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南宫忧禁不住长叹了一声,将竹笛收入怀中,准备回舱休息。
一阵怪风迎面扑过来,刺得他面颊有些隐隐作痛。
这风的确是怪风。如今十月天,本该刮西北风,而这风居然是从东北方刮来的!
他眉头微微一蹙,循着这风向往东一看……
风固然是怪风,而随着这怪风,他也很看到了些怪事。
一道人影呼的跃上了城头,紧接着,又有两道人影跟着跃上了城头。当先那人穿着一身夜行衣靠,头戴斗笠,黑巾蒙面,背负着一口长剑,身段婀娜,当是一个女子。随后二人,一个身穿一席青袍,肋下插着三口刀,一口长约二尺余,一口长约一尺余,另一口则是不满一尺的短刀,正是一个倭人;另一个长袍、靴子都从中央分为黑、白二色,正是皂白。
“看来倭寇果真已经跟吉王联络得很密切了。”南宫忧这样想着,然而他不想多生事端,轻轻将身一踅,隐在舱壁旁,不动声色的瞧着这三个人。
“你是谁?我们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我们的人?”皂白将腰间的环首刀抵出一截,开口问那女子道。
“你们的人?”那女子开口了。然而就在她话音出口的那一瞬间,南宫忧蓦然感觉心头猛的一沉。
她的话太冷了,毫无生气。仿佛只是一尊雕像,为了说这句话,而将这几个字必要的吐出来一般。
“我杀的是倭奴,”她接着吐道,“倭奴也是你们的人?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
她话犹未了,只见那倭人上前一步,噌的将肋下的“打刀”拔出,厉声朝那女子喊了几句倭话。
“你就是苏州城的黑婆娘?”听到那倭人的话,皂白也不禁微一蹙眉,开口问道。
一听到“黑婆娘”三个字,南宫忧不禁微微一愣。近些年来,倭寇每次骚扰东南沿海诸府、州、县,总会有些倭寇的小头目和勾连倭寇抢掠的中国内应在夜里不明不白的被杀死,甚至有些跟倭人做买卖的中国商人也会被杀。传说这都是一个苏州女子所为,每次她都是在黑夜里穿着夜行衣靠使剑行事。因此,痛恨倭寇的人称她为“快剑双成”,倭人则称她作“黑婆娘”。
皂白问她话,那女子也不理会,喉间轻轻的哼了一声,霎时间便将身后的长剑拔在了手中,朝那倭人一连刺出七剑。这七剑每一招都很简洁,没有变化,也没有后招,但是既狠又快,跟倭人的刀法倒是极为相近。那倭人“哈”的一声断喝,“打刀”挥出,也朝那女子一连劈出七下。有三二下刀剑相格,溅出阵阵耀眼的碎光,其余几招却都是招数未老,便被对手闪开。皂白见状,一声清叱,环首刀早拔在手中,朝那女子后心递去。那女子且不管不顾,又朝那倭人一连刺出三剑,随即回身去格皂白的刀。当当当几招走过,三人都跳出圈子,回到了原地。
南宫忧分明看到皂白的环首刀上滴下了一缕鲜血。银白色的月光映着铁白色刀锋上那一抹鲜红,显得格外惹眼。
“你……不行!”那倭人见状,嘿嘿冷笑几声,操着生硬的汉话说道,“偷袭的,不算好汉,面对……面的打,打不过!”
那女子依旧一言不发,只是喉间轻轻哼了一声,又挥剑朝那倭人扑过去。三五招过后,只听到“乒”的一声脆响,那倭人手中的“打刀”居然被她的长剑磕飞,那女子手臂一长,手中的长剑顺势往前一送,已从那倭人的前胸直通到后背。
然而那倭人居然一时未得便死,他左手死死的把住那女子的剑刃,右手拔出肋下的短刀,朝那女子前胸刺去。那女子一语不发,腾出左手,扣住他的腕脉,反手往前一送,那短刀也刺入了那倭人的腹中。
不料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脑后一股疾风扑到,正是皂白的环首刀朝她后心斜劈下去。
她伸手去拔那倭人肋下的“胁差”,可刚刚拔出一寸,便听到一阵急促的兵刃撞击之声。
她连忙将身一矮,晃到那倭人身后,顺势也将“胁差”拔到了手中,定睛一看,只见皂白已退出了十余步开外,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立在她身前,手中的软剑兀自微微颤动着,映着如水的月色,仿佛湘江面上荡漾着的粼粼波光一般。
“南宫忧!”一见杀兄的仇人就立在眼前,皂白那双眼不禁喷出了血色,喊出他的名字,再不多言,手中的环首刀如疾风般冲南宫忧劈过去。
那女子立在一旁,刚从那倭人尸身上把长剑拔出,陡然听到“南宫忧”这三个字,禁不住抬起头来,瞧了他一眼。
南宫忧的武艺与皂白本在伯仲之间,但此刻皂白一心报仇,心神激荡,反被心绪冷静的南宫忧占了上风。过了二十余招,皂白看看落败,那女子忽然抢上前来,一剑将南宫忧的软剑荡开道:
“汉奸,我来!”
