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外人看来,银行职员可都是众人羡慕的高级白领:高工资,高福利,办公环境舒适,身处稳定而高收益的行业。中国的家庭都希望家里有个当官的,办事不愁,有个从医的,看病不愁,有个在银行的,借钱不愁。谁家儿女要是在政府、银行工作,那不羡煞旁人?然而幸福都是别人嘴里说出来的,真实的生活如同脚下的鞋,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可奇怪的是,大多数人在乎别人的眼光,多过自己的感受,就好比明明穿布鞋比穿皮鞋舒适,但穿皮鞋的远远多过穿布鞋的,因为一双皮鞋关乎面子,至于脚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
甄真,是个在国有大银行上班的白领,自然令人羡慕。不仅如此,从小到大,她几乎都是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长大的,因为别人苦苦追去的幸福,她几乎什么都不需要去争取而轻松到手。别人为了上重点高中,可谓挤破了头,她成绩平平却进去了,因为她母亲是一所重点中学的主任;别人为了考大学,可谓呕心沥血,她刚达专科线却进了一所著名的财经大学,因为在市里做官的父亲有个老同学就是那所大学的校长;别人毕业找工作,可谓费尽了心,她面试都不用就进了国有银行上班,因为她那个在财政局的哥哥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用她母亲的话来说,只要她按照家人安排的去做,就能轻松地她走在康庄的幸福大道上。
甄真是幸福的,却也有着幸福的烦恼,因为从小到大,家人对她的人生都设划好了,她除了点头配合似乎没有发言权。如今都二十四岁了,工作快两年了,父母还是习惯性地为她安排一切,包括找男朋友这样的终身大事。家人发动亲朋,给她介绍好几个男友,她都没有特别的感觉,无非都是些跟她一样的干部子弟。这次,她没有习惯性的接受。
幸福的生活其实是那样的平淡、简单,甚至枯燥,每天单调而重复的工作,每天上班下班重复的生活,没有新意,没有激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刚上班的半年,她尚能很好地适应银行简单而枯燥的工作,而且还当选过一个月的“优秀营业员”。但很快,她发觉银行的生活比学校里枯燥多了,每天一坐就是六七个小时,对着黑白的屏幕,枯燥的数字,机械而沉闷的重复着大同小异的业务,就连与客户交流也都是程序式的那几句:请输入密码!请核对一下!请在后面签名!
这种没玩没了的简单生活,让她渐渐感到了莫名的厌倦,几许的恐慌,如同生活在郁闷的混沌中,找不到出路,看不到尽头,就这样迷失在世俗的生活里。
她觉得该给自己放个假了,刚好现在业务不繁忙,不妨就申请年假,外出呆半个月彻底放送一下。特别是中午的时候,跟客户发生了那样的事,明天还得给领导书面检讨,顺便就将休假报告也交上去。想到这里,甄真心里轻松了不小。
边城浪子的“相约江湖”的远游计划,突然在两天内出现了转机,有十来个人先后响应了,还有好几人明确地报了名,第一个报名的就是那天约他去喝酒的韩阳。
自从那晚跟女友闹别扭分手之后,韩阳再也没回过那个出租楼,两人彼此都不联系。他决定在离开深圳的那一天跟她做最后的通话。本来离开深圳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那晚跟边城浪子喝酒时谈起了各自的烦恼,边城浪子说到了他的“相约江湖”的远足计划,韩阳刚好也爱好旅游,尤其爱好天文地理历史人文类的书籍,又正愁没有地方可去,于是便第一个报了名。
在现代社会要做一个浪子其实很难,因为社会的发展科技的进步,让天涯海角变得近若咫尺,地球那一边的事情也能电视直播同步呈现眼前。二百年前,从利物浦到伦敦旅行的时间,如今足够宇宙飞船从地球到月球一个来回。古人远行,那真是蓬荜褴褛,风餐露宿,西风瘦马,人在天涯,想不流浪都难;如今飞机火车安全舒适,一个电话,酒店房间全部搞定,连洗澡水都放好了。因此在现代社会,出门远游的人很多,真正流浪随遇而安的人很少。
秦歌,在人们的眼中是个彻头彻尾的浪子,自从学校毕业后,他就从没在一个城市安心地待过一年,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往哪里去,就那样不经意地来了,又不经意地走了,随风流浪,随心漂泊。
他不认为自己是个浪子,流浪的只是他的脚步,坚守的是他的信念,对音乐的信念。他是搞音乐的,特别钦佩西域歌王王洛宾古稀之龄还徒步西域采集音乐的精神,因此从学校出来后,他就背着吉他,流浪于全国各地。他不是浪子,他说他只是个音乐的漫步者,伴着音乐漫步人生。
