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夺世双绝 > 十五、异乡

?    老虎镇是一个富饶之地,一万人口,乃大镇。镇长名叫胡新,是个中年男子,身材横肥。由于他很胖,并且为人幽默,于是大家都管他叫“胡胖子”。胡胖子乃性情中人,贪恋女色,妻妾有六。尽管如此,他还嫌不够,于是又准备娶第七房,对象是镇外穷村的一家闺女。此女虽出身贫寒,但貌若天仙。这桩婚事是胡胖子的一位管家处成的。此管家对胡胖子一向是百依百顺,阿谀奉承。如今,他又拿别人家闺女来讨好胡胖子。胡胖子也对此管家更加爱戴。那么,如此圆滑的管家是何许人也呢?不是旁人,正是肖然的表叔,肖秉政的表弟——肖大全。

    自从,肖秉政一家人被逐出华山派,他们就一直北行。经过三日半颠簸,来到老虎镇投靠肖大全。肖大全见表哥远道而来投靠他,二话没说,便收留下来,并安排了住所。毕竟肖大全是一位得势的管家,在胡胖子面前美言几句便说服了他,让肖秉政一家人在他府里当用人。就这样,肖然过上了下人的生活。

    这一日,胡胖子成亲,是纳肖大全张罗的闺女为妾。全镇都跟着热闹起来。全镇一共热闹过七回,皆因胡胖子成的七次亲。胡胖子爱摆大谱。今次成亲,其府里照例张灯结彩,炮烛震耳,大摆酒席,宴请宾客。这可把用人们累坏了。浩大的后厨里,伙计们奔来跑去。美味佳肴层出不穷,使得炉灶总是生火缺柴。管家肖大全见此情况,便吩咐让表哥肖秉政与肖然上山砍柴。寄人篱下,肖秉政言听计从,便带着儿子去附近山坡上砍柴。

    父子两来到山上,凭借习武的残底,一会儿功夫便砍够了柴。砍过柴后,由于时候还早,于是父子二人坐在山坡一角歇息。肖然撇来双腿,自在的坐着,望着碧蓝的天空,望着洁白的云彩,不禁思念起华山那边的何方。

    这时,父亲说话了:“你想华山吗?”

    闻过此言,肖然深沉的眨了眨眼,微笑道:“身在异乡非异客,终日劳苦淡孤心。”

    父亲也笑了,道:“但,我并没觉得终日的劳苦淡泊了我的思念之情。”

    肖然转脸看父亲,道:“爹,你与我不同。我思念的只有何方,而你思念的却是整个华山。”

    父亲纵然长叹一气,道:“是呀,是呀。我在华山活了大半辈子!在那里结婚,在那里生儿育女,在那里付出我毕生的心血。现如今,老天无眼,世态炎凉,竟把我这忠心之人驱逐华山!我一武林前辈居然做官家的用人。谁来给我个交代?谁来给我儿女的前程一个交代呀?哎……都是我的错呀!我的错……”

    肖然见父亲心情悲愤,便伸手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安慰道:“算了吧,爹。算了。我们现在也不是过得挺好吗?”

    父亲懊悔的闭上双眼,点着头。

    要到中午的时候,肖然和父亲背着柴回到府上。正当他们迈进府门时,却听见有姑娘清脆的歌声传来。

    原来,唱歌之人正是胡胖子新纳的小妾。前文提过,此妾出身贫寒却貌若天仙。不仅如此,此妾还喜好唱歌,歌喉甜美醉人,使听歌者犹如身临仙境一般。

    拜过堂后,胡胖子并没让小妾入洞房,而是叫她为诸位宾客献歌一曲。小妾从了,当众清唱。

    歌声的确动人,不仅迷倒宾客之心,而且吸引了刚刚砍柴归来的肖然和父亲。

    肖然听得出神。因为,此歌不仅唱者技艺高超,词也编得耐人寻味。

    只听,歌词为:“月下窗,女儿愁;爱在心,无处谋;明日嫁人却泪流,只求月光慰心头。……”

    歌唱完了,但肖然却始终不能摆脱。歌之旋律在他耳边环绕不停,歌中之词仿佛烙于心上。

    就这样,到了晚上,婚宴已散,宾客走光。胡胖子喝得烂醉,被下人搀进洞房。

    干完所有活,肖然与父亲回到新住所。见母亲和小雨也已回家,正在灶前生火做饭。这时,肖大全带着两瓶酒和一只烧鸡来到肖然家。肖大全同样忙活一天,晚上想找人喝酒,便来肖然家解闷。片刻,酒菜全齐,全家四口人及肖大全坐于一堂,喝酒吃菜。

