? 仿佛是被抛进了湍急的河流里一般,繁乱的思绪夹着种种感情流进脑海里,带来的悸动比之前的梦境更深入心扉。寂寞、快乐、担忧、满足、愤怒、恐惧、痛苦,那么多的感受混合成幸福而悲哀的情绪,要把人淹没了。波涛似的图像涌过后,雷震子的意识渐渐沉入静寂的过往中,像是看着,又像是正经历着,某些被封闭多时的记忆。
雪覆盖了整个世界,没有风,也没有任何飞禽走兽,枯枝肃肃的银色大地上只有空虚的沉寂和一个慢慢走过来的孩子。衣衫单薄且破旧,染着血渍,腿木然地向前移动,无表情的脸,冰冷的眼睛——那是自己,七岁时的雷震子,独自走在山路上,没有目的,或许连存在的理由也没有。
“你……一个人吗?”
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陌生而熟悉,缓缓回过头的一瞬间,是七岁还是十九岁的自己在注视着那声音的主人?简单的白衣轻柔摆动,黑发直垂到雪地上,左腕上系着的长长的鲜红色缎带像血蝴蝶般飞扬,带着清澈微笑的女子悠然站在面前,那面容与前几日的花妖一模一样。
自己没有回答,冷冷的眼睛淡漠地望着女子,女子依然微笑。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
“我,也是一个人,没有要去的地方,我可以……与你同行吗?”
“随便。”
好像就这样在雪地上多了道浅浅的足迹,一个人与两个人,是否不同呢?不知道走了多久,天黑过,又亮了,女子说应该休息会儿,然后拉着他在水边蹲下,温柔地湿了手巾来擦去自己脸上的血渍,优美的姿势好像风中自然地摇曳的花枝。雷震子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渗进了一点涩味。
“河水,很冷。”
“对不起,冰着你了吗?我一下子忘了人类是怕这种温度的。”
“不是我,会冷的应该是你。”
“放心,我感觉不到冷的。”女子看看自己的手,“因为我是长在朝歌王宫里的花妖,你会害怕吗?”
“没什么好怕的……我也被人称为妖孽。”
“妖孽?不对,我不是妖孽,你也不是。妖孽是指一切贪婪掠夺与伤害的生物,而我们没有夺取过超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这种话是第一次听说,自己明明从连记忆都还没开始的时候,就被村人称为妖孽而疏离着的。如果现在才说不是妖孽的话,那自己该是什么?
正如自己被人咒骂是不该存在的怪物,可是已经存在了,又该如何呢?
“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神情自一开始就没变过,温和的笑容与声音,仿佛飘在空中的举止,带着清清的香味,这就是花妖么?
“没有名字吗?我也没有呢。可是因为我们两个会在一起,若都没有名字,好像有些麻烦啊,而且我听说人类是不喜欢别人叫自己‘喂’的,虽然我是不觉得啦。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让我来取个名字好了。”
女子显出思索的表情,眼中却露出淡淡的兴奋,她看看天空,又望望远山,天空和远山哑然地围着她们。半晌女子蹙起眉尖,侧过头来,显得有点沮丧。
“怎么办?没有取过名字,一时想不出来呢——不如这样吧,嗯,我比你年长,又只有我们两个,就叫你二,怎么样?啊,叫小二似乎更好点的样子,叫小二吧。那我的名字就是一咯,你可以叫我小一,嗯,或者该是大一?”
“……”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咯?那就这么决定啦,取名字好像很有意思哩。”她的神情也有点兴奋了,笑容显得绚丽,“小二!那么,小二,我们接下来往哪边走呢?小二你肚子还饿不饿……”
“……雷震子。”
“诶?”
“不要取奇怪的名字,我叫雷震子。”
“已经有人为你取过名字了啊。”她有点失望,但立刻就恢复了恬淡的神色,目光里带着温柔,“雷震子,听起来非常有气势哦!跟你出生时的场景很相配呢,的确要比我取得好。唔,可是平时叫你的话,雷震子,总觉得有点绕口,能让我叫得简单一点么?阿震——可以这样叫你吗?”
“两个字与三个字,都一样吧。”
“我不这么觉得呢,因为我只会叫你阿震的。”
“……随便你。”
冰封的情绪似乎有点波动起来了,雷震子,被姬昌从燕山的荒草中捡到时所取的这个名字,没有人如此叫过。别过头,他的脚步有点快起来。
后来,是什么时候,自己低着声音问她的呢?那花妖总是跟在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瞥眼,就可以看见她温和的脸。
“花妖都没有名字的吗?”
“不,据我所知的好像只有我没有。”
“为什么你没有?”
“因为没有谁会叫我啊,我是只有自己一个的。”
他沉默了,感觉她在他身后有点远,他停住脚步。
“……素……”
“什么?”