南宫忧浅浅一笑,退开到了一旁。
然而那女子适才以一敌二,肩头便已被皂白劈伤。而她不管不顾,奋力杀死那倭人,眼下又连使快剑,伤口的鲜血便不住的往外涌。堪堪过了十余招,她便感到眼前发黑,膝下一软,连忙使长剑支住身体。皂白冷冷一笑,环首刀朝前递出,却又被南宫忧挥出软剑挡住。
“今天你们三个打一个!”他托的跳出圈子,盯着南宫忧,恨恨的说道,“给我记住!我会让你给我哥偿命的!”言讫,他跃下城头,纵身去了。
“三个打一个?”南宫忧心下微一疑惑,然而他很快便明白过来,连忙回身一看,只见龙霜儿立在城下,手中掣着苗刀,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城头上的自己。
“霜儿,你怎么出来了?”南宫忧收起软剑,就要纵身下城。
“打得这么热闹,我睡得着才怪了!”龙霜儿浅浅一笑,随即转头看了看那女子,“南宫,她流了好多血,快把她扶下来。”
南宫忧点着头,上前去扶那女子,不料她却把手一挥,拄着长剑捱了几步,终于一头栽倒在了城上。
南宫忧微微摇了摇头,上前封住她伤口四周几处穴道,延缓血流,随即将她负在肩上,轻轻跳下了城头。适才与人相打,运动了内力,他的胸腹间照例又开始隐隐作痛。
“南宫……”见到南宫忧眉头微微一蹙,龙霜儿情知他体内的余毒又在发作。她很是担心他,然而既在江湖上行走,与人动手却是再平常也不过的事情,她也委实毫无办法。
“我替她裹伤,得把她衣服脱去。南宫,你在外面等一会儿。”
俟龙霜儿扶那女子进入舱房、掩上舱门,南宫忧立即来到船尾,叫醒舵公,吩咐立即开船。
天色渐明,那女子蒙龙霜儿给她裹好伤、又歇息了半夜,精神也渐渐好了些。
“姑娘,你就是‘快剑双成’吧?”龙霜儿给那女子端来一碗热粥,开口问她道。
“叫我莫邪就是了。”仿佛因为龙霜儿替她裹好了伤,她才不得不回答这一句。而她那话音也依然同方才一样,冷得像冰。
她脸上蒙着的黑巾也一直没有取下来。
南宫忧同龙霜儿互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南宫忧?”喝完粥,莫邪开口问南宫忧道。
“正是在下!”
“你义弟伤了我师父。”莫邪起身趋到舱门口,“下个码头,我下船了。”
她走出舱门,立在船头,沉默了。
她再不说话,身躯四周如同耸立起了一堵冰冷的墙壁,既没有只言片语从墙内说出,墙外也没有只言片语能够进入到墙内去。
巳牌时分,单桅船泊在了长沙城北的西湾码头,莫邪一语不发,背起长剑,迈步就要下船。
“莫姑娘,”龙霜儿见状,连忙上前挡住她道,“南宫忧的义弟眼下正在松江府,我们也正要去找他的。既然你说他伤了你的师父,我们不如一起呢?”
莫邪停住脚步,看了看龙霜儿,又瞧了瞧南宫忧,依旧一语不发,微一侧身,从龙霜儿身畔踅了过去。
“莫姑娘,”南宫忧见状,连忙高声叫住她道,“你若嫌这船太小不方便,我们另雇一条大船就是了!”
一听南宫忧这话,莫邪脚步微微停顿了片刻,然而立刻便回复了方才的步伐,继续前行。南宫忧朝龙霜儿递了个眼色,二人立刻抄起行囊,将纹银丢给舵工,跟在莫邪的身后下了船。
此番三人雇了一条双桅船。莫邪一人住在前舱、南宫忧同龙霜儿住在后舱。一路上,莫邪依然一语不发,不是默默的躲在舱房里擦拭自己的长剑,便是静静的或坐或立在船头,一连好几个时辰,一动也不动。
第二日,天阴了。
入夜了,双桅船停泊在黄鹤楼下的长江侧畔。天穹如同一席铁幕一般,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吞噬到那黑魖魖中,只有不知从什么地方渗出的一丝微光费力的勾勒出黄鹤楼和双桅船的轮廓,表明这世上除了黑魖魖外,还存在些其他的物事。
安顿龙霜儿睡下后,南宫忧又缓缓的踱出舱门,往船头走去。
然而今夜他居然听到从船头传来一阵微微的乐曲声。
他心头微一诧异,刻意放轻了脚步,欠身往船头定睛一看。
原来是莫邪。她盘膝坐在船头,膝头横着长剑,正用她那春笋般的纤指弹着剑身。
这乐曲正是她在剑身上弹奏出来的。
南宫忧往日只在书本上看到过古人曾有弹剑作歌之事,却万万没有料到居然真有人可以在剑身上弹奏出乐曲来!