    吃饭时,肖然不禁想起白天听歌之事,便索性问及表叔肖大全。

    肖大全喝了一口酒,豪放道:“唱歌的那闺女是胡老爷的新媳妇,我张罗来的。这丫头平时不爱说话,是个闷葫芦。但,脾气倔得很。要不是她娘好生劝解,她还不愿意嫁呢!你说说,这不是有眼无珠吗?别家闺女都巴不得嫁给胡老爷,可她却不愿意。真是的……”

    肖然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怪不得,那歌词说‘明日嫁人却泪流’之类的话。”

    肖大全不耐烦道:“嗨!我是粗人!这些东西,我不懂!”

    “那她叫什么名字?”肖然追问道。

    肖大全答道:“刘丽。”

    晚饭后,肖大全回了。夜深,肖然躺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里依旧想着那首歌的几句词:“月下窗,女儿愁;爱在心,无处谋;明日嫁人却泪流,只求月光慰心头。……”

    次日,多云,南风,较暖和。大早,管家肖大全在府里高声喊道:“老爷出门喽!”

    早上,每逢胡胖子外出办事,肖大全都要吆喝这句话。表面是为胡胖子壮行,暗地是告诉各位今日有机会偷闲了。

    胡胖子出门后,大太太、姨太太共六位,穿好衣服便一起走出各自房间,来到院子,聚集在新来的小妾——刘丽的房前。这时,肖然刚好路过,见各位太太、姨太太聚集到此不知为何,便躲在墙角偷看。只见,大太太一马当先,对着刘丽的窗户破口大骂道:“小狐狸精,你给我听好喽!别以为你会**几声就能勾引我家老爷!你她妈就是个**……”

    大太太没骂几句,其他姨太太又来骂,顿时骂声混杂。有的骂什么“不要脸”,有的骂什么“死娘们”,更有甚者连“白骨精”的词都骂上了。

    听了一阵,肖然反到糊涂。因为,各位太太的叫骂措辞毫无逻辑,根本搞不清到底是什么矛盾引起的叫骂。这时,肖然身后有位姑娘对他悄悄说话,道:“听得过瘾吧?”

    肖然一愣,赶紧回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使唤丫鬟站在自己面前。

    “你是新来的吧?”那丫鬟小声问道。

    肖然答道:“是,是啊。”

    那丫鬟道:“我叫小林,你呢?”

    肖然半笑不笑道:“我叫肖然。”

    小林点点头,道:“我是新来小妾——刘丽的丫鬟。现在要等那些太太骂完后,我再过去进房伺候她。”

    肖然不解的问:“那个刘丽是什么地方得罪那些太太了?她们为何骂人?”

    小林“扑哧”笑道:“怎么?你连这个都不懂?那……那些太太是在示威呢!家里新添了一口子,可不能让新人狂妄。先来个下马威,让她尝尝厉害!”

    肖然这才明白,点了点头。

    小林又道:“你以前在哪儿混?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肖然道:“我以前是华山派的。你应该知道那里吧?”

    小林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凭什么应该知道呀?”

    肖然奇怪道:“如此著名的华山派,你竟会不知道?”

    小林道:“什么华山派不华山派的!老娘我整天伺候老爷、太太,都要烦死了!还管它著不著名!”

    听过,肖然无奈的皱起双眉。

    足足骂够半个时辰,太太们终于散场,各回各房了。小林见叫骂结束,便走进刘丽的房间。不一会儿,她带着刘丽走出房间,来到院子。此时的刘丽因为刚才被骂正在伤心抹泪。陪在一旁的丫鬟小林劝慰道:“七太太,别哭了,这没什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也就是慢慢和她们磨呗。你说你,被骂几句就不想吃饭。这怎么能行呢?算了,算了,还是我陪你到外面走走,散散心……”

    说话间,小林搀扶难过的刘丽走向胡府的大门口。此刻,肖然正在门口轮斧头劈柴。小林陪刘丽走来。见干活的肖然,小林不时打声招呼。肖然回头对她笑了笑,又看一眼刘丽,然后继续劈柴。小林陪刘丽继续向门口走去。但,没走几步,刘丽便停下脚步,不走了。小林奇怪的看着她。她道:“你认识那人?”