他回过头来,冷然的眼睛望着她雪地里的白色身影,然后他转开目光。
“你叫素,这是我为你取的名字。”
她的表情有点讶异,微微垂下眼帘,她的笑容染上了柔风的色彩。
“那么谢谢你了,阿震。”
那是第一次被别人牵着手,素的手并不暖,还带着凉意,可是在满世界的冰雪里,素的微笑好像成为了自己仅有的。
……原来是相遇啊,被我遗忘了的与素的相遇。那之后的生活,围绕着静静的幸福,记忆里满满七年的幸福,但现在这从心底泛上来的彻骨的痛,是什么?为什么?
“素,你的枝上开着什么花?我想看,是要等到春天的吗?”
“不用,我的白色梅花,是开在冬末的,梅花谢的时候,春雷就会响了。”
……突然惊醒了,屋子里安静得异常,只听见自己喘息的声音。梦里残留的惧意漫上来,这让他急忙搜索那个熟悉的身影,床、椅子、窗前,陈设简单的房间一眼就可以扫尽了。没有,没有她的气息,他从床上跃起,猛地拉开门,晃眼的白色就像七岁的那个冬天一样刺人。又下雪了,好大的雪,雪会盖去一切的痕迹,让整个世界残酷地只剩下自己。
她呢?会失去她吗?唯一的……他听见自己慌乱的声音。
“素,素——”
“这里哟。”
恬静的声音温和地响起在矮树丛的后面,风和雪仿佛停住了,白色柔起来,淡淡的梅花香绕在空中。他平静地站住,树丛那边,与雪重叠的白色侧影抬起头来,温柔的笑容,澄净得像春夜的新月,淡然却不清冷。
“怎么啦,阿震?刚才的声音好慌张呢。怎么穿这样单薄就跑出来,还赤着脚?会冻坏的,快回去。”
素微微起伏的声音里带着担心的味道,她站起身,他走过去,抱住那纤细的肩,黑色的短发柔顺地挨着素的颈子。
“我以为你不见了,醒来没看到你。”
“做恶梦了吗?”
“嗯,梦见素……一个人消失。”
“所以那只是梦啊,我就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素轻轻握住他抱得更紧了的手臂,微笑里带了些怀念的色彩,“想想,时间过得好快哪,已经七年,你都十四岁了,从前还小小的,现在就和我差不多了,以后会长到多高呢?真想早些看到。不知道和它比的话,谁会长得更快哩!看,花苞又稍微绽开了一点。”
他微微皱起眉头瞅瞅素身边那株比自己稍矮的梅树,点点如豆的花苞缀在细枝上,好像听懂了素的话似的,风里晃得很得意。自从去年种下后,素老是围着它转,素说她以前即使是跟朝歌王宫梅园里的同族们,交情也非常淡的。
“别拿我跟树比啦,人不可能一直长大的。虽然,我也想快点长得更高。”他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声音却有些闷闷的,“这样昨天在集市上遇到的那些家伙们就不敢再靠近你了,说起来,还有那些晃来晃去要捉妖的修仙之人,下次就让我直接用雷劈他们好了。”
“……阿震,平常真的看不出你的个性有这么激烈。但是我是花妖,可不喜欢搬家诶。”素偏过头,笑容变得绚丽,“不过,刚才的表情很好哦,有点赌气的样子,难得见到啊。因为阿震都没什么神情变化的,是跟着我这个梅花妖的缘故吗?脸被冰雪冻得都迟钝了。”
“不是!”
“那就好。阿震还是笑起来,最漂亮了。”
素的赞美让他觉得有些难为情,便转开视线,落到素的手上。素的掌心里托着个雪团,看起来好像某种形象,“素,这是什么?”
“雪人啊。”素兴奋地举高手,“那天看到城里的小孩在玩,好有趣。哪,这个就是阿震,很可爱吧。”
他瞪起眼睛注视着素手心里那由两个雪球组成的“自己”,除了圆之外再没有别的特征了,素真的把这个当成自己了吗?他有点想叹气,素的声音却持续着快乐:“这边还有喔,那个是我,旁边的是阿震的母亲,这个是云中子,就是前些天又碰见的那位游散仙人,还有前边那个村庄的人们,还有,这些是阿震将来会遇到的重要的人。”
实在看不出那一排雪人的差别,好像都是小圆球加大圆球嘛,素真的完全没有手工上的天赋呢,他再次确定这点。不过,素觉得有趣就好了,他的唇角微微弯起来。素突然抬起头,微笑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阿震,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你不会死。”
“谁都会死的。”素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恬静,她用那声音所说的内容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无法阻止她说下去,“我只是一株五百年的梅树,这种道行修成的形体若离开梅树本体太久就会不稳定,而且,这样一来梅树本体也极容易被邪物侵蚀。云中子说,朝歌的王宫现在妖魔横行,所以,我是可能会死的。”
“那,我们就去朝歌。”
他的手在颤抖,素温柔地笑了。
“别害怕,我只说可能,因为或许是阿震先死去也说不定啊。如果是这样,我想去寻找阿震的转世,最好在阿震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找到你,带你远离一切的伤害。我是这样想的,那么如果我死去,我希望阿震可以来找我,再为我取个名字。对这个天地而言,死亡从来就是结束和开始的循环点,因此若是那个如果发生了,我们就不要纠缠在这上面了,去寻找开始,可以吗?”
