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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萧翊并没有把老丈人杨晟涛赠送给他的那两幅书画作品卖掉。他有个怪脾气,对收藏的艺术品只进不出。不管手里的这件艺术品能卖出多少高价,他都不肯出手。至于送人,那自当别论了。只要物有所值,他则会很慷慨地把自己珍藏的艺术品无偿地送给他认为值得相赠的好朋友。比如他把自己家里珍藏的那锭徽墨送给丈人老泰山就是一例。
现在杨秀嫣说出了杨晟涛赠送这两幅书画作品给他的真正含意,他也就不想把它们留在自己的身边了。君子不夺人之所好嘛!既然她杨秀嫣出于诚心想高价索回,他又何必扫她的兴?杨老太索取彩礼是一千五百块,后来只还了一千块,还少五百块。那么,杨秀嫣就只能拿五百块钱来换取这两幅书画作品了。这就是他那天随口说出“卖了五百元”的原因。他萧翊不是一个对仇恨耿耿于怀的人,事情既然过去了,那又何必老是念念不忘?否则那日子也就太难过了,同样这也不是他的个性。因此过了一个星期后,他打了个电话给杨秀斌,说那两幅书画作品已经赎了回来,叫他在星期四的下午一点钟左右带了钱到他那里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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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的下午一点钟,果然有人带了钱来赎买书画作品。但来的既不是杨秀斌也不是杨秀嫣,而是萧翊没想到的宋莺莺。
“咦,你怎么来了?”开门的萧翊吃了一惊,打量着门外含笑而立、婀娜多姿的宋莺莺,心里不觉有点奇怪。这个地方,宋莺莺以前从没有来过,她怎么会知道他住在这里的?
宋莺莺抿嘴一笑,朝他一扬细长的眉毛,睁着水汪汪的大杏眼,很是腼腆地说到:“阿翊,你好!我可以进来吗?”
“请!”萧翊赶紧请她进屋,微笑着喃喃自语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让宋莺莺在沙发上坐下,慌不迭地拿杯子给她泡茶,很是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这里可没你家里那么多招待客人的东西,只有清茶一杯。来,你请喝茶。”
“好香的茉莉花茶。”宋莺莺抿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后,放下杯子。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萧翊吸起了烟,看着她疑惑地问。
“是杨秀嫣告诉我的。”宋莺莺微微一笑,朝他扑闪了一下明亮的杏眼,“我受她委托,到你这里来拿回她的书画作品。当然,她的钱我也带来了。你数一数。”她从小包里掏出一厚叠十元一张的人民币放到他的面前,“一共是五百块。对吗?”
萧翊笑笑,数也不数就把那叠钱放进抽屉,随即把那两幅已经准备好的书画立轴放在她的面前:“你也打开检查一下吧,看看有没有破损或者弄脏弄污的地方。”
宋莺莺笑着摆摆手到:“我没有把它们展开细细查看的必要,因为我对这些东西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再说,你是那种会把别人东西故意弄坏的二赖子吗?把它们放在一边吧,等一会我带走就是了。阿翊,恭喜你,总算摆脱了无尽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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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翊笑了笑,算是对她的回答。接着,他有意无意地问到:“你和她还保持着密切的来往?”他总感到杨秀嫣离婚前一系列的行为和这位宋莺莺有关,否则杨秀嫣怎么不叫杨秀斌、而是叫她宋莺莺来拿这两幅名贵的书画佳作?
另外,他又联系起一些其他的事情:杨秀嫣怎么敢胆大包天的辞职?辞职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那是闹着玩的吗?另外为了急于离婚,杨秀嫣竟肯把他萧家赠送给她的金银首饰全部完璧归赵,这不是很反常的事情吗?要知道,这位宋莺莺的叔叔可是上海一家有着相当规模的公司董事长。这后面肯定有着什么蹊跷,只是他萧翊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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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来往,只是极偶尔的通个电话罢了。”宋莺莺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用一种试探的口吻轻声问道,“想知道她的近况吗?”
“让我来猜猜看怎么样?”萧翊笑着看着她道,“我估计她靠着好朋友的帮助,已经找到了新的男朋友。而且这个男朋友还很富有,可以满足她各方面的物质要求。这样的生活,不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吗?莺莺,我有没有猜错?”