来深圳半年多了,秦歌打算去往新的驿站,这次他决定暂时远离城市,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收拾一下心情,将这段时间心中的旋律谱写下来。刚好他在网上看到了一个“相约江湖藏羌游”自助远游团,而自己对藏族歌曲早有关注,同时还希望能有幸听到传说中的“羌笛”,便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今天晚上便是“相约江湖藏羌游”自助远游团成员初次见面的时间,地点是在深圳的莲花山公园的山顶上,那里是深圳市内的最高点,站在上面,深圳繁华的市区夜景尽收眼底。边城浪子王大恒自然是发起者,他已经彻底离开那个做杂志的公司了,导火索是他上次跟金老板的生意谈崩了,但他知道自己离开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这个远游团最后定下来的一共是六名成员,第一个来的也是韩阳。韩阳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与已经分手的女友通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只是给她发了一条短信,大意是说他将离开深圳,祝她幸福之类的话,同时将自己几年来的积蓄十五万元寄了十万给女友,他想这些钱加上她的一些积蓄,够她按揭去买一套单身公寓了。有了房子,她的心情或许会好很多吧,他这么想。
第二个来的成员,便是音乐的漫步者——秦歌。他卷曲的长发,决不凌乱披散,而是如风吹般向两鬓飘逸,露出光洁的前额和白皙的脸庞,身着牛仔长裤和休闲t恤,整齐又随意,整个人不羁中有几分淡定,慵懒处又倍显精神。
王大恒和韩阳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帅哥,而秦歌那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帅哥了,同时又心想,有了大帅哥在,照顾女团友的任务,可用不着自己费神了。
三人打过招呼,便找了一个石板凳坐下。韩阳说:“兄弟,你是搞音乐的吧?”
“是的。”秦歌微笑应道。
王大恒奇怪,“咦,你怎么看出来的?”
韩阳得意的,“那当然。从他走路的姿势就看得出来,搞音乐的,手里离了乐器走路都不自在。”
三个人不免会心一笑,不到五分钟,第三名成员来了,是个清秀的女孩,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眸子,衣着时尚,神情间有几分冷漠与高傲。见了韩阳三人,她先是浅浅的微笑表示友善,接着便巡视了三人一番,看着三位帅哥,心里多了几分欣慰,想着对方都是清眉善目,应该不是什么宵小之徒。但有一个人却暗暗叫苦,那就是韩阳,他想有这么一个娇嫩嫩的大小姐随行,一路上肯定麻烦不断了。
四人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第四个人来了,同样是个女孩,大家都微笑着相迎。这时两个女人都十分惊愕地注视着对方,几乎异口同声地:“怎么是你?!”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跟一个银行职员闹得不愉快的方采菱,而先到的清秀女孩恰恰是那个银行职员甄真。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甄真像是冷笑,又似是自嘲。
“把客户当冤家可是不对哦,”方采菱笑道,她也十分意外,但再见面也是一种缘分,自然不能再针锋相对,“上次我有不对,你不会因此受到领导批评而暂时要出去散心的吧?”
“没错,托你的福,领导让我休息一段时间。”甄真还是冷嘲以对。
在一旁的三个男人面面相觑,看她们似是熟人又似是冤家,让人参详不透。王大恒道:“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就更好了,彼此在路上也会有个照应。”
“是啊,”方采菱说,“刚才她说了,我们是冤家聚首。”
“冤家聚首也是一种缘分嘛。网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前生一千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
“什么嘛,那是说恋人之间的。”甄真有点哭笑不得。
“缘也好,冤也好,只记千里缘,莫记隔夜仇。”韩阳说。
“恩也好,仇也好,也不妨一笑泯恩仇。”不善言词的秦歌也随口而出。
两个人女人见三个男人如老夫子般出口成章,忍不住都笑了。
现在就差最后一位成员了,这时来了一位金发蓝眼的外国青年,背着背包,那人见了他们,用有些生硬的中文问道:“你们是远…游江湖……的吗?”
“你是罗杰先生?”王大恒问道。
“那是我的中文名,”外国青年道,“我叫felnad。”
“oh,wee,mr.frodo”王大恒煞有其事秀了一把英语。
“nono,notfrodo,isfenald!”弗拿多认真地纠正。
王大恒自然知道是弗拿多,而不是与《指环王》中同名的那个弗罗多,只是跟老外开个玩笑而已,“isee,mr.frodoisbravefighter,andyou?”
“metoo,ofcause!”弗拿多有力地曲起了他胳膊,展示他的肌肉。
“yeah,verygood!”王大恒一边秀着其蹩脚的英语,一边友好地捶了捶了弗拿多结实的胸脯,“i’llbeyourcapital,youmustobeymyorder.”