没有回答,他只是把头埋在她肩上,抱紧她,手指的痉挛显示出他拼命压抑的恐惧。她小心地捧着雪人,温柔地抚着他的短发,温柔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我们进去吧,阿震,明天去朝歌。你的母亲在等着,而且早就想让你看看了,我的梅树所开的花……”
素的梅树所开的花,像漫天飞舞的雪,带着清清的香,带来这个世界的全部。那是朝歌的王宫,那是素的梅树,花开得如此美丽,可是素在哪里?素答应过一直都在他身边,不会消失的。那么去了朝歌之后呢?为什么想不起来?时间已过去了五年,素在哪里……
这是殷末的乱世,寒风呼啸,把整个大地都卷入了横流的战火。谁可以借干戈建功立业,谁会被纵横的**拖下八尺血海,谁会在荒原里堆积的尸骸边哭泣?最清楚地知道的,却是下一刻的命运难以预测。盛世,在过去,还是在未来?
尘嚣飞扬,幸福刹那破碎的声音,无人听见。
雷震子睁开眼睛,直视着屋顶的眼睛没有神采。一串惊喜地叫着他名字的声音在床边响起,是哪吒,还伴着某人的脚步声,由沉重变为惯常的轻缓。
“阿震,你感觉怎么样?头会痛吗?”
云中子笑得依旧悠闲,笑弯了的眼睛里不见深黑的瞳孔。雷震子看着他,突然跃起,发出空旷的声音。
“素,素在哪里?”
“……你想起了些什么?”
“五年前,我们去了朝歌,然后呢?素,为什么这五年素再没出现过?你为何封住我的记忆?”
“冷静点!”云中子一把将激动的他按在墙壁上,神情冷峻异常,“素的事,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话,就先乖乖调理好你的力量,不许再做出前天晚上那种狂乱爆发的举动。”
雷震子垂下头,推开云中子的手,盘腿坐下。看着他渐渐沉静的脸色,云中子拧起眉头,尽量让声音平缓下来。
“我说阿震,你……没想过素不在的时候吗?”
“素会在我身边。”
“唔,我是说,如果,如果素不想离开,可是没有办法抗拒呢?”
“我会赶走阻挠的家伙。”
“不,不对。”云中子少有地现出烦躁的表情,“要是,要是你死了,怎么办?”
雷震子抬起头,目光凌厉得让云中子也不禁为之一凛,但雷震子立刻就神色平淡下来。
“素说,会去找我。”
“可是这样就会很长时间看不到素,或许要找上几百年。”
“我会等。”
“你真的可以忍受素那么久不在?”
“……可以。因为素说过的,如果我死去,素会去找我;如果,素死去,她要我也去找她。”
“这样啊!好,很好。”云中子深呼吸了几下,“阿震,记住素的话,死也要记住。素的愿望,你都会达成的吧。”
笑一笑,云中子回过身,拍拍愣在旁边的哪吒,指着雷震子道,“这家伙,你看着他,不要让他乱跑。否则,我就把你上次吃错丹药变成一张花猫脸,还吓得死命拔那两撇胡子来找我哭诉的事说给阿震听。”
“他已经听见啦,大笨蛋。”
“那我就画你当时的样子好了,要给他看吗?”
哪吒气得发抖,一拳冲向云中子那张凉凉的脸。云中子笑着躲过,摸摸他的头,转身走开,哪吒只看见他皱紧的眉峰,那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那幅模样与阿震有关吗?他们说的素是谁?哪吒侧头看向雷震子,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刚才神情激动的痕迹。有点担心呢,可是阿震这样子好像不能打扰,可是真的很担心……哪吒在床前苦恼地晃着。
“哪吒,怎么啦?”
雷震子的声音很突然很近地响起,把哪吒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雷震子已经坐在床边了。
“啊,阿震,法力调理好了吗?”
“嗯。”
“……阿震第二次笑了呢,虽然没有笑容,可是笑得好漂亮。”
“呃?”雷震子盯住哪吒,很认真地思索着,“你,应该是不会发烧的,难道又吃错丹药了吗?”
“我才没有。”哪吒红着脸大声辩解,“人家只是觉得阿震刚才的表情在笑而已,虽然你其实没笑出来,那,那肯定是因为阿震的脸太迟钝了。”
看着哪吒黑亮的眼睛,嘴角不觉向上扬起,雷震子露出温和的笑容,声音里充满怀念:“哪吒清澈的感觉和她非常相像呢,或许是你们都来自于白色花的缘故吧。”
“她?她是谁?”