    小林立即道:“刚认识的。他叫肖然。但,我看他有点傻。”

    刘丽回头走到肖然面,小林跟着。肖然抬头看她。方才肖然没有细观,现在真人就在眼前,这才看清。原来,刘丽长得还真是漂亮。一张清秀的瓜籽脸上,柳叶弯眉樱桃口,人见人爱。娇小的身段,仿佛微风可斩一般。肖然看得出神。这时,刘丽说话了:“我有事想拜托你。”

    肖然一颤,道:“好,好啊。什么事?”

    刘丽想了想,道:“我家原住在镇东头的寡妇村。昨天出嫁时,我见我娘患上风寒,有些不放心。希望你能替我去照看一眼。我现在出入不便……”

    肖然点点头,道:“知道了,你放心吧。若有空闲,我知道该如何去。”

    这时,刘丽沉闷的脸上终于放松一点,道:“谢谢。”

    “那么……”肖然又有话要说。

    刘丽和小林都意外的看向肖然的脸。

    肖然问道:“昨天的歌是谁作的?”

    刘丽敏感的眨眼几下,道:“是……是我。”

    肖然有些惊讶了。

    说完话,小林搀扶刘丽转身要走。

    “你为什么要嫁人?”肖然却不放的问道。

    刘丽站下,低头不语。小林扭过脸,瞪眼瞧着肖然,肖然则镇定的看着刘丽的背影。

    片刻,刘丽还是没说话。于是,肖然试探的问道:“因为穷?”

    闻此言,刘丽依旧沉默。然后,和小林走了。肖然盯着她们远去,心里思考着一些问题。

    午休时,肖然独自进入厨房,拿起大锅上的一块饼子吃起来。吃着,吃着,他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便走出去看。看到外出散步的刘丽回来了,身边跟随着丫鬟小林。这时,院子里又走来一人,那是胡胖子的大老婆——胡府的大太太。刁蛮的大太太是特地来跟刘丽找茬的。她走到刘丽面前,刘丽低头站住,小林暗自观察着局势。一旁的肖然也在看热闹。

    大太太掐腰扭臀,怪声怪气道:“小**,你别在这儿跟我装老实!你的心里想什么,我会不晓得?阴险恶毒的小杂种!你……”

    大太太的话还没说完,刘丽反到说道:“大太太,我……”

    大太太一愣,道:“怎么着?你还想顶嘴不成?”

    “不是的……我只是有些心里话想说。”刘丽道。

    大太太别扭的看着刘丽,道:“心里话?好啊,你说吧。”

    肖然在一旁看到这里,觉得刘丽的确与众不同,于是认真的听她讲话。

    刘丽顿了一下,轻声道:“我从小身体不好,总是生病,也不喜欢说话。我娘说,她怀我的时候,我在胎中就不善动弹。几次弄得我娘认为我死在肚子里。其实,我认为很多事都是天生的。我的性格就是天生的沉闷、懦弱。我总是需要别人照顾,这使我很愧疚。但还好吧,我长得不算太丑,被老爷相中,纳为小妾。所以,我不希望我们充满敌意,只愿和气相处。大太太,你看好吗?”

    这一翻话,使得肖然不禁在心里叹上一气。丫鬟小林也听愣了。

    大太太翻眼瞧着刘丽,问道:“你这是在教我怎么做人?”

    刘丽微微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

    “啪!”忽然,大太太一个耳光抽在刘丽脸上,道:“你个狐狸精,竟然教导起我来了!”

    刘丽被打,顿时眼圈含泪。一边的小林不停的求情道:“大太太,大太太,你就饶了她吧……”

    谁知,大太太给脸上鼻梁,又打了小林一巴掌,骂道:“闭嘴!你一个下人,哪儿有你插嘴的份?”

    小林也被打,不敢再说话。

    大太太回头又对刘丽道:“府上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居然还敢教导我?你叫我的面子往哪里放?你个臭不要脸的!”

    说着,又打了刘丽一个耳光。刘丽痛不堪言。

    “我打死你!”大太太象疯了一样,轮起胳膊,便要打第三个耳光。

    这时,一旁看热闹的肖然实在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几步上前,抓住大太太的胳膊。

    大太太一怔,看向肖然。刘丽与小林也意外起来。

    肖然仅说六个字,道:“大太太,算了吧。”

    大太太怒火中烧,道:“大胆!你他妈充哪头蒜?给我放手!死东西!”

    肖然并没放手,稳抓大太太的胳膊,道:“就你这么点力气还打什么人?还是算了吧。”

    大太太见自己挣扎不过肖然,便收手。肖然见其收手,便放开她。

    小林知道肖然惹下大祸,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太太。只见,大太太对后房喊去:“大肚!大肚!你快来!有人欺负我!”

