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爸推门一进来,脸上的神色就像在说没看见小校花的妈妈。他看了一眼家里那些洗脸铺床正准备睡觉的人,果然对我说,时候是还早了点,咱们再干点别的,怎么样?见我只顾着傻乐,他又说瞧我这两手黑,说着转身出了门,这回很快听见了厨房里哗哗的水声。一猜想到他耗够时间后可能又会溜到小校花家的后窗去看人家的妈妈,黑古隆冬地被脚下跑来跑去的耗子吓得要死,我当然就要傻乐。说不定他去看完之后,我还可以溜去看看,反正没事都是玩。
刚洗了手,我爸从厨房拿回来一根粗竹筒子,一头还黑不拉几的,又弄得他满手黑。我把油灯放回厨房锅台上,然后回来跟他一起坐到灯下饭桌边上,想帮他干点啥。桌上摆的除了竹筒子,还有一个破鱼线板。
看看你这小子,不用提醒就知道该干什么,哪像他们几个。我爸说。
我爸这种当面拐着弯子夸我,同时暗着批评我妈她们几个人每次都需要提醒才去买葱姜蒜,早已不是第一次,但我听着照样挺高兴。好像一个人一被表扬,就能用不着提醒也能聪明起来。
这个脏竹筒子,在哪儿买的?我说。
这是一个吹火筒,不是买的,爸爸哪儿会去花那个冤枉钱。我爸说,开始弄他的鱼线。
你买那根竹子花了一块五,连我妈和姥姥都知道了,都说太贵了点。我说。
这个没花钱。可这个破吹火筒也不知是谁扔在了路上,有一天大清早我下班往家走,正好一脚踩在上面。它倒好,随便一轱轳,我来了个大跟斗。我爸说。接着告诉我,桌上那个破鱼线板也没花钱,是在河边捡的,即然到手了一根吹火筒,他就打算照着别人的破鱼线板当样子,给自己也做一个。
看着桌上那个烂得只剩一小半的鱼线竹板,我能想出一块好的鱼线板。完好的鱼线板是是从碗粗的毛竹上锯下来的一小块,有一个香烟盒大,圆拱的幅度不大,一般人锯不下来。锯成后,先在略微内凹的圆型内里,在厚实的竹体两头,去掉多余部分,雕出十多个对应的竹丁,以便在竹丁上挂鱼钩,在两个对应的竹丁之间来回绕线。雕好以后,还要刮掉圆拱表面原来的表皮,露出竹子坚硬的真皮,再上两遍凡滴水后就水亮水亮的了。一块在背后绕好几副线的鱼线板,从正面看不到鱼线,不管是手拿着还是装在包里,鱼线都不会磨损。
而我爸的鱼线,从前和眼下,都是随随便便绕在小块硬纸壳上的,时间一长或者被水一弄湿,纸壳线板就烂,缠在上面的鱼线全乱套。现在,我爸要想变出一副竹线板,我却看不出他有那种本事。明白人一看便知,要想一刀一锯制作一个鱼线板,需要各种好刀具,需要一把木锉。还需要一把锯齿小的好钢锯,而不是刚才锯竹子那把大牙口的破锯子。
你担心的那些东西,不好买,买不到,不然我早动手做鱼线板了。我爸说,手指被鱼钩尖刺钩了一下。
你是不是没找着地方?我说。
哪能呢,有人跟我说,那些东西国家不卖,要保密,属于禁卖品,跟鸦片一样。我爸说。
鸦片是啥?我说。
还不是跟咱们需要的刀具、木锉、钢锯一样,都是好东西。我爸说。
可能有的商店能买到,你还没找到。我说。
我前一阵把整个成都反复找了二十遍,连郊外坟地都去了,根本就没卖的。要不我怎么知道凤凰山有鱼塘,就是咱俩今天去的那个地方。我爸说。
说到这,他用牙咬了咬鱼线上的锡坠子,顾不上再说下去。看来,桌上那个吹火筒,我爸拿出来不过是想显摆显摆,而不是真要动手制作一个新鱼线板。一会,他弄好了纸线板上的鱼线,听见身后咚地一声响,忙回头看看家里那些人在干什么,脸上那种受了惊吓的神色让我忽然想起在凤凰山,他叫我多留神的那个人。
行了,没事早睡早起。我爸说。
我坐着没动,看着摔了个跟头的四弟怎样咧着嘴慢慢从地板上爬起来。干干的地板上明明一点不滑,更没陷阱,这家伙偏偏总喜欢摔跤,老是连自己的鞋带都系不好。我爸看了一眼四弟,但没顾上管,因为大哥二哥一上外屋的大床就折跟斗满床滚,吓得他睁大了两眼。等把两个想翻天的家伙镇住后,我爸才把吹火筒放回厨房,洗完手又回来。但他没直接进自己该去的里屋,而是仍然坐回饭桌边,一脸的心神不定。里屋那边,姥姥正从我妈怀里接过那个小崽子,放进大床边上四边有木栏的小人床里。趁姥姥还要忙活一阵才会到外屋来睡觉,我换个地方坐到姥姥的单人空床边上,一是想离我爸远点,免得碍眼被他注意,二是想看看四弟上床后给我留多大的空地。要是留少了,我就跟姥姥睡,免得到了半夜又被稀里胡涂挤到地上来。
你这小子,不想睡觉啦?我爸又叫我。
我说马上就睡,心里却想你还不是一样。
这样瞎耗时间,跟我比赛哪?过一会,我爸再次催我。
我明白他说这话,等于在说我总爱跟他一起干这干那,并不真清楚我将会干啥。直耗到姥姥从里屋出来,我爸才趁机又溜了出去。他倒是一溜了之没人管,我却无处可去,被姥姥揪到水盆边上洗脸。脸盆放在凳子上,姥姥先举着开水瓶加热了水,接着就洗起来没完。
瞅瞅这脖子上的泥噢,快赶上车轴啦。她叨叨说,搓得我脑后头发根疼。
给我洗完后,她将就热水洗自己的脸,又倒进另一个盆里洗脚。这下,她走不了路该上床了,我端着盆去了厨房,心想还要再耗些时候才行,呆在厨房一直没出来。不想这一耗,我妈什么时候出来了,在厨房门口一站就久久不离去。当我熬不住正想出去时,我爸放轻脚步回来了,正好被我妈一把逮进了厨房。
跟你说过别再去,你又去了是不是?我妈小声问。
哼,不去怎么能知道那小子是不是还在使坏。我爸答道。
看见啦,还是没改?我妈的声音。
姥姥的,这回屋里关了灯,啥也看不见,害得我白等一阵,脚下尽是耗子。我爸说。
应该改了吧,千万别再去了。我妈说。
真要改了,怎么又能听见手拷链子响,还有刘老师那种叫声,那种哭腔?我爸说。
你这人,是不是就喜欢听那种叫声啊?你知不知道咱家猴小三都学坏啦?我妈问。
放开我,不跟你啰嗦,老子又累又困该睡觉去了。我爸说。
两人从暗处拉拉扯扯走出去,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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