“她叫做素,是过去七年和我在一起的梅花妖。”
想起刚才雷震子和云中子的对话,哪吒问得有点迟疑。
“素,是很重要的花妖吗?”
“是的,素非常重要。”
“那,她现在在哪?”
温柔轻漾的眼神黯下来,雷震子低声道。
“……我,不知道,我把素忘了五年。”
“她在朝歌。”杨戬突然冒出在门口,“还记得前天晚上女娲说的吧,到殷那里去,你的过去,和素,都在朝歌。”
雷震子猛地站起来,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动了一下嘴唇。哪吒却同时跳到他身前,伸开手臂护住他,对着杨戬不客气地嚷起来。
“不准过来,你这个吃人的妖怪。”
“啥?”
“云中子说了,绝对不能让你靠近阿震,因为你是会在没有月亮的晚上变成三条腿的野狼去吃人的妖魔,那只哮天犬正是你还没修炼成人形的兄弟,真正的杨戬早就已经被你们合谋吃掉了。”
哪吒觉得脸色霎时黑得要下起大暴雨的杨戬靠着的那扇门在晃,还有他攥紧的拳头也随着青筋的鼓起,发出钝重的“啪咯”声。如果是“轰隆”响,就太应景了,哪吒有点无聊地想。
“……那个家伙,胡扯什么,他真的是道行精深的仙人吗?”
“谁知道!”
撇一下嘴角的哪吒咕哝着,雷震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因为女娲告诉了我。是我把云中子弄成醉倒的,这样你就可以和女娲单独见面了,果然,雷震子被情绪引出的潜藏力量真是强大啊!而且,你还远不止如此,真想知道,人要怎么修炼,才可以到那种程度。”
“……力量?”雷震子神情凝滞地喃喃着。强大的力量——人怎么可能有这种力量,冬天根本不会有雷的,你,你是妖怪,必须杀了你,杀——这是谁的声音,带着恐惧与执拗;眼前出现剑尖,夹着呼啸的风,要刺到咽喉了,可是为什么看见的是沾满鲜血的素的白衣?那……应该只是我的血吧……
“阿震,阿震。”哪吒使劲地摇着雷震子,他惊醒过来,脚步不稳地要向屋外走去。
“你想去找云中子吗?这样的话,大概就不能去朝歌了。”
雷震子停住,寒冰般的眼神射向杨戬。
“别生气。因为神族的支持,西岐明日就会出兵伐殷,不可能让你和云中子先行单独去朝歌的。而战争如果打起来,想在朝歌找到素,估计很困难吧。要去,就趁现在,立刻!最好也别让云中子知道,他不会放心你独自去朝歌。赶快啊,雷震子,被发现这企图就去不成了。”
“为什么,你的话里听起来有怂恿的味道?”
“……是怂恿啊!我非常想知道你的力量到底有多强,正好你也想知道素发生了什么事。别犹豫吧,朝歌的形势变得很快呢,什么时候出什么事,大概很难保证吧,一株只有几百年道行的花妖在那样的魔都里,真的很危险。”
杨戬向来沉稳的表情此刻充满了奔涌的气势,可是在那坚定的目光下迅速闪过一寸阴影。那个说出了自己对力量的执着,带自己去见女娲的黑衣男子到底是谁?有那种威仪感的仙人定然不普通,可是怎么完全没印象?说不定,自己正踏入一个陷阱。
不理会杨戬的分神,雷震子抬起脚。
“那你就跟来看吧。”
“阿震,等等,你要去哪里?”
哪吒扑过来抱住雷震子,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我要去找素。”
“我也要去。”
“朝歌很危险。”
“你不相信我的力量吗?阿震,我很厉害的,现在更厉害了,能保护自己,也可以帮你找素,而且我……我也想见到素,那是阿震重要的人啊。”
看着哪吒坚持的眼神,雷震子不觉想起素那双淡然的眼睛,素总是穿着一身像要隐入雪地里的白衣,素对任何事都没有表现过激烈的感情,她只顺从自然。
“……好吧。”
他们隐藏在树丛里,当天空飞过云中子等人的身影后,他们才骑上马,从另一个方向往朝歌去。因为用法宝或神兽从空中飞,一定会被发现而追上,只好如此迂回出了西岐,再御法宝赶去朝歌。只是,这追寻的规模未免太隆重了吧,雷震子可不认为自己在西岐的影响有这么大,因为杨戬,还是因为哪吒?想起前天晚上女娲来之前,哪吒说到他力量奇怪增加的事,雷震子皱起眉。
“唔,阿震,素很会做点心吗,像娘那样?”
“不,素不善烹饪,而且素也怕火。”
“那……素的法术很高强么?”