    “好,来了!”这时,从后房走出一人。此人一脸凶相,高大威猛,肚大如球一般。他就是大肚。平时有人敢欺负大太太,他就帮大太太报仇。大肚走路脚步沉重,不仅来势汹汹,而且手里还拿着一根粗大的木棍。

    小林立即向肖然催促道:“你快逃!快逃呀!”

    刘丽也焦急道:“你还是快逃吧!”

    但肖然却冷静非常。

    大肚走来,道:“大太太,是何人吃了豹子胆?”

    大太太挥手一指,道:“就是他!”

    刘丽与小林都看傻了。大太太奸笑着。而肖然依旧从容不迫。

    大肚将粗棍扛在肩头,来到肖然跟前,道:“你这个小子是不是活腻了?”

    肖然道:“你这样并不可怕。”

    闻言,在场人皆惊。

    肖然又道:“你只是普通百姓,而我是习武之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因此,你是对付不过我的。”

    大肚顿时惊慌起来,但回眼见到大太太,又不敢退缩,于是硬装厉害道:“你他妈少吓唬人!你快些认错!不然要你好看!”

    肖然很镇静,并无认错之意。

    大太太怒道:“还跟他废什么话?打他!”

    大肚心思彷徨,情急之中,顿下决心。他轮起粗棍,朝肖然头部劈下。刘丽与小林怕得尖叫捂眼。

    随后,“喀嚓!”一声,粗棍断为两截。原来,肖然只伸出一臂加以防御就磕断了粗大的木棍。

    骤然,大太太被肖然的举动吓得捂嘴,不敢吱声。大肚傻眼了,站在原地不动,手里拿着半截木棍。刘丽与小林放下手,露出眼睛,吃惊的看着安然无恙的肖然。

    只见,肖然掸了掸肩上的尘土,然后看向大太太。大太太吓得脑门冒汗,浑身颤抖。

    而肖然却沉稳的说道:“大太太,为何一定要这样你才会安静?为何我们不能友好相处?”

    说完,肖然转身潇洒离开,走出胡府大门。

    离开胡府,肖然也不知该何去何从。思前想后,肖然决定去镇东头的寡妇村看望刘丽的娘。刘丽的娘——刘母,是一位寡妇,家中贫寒,难解温饱。肖然经人打听,找到刘母的家。进屋见刘母正坐在土炕上缝补衣物。肖然作过自我介绍,便与刘母聊起天来。聊天中,肖然不经意透露了方才刘丽受欺负的事。闻知,刘母爱女心切,于是要肖然带她暗自探望刘丽。

    傍晚,肖然带着走路蹒跚的刘母来到胡府后门。肖然将刘母安顿在此,然后自己悄悄来到刘丽房间的后窗,听屋里似乎有人哭泣。

    肖然敲了几下窗户,小声道:“我是肖然。”

    哭声停了。刘丽打开窗,探头见肖然在窗下,问道:“什么事?”

    肖然道:“你娘来了。”

    刘丽顿时又惊又喜。

    肖然带刘丽到胡府后门口。刘丽见到母亲便一头摘于母亲的怀里哭泣。母亲抚摸着刘丽的头发,眼圈里含着泪。肖然见此景象,不禁叹息。

    哭了一会儿,刘母扶起刘丽,道:“娘该走了。”

    刘丽睁着泪眼看向母亲,道:“娘,我要回家。”

    刘母也难过,但依然劝慰道:“傻孩子,回家还不是挨饿?娘的身体不如以前了。有些话不是早就对你说过吗?还……还是这里好……”

    听到母亲的话,刘丽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刘母又抬头对肖然道:“小兄弟,就都拜托你了。”

    肖然点头。然后,刘母皱起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痛哭的女儿,深深的叹下一口气,转身走了。任凭刘丽怎么叫娘,但她就是不回头。最后,身影消失在远方。肖然心潮起伏,看着跪地的刘丽。

    后来,刘丽回房了。一切照常。胡胖子没追究肖然白天与大太太发生口脚的事。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晚上,肖然回到家中,父亲狠狠训责了他。其理由还是肖然顶撞大太太的事。说什么会牵连家人,说什么给表叔找麻烦之类的话。训过一阵子,父亲见肖然态度还算服气,便不再说。可是,肖然却问了父亲一个问题,道:“爹,难道贫穷真的那么可怕吗?”

    父亲听儿子这么问,也不禁叹气,语重心长道:“儿子呀,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你会明白更多道理。”

    就这样,又一天过去了。

    一觉醒来,肖然起身穿衣,却感寒意。此时,母亲与妹妹小雨已起床,正生火做饭。肖然上前问道:“今日为何如此冷?”