他侧耳细细聆听,莫邪弹奏的是一曲《梅花三弄》。乐声虽不如用琴弹奏那般流畅,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他初次遇到莫邪,便见她快剑杀人毫不留情。虽说她一直以黑巾蒙面,不知是否真如仙子董双成一般美貌,但那“快剑”二字却是名不虚传的。只是,南宫忧想不到她这般冰冷的女子居然也有在夜里弹奏乐曲的闲情逸致。
然而她一曲尚未奏完,黄鹤楼头忽然传来一阵阴沉沉的冷笑。
这冷笑陡然闯入清雅恬淡的乐曲声中,就如同在一大箱宝石当中陡然翻出来一块沾满了泥土的瓦片一般,让人感到格外的别扭。
可是莫邪却依然故我的继续弹奏着乐曲,仿佛压根儿没听到这阴沉沉的冷笑一般。
南宫忧微一抬头,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一定又是许伯菁的大驾到了。“琴台双娇”所居的汉阳府离这黄鹤楼仅有一江之隔,如今他南宫忧居然胆敢将船停泊在此处,许伯菁断无放过他之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暗暗责备自己考虑得太不周全。
他大步迈向船头,冲莫邪微一躬身道:“烦你照看一下霜儿。”随即提气将身一纵,跃上了江畔五丈许高的石台。
黄鹤楼正是建在这石台之上,默默的俯瞰着长江、客船,静静的聆听着那若有若无的长剑奏出的《梅花三弄》……
“许大小姐,”南宫忧立在石台的栏杆上,朗声唤道,“出来吧!南宫忧在此!你尽管冲我来便是!不要为难旁人!”
“呵呵呵……”随着一阵同方才一模一样的冷笑,一个身形闪现在了黄鹤楼头,“放心吧!冤各有头、债各有主,我就找你一个!”
南宫忧微微抬头看了看立在黄鹤楼头匾额侧畔的许伯菁,双足在石栏杆上轻轻一点,飞身跃起,又在黄鹤楼第二层的飞檐上踮了一脚,这才跃上了楼头。适才他提气纵身,胸腹间又在隐隐作痛,他生怕一口气跃上楼头会越发痛得厉害,因此宁愿缓着些力气。
“南宫忧,在椅背山的时候,是你自己说定然要给我一个交代的吧?”许伯菁死死的盯着南宫忧,冷冷的问道。
“不错!”
“那今天就交代了吧!”许伯菁话犹未了,手中的凤头长杖早如疾风暴雨般冲南宫忧挥将来。南宫忧无奈的浅浅一笑,拔出腰间的软剑,仔细应敌。
东北风,又刮起来了……
今年的冬日为何总刮东北风?南宫忧感觉很是惊诧。他双眉微微一蹙,手底下加了把劲。
他很想把这反常的东风给灭掉!用他手中的剑,把世间的一切反常都灭掉!