“并不很高强,素的寿命毕竟只有五百年。”
一路上,哪吒不时侧头问身后的雷震子关于素的事,回忆着那七年的点点滴滴,雷震子的表情显得非常温柔。
“你们,在哪里住了七年呢?”
“东北方的山区,那里的冬天会下大雪。”
“下大雪很好玩吗?”
“嗯,素喜欢雪,经常会坐在树枝上看雪看得睡着了。”
雷震子露出一抹微笑,那七年,日子平和得像山间静静的飘雪,与这五年在终南山的生活大不相同,可是两者在他此刻的记忆中没有抵触。雷震子并不是个漠视一切的人,与素的生活,让他知道应该看到别人的给予,因为素一直都记得自己是一树梅花,素总是感谢着日月雨露的滋润。
仰视着雷震子罕有的柔和表情,哪吒将手中的马鬃紧紧攥住——你是雷震子疼爱的人偶——那个讨厌的黑衣男人曾这么说过。永远也长不大的自己只是人偶吗?人偶是会被丢掉的,娘说,大人不需要人偶。所以,如果自己可以对阿震有用,可以帮阿震保护他最重要的素,就不会被丢掉了吧?
看着雷震子马上的背影,杨戬想起女娲的话——要在云中子对雷君大人讲起一切之前,让他去朝歌。这样你才可以看到雷君大人的力量,看那寄宿在人类身体里全部的力量有多强——但是雷君大人为什么要转世?为什么要经历那种可以说是非常残酷的人生?
听说雷震子出生时的冬天,朝歌电闪雷鸣,其母黄妃居住的西宫更笼罩在雷光中,被妲己请来的巫师所说的他将死于妖异之子剑下的预言弄得疯狂的纣王,命人在婴儿身上打下烙印,丢弃在野兽横行的遥远深山里。但不知为何,进京朝见的西伯侯姬昌竟然在燕山捡到了他,取名后寄养在燕山的小村子中,时隔七年,雷震子重遇逃回西岐的姬昌,此后去向不明,直到五年前突然以云中子徒弟的身份出现,人们才知道他竟是传闻中纣王的妖异之子。被抛弃的身上带着烙印的孩子,拥有御雷之力,如今那种异常冷漠的性格,让人可以明白他从前的生活。只是,神族为什么到现在才出现,才要他觉醒?情绪的刺激,既然雷震子就是雷君大人,为何必须要刺激情绪来让他爆发出力量?
女娲那时的那句“命运”,就好像在看着什么东西的毁灭般。
这黑暗的虚空中,只看得见锁住自己的青色雷电,连时间和叫着那个名字的声音都吞没了。他在哪里呢?独自走在落满雪的山间的孩子,慢慢长大的依旧冰冷的脸,越来越经常地绽放在黑色眼睛里的微笑,还有最后的哭泣与绝望——就是这个让自己从前对生死的淡然变成现在对活下去的执着么?
“他想起你了,可是他还没记起最重要的事。”
白色的光点在眼前闪烁着凝聚成人形,容貌与气质都和十四岁的阿震非常像,但更成熟的感觉又和那座王宫里曾出现过的一位帝王类似。而这个沉峻的声音,素记起是在这虚空里听到过的唯一的声音。
“你是谁?和阿震好像,但不是阿震。”
“我是雷君,神族的雷君。”
“雷君大人!您为何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雷君平静的神情摇动起来,他的眼神走得更远,是那种空落的眼神。
“这个姑且称之为力场吧,在你的灵魂消散的瞬间,雷震子的力量,或者说是我的力量,总之这束雷电抓住了你残余的灵魂,形成这个世界。然后不知道是谁动用了某种法术,使力场不断获得充足的自然灵气,慢慢聚集了你散逸的灵魂。至于我,当我作为神族的那个存在不可避免地将要消亡时,我的族人们把这个灵魂剥离下来,想让我借那个孩子的身体转世。最初的十四年我似乎在沉睡,他因你死亡而狂乱时我才醒来,从他的记忆里看见了你。我不是雷震子,可是我们的灵魂又有重叠在一起的部分,力量寄宿在灵魂中,所以我能来到这里。”
“我想出去。”
“我没有办法。”
平静里带着些许伤感,雷君抬起右手。
“这个样子,力量使不出来。大概因为我是已经要消失,却被强制以寄宿方式存活下来的灵魂的缘故,自然给我的灵魂的力量唯有那孩子才能用。而且,我只能看着他,却无法让他知道我的存在,以及你在这里,仅剩的希望就是你们之间的思念,希望可以籍由这道雷光来传达精神力令他察觉到你。不过,前提是那孩子在记起你的死亡时,能够不再次陷入狂乱。”
素看看缠住自己的雷光,略沉思后皱紧了眉,她望向显得虚浮的雷君。
“大人的意思就是说,你没有完成转世。那如果你的转世成功了,阿震会怎样?若是一直不成功,神族,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成功了究竟会变成什么样,但神族大概会继续刺激那孩子的精神,以促成我的觉醒吧,他从前的遭遇应该与神族脱不了关系。可是神族似乎没有发现雷震子的身体里其实有两个灵魂,而认为雷震子就是我,只是由于力量未觉醒才影响了灵魂的苏醒,因为力量的激发与精神的刺激互相关联。”
“刺激?难道是想让阿震再经历他七岁前的生活?”