宋莺莺掩饰地捧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她佩服萧翊犀利的目光和精确的分析。为了表示杨秀嫣的高攀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免得他萧翊胡乱怀疑,她不由笑微微地撒谎到:“据她自己说,是她的弟弟杨秀斌帮她介绍了一个比较有钱的男朋友,至于怎么个有钱法,我确实不知道,因为我没有细问,她也没有细说。这一点阿翊你一定要相信我,这和我绝对没有半点的关系,你不要以为是我帮她介绍的。”
“是不是你帮她介绍的,这和我没什么关系。”萧翊坦荡地一笑,扬了一下眉毛,吸着烟爽朗地答道,“既然我不能给她幸福,那我也不能自私到不让她去寻找终身的幸福是不是?我所在意的,倒是那天晚上给你添了偌大的麻烦。莺莺,真的很感谢你那天的提醒和教诲。要不,说不定我还真的会凭着一时的感情冲动去找她玩命,那结果肯定是不堪设想的。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后怕。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除了‘感谢’两字,你还会说什么?”宋莺莺噗嗤一笑,眨巴着她那对灵巧的大杏眼盯着他。见他有点狼狈地低下了头,她迟疑了一下后,壮起胆子、鼓足勇气问道,“以后你打算怎么办?是独身,还是再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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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敢结婚吗?”萧翊摇摇头,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长长地叹了口气,未置可否地说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是不想结婚了。和你一样,一个人过的不是也很清闲自在吗?”
“可你不是一直劝我结婚吗?怎么摊在你的身上后你自己后也变得一蹶不振了?”宋莺莺说着,脸也红了起来。她偷偷地窥看了他一眼,赶紧羞涩地低下了羞涩的脸庞。
“也许,这个就叫有嘴劝别人,没嘴说自己吧。”萧翊不好意思地应着,自己也觉得有点狼狈不堪。他搔着头皮忍不住嘿嘿一笑,朝她投去尴尬的一瞥。
两人一下子都不说话了,房间里的空气也变得有些闷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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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还是萧翊打破了弥漫在两人之间沉闷的气氛。
“你怎么样,还是过着富贵闲人的日子?”他点上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没有烟,他仿佛就会活不下去。
“不这样过,那怎么过?”宋莺莺勉强一笑,幽幽地叹道,“爱我的人我不爱,我爱的人不爱我。只好这样稀里糊涂的过日子。”说着,眼圈不由红了。
“唉——”萧翊在心里长长地叹息一声。他明白宋莺莺的意思。其实,自那天晚上听了她的一番谈吐后,他对这个宋莺莺就有了另外一种想法,他觉得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稀里糊涂的宋莺莺了,而变成了一个真正有了脑子的女人。只是他的傲气太足,傲骨太硬,不肯轻易启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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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次萧翊去宋莺莺的家里住了一夜后,他对宋莺莺竟不可思议地产生了复燃的旧情,萌发出了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微妙情感。不知怎的,在最近的时间里,他的脑子里会不时地浮现出宋莺莺的身影来。什么原因,他自己也不明白。也许是那天晚上宋莺莺的言行举止留给了他太深的印象吧?他第二天在日记中这么写到:
我为什么不能原谅她的过去?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古代妓女还有从良的呢,况且她还没有走到那一步。昨天听她的谈话,看她的举动,无一不显出稳重端庄的样子。我觉得她比两年前成熟了,变成了一个有头脑懂道理的女性了。以前我仅仅因为听说她有过那种风流韵事就离她而去,现在看来,似乎过于草率。不是说有比较才有存在吗?和杨秀嫣相比,她的脾气要比后者温柔,她的性格要比后者善良,她的为人要比后者敦厚。既然是这样,我为什么不和她再叙前缘?如果和她结婚,我不可能再会有和杨秀嫣这样的生活吧?