    母亲道:“昨夜下雪了。”

    肖然闻言,兴奋不已,推门奔出,见一片心怡的雪景。下过雪的空气令人心清气爽,倾情陶醉。肖然舒服得懒腰大作,长透一气。

    吃完早饭,肖然一家人便开始了胡府的做工。

    一切照旧,由于刘丽是胡胖子的爱妾,故肖然继续安然在胡府当工。说话又到傍晚。晚宴时,除了刘丽因身体不适而缺席外,胡胖子一家皆聚集在厢房用餐。刘丽已是整日足不出户,也不知呆在卧室里都做些何事。丫鬟小林日间曾为她送饭两次,可都没吃。

    晚宴的菜上齐了,后厨也开始善后工作。肖然与几个仆人一块儿收拾着厨具。不一会儿,肖然拎着一箩筐烂菜弃根,外出扔掉。行于半路,肖然经过刘丽屋前。

    “吱呀——”屋门微开,刘丽的头探出来。肖然觉事怪异,没往前走,趁夜黑藏身于墙后,借房檐下的灯笼观察刘丽。刘丽见门外无人,便鬼祟迈出。出来后,她又行向正院大门,轻推门扇而去。肖然心想:“一位体弱少妇为何只身外出,孤行夜路?莫非要逃?不行!我要跟踪她,看个究竟!”

    正当肖然想到这里,丫鬟小林不知从何处走来。肖然担心被刘丽发现,上前一把拽过小林胳膊。小林先是一惊,又见肖然朝她竖指蹶嘴“嘘——”了一声。小林精明伶俐,知道必有秘密,便默不做声。肖然放心了,也晓得小林姑娘是一位好事的人,便带上她一起跟踪行迹可疑的刘丽。

    这一路,刘丽前走,肖然与小林悄然后跟,过树林经荒草,离胡府径直东去。最后,刘丽达一荒凉的山坡。山坡上栽有一棵大榕树,其枝干被银雪覆盖,古木盘踞,张牙舞爪。肖然与小林藏在一堆乱石后。只见,刘丽从旁边费劲搬来一块青石到榕树下,立在地面。然后,她又登上青石,从袖口里抽出一条蓝丝巾。丝巾随风飘舞,在月下显得无尽忧郁。刘丽将丝巾用力一甩,系上个结,挂在一根半粗不细的树干上。此时,肖然与小林都明白过味了:原来,刘丽要上吊自尽!

    月光映白刘丽脸庞。她浓妆艳丽,秀发清亮,看来是准备净洁辞世。秋色萧萧,金风瑟瑟,好一通凄美景象。再见刘丽双手抖握丝巾,下巴悬在其上,面朝苍天,泪染浓妆,泣道:“娘……娘……女儿来看你了。”原来,这山坡下便是寡妇村,刘丽是有心择此地件寻死,以此表意落叶归根。

    “女儿不孝……先走一步……女儿实在心苦无处倾诉,实在情疾无方医治。也知此举必令母亲悲痛欲绝,但姑且原谅女儿的自私,就让女儿化成一片淡云永远陪伴您老吧。呜……呜……”刘丽哭泣不已。

    听到这里,肖然在乱石后叹下一气,再也不忍静呆,便挺胸站起,现身于乱石之上,高声叫道:“刘丽!你住手!”

    刘丽正沉浸于绝生之痛,忽见肖然到此,不禁意外。

    肖然走近几步,微皱双颊,道:“多少忠魂曾欲自断性命,但有些死了,有些却活下来。生死一间,不知到底哪位才算勇敢?”

    刘丽悲已失衡,道:“你别拦我……”

    肖然冷静道:“我不是要拦你,只想提醒你。其实,解难之策多种也。又何必偏寻短见?”

    小林也走出乱石,而情绪与肖然反之,张扬道:“就是嘛!你又为何自寻短见?你说你做了胡老爷的爱妾,终生富贵,珠宝美食应有尽有。如今你却要死,真是荒唐至极!”

    肖然朝小林摆手,不让她乱说,然后对刘丽又道:“活可选死,而死却不能再活。那你又何必不再多活几日?这样就可多品味一点生活的酸甜,多领悟一些人生的哲理。切莫蛮充一时之气,竟葬送了一双慧眼哪!”

    然而,刘丽依旧哭道:“不!我不要做胡府的小妾!我不要!我不要!”拼命摇头着。

    肖然看着失态的刘丽,片刻,反问道:“你真想死?”