“不。”雷君的目光仿佛叹息,“那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知道你的灵魂还活着,就没关系。素,你会好好活着的吧?”
微微别开眼睛,素的声音变得幽远。
“我曾经对阿震说过如果对方死了,自己也要好好活着之类的话。现在想来,真的很残酷呢,因为那时我依然觉得生死是自然的事,对五百年独自成长的梅树来说没有特别执着的生存**,所以我十分平静地说出了那种话。可是,真正在死前看到阿震的悲伤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想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像从前一样我们一起静静地活着。我眷恋那种有人在身边看着的生活,阿震总是会很认真地看着我,让我知道自己——素,站在那里。”
雷君初次显出淡淡的微笑,“这样就好了,至少两份思念的力量会比较强。”
“但是,为什么雷君大人要借由人类转世?您不像是会惧怕死亡的人。”
“……神族开始衰弱了,活着的逐渐失去力量,拥有力量的慢慢消亡,当那种消亡扩展到我这个层次时,我们不得不相信神族将抵达终点。当然,不甘于这种命运是多数的选择,所以我成为第一个试图借转世来继续生命的神。至于神族为何会消亡,我也不清楚,或许真如他们猜测的,是因为人类不再需要并信仰神的缘故吧,毕竟人修炼而成的仙籍由法宝,可以拥有卓越的力量和长寿。”
“大人你……希望死去吗?”
“我应该是已经死去的。”
光点在雷君身边闪烁起来,他的身影渐渐隐没,平静得像烟的消散。虚空中又只剩下那道温和地缠绕着素的雷光,忧郁的素微笑起来,恬淡而柔美,仿佛此刻雷震子就如从前般坐在她身边。
琐细的岁月仍是轻轻地走过,恍然无觉地,可是她却已在他身边缺了五年,那孩子,又是独自一人吗?
白梅树上的芽有点花苞的模样了,妲己轻轻抚着眼前的树枝,她确定素的灵魂已经聚集完整,现在该怎么做呢?五年前会在漫天雷电中跑来这里设下聚魂的法术,真的是一时冲动,想不到自己竟会为了一个花妖和一个人类而赌上性命。是因为看见了他们相处的情景么?无尘的白衣,无瑕的黑色眼睛,相对的清澈微笑,那种宁静、纯粹得好像会永恒的气氛,那似乎不属于这个人间的美丽情感。是的,就是这个让自己冒险至此的,所以,“所以,素,我应该有权力考验看看你们之间的羁绊到底有多深吧?”
因为妲己早已是染血的妖魔,已经无法相信自己也曾带着笑,赤着洁白的脚跑在春草的山坡上,当然也无法相信这神族御座下的世间还有这样的两个灵魂。
“如果你们仅仅是因为黄妃的法术才能在一起,那我——绝不原谅!”
鲜红的缎带飘落在妲己手上,火焰燃起来,缎带烧成灰烬,飞散在北风中。
“王后娘娘,王后娘娘。”
宫女尖声的呼唤从梅林外传来,妲己回复了她的冷艳,走过去。
“什么事?”
“陛下请您赶快回摘星楼,西岐出兵了。”
珠光宝气的摘星楼一片惨淡,连璀璨灯火辉映的金玉华彩也盖不住宫人们脸上的阴暗。每个人都带着惊惶缩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纣王则一杯接一杯地饮着酒,满面风尘的士兵跪在以宝石点缀金银的阶梯旁边。
“陛下,军情怎么说?”
妲己柔媚的声音像是给了纣王一根支柱般,他着急地从宝座上站起来,握住妲己的手。
“朕也不清楚,朕叫他们等王后你来了再说。好了,你们快禀报。”
“是,陛下,西岐由于之前就整备好了军队,所以两天前已经出发。”
“怎么突然发兵?”
“回娘娘,据说是神族的女娲娘娘降临西岐,指示他们出兵的。”
“神族?那,那不是天要亡我吗?怎么办?朕……对了,祭祀,奉上比西岐更丰厚的祭品,来人,快准备……”
带着唇角的微笑和眼中的冷冽,妲己打断纣王的话。
“陛下,请不必惊慌,您才是天子啊,命定的天子,连王座都自动来到您面前了,区区一个西岐,何足为惧?况且陛下文武双全,闻名天下,听说那姬发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更不是陛下的对手。况且臣妾虽愚钝,我们姐妹三人却也能为陛下尽些薄力,这样,陛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原来如此。好,好,没什么好担心的,果然还是王后聪慧过人,只有王后能解朕的忧愁……”
妩媚地对絮絮不停的纣王笑了笑,妲己转向依然跪在阶前的士兵。
“怎么,还有什么事?”