问题是、问题是她现在变成了一个相当有钱的女人。我再去追求她,岂不成了一个不知羞耻、在别人眼里成了一个吃软饭的无赖?不,我的自尊和虚荣不允许我这样做。
那么,就把这种复杂的心态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吧。
现在见她这么地回答自己,又是这么一付伤感的神态,他不由苦笑了一下,试探地问到:“那么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又想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我只想嫁一个平平常常、普普通通、但很爱我的男人。”宋莺莺抬起头来,看着他红着脸大胆地说道,“说实话,我需要的是持久的爱情和可靠的丈夫,是温暖的家庭和可爱的孩子。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苛求。仅此而已。当然,我也相信自己能成为一个好妻子的,因为我品尝过以前的痛苦。所以我会记住以前的教训,永远珍惜以后来之不易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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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翊默默地凝视着她,深深地吸了几口烟。长长地吐出一束烟雾后,他在房间里踱起了方步。转了几个圈子后,他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心里很矛盾。
宋莺莺坐在沙发上,不时地朝他投去一束祈盼的目光。她的心里紧张极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音。
看着她那付天见可怜的样子,萧翊摇摇头,忽然在心中自责起来:她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透彻了,自己怎么还不主动表态?总不见得叫一位年轻的女性抛弃自尊主动开口向男人示爱吧?要是自己不爱她,那装聋作哑也无可非议。但自己的心中不还有着她的身影吗?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装腔作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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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莺,假如我想和你恢复以前的那种恋爱关系,你会拒绝吗?”迟疑了半晌后,怀着羞愧之心的萧翊终于轻声问出这句话。
宋莺莺没有回答,只是看看他,忽然双手捂住通红的脸低声呜咽起来。
“莺莺,你怎么啦?”萧翊吓得一个哆嗦,连香烟也掉在了地上。他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在他面前流泪。他赶紧来到沙发前,在她的身边坐下,柔声细气地说道,“你不肯可以拒绝嘛,何必要这样?别哭了莺莺,恕我刚才的冒昧。我向你赔礼道歉行不行?”
“谁要你赔礼道歉?”宋莺莺抹了一下眼睛,瞅着他忽然又噗嗤一笑,垂下秀美的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人家这是高兴才流的泪。阿翊,我等你这句话等得好苦!”说着,她的眼睛又潮湿了。
“噢,这叫喜极而泣。”萧翊嗨嗨一笑,这才放下心来。他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深情地凝视着她,感叹地说道,“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姻缘?我绕了一个圈子,没想到还是绕到了你的身边。你别哭了,要知道,美人的笑远远要比她的哭来得好看动人。”
“就你能说会道。”宋莺莺不好意思地瞪着他娇怯地嗔了一句,掏出手帕抹去脸上的泪珠,然后斜着身子靠在他温暖的怀里。她看了他一眼后,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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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翊拥搂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宋莺莺。见她闭上了眼睛,他也变得沉默不语了,只是用双手绾住她的脖颈,在沉默和寂静中品味着这纯洁之爱的感觉。
良久,萧翊才松手放开昏昏欲睡的宋莺莺。他点上一支烟吸着,看见她睁开眼睛,用一种充满温柔的眼光看着自己,他不由微微一笑。想了想后,他谨慎地说到:“莺莺,和我结婚,也许你以后会后悔的。接受我的爱,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否则,说不定又会发生一次婚姻悲剧。”
“为什么?”宋莺莺撩了一下头发,看着他不明白地问。
“第一,我是个赚不到大钱的普通工人,不可能给你带来优越的物质条件。第二,我是个没有才能、却又眼高手低的狂徒,你以后可能会讨厌我。第三,我母亲是个没有劳保工资的人……噢,这一点你以前就知道了。”
“有第四条吗?”宋莺莺问着,忍不住噗嗤一笑。
“暂时没有,想到再说也是一样的。”萧翊俏皮地回答。
“我只问你一句:你是真心爱我吗?千万别说谎话,头顶三尺有神明,否则以后会下割舌地狱。”
“我会用行动证明我对你真心的爱。”
“那就够了。既然你爱我,我怎么会后悔嫁给你?”宋莺莺嫣然一笑,柔柔地答道,“我也会用行动来证明我对你永恒的情。”
“我可是个懒得干家务活的男人。”萧翊看着她嬉皮笑脸地说。
“除非你有正当理由,否则我有专治懒病的偏方。”宋莺莺也冲着他挤眉弄眼地扮了个鬼脸。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房间里,充满了一种温馨的快意。
“看到写字台上文房四宝了吗?”萧翊喷了口烟问。
“那我有的是空闲时间做家务。”宋莺莺认认真真地回答。
萧翊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半晌,他才点点头,笑了笑到:“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年十月一日,我们登记结婚。你看怎么样?”