    刘丽没回答,只是难过,脑袋依旧悬在丝巾的圈圈里,也没吊,也没收。

    肖然见刘丽半天无话,点头道:“那好,我帮你死。”

    小林一下子被肖然的话惊愣。刘丽也稍怀狐疑。

    只见肖然迅拔一跃,飞向刘丽。飞中,肖然伸右手做鹰爪状,愤掐刘丽颈部。刘丽大惊,慌瞪双眼。一边的小林也不知所措。肖然将刘丽揽下青石,远离上吊丝巾,但并没放下,而是掐紧刘丽脖子,高高举起。如此一掐,刘丽顿难呼吸,两脚拼命蹬踹,双手撕扯肖然掐来的手臂,却无用处。肖然抬头,看着慌乱挣扎的刘丽,质问道:“你还想不想死?”

    这时,刘丽的脸色已是青的。小林连忙替她向肖然求饶道:“肖公子,饶命啊!饶命啊!”

    肖然无奈的摇摇头,松手,一把将刘丽扔于雪地上。刘丽倒地,浑身抽搐,吐舌狂咳不止,又同时张口大喘,欲透气。小林急上前看,见刘丽喘了喘,终于正常起来,惟独相貌已经狼狈不堪,蓬头垢面。

    肖然看着刘丽的模样,指道:“朽木!姑且再给你一次生机!独自好好反思吧!”

    在肖然的训斥下,刘丽躺在地面,把脸埋在白雪中,低声细泣。热泪融雪,化冰为露,感人肺腑。触景生情,小林也哭了,抹着脸。

    当女人哭时,男人应当坚强。肖然没哭,只是仰头对天长叹,呼出微暖白气。他又低头看刘丽,眼神中无尽交错之感。于是,他轻道:“七太太,来,起来吧,地面凉。一切……一切就都让它过去。”

    说话间,肖然伸手搀扶刘丽。刘丽也算乖巧,随着肖然站了起来。

    肖然搀扶刘丽,近距接触,看着刘丽被世俗摧残的娇美容颜,即生怜情。他又闻到刘丽身上的香气,再看刘丽的一只手正轻扶着自己的肩头。此情此景,肖然不禁凝视刘丽那白玉般的侧脸。就象所有男人一样,肖然爱上了这位泪下美女。

    “我……我该怎么办?”刘丽把头稍稍依偎肖然的怀里。

    闻过此问,肖然从倾情中收神,眨眼几下,道:“你真的不想回胡府?”

    刘丽更加委屈道:“不,我不要再陪胡老爷睡觉!”

    “那,那你走吧。”肖然道。

    小林一愣,问道:“肖公子,你这是何意?”

    肖然看一眼小林,又回头扶正刘丽,道:“人生一世有几次如意?不想沉默在富贵的痛苦,就须奔波于世外。可是,外面的天下也是一片迷茫,到处险阻。七太太,你是愿空守井底,还是愿闯荡江湖?是想继续被动,还是想亲主人生?你若真有意寻觅另一片景色,我肖然愿助你一臂之力!”

    小林明白肖然的意思了,回眼看向刘丽的态度。刘丽一小女子,从未想过什么闯荡江湖,从未胸怀过什么鸿鹄之志。如今,这一切突然降临在面前,她迷茫了。

    肖然见刘丽犹豫,便认真道:“你想好,回去就是每夜陪同胡老爷游戏床上,离开就任凭江湖风雨的冲刷。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语音落定,刘丽低下头,闭上眼,也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悲哀。小林看着刘丽,眼神中充满自己本不擅长的成熟与感慨。肖然默不做声,静静的,待刘丽答复。

    冷不防的,一阵凉风路过,随之传来一位少女的声音:“江湖,你果真愿赴江湖吗?”

    这句话并非出自刘丽之口。她睁开眼,奇怪的看着小林。可是,小林也没说话。那么,莫非是三人外的第四个人?这第四个人是谁?三人顿惊,摇头四处查看,未见第四人。肖然曾为武林中人,略知江湖习俗。据这种偷窥却又感叹做声的行为来看,他断定这第四人一定为侠客,而且是处世久长的大侠。

    “是哪路大侠?”肖然放声问。

    刘丽与小林在一旁闻肖然问话,好是新奇,双双朝肖然瞪眼着。

    那少女的声音再次传来:“江湖……哎……江湖。”

    这回,肖然听清了,声音是从上方传来。肖然抬头,望着面前的树林里栽有的许多参天大树。那侠客应该藏于树上,但树上一片已被夜幕染黑,寻不着人。肖然微皱眉头,道:“明人不做暗事!您到底为何人?请现身!”