“还有,传闻女娲娘娘找到了神族中雷君大人的转世,是雷震子。”
“你说什么?”
纣王突然咆哮起来,宝座前袅袅的香炉被他踢翻在地,咬牙切齿的声音里含着深深的厌恶与恐惧。
“雷震子!那个妖孽,妖孽,他会来……来杀我,除掉他。谁?快去,杀了雷震子的,朕赏他一半的江山,快去……”
妲己急忙站起来抓住纣王的胳膊,尽管用了法术,却还是被力大无比的纣王扯得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盯着纣王的眼睛使出控制术。纣王终于意识朦胧地安静下来,看着他茫然的脸,妲己想起那张有些相似的年轻而冷淡的面庞。
雷震子,他强的不止是御雷的力量,还有他的坚定和冷静,可以说除了素,雷震子没有弱点,但是反过来说,也不能简单地把素归为雷震子的软肋。纣王则太软弱,以幼王子的身份在还是少年时突然得到原来根本没希望的王位,就已经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了,大臣们对先王和他王兄的推崇,对他施政上的批评,诸侯中不服者的叛乱,都使独自坐在这高高的宝座上的纣王产生了恐惧,所以自己才能获得他的信任。但是纣王其实比谁都清楚他们这些年的残暴吧,只是不肯去想,便下意识地对顶着那种异象出生的雷震子畏惧不已。
不过,雷震子竟然是雷君,为什么雷君大人会转世?而且还是以纣王仇视的妖异之子的身份,灭殷需要用到雷君大人的力量吗?那么素呢,她作为雷震子重要得不可失去的存在有何意义?
一名黑衣的高大男子昂扬地走进来,旁若无人的态度嚣张至极。申公豹跟在他身后,看来是随从的身份,却还挂着他一贯的嘲讽似的神情。
“通天教主。”
妲己冷淡地说出来者的名号,通天教主在阶前停下,低沉威严的声音如石碾般压向整间大厅。
“苏妲己,那株梅树精的灵魂,我要了。”
“……可以,既然是教主想要,就只管拿去。”松开不觉间绷紧了的胳膊,妲己挥手斥退侍立的宫女们,平静地站起来,“只是那梅树精的灵魂还养在她枯死的本体内,我也不知道复原了没有,教主现在就要吗?”
“不。”通天教主盯住妲己的眼睛,露出威严的笑容,“让她留在那里,我只是来嘱咐你,即使你感觉到她的灵魂已经复原,也不许把她放出来,好好地束缚住就可以了。啊,对了,我一直都很想听你亲口说说,当年如此不遗余力地救那梅树精,到底是为什么呢?”
“当然是要给那小小的花妖惩罚啊,谁叫她五年前敢阻碍纣王杀那逆子,坏了我大事。虽说那时她也被宝剑打得魂飞魄散,可我还是很不高兴。哼哼,因为妲己就是残忍妖魔的代名词呢!”
“是吗?那我岂不是夺了你的乐趣?”通天教主低低笑出来,倏然转过身,朝殿外走去,“我要在此打扰几日了,可否借宝地招呼贵客?”
“荣幸之至。但不知是哪位贵人,有何要求?”
“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明日起关闭朝歌城门就行,因为我的贵客是雷震子,是那位神族的雷君大人啊。放心,他不是为了灭殷或杀你而来的。”
妲己的脸色陡然改变,申公豹目送通天教主走下台阶后,轻笑着回过头。
“王后娘娘,我想雷震子若知道你救了那花妖,大概就不会计较与你所有的旧仇了吧。只是我很好奇,他如果寻上门来要那花妖,娘娘是听他的,还是听教主的呢?”
“这种事不劳你操心,你该管的是西岐与阐教的动向。”
“也对,那就说一个怪消息吧。听说阐教开战前在西岐修了座封神台,名义上是祭祀战死仙人的亡魂,却时常透出非常强大的力量,而且与日俱增。不知娘娘有没有什么这方面的消息,比如,女娲娘娘提到过吗?”
“我没听说封神台的事,女娲娘娘也只有当年召我们姐妹下来人间时见过。你们截教查不出来么?”
“教主要我们不必理会,所以我只私下做了点调查。封神台每次的力量增长幅度与战争中仙人死亡时间及仙人的道行深浅未免关联过大了些,让人觉得有几分危险呢。”
“这样说来,我倒是有更奇怪的。阐教的元始天尊早就亲自参战了,连太上老君也出现过,但是他们的师弟通天教主怎么从不现身?为什么到现在才出来,却是只提到雷震子?”