虽然凭他一人之力决计不可能灭掉世间的一切反常,可是如果他丝毫也不去做的话,那就当真只能任由这反常肆虐到每一个百姓的头上。
不过许伯菁倒并非一个反常之人,她妹妹在同南宫忧等人的斗殴中被杀,而南宫忧又一力将这件事担了起来,那么她自然顺理成章的会要找他报仇。不过,眼下的南宫忧还急着赶赴松江,委实无暇同许伯菁纠缠。因此,他很想快些拾掇下她,好脱身走路。想到这里,他手底下的剑招便一轮快似一轮。
“许大小姐,眼下我有急事。等事情办完,我们再另约时间了断如何?”南宫忧自忖有把握胜过许伯菁,但缠斗一久,必有伤损。他不愿弄到两败俱伤,便开口求和。
“男子汉大丈夫,干吗老这样躲躲藏藏的!”许伯菁被南宫忧的剑招攻得有些支持不住,勉强说了几句话,胸口已有几分透不过气来。顷刻间,她退后几步,长杖一挥,朝侧畔的窗槅上连击了三下。
霎时间,一阵倏啦啦的声音传入了南宫忧的耳鼓。他托的跳出圈子,扭头一看,匾额下的窗内,十余名少女手持弓箭,箭镞冷冷的对准了他的身体。
“该死的!”南宫忧不由得在心中暗骂一句,赶忙一个旱地拔葱,纵身跃起。
刹那间,飕飕的一阵箭雨声伴着江畔一声急切而惊惶的“南宫”的呼唤声传入了他的耳鼓。
然而他此刻已无暇顾及船上的龙霜儿,右手中软剑挡开几招递上前来的许伯菁的长杖,左手狠狠的往脚下掷出一把飞蝗石,扑棱棱的穿透屋顶,击入楼内。几个隐在楼内的少女当即被击中,几声惊呼传将了出来。
又一阵东北风掠过,刮得黄鹤楼头飞檐下的铁马叮当作响。
南宫忧同许伯菁在楼顶屋脊上相对而立,三个少女也从楼内跃上楼顶,将南宫忧围在了垓心。
“南宫!”早已被惊醒的龙霜儿拔出苗刀,便要纵身跃上,却被莫邪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霜儿,不准上来!”南宫忧立在屋脊上,大声喊道。
“霜儿,你到底帮谁!”许伯菁长杖一挥,高声叱道。
龙霜儿长吐了一口气,手中的苗刀无力的垂了下来。
莫邪松开了手,依然一语不发,转身回了舱房。
东北风一阵猛似一阵,黄鹤楼顶的兵刃撞击之声和着飞檐下铁马的叮当声,不住的敲打着龙霜儿的心。她怔怔的立在船头,双眼焦急的盯着楼顶不住来回穿梭着的人影,真想飞身跃上楼顶,将那一干人分隔开来。许伯菁是她的表姐,南宫忧是她深爱着的男子,谁若有个闪失,她都不愿看到。虽然南宫忧亲口承认许子菁之死同他脱不了干系,但她总隐隐感觉南宫忧不会是一个随便杀人的人,许子菁之死一定另有隐情。何况,南宫忧体内残留着“断肠蛊”的余毒,每跟别人多相打一刻,他的性命就得短上一天,教她如何不担心!
而此刻楼顶上的南宫忧也心急如焚。他很想尽快摆脱许伯菁的纠缠,但区区一方楼顶,五个人在这铺着琉璃瓦的斜面上缠斗,他又委实不愿再伤人命,不由得束手束脚起来。又过了十余招,他后颈的老伤居然又发作了起来!
霎时间,他心头不由得又涌起了一丝恐惧……
如若再不下狠手,恐怕今夜他就得在这黄鹤楼顶了帐。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不过看起来,今日他乘不了黄鹤,只会浑身鲜血的陈尸在这楼顶,说不定,还会骨碌碌的滚下楼去,摔在石台上、掉落到长江里……
“你不准死在我前面!不准!不然,我就跟着你一起去!”她那斩钉截铁的话语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不!你不准死!不准死!我答应你!决不死在你前面!”他如何忍心她结束自己的生命!
想到这里,他心头蓦然涌起一股苍凉。
一口长剑从身后刺将来,他撤步朝旁边一闪,左肘倒撞出去,击在那少女的心窝。那少女“呃”的呕出一口鲜血,脚底一滑,就朝楼下滚去。刹那间,南宫忧心头一酸,飞身上前,弯腰抓住了那少女的手腕。
身后一股劲风扑来,南宫忧颈项剧痛难耐,无法扭头,反手将软剑一挥,一阵乒乓声后,许伯菁一声惊呼,右臂已被南宫忧的软剑划破,而南宫忧的右肩也给许伯菁长杖上凤头的尖喙划开了一道口子。
“大小姐,别!要伤了他,六姐会摔下去的!”许伯菁那几个少女随从开口告求道。
“二小姐就是被他杀的!”许伯菁愤愤的说道,“你们不想报仇了吗?”
“二小姐明明是被田迈中的暗器杀死的……”沉默片刻,一个少女低声嘟囔道。然而话犹未了,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当是被许伯菁扇了一记耳光。
南宫忧忍着颈项和胸腹间的剧痛,提气将那少女拉上了楼顶。然而他刚刚把她推给她的同伴时,背后又是一阵疾风猛扑过来。他只感觉一口气接不上来,眼前发黑,似要晕倒,心头登时又涌起了一股绝望,也夹着一丝释然……
然而瞬间过后,这绝望和释然都在一阵兵刃撞击声中烟消云散了。
他轻吐一口气,转过身来一看,原来却是莫邪挺着长剑,立在他的身前。
东北风渐渐止了,黄鹤楼头飞檐下叮当作响的铁马也回复了平静。
许伯菁带着从人走了。或许,已然中伤的她自忖不是南宫忧和莫邪的对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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