    黑暗中,那少女忽又狂笑,道:“哈哈哈哈……江湖,哈哈哈哈!”

    “唰”一道黑影从树林高处蹦出,打过几转儿空翻,最后落在肖然跟前。刘丽与小林皆怕得失声。肖然也是慌乱退下几步,愕视着这位女侠。这女侠长发扎鞭,头插粉色卡子,一身紧口粉袍,脚穿绣花粉鞋。此打扮本就足已令人望而生畏,可与其兵器相比就见怪不怪了。她的兵器握于那非寻常女子结实之手,乃一把杀气腾腾的大片刀。刀光如残月,侠气惊人胆,可见其潇洒的背后曾经多少苦修,多少磨练。

    这女侠落地下蹲寻衡,稳后站起,直视肖然,道:“江湖啊,江湖……江湖中人苦江湖,江湖之乐藏江湖。要问如何行江湖?苦中作乐勿孤独。”

    肖然也不眨眼,抱腕道:“在下是……?”

    “昆仑长风月。”原来这女侠就是长风月。

    “昆仑?……为何到此?”肖然问。

    “为寻华山领悟者。”长风月道。

    肖然更加诧异,道:“华山领悟者?在哪里?”

    长风月厉道:“就是你!”说话间,“呼——”的一刀架在肖然脖上。

    “啊!……”刘丽与小林尖叫起来。

    肖然心为一颤,焦急的问:“这是为何?!”

    长风月手举刀,情却柔,道:“方才窥闻肖公子一席话,见你乃一位忠义之人。我长风月行走江湖,虽疯癫洒脱,却难逃小女本色,因此长年沉浸于外刚内柔的折磨之中。如今,能与你这么一位如意梦郎相逢,本欲一泄倾情,可是,我苦行千里却为杀你。这一切仿佛都是噩梦!”

    肖然怕得厉害,强耐颤抖,高声道:“杀我做什么?!”

    “因为你就是领悟者!”长风月也喊道。

    肖然知道,倘若这么一位侠客要杀他,根本躲不掉。于是,他激情的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吧?!”

    长风月摇头道:“别问太多,一切都不要紧!”

    肖然惊慌的看了看脖子边上的大刀,道:“别杀我,求你了。我……我怕死……”

    长风月道:“我也怕死。都说大侠勇过生死,但你看到哪个大侠主动献身以证?肖公子,生死只经一刹,我的刀很快,你绝对不会痛苦。”

    肖然的眼泪都快流下了,急道:“那么,你怎么才能不杀我?”

    长风月叹息道:“哎——你今定死,无须挣扎,还是安心闭眼吧。”

    这时,刘丽道:“我愿替肖公子死!你就放了他吧!”

    小林很惊讶于刘丽的举动。

    长风月微笑道:“说什么都没用。肖然的小命归我了!”她又对肖然道:“肖然!现在你心中默数三下,准备受死!”

    肖然满面冷汗,脸色青白,不知该如何对付。在危机中,他被逼无奈,咬紧牙关,撰紧双拳,欲拼死一搏。

    刘丽关注此景,只觉得长风月非常人,乃怪物,也不知如何应急。

    原本衣单的小林被寒风浸透,浑身冷颤。

    长风月眼中留情,刀上绝义,时刻准备挥刀拿下肖然首级。其实,她也惋惜,深知手一动,人即不在。再想听此人忠言,再想看此人稳重,绝对再也不可能。想着矛盾,手开始痒了,也不晓得何时会索性动手,开斩。

    就当千钧一发,怪眼人飞身赶到,道:“长风月!你住手!掌门不允许杀肖然!”

    肖然闻言忙看向形影飘摇的怪眼人,怪道:“是你?”

    刘丽与小林也注视此怪眼人。

    怪眼人左掌心握有一粒碎石,站住后伸手将石粒夹于指间,一弹,打在长风月持刀之手。由于都是同门弟子,长风月便对怪眼人豪无提防。大意之下,她中了这飞石所伤,“啊!”吃痛手颤,刀脱手,应声落地。

    肖然绝路逢生,心中大大缓叹。

    刘丽与小林从来未见过武侠奇事,如今身临奇境,彻底膛目结舌。

    “飞狼,你做什么?!”长风月朝怪眼人抱怨道。

    怪眼人道:“谁为昆仑领悟者谁就是掌门,难道你连掌门的话都不听吗?”

    长风月不屑道:“那个英眉只是过路财神,他才不会全心为我昆仑着想呢!哼!”