“你作主就是了。”宋莺莺羞涩地点点头,瞥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地扭过了脸。她内心希望的倒是五月一日结婚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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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以后每个星期见一次面好不好?”萧翊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把这个理由说一说,免得你疑心生暗鬼。”他指了一下写字台上约有半尺多高的文稿纸道,“我要花半年的业余时间修改和重新抄写这部四十万字左右的中长篇小说,这就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要是整天和你花前月下的约会见面,我就完不成创作计划。告诉你一下我的生活规律:我早晨六点半准时起床,在半个小时内完成洗脸刷牙吃早饭的事情。七点钟写毛笔字,八点钟结束,然后就去上班。每天下了班,我在我妈妈那里吃罢晚饭后就来这里。七点钟准时看书写东西,十一点半以后睡觉。这样,每天晚上我可以写四千个字左右。休息天的上午回家帮我妈妈干点卖、汰、烧和别的家务,吃过午饭再来这里继续写东西。晚上放假,轻轻松松地和你约会谈恋爱。半年后,我的小说也改好了,那时再和你谈结婚的具体事宜。莺莺,你看怎么样?”
“阿弥陀佛,你的生活也太单调了点。这不是成了青灯黄绢下的苦行僧?”宋莺莺吐了一下舌头,苦着脸撒娇道,“阿翊,一个星期才见一次面,那我的日子不要太寂寞太难过噢。我一、三、五的晚上到这里来陪你好不好?”
“不行!”萧翊无情地摇摇头,“你一来,肯定会和我唠唠叨叨的说话,我不理你,你会说我冷淡你或者架子大。我理了你,势必会影响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所以我不要你来,我要加倍的努力才对得起自己。俗语说天道酬勤。只有勤奋,我才有成功的希望。鲁迅先生不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和写作上吗?没有这种恒心和毅力,怎么可能会成功?所以我说,你和我结婚的话,以后说不定会后悔的。莺莺,婚姻大事,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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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才和我见一次面,平时你就不想我?”宋莺莺喃喃地问。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萧翊苦笑了一下,接上一支香烟吸着,缓缓地说道,“一个人怎么会不思念自己所爱的人?只是我善于克制自己的感情罢了。既然我爱你,我就要为你着想而玩命拼搏,我要不遗余力地为我心上人寻找世界上最大的幸福和快乐。这才是我爱你的最好行动和证明。其它的花言巧语都是软弱无力的。莺莺,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望着他坚毅的脸庞,看着他深沉的表情,宋莺莺激动得在心里直想哭。凝视着他那微微眯缝着的小眼睛,小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她所难以形容的光芒,她的心灵为此深感震撼。她知道他是个一言九鼎的人,是个不达目的誓不休的人;同时又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是个有着滚烫鲜血在胸中奔腾的人,只不过他是不溢于言表而已。她明白:今天他后面的这些话,要不是受了杨秀嫣的刺激,他只会闷在心里而绝对不肯轻易说出口的。
“我完全理解你。”宋莺莺轻声应着,低下头又忍不住抽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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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莺莺明白,萧翊依旧在和杨秀嫣赌气。他想早日成功,所以只能这样拼搏。她绝不能拖他的后腿,否则他一定会勃然大怒。把他惹急了,说不定他还会翻脸无情和自己一刀两断。
见萧翊朝自己投来生气的目光,她赶紧止住了抽噎。想了想,她咬着嘴唇说道,“可是,你休息天的下午就不能分一点时间给我?你晚上早点到我家来,我准备好你喜欢吃的菜和你喜欢喝的酒,我们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这不是很好么?”
“那你来我这里吧。”见她那么伤心,又是那么真挚,萧翊的心软了。他点头道,“承你为我的爱好着想,我很感谢。你的时间比较空,还是你辛苦一点,换两部车到我这里来算了。这样我可以节约一点时间,而且喝醉了也不会躺在你的闺床上丑态百出。只要你一来,我就放下书本和钢笔收工,陪你说笑陪你聊天。晚上的饭菜也是我来买和我来烧。保证你高兴而来,满意而归。好不好?”
“这种话听起来心里才感到真正的舒服。”宋莺莺反怨为喜,噗嗤一笑,抹着眼睛瞅着他把嘴一撅,喜盈盈地说道,“那就一言为定。不过晚上的饭菜还是我来买和我来烧,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那么,今天的晚饭呢?”她抿着嘴,朝他投去一个俏皮的欢笑。
“对不起,今天我要到我妈那里去吃晚饭。”萧翊歉意地答道,“如果我不去,我妈和小翎会等我的。从下个星期四开始吧,到那天我一定陪你好好地吃一顿饭。”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想了一想后,他凝视着她严肃地说到:“另外,你把这两幅书画作品还给杨秀嫣后,从此不准再和她来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这种贪图虚荣的女人在一起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我对你提个要求,从今以后你必须和杨秀嫣彻底断绝来往。只要以后一发觉你和她还有什么藕断丝连、暗中来往的话,我就立刻和你断绝关系,你能做到这一点吗?”
