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网游竞技 > 祈祷 > 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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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里办了一份刊物叫《蓝星星》,那个一年级的新生是个文学爱好者,被任命为小编辑后就非常认真的四处约稿,我有幸也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我有些受宠若惊。我问他是否找错人了,他认真的说没有。我知道自己是个默默无闻不引人注目的人,这个文弱的小书生倒让我要重新认识我自己了,我自嘲的想。

    他说:“我们的这份刊物就像天上的蓝星星一样,是一个充满幻想的梦,闪闪烁烁昭示着希望。我们希望热爱文学的同学们和我们一起来做梦,做一个美丽的梦,直到梦想成真。”他有明显的口音,像是云贵川一带的人。

    我说:“蓝星星,是很美。可我不爱做梦。”

    他说:“为什么不做梦呢?趁年轻,抓紧时间做梦,以后步入社会就没时间做梦了。”

    我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挺现实。”

    他说:“现实有什么不好,现实并不妨碍做梦。”

    我说:“说的好。”

    他说:“你写诗吗?我们需要诗歌。”

    正好昨天英语老师发牢骚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孤独,就信笔涂鸦写了些长短句,我去桌子上的英语书里取出那张草稿递给他说:“你看能不能用,能用你就拿去吧。”

    他接过纸看了看说:“我回去看了再说吧。”

    结果第一期《蓝星星》上登了我的所谓的诗《我是谁的孩子》:

    我是谁的孩子

    孤单单矗立在这荒原

    软软的藤蔓想扼死我

    而野花却坦然面对这场谋杀

    我是谁的孩子

    孤单单矗立在这荒原

    我问飞翔的小鸟

    “傻瓜,你是父母的孩子!”

    我听见野花在窃笑

    藤蔓已使我喘不上气来

    我是谁的孩子

    我是谁的孩子

    孤单单矗立在这荒原

    “你原本是我的腹中餐

    却无意中失落在这里”

    一只老老的鸟停在我枝上

    我受到了菲菲、咪咪和王洁的攻击。

    菲菲胡乱编着唱:“一粒籽呀,落地下呀,过了几天就发芽,发个芽芽,开个花花,结了一个肖冬玉。”

    咪咪说:“既然你是一粒需要风媒、虫媒、鸟媒还有其它乱七八糟的媒来传播的种子,那你落哪就在哪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就行了,你乱喊什么孤独。”

    王洁说:“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非树,焉知树之忧。你怎么会把自己比做一棵树,奇怪、奇怪。”

    我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你们凭什么不允许我当一棵树,不允许一棵树有孤独。”

    菲菲说:“我们天天在一起,我把你当铁姐们,你凭什么要当一棵树,还要有野地里一棵树的孤独。首先你对不起我。”

    咪咪说:“你行行好吧,别这样了。你已经折磨过我一次了。”

    王洁说:“是的,你为什么要当一棵树,而且还是荒原上的一棵树。难道我们的宿舍像荒原吗?难道我们生活在一个情感的荒原上吗?”

    我说:“这是哪跟哪呀,这是什么年代,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想干什么。”

    她们三个异口同声说:“我们什么都不想干。”

    我笑起来,她们也笑起来。

    我本来懒得想起那个小男孩,可是他又来了,依然说需要诗。我觉得挺可笑,就说:“你太认真了。句子分了行不一定就是诗。我只是让自己高兴罢了,你还当真了。那不是诗,我自己很清楚,你也很清楚。””

    他说:“那你就再让自己高兴高兴吧。”

    我说:“你喜欢夸父吗?”