“假如你是合格的,我就遵从,否则就要赶你下台(英语)。”弗拿多一本正经地说道。
“他说什么?”王大恒听不懂了。
众人不禁大笑,氛围十分轻松。
众人走到石栏边,俯视着深圳的夜景,随意地聊了起来
“深圳的夜确实很美,但是我们只能在黑暗处欣赏着别人的璀璨。”王大恒悠悠的说道。
“你们喜欢深圳吗?”弗拿多问。
“喜欢啊,我自小在这里长大,我喜欢这个城市的年轻,喜欢它的活力。”甄真青春的脸上写满了幸福状。
“我不喜欢。”弗拿多说。这位弗拿多先生是位美国人,大学毕业便来了中国,在中国断断续续呆了三年了,他不喜欢中国的城市,但喜欢中国除城市之外广袤的地方,因此他常常一个人出入中国的各个乡镇,近的地方他就骑着自行车去,远了就骑着摩托车去。如果没什么留恋的,他就尽快离去;如果那里很有看头,他便常常在那里呆上一个月,与当地人成为好朋友。在深圳呆了一周他便想离去,他觉得这个城市太拥挤,让人喘不过气来。有朋友便推荐他去四川的九寨沟看看,他不喜欢参加旅行团,于是朋友帮他在网上报名参加了自助游。
“为什么啊?”甄真问。
弗拿多不置可否地,“你们觉得深圳最多的是什么?”
“应该是人吧,”方采菱说,“感觉深圳到处是人。”
“没错。”弗拿多说,“来了深圳之后,我才感觉到中国人真是多。在街上我不敢走快,我怕会撞到女孩子和小孩。我也不敢deepbreath,就是深……深呼吸,因为我能感到我每一次呼吸的,好像就是我旁边的人刚刚呼出来的,那感觉真是terrible(太糟了)。”
“哈哈哈……”众人看他手舞足蹈表情丰富说得活灵活现,不由得大笑,但又觉得他说得有理,如果初到深圳的人,到东门或者华强北,上地铁或者公车上转转,就会对弗拿多的这番话深有感触,在深圳很多地方,人的确多得如同刚出窝的大群蚂蚁。
“那你们觉得,在深圳比人更多的是什么?”王大恒问。
韩阳回道:“我觉得是车子。”众人很疑惑。他接着说道:“如果是在上下班时间,你就会发现,深圳每条路上都是密密麻麻拥挤着前进的车子,而走路的人却很少。假如将道路比作深圳的肠胃的话,那深圳几乎天天会便秘。”
众人又笑了,深圳的车子确实多得让人头痛,如果住在公路旁,一开窗便有点神经衰弱。北环上日夜呼啸不停的货柜车,滨海边如流水般不息的各种好车,深南道上晚上更是璨若星河,各种大车小车奔流其中,汇成了一道都市银河。在外人看来,车如流水灯如虹,这时深圳荣华的重要表象,但身处其间的人,却是不胜其烦。
“那你们认为,在深圳比车子更多的什么呢?”韩阳接过来问。
大家沉默着远眺着下面繁华的灯火,不约而同的想到同一个答案:“是房子。”
深圳是典型的都市森林,高楼林立,高高的住宅大楼,高高的办公大厦,如同一个个水泥盒子,人们就像鸟儿似的,早出晚归地从这个盒子飞到那个盒子。楼道的电梯口总是排着长长的队伍,小区内仅有的空地也常常摆满了小车。本来属于人的空间,被车占了,被楼占了,人们只能在车里楼里,每天重复着昨天的故事。
“我不喜欢中国的房子,”弗拿多道,“这种房子不能叫做house,有花园有草地,不用共用电梯的,没有人住在我头顶上的,才叫house,中国城里都是ApArtment,是公寓。”
众人沉默中不免感慨。的确,在中国那些在楼盘营销上堂而皇之地自诩为“××花园”“××雅居”的,却很少是真正意义上的花园小区。在国外,有山水资源的真正意义上的别墅叫villA,独门独院、功能齐全、景观一般的房子才叫house,有天有地、类似于排屋的叫townhouse,至于中国人城里住的高层住宅,一栋住着上百户人家,则只是普通公寓,叫ApArtment,常常是租给那些热爱城市喧闹生活的年轻人住的。
“是啊,我也很不喜欢这种火柴盒一样的房子,还没有农村老家的房子舒服。”韩阳道。
“可是这样火柴盒,也不属于我。”王大恒兀自念叨着,“你们说深圳房子多,但没有一套属于我;你们说深圳车子多,没有一辆属于我;你们说深圳美女多,也没有一个……”
突然又神经质般的惊起,“深圳有美女么?”看了看方采菱和甄真,王大恒嘻笑道:“在没认识你们二位前,我真不觉得深圳有美女。”
众人被他神经兮兮般的表现逗笑了,却又见他跳上一个高处,展开双臂,不顾游人诧异的眼光,对着夜空,高声喊道:
“深圳,你不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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