“谁和她有什么来往了?每次都是她来找我的。”宋莺莺见他的神色那么凝重,心里不由哆嗦了一下,赶紧嘟嘟嘴应承道,“好,我以后保证不和她来往就是了。”话是这么说,同时她又这么想到:要不是杨秀嫣叫我来这里拿东西,我怎么和你再续前缘、重订鸳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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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萧翊和宋莺莺又谈上了恋爱。
在萧翊的感觉中,宋莺莺变得比以前更加温柔可爱了。她人长得本来就很标致靓丽,说话又是那么的慢声细气,再加上未说话先盈盈含笑的动人表情,让他感到由衷的高兴。
萧翊果然如他对宋莺莺所表示的那样,每天晚上按着计划埋头沉浸在修改文稿或者写写日记的单调、枯燥生活中,早上则练上几张毛笔字,吃完早饭后就匆匆地去上班。另外,每个星期四的下午等宋莺莺来了后他就给自己放半天的假,和她在说说笑笑中一起做晚饭。两人并不讲什么虚荣,虽说是在谈恋爱阶段,也只烧几个实惠的平常小菜吃吃。宋莺莺知道萧翊讲究的是精神享受而不是大吃大喝,所以也不买什么鸡鸭鱼肉来喂他,只是买些新鲜的蔬菜给他增添维生素,但酒却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一买就是两瓶,由他尽情的喝。萧翊也怪,偏偏每次都只喝一瓶就不再喝下去了。宋莺莺问他为什么不多喝些?他笑着回答道:喝的满意就够了,干吗一定要有多少之分?人要拎得清爽,要适可而止,不能不识抬举。这些知书达理的话,听得宋莺莺心里真是乐开了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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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萧翊的心中还有一件放不下的事情,那就是宋莺莺的工作问题。他不希望她借着长病假的名义整天呆在家里闲着没事干,一个年仅二十五岁的大姑娘,整天好吃懒做的呆在家里干什么?尽管她的叔叔很有钱,但这毕竟和她自己亲自挣来舒舒坦坦的去开销是两回事。他和宋莺莺谈过这个问题,希望她如果觉得身体吃得消的话就去医院上班。每个人都应该自立,应该靠自己的双手来养活自己,而不应该有长时间靠吃长辈的依赖思想。
而宋莺莺呢,她什么事都肯顺着萧翊,惟独在这件事上不肯答应。她推说自己有着一个弱不禁风的体质,一旦疲劳过度就会有两眼朝上一翻晕过去的可能。看见萧翊面露不悦之色,她就阴沉着脸嘟起嘴巴怪不高兴地哼哼到:等身体好一点再说吧。萧翊看见她对自己确实是样样听从,但只有为了这件事嘟嘴巴不高兴,他心想做思想工作也不能操之过急,反正时间还长得很,自己总能做通她的思想工作,也就很少提及这件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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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中,时间又过去了三个月。已经到了初夏的季节。
一天上午,正干着活的萧翊突然心血来潮,在无意之中想到这天是宋莺莺二十四周岁的生日。平时星期四,都是宋莺莺买的菜,那么在她生日的这天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对,买个生日蛋糕悄悄到她家里去一次,吃过午饭后陪她去逛逛公园划划船,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这也算是他当恋人的一种心意吧。这么一想,他便把手里的工具收起来,到医务室去混了半天的病假,交上病假条后连午饭也不吃就出了厂门。
在食品商店里,萧翊买了一个昂贵的巧克力奶油蛋糕,然后骑着自行车,吹着口哨兴冲冲地朝宋家一路而去。
来到宋家的门口,萧翊停下自行车,他举手刚要敲门,却一下子又把手缩了回来。宋莺莺家的门虽然关着,但一阵欢快的笑声却从半开着窗户中里飘了出来。他心里有点疑惑起来:那熟悉的笑声不是杨秀嫣的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窝火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应该去敲门还是应该立刻走开?他曾经嘱咐过宋莺莺,以后不准再和杨秀嫣来往。宋莺莺当时也满口应承,说保证不再和杨秀嫣有任何的关系了,怎么依旧瞒着自己在和她继续来往?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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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堂里的八仙桌上,摆满了高档的好酒好菜好饮料。宋莺莺和杨秀嫣南北对面而坐,秦怀玉坐在西边。杨秀嫣打扮得花枝招展,妖媚娇贵;而秦怀玉则是西装革履,潇洒精神。宋莺莺和平常一样,穿着朴素,落落大方。倒是天然去雕饰,反而显得鹤立鸡群,楚楚动人。秦怀玉的房子已经买好并装修一新了,他上个星期刚从德国回来,打算一个星期后和杨秀嫣到民政局去登记结婚。今天他和杨秀嫣带了从德国买回来的高档礼品专程来这里作客,既是受宋莺莺叔叔的委托,同时也算是他个人感谢宋莺莺这位在无意之中牵线搭桥的媒人。
这顿午饭已经到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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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姐,总而言之,我感谢你给我觅到了这么一位既贤惠又漂亮的小姐的机会。”秦怀玉笑容可掬地说。
“这是她的福分和你的缘分,和我有什么关系?”宋莺莺微微一笑,看看他们含笑说道,“咱们继续吃吧。来,秦先生,嫣儿,我祝你们幸福美满!”