“……教主的心思,截教没人可以猜到。所以,有时候得自求多福才行。娘娘也是啊,神族高深莫测着呢,那可做不了靠山。”
雷震子是在第二天傍晚到达朝歌城外的,阴冷的冬日里紧闭的王城显得无比萧瑟。虽然人是来了,可还没有什么记忆,素会在王宫的梅树里么?看看沉沉的天色,他跳下马。
“这样进不了城,等晚上再潜进去吧,今晚应该没有月亮。”
“我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地进城去找素。”
杨戬跟着下来,两人牵着马朝一棵大树走去,哪吒则站在马背上好奇地四处张望,一身红衣是这晦暗冬日里仅有的鲜艳。
“贸然进城,若是带来骚动,可能会连累到素,所以还是等晚上。”
“……哦,这样啊!嗯,怎么说呢?你的考虑实在是很周全,所以我有点好奇云中子听到你这话后的表情。”
“休息一下,等会儿我去看看周围地形,你们呆在这里。”
沉默地把缰绳系到树上,雷震子拿出水袋递给哪吒,靠着旁边的大石坐下来。杨戬的话令他将这几天绕在素身上的思绪稍稍收起,云中子,这个六年前打败了自己后就缠着要收自己为徒的师父,为什么要封住关于素的记忆?
由于小时候的影响,自己对这天生的力量并无好感,与素在一起后,才知道力量可以保护自己珍贵的东西,因为素的生命毕竟只有几百年,遇到更高道行的妖物或是修道人,便很危险,所以自己有认真修炼过。可是为何五年前开始,自己对于提高力量这件事会有无所谓的感觉呢?若非师父每日监视,他根本就不会怎么去修行。
在干冷的北风中,阴沉暗夜如大幕般四面笼来,盖住了百年殷都,除了城墙上几只寥寥的灯火,四下里一片漆黑。雷震子三人离开树林,当他们小心地走到城门前那空地中央时,城墙上突然亮起几团巨大的火光,那里闪动的人影中有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破空而来。
“抱歉啊,雷君大人,有失远迎了。”
三人警戒地拿出武器,雷震子将哪吒护在身后,漠然问道。
“你是何人?”
“怎么?大人您竟不知我这个备下盛宴的人么?哪吒,让你传话,却如此不尽责,这样的人偶,哪里还能再侍奉于雷君大人身边?”
对方不怀好意的视线在这漆黑的暗夜里都能感觉得到,哪吒的心事被触动,一时只能紧紧咬住嘴唇。雷震子感觉到了哪吒肩膀的微颤,一束雷光毫无预警地击向那人。虽被躲开了,那人霎时的狼狈却可以看见,仍是刻意地遣词用句,但他语气中的嘲弄意味淡了许多。
“大人息怒。在下乃是截教通天教主,为表我致歉的诚意,就送雷君大人一份薄礼吧,不成敬意。至于另外两位,暂且一同观赏奇景如何?即将出现的景观可是最适合这种黑夜的。”
看到从那个高大的身影里腾起片红幡,雷震子一边叫杨戬带着哪吒后退,一边迅速举起他的黄金棍运出力量击向飞掠过来的红幡,红幡停住了,暗红的光却突然射出,正把躲避不及的雷震子罩在中间。青色的闪电冒出来,如蛇般缠住红光,并顺势绕向半空中的红幡,在这夜色中,两条光带仿佛龙蛇纠缠着交战的场景显得十分诡异。哪吒推开杨戬,正要驱动风火轮上前助阵,通天教主的身影已然立在面前,与周围融为一体的黑衣令空气里浮动着威慑的气势。
“奇景就要开始了,我只允许想观赏的人站在这里。”
声音里透出的那种绝对的权威,以及认出他就是那晚带自己去见女娲的黑衣男人的震惊让杨戬一时无法动弹,哪吒无畏地举起长枪。
“我要去救阿震,你滚开!”
“哈哈哈,还是很有精神嘛!”通天教主不怒反笑,“小人偶,最近力量增强了很多吧,用起来感觉如何?凭这点,你就不能过去,那个针对灵魂攻击的法宝可是我特地为雷震子准备的,现在,他应该正在回味过去哟。哪吒,你知道突然跌下云天的人,会怎么样吗?”
“你这家伙……”
哪吒烧红了眼睛,祭出乾坤圈就与通天教主缠斗开来,惊诧于哪吒突增的力量的杨戬回过神来,他想先去救出雷震子,但通天教主却同时挡住了他攻击红幡的路线,他只好与哪吒合力试图打倒通天教主,可是红光中雷震子的情况已经明显不对劲了。
被红光笼罩的瞬间,雷震子就陷入了奇怪的感觉中,意识仿佛被分成了两半,一边在看着,而另一边正在经历,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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