    肖然听到“英眉”,立即追问:“英眉?英眉怎么了?”

    怪眼人道:“英掌门是我昆仑领悟者!”

    肖然脑子“嗡——”的一热,道:“啊——?那么,我……”

    怪眼人指道:“你是华山领悟者。”

    肖然大惊,不敢相信,道:“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啊!”

    怪眼人道:“现在你是愿意归属我们昆仑,还是想与华山连手对付我们?就看你自己了!”

    肖然一时投入无尽的迷茫,苦着脸,道:“什么?什么昆仑?什么连手?这到底怎么回事?”

    长风月拾起大刀,道:“不行!肖然一定要死!不留后患!”

    怪眼人道:“这是掌门的意思!”

    长风月道:“英眉是念旧情才要肖然活!这是以公济私!”

    怪眼人道:“你这个女人真麻烦!一点都不通人情!没错!我也明白其中道理!我失去好友顾夕严时,也是痛心难言!所以,我尊敬掌门的心意。你就给我滚开!不懂事的小女人!”

    长风月举刀向顾夕严,怒道:“好!你既先不敬,就休怪我绝情!我们以武论肖然生死,如何?!”

    “好啊!小丫头!”怪眼人嘴上答应,挥袖“嗤”的甩出一条麻绳。绳似蛇,飞向肖然,随后神奇的缠绕在他身上,竟在脚腕上打了一个结。肖然一时失衡,应声倒地。就此,肖然本以为可趁他们二人比武时溜掉,却不成想被捆住,结果依旧危险。

    刘丽与小林这时互相搀扶,彼此依偎取暖,然而全部精力都放在这场奇景上。

    长风月跟怪眼人已经打成一团,不分胜负。前文提过,长风月的长风喋血刀能够随风而行、弄风而动,专斩轻功上层之人。可是,怪眼人与长风月乃同门弟子,深悉对方招事,经验有余,再加武诣势均,故对阵起来难分高下,混缠不清。交手数招后,二人皆认为招事上彼此等级。故,怪眼人虚晃一招,趁机暂时闪开,道:“长风月,我们对上一掌!”

    长风月舞刀狂笑,道:“哈哈哈哈!你以为凭你的内力能敌得过我吗?”

    “少废话!”怪眼人不容间断,猛发一掌。

    长风月回掌挡拦。顿时,两掌相克,真气硬撞!“轰——”爆炸大作,二人双双被爆炸推落山坡。滚呀滚,二人滚下山,终跌山脚。长风月重伤躺地,翻来覆去,哀声叹气,紧闭双眼。怪眼人也强忍身痛,可仍吃力从地面爬起,蹒跚踱到长风月跟前,为她点穴疗伤。之后,长风月坐起,道:“怎会如此?我们的真气怎么会具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怪眼人冷静道:“是别人在暗中作梗。”

    长风月一怔,道:“你是说有人在我们对掌的瞬间也发一掌?”

    怪眼人道:“是的,而且据我们的伤势看来,这明明就是华山派的‘回天神掌’。”

    长风月大惊,道:“看来,华山三师叔与何方已经来到这里。怎么会这么快?”

    怪眼人点头,道:“就这么快,虽然我们派弟子一路追杀他们,但他们的确厉害,很快就到这里了。”

    长风月一劲奋起,道:“快!我们回山坡看看。”

    二人施展轻功,爬上山坡,却因伤所碍行动慢吞吞的。来到山坡,二人见惟有刘丽、小林两个,肖然却不见,地面上还留有刚才捆绑的绳子。长风月忙上前问道:“肖然呢?”

    小林怕得不敢说话,刘丽小声道:“一个人影‘唰’的略过,肖然就不见了。”

    闻言,长风月与怪眼人皆惊悔不已。

    这个时候,肖然的确被三师叔与何方救走。他们三人骑两匹马,肖然坐在三师叔身后,何方独骑一匹。

    肖然道:“何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方答道:“回去你就全明白!”

    说话间,三人骑马途经胡府。可是,此刻胡府燃起大火,许多人忙于救火。

    三师叔道:“这是事先长风月那个疯丫头带人做的好事!”

    肖然慌道:“我的家人还在里面!我要去救他们!”

    “啪”三师叔回手点了肖然穴道,肖然动弹不得。何方为难的看着肖然,而三师叔道:“我们没有多少时候了!”

    这时,身后传来喊杀声。那是长风月与怪眼人带手下追来。

    三师叔与何方对视一眼,然后骑马带着肖然飞奔向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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