    他说:“喜欢。”

    我说:“我也喜欢。前两天看《古代神话选》心里很感慨,觉得自己缺乏理想,缺乏追求,夸父、精卫、刑天是多么的了不起。”

    第二期《蓝星星》上又登了我的诗《夸父逐日》:

    太阳就要落下去了落下去了落下去了

    我去追太阳啊追太阳追太阳

    我热啊热啊热啊

    我渴啊渴啊渴啊

    我喝干了黄河黄河黄河

    我喝干了渭水渭水渭水

    我累了累了累了

    我飞起来了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我去追太阳啊追太阳追太阳

    我追啊追啊追啊

    我被菲菲、咪咪和王洁目为无聊。

    我再没见过那个小男孩。

    二十四

    国庆节再加上星期天放三天假,王洁回家了,咪咪和菲菲窜同学去了,宿舍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而我总是无处可去。偏偏窗户还破了一块,糊了张破报纸,晚风吹得飒飒作响.倒真有客居他乡的苍凉之感了。

    三十号我一气读了三本小说,根本无所谓白天黑夜。吃了一顿方便面勉强裹腹。现在回忆起来,只记得当时读罢张爱玲的《十八春》,走出宿舍站在阳台上,望着灰蒙蒙的天,感觉张爱玲的小说就像这西北的秋天,没有色彩,没有音韵,连太阳也是白的,随之而来的就是凄冷的冬天了。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份感觉。

    十一早上十点我才爬起来,看着扯满帘子、纹帐的房间真的有点落寞了。我跑到校门口的小饭馆要了份炒面慢慢的吃着,想着这一天如何打发。

    我实在无处可去。逛校园一方面有些形单影只让人认为有失恋之嫌疑,另一方面也实在不想逛了。去逛街吧,今天肯定人挤人,逢年过节大家都爱去大街上挤,空间太小了,娱乐的方式太少了,实在没有更多可做的事。人其实挺可怜的。

    打开收音机,净是音乐节目,我似是而非的听着,手里织着毛衣。我想在母亲的生日前织好寄回去,让母亲高兴一下,免得她老人家总唠叨我不孝顺。

    有人敲门,我喊了声“进——”。外面有声音答:“门锁着呢,进不来。”我打开门,是同班的三个男生,声称实在无处可去,但求收留一小时,绝不多呆一分钟。我说那请,到时我下逐客令你们可别难过。

    四个人东一句西一句的闲扯,现在我只记得自己说了一句“我不一定非让别人理解”引起了其中一位的共鸣,使得自己也颇觉悲壮,似乎自己的落寞有了很好的注解。其它再说了些什么也就模糊了。

    等到实在无话可说了,我们就讲笑话。到笑话大家都不笑的时候他们就起身告辞了。我一个人静静的呆着,思绪像一缕缕的轻纱,在脑子里飘啊飘,渐渐的我真的飘了起来。

    我听见外面叮叮当当饭盒响,知道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我要了份土豆炖排骨和一个馒头坐在餐厅里慢慢吃。我只是偶尔在餐厅吃饭,女生基本上都是在宿舍吃饭,我也未能免俗。

    回到宿舍,有点百无聊赖的感觉,就拿出毛笔临摩颜真卿的《多宝塔碑》。记得那年去虎丘,大概是心理因素吧,远远就觉得有一股肃杀之气,毕竟是墓葬之地。沿着山路向上走,看见石壁上有两个大大的鲜红的楷书:剑池。我觉得它那么眼熟,似曾相识。这时听旁边的人说:“这是颜真卿的真迹。”我汗颜。我从小开始学习颜体字,学了这么多年,见了真迹却茫然不知,真是荒谬。知耻而后勇。我对自己说。

    二十五

    谁知又过了多久,我又听到了敲门声。今晚怎么了,不让我清静。我真不知该不该去开门。盯着门发了一会呆,才站起来。当门打开的时候我愣住了,竟是艾青!竟是穿着一身黑西装的大嘴站在门外像个幽灵。我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主人似的进来站在宿舍中央看着那扇破窗,慢慢说:“不想家吗?”我呆了呆说:“谁知道。”他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自己的淡漠并没有掩盖住自己的失措。

    我实在不知道他现在跑来干什么!

