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一家人很晚才勉强吃了一顿晚饭后,我爸掏出手绢把嘴一抹,叫我准备点上煤油灯,他自己则出了门,从漆黑的楼道一边墙顶上拖进屋一根老长的竹子,这时家里那些人就看出什么来了。接下去,当然是要手工制作一根钓鱼竿,就跟常有的情况一样。但竹子太长,足有十米,而家里的两间屋子加起来也不到这个数,我爸就把长竹子从外屋穿过门一直拖进里屋,然后放在两间屋中间地上,竹子的两端还弯着,一端弯到床上,另一端翘到屋顶上。这样一来,全家人都被扯了进去。
爸,得先把竹子锯断,不然烤竹子没办法动。我说,手拿着点燃的油灯。
你是说竹子还是说人没办法动?我看他们几个没事干就先找个旮旯对付着,等我想好了怎么锯再说。我爸嘀咕道。
于是,我爸开始琢磨怎么锯竹子,打量的时候,一家人都被弯来拐去的竹子挡着隔着,个个都乖乖地在屋角床边干坐,要么傻站。谁要想动一动,都得先看看我爸的脸色,免得他嚷嚷要踩着竹子。我知道我爸还在生一家人的气,气大家不准时做饭,饿得他肚子疼,当然不包括我。我还知道这根难得的宝贝竹子是他从远处火车站附近的哪个农民地里买来的,又花了多少钱。顶多就在二十天以前,他把竹子拖回来了,一拖到楼下就大声叫我快下楼去帮过他。别看一根竹子,要想从一楼弄上楼再拖到家门口,直到挂到走廊一边墙上还不能挡邻居的门,他加上我可是费死了人劲。而且,竹子在门外过了风干期没被偷,现在完好无损地就在眼前,但看起来要制成一根真正的鱼竿,也不那么容易。
爸,做这么多鱼竿干吗,你不是做成好几副了吗?我问,把油灯放在屋当中地上。
我和你们几个孩子的是都有了,眼下这副先做出来,留给你最小的弟弟以后使。我爸说。
我回头看了看五弟,那个小崽子正被我妈抱着,猴子一样两手吊着大人脖子东看西看,人还不两岁,但很快就会有一副鱼竿了。
去把锯子拿来。我爸对我说。
我从竹子上面迈过去,又从下面钻过去,再爬着钻到床底下,才把锯子从一堆散发怪味的破烂里翻出来,递到我爸手上。
还是你来锯,你眼睛好使。我爸说,又把锯子还给我。
你是怕自己锯坏了吧?我说。
那还用问。他说。
你是想我万一把竹子锯坏了,好揍我?我说。
那还用说。他说。
你休想,我又不是没锯过。我说。
我就知道你能锯。你把咱家里的东西,啥没锯过?床板、小人床的四条腿、还有我的皮鞋,你都锯过,好小子。他说。
我现在锯啦?我说。
等等,我再看看,琢磨琢磨。我爸说,小心翼翼地走来走去,从竹子最粗那头一直看到最细的竹尖,而我看不出一根竹子哪有那么好看。
你打算从哪儿下锯子?我爸走回到我身边说。
少说得锯成三节,不然太长了,拿出去钓鱼太碍事。我说。
行,下锯子吧。我爸最后发出指示。
就跟别小看一根竹子一样,锯断两处也难,必须有一次要站到两个摞起来的凳子上才能够到高处,另一次则必然要爬在地上才锯得到卡在床腿下面的竹子。家里那些人看着我和我爸上蹿下跳穷忙活,就跟观看两个坏蛋在搞破坏一样,不止制也不帮一下。等三节竹子锯好了顺在一起,一家人才又活动开,当然只是小范围的,因为我爸还要烤竹子,仍占着不少地盘。我擦了擦一头的汗,又看了一眼被我妈抱着原地晃悠的那个小崽子,好在我要做的只剩下了管好地上的油灯了。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改天再看你能不能把竹子烤直,看你都累成孙子了。我爸说。
我爸说出这样的话,我听出他是改天又想教我动手烤竹子了,而他自己不再动手。他这人就是这个毛病,啥都想教我。不过我也可能想错了,他还另有一个毛病,那就是做什么事都只是开头好,不少事干着干着就没了心思,没了结果。果然,一说完话,他把我好不容易锯成的三节竹子,一会工夫全塞到了床底下,之后出门去厨房洗手。
直到这时,全家人才算解放了,想在屋子里怎么动就怎么动。
然而,我去厨房洗手时没见着我爸,他可能一出门并没进厨房洗手,而是趁机偷偷溜下了楼。我想等他过一会回来洗手时,正好可以躲在漆黑的厨房里吓他一大跳,但等来等去没见他回来。直到这时,我才猜想他准是去小校花家的后窗,从窗帘上的那个小洞看她妈妈去了。也是这时候,我一人藏在厨房灶台边上的漆黑角落里,已经怕得不行,这才溜回了家。正好我妈一人爬在外屋窗前探头往外看什么,我记起我爸叫我哄哄她,于是走过去爬到她边上,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吹风哪,妈?我小声问。
这么冷的天,吹啥风。瞧见你爸爸去哪儿了吗?我妈也问。
管他干吗呀,你一个礼拜不理他就行了呗。我说。
我倒是可以不理,可要是人家找上门来理咱们,咋办?她转过脸说。
谁会理咱们家呀,成天尽吵架!我说。
你说不会有人找来?她自语说,又伸头朝外望。
你不是在担心小校花那个爸爸吧?我说。
是呀,你怎么知道?她又转过脸来。
别操心啦,她爸爸这会儿准在床上玩呢,谁敢光着屁股跑出来,找上门来呀。我说。
你这是听你爸爸那个坏蛋,钓鱼的时候说的吧?我妈问。
他知道个啥呀,是我亲眼看见的。我说。
你看见的?是不是爬人家后窗去看的?我妈说。
对呀,窗帘上有个小洞,不是我弄的。我说。
都看见啥了?我妈低声问。
小校花她爸爸压着她妈妈,都不穿衣服。我答道。
你呀,气死人了!我妈说。
要是不信,你自己去看嘛,一到夜里就能看着。我说。
跟妈说,知道那是在干啥吗?我妈静了一会才小声问。
这个谁不知道嘛,那不明摆着吗?我说。
说说看,在干啥?我妈又静了一阵才问,还有点喘气,好像被我吓着了。
她爸爸真是条大懒虫,自己不干活还非把她妈妈手脚捆着压着,不准起床干活。我说。
是这样啊?这是啥时候的事呀?我妈说,话音飘着。
就半年前吧。外面人都说她爸爸最懒,比我爸还懒,我不是听你也这样说过吗?我说。
是啊,挺懒,可你干吗要去看人家窗户?我妈问。
看看小校花家都有什么东西,是不是真比咱们家有钱。我说。
就为了看这个?我妈盯着我问,眼睛反射着灯光,水亮亮的。
还想看小校花把她爱跳的橡筋藏哪儿了,看看她家有没有做弹枪的铁丝,有没有放风筝的轱轳线。我说。
听见我妈吐出一长口气,我也松了口气。正想再说说小校花家有一张挺不错的小圆桌什么的,但门口响起了我爸的脚步声,我妈一转身进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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