    “不欢迎我?”艾青很敏感。

    “不不。”我掩饰着说,“请坐,我给你泡茶。洗一下吧,我去端水。”我有点语无伦次,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艾青看着我,是一种奇怪的表情。我怕他看出我的慌乱拿着盆赶紧出去了。我真是太奇怪了,怎么会这样手足无措、言语混乱呢?我一向不是以潇洒自居吗?难道我真的爱上他了吗?楼道里暗暗的,只有我“塌啦、塌啦”的脚步声。

    我端了水回来,见艾青正在看我枕头上的几页纸,那是我刚写的草稿,我还不想让人看。就说:“先洗吧,别看了。”

    “这诗是你写的?”他望着我问。我看了一眼说是的。他丝毫不明白我此时的心境,竟很有心情的读起了那首歪诗。

    我曾试着迈过那门槛

    你想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走在街上,疑心一阵风会把自己吹倒

    突然间心无所住

    记忆却也从此丢失

    阿q就着臭豆腐做了早点

    老师走上讲台,才想起自己高度近视

    空着的座位是一种诱惑

    该坐在那的人,令人纳闷

    吃饭时才发现眼镜丢了

    遂不知道自己吃了些什么

    而我却胖了

    或许原本就该如此

    也就无所谓对结局的关怀

    他读罢看着我说:“我喜欢这首诗,有一种心痛的感觉在里面,虽然表面是淡漠的。”我坐着没说话,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见我呆若木鸡,就站起来去洗脸。

    他会怎么想呢?定会认为我此时是多么寂寞,多么孤单,多么需要他的理解和关心。也许心里已经对我生出怜悯了吧。想着,我竟有些气愤。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想他这么远来,带来的是关心,是怜惜,自己应该感激才对,而不应该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揣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应该乐才对。我把嘴角向上提做出微笑的样子。

    二十六

    艾青刚洗罢脸,我再次听到了敲门声。我看了艾青一眼说:“今晚倒是门庭若市,真是……”话没说完我就不得不“来了来了”喊着去开门,敲门的人似乎疯了。

    开了门,我叹了口气,也只有他们才敢如此无理的敲门——公寓的管理者。其中一个因脸蛋儿发红而荣升红二团团长。团长把我和艾青上下打量了半天,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女生宿舍不能留宿男生。”我觉得挺好笑,就说:“没人会在这儿留宿。您多虑了。”团长嘴脸严厉的说了些防患于未然之类的废话。我愈发觉得可笑了。

    “证件,证件。”团长生硬地说。

    我递过去学生证,问他要不要看身份证。

    他说:“你的有学生证就可以了。”

    艾青把身份证递给他,团长的脸色愈发严峻了。我看了艾青一眼,艾青笑了。我觉得他很从容。

    团长说必须去公寓登记,否则的话后果自负如是云云。我的火渐渐往上冒,不由得冷笑一声说:“艾青,我们走。”艾青拉住了我的手。

    那家伙说:“还是登记一下的好。”

    艾青说:“我上来的时候登记过了。”

    团长很严厉的说:“节日期间的治安保卫工作更不能放松。”

    我说:“是的是的,你好好的保卫吧。”

    于是我换掉拖鞋往外走,做出要锁门的样子。

    大约团长的威严被冒犯了,厉声问我:“你是哪个系的。”

    我想了一下说:“忘了。”

    团长狠狠盯了我一眼说:“会查出来的。”

    “那您就多费心了。”说罢我“砰”的一声锁上了门,扭头就走。

    艾青跟上我谨慎地问:“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不会。这帮臭狗屎从来不干好事,你也看见了,我们的玻璃破了,从公寓到房产科,从房产科再到公寓,跑了几趟都没安上。换个托布、扫帚也那么难。还动不动以查电炉为名趁学生上课去了乱翻东西。我有时候甚至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变态。”

    “好了冬玉,你别生气了。这帮人是你大学生活的点缀,不协调的音符,响过去就完了,没必要和他们计较。也许等你大学毕业了想起他们反而会觉得自己现在挺可笑。”

    “也许吧。也许我会觉得自己可笑,可是现在的我只能认为他们无聊。你瞧我,光顾生气了,忘了更重要的事了。往那边走,去招待所。”

    订了房间我们就安心的在校园里乱逛,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似乎两个人都在避免说那些泄露自己情感的话。

    “艾青,我妈好吗?”我忽然有点想家了。

    “阿姨身体挺好,就是挺惦记你。你为什么不回家呢?”艾青轻轻地问。

    “我说不清。妈妈是那么的爱我,可我就是不想回家。我总想一个人呆着,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外面的世界我不喜欢。我总是和别人格格不入。虽然我也讲笑话,我也和她们一起疯,可我心里总是不快活。”我有些伤感的说。

    艾青伸手把我揽进怀里,轻轻地抱着,我第一次被艾青这么温柔的拥抱,温暖的感觉传遍全身。过了一会儿,我轻轻推开他问:“你怎么会想到来看我。”

    “想你就来了,很简单。”

    “我问的真无聊。我也喜欢简单的生活,可我又总是把问题搞复杂。”

    “没关系,我来帮你去掉那些细枝末节。”

    “你不嫌烦吗?”

    “为什么要烦,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

    这时我看见宿舍楼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就对艾青说:“十一点准时停电,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儿休息,坐了一天的车。””

    艾青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女生楼的大门晚上就锁了,你们是不是也锁门。”

    “刚开始也不锁,后来出了点事,才开始锁门。从此我们就失去了自由。有时候我真的挺讨厌那个不知名的惹事生非的人。让我们所有的人都跟着受水。想当初,一到夏天,尤其是到了十五的晚上,那月亮简直就是一种诱惑,那么朦胧美丽,总是丰富人的想象力。我一直以为月光下的一切都是美丽的。我们就出来逛,校园里净是夜游的。我见过一个男生斜倚着宿舍楼拨着吉它,淡淡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以至于让我想起了雀巢咖啡的广告词:味道好极了。”

    艾青在月光下笑起来,脸部棱角分明,很是动人。月光下的一切真的都是美丽的。我不由得也笑起来,想让他看见月光下我的美丽。可我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就试着问:“月光下的人是不是很美丽?”

    “是的。”艾青说。

    不知道他是不是指的我。

    “冬玉,你真的很有趣。”

    “你为什么总用有趣这个词,也不换个花样,别出心裁一下。”

    “见了你我的新裁就都没有了。”

    我笑着说:“可我见了你却新裁叠出。”

    “这就是我们俩不同的地方。”

    “好了。我真该回去了。”

    “你别去碰钉子了。那些人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我陪你逛一晚上。我好像又回到了学校的感觉。”

    “你太累了,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我倒要看看有什么妖魔鬼怪吃了我。吃我可会消化不良闹胃病的。”

    “算了冬玉,明知是钉子为什么还要去碰呢?我一点不累,大不了我陪你逛一晚上。”

    我没有吭声。母亲总是说我一条道走到黑,不到黄河心不死,看来没有说错。艾青见我不说话,又接着说:

    “算了,冬玉。别弄的自己也消化不良闹胃病。你也去招待所,不过就一个晚上,也算不得奢侈。”

    我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艾青说:“我别出心裁一下,用四川话朗诵一下李白的《月下独酌》怎么样?”

    我明白他在逗我开心就说:“好啊。”

    艾青拿腔捏调的开始朗诵:“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笑着说:“李白恐怕要从天边飘过来了,看看谁在这胡闹。”

    艾青依然用四川话说:“这不是胡闹。李白肯定很高兴,他是四川人吗。”

    “我真想李白飘过来,何等的仙风道骨。”我望着月亮说。

    “你会打太极拳吗?我认识的一位太极拳师傅,就很有大侠风范。”

    “介绍我认识好吗?我会打三套太极拳、两套太极剑。”

    “没想到你有这个爱好,寒假的时候介绍你认识。他是我师傅。”

    “彼此彼此,我也没想到。”我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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