“我真的吃不下了。好,干最后一杯。”秦怀玉应着,喝了口酒,吃了块菜,放下筷子道,“要不是当初你把她带到我那里去,我怎么有缘和她相识?所以你还是要收下我那些礼物的。千里送鹅毛,礼轻心意重嘛!你不收,那实在是让我汗颜得很。这个面子,可一定要给我的喔。”
“秦先生一定要我收下,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就多谢你了。”宋莺莺点头应着,又抿着嘴笑道,“有些事怎么说呢?还不是命中注定的事?不是有这么一句俗话吗:千里有缘一线牵。该是你的,逃不掉,不该是你的,强求不来。”
“我们告辞了。”秦怀玉站了起来,“下午我还有点事情要办。”
“那就不留你们了。”宋莺莺微微一笑,起身送客,“秦先生,请便吧,以后多来作客。”
“莺莺,我们走了。你有空可要来玩的噢!反正我已经辞职了,每天都在家里,随时欢迎你来玩。”杨秀嫣喝完杯中的葡萄酒,用雪白的餐巾抹了一下涂过口红的嘴唇,满脸春风地站起身来。
宋莺莺看看她,没有回答,只是朝她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笑,同时又对她挤眉弄眼地撇撇嘴。鬼脸扮完了,她这才慢悠悠地打开外门,把他们一直送到弄堂口的大马路上。
把他们送上一辆出租车,彼此挥手道别后,宋莺莺这才转过身来笃悠悠地往家里走去。
看到门口的不远处放着一辆熟悉的自行车,她顿时呆住了,胸膛里的那颗芳心也不由自主地怦怦狂跳起来。她本能地快步来到家门口朝里一看,只见坐在沙发上的萧翊脸色铁青,面目狰狞,就像一头受了伤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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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翊,你怎么来了?”宋莺莺战战兢兢地问,吓得两条腿也有点嗦嗦发抖。天不是很热,但她的脸上却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我来祝你生日快乐!”萧翊指了指茶几上的蛋糕,冲着她发出一声阴阳怪气的冷笑,“哼,我没想到还会有别人记得你的生日,而且还是那个人!早知道是这样,哼哼,我就不会去请半天病假特地来陪你。”
“他们要来作客,我能拒绝不让他们来吗?”宋莺莺哭丧着脸嚅嚅地回答。
“我并没有说你的朋友不可以来,但要看是什么样的朋友。”萧翊气得呼吸都粗了起来。他点上一支烟用力地吸着,克制着内心的愤怒冷冷地问道,“我问你,是不是你把杨秀嫣介绍给那个男人的?你把杨秀嫣带到他那里去的目的是什么?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一下,花容失色的宋莺莺流下了津津的冷汗来。她没想到萧翊连这个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可见他躲在窗外已经偷听了不少的内容。她愣愣地看着他,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回答我,他是谁?!”愤怒之下,萧翊控制不住地把桌子一拍,冒着怒火的眼睛瞪着她,那凶恶的模样简直就能把她一口吞下肚子。
“他、他叫秦怀玉。”没有勇气和他对视的宋莺莺低下通红的脑袋,战战兢兢中不得不吐实话道,“他是我叔叔驻浦江分公司的总经理。”
“哈,原来如此!”萧翊发出一声恶恶的怪笑,看着双腿簌簌打颤的她点头道,“哼,参加我和杨秀嫣的婚宴时你喝得酩酊大醉,又是哭又是笑的,我就觉得你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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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脸色惨白的宋莺莺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萧翊不由摇摇头,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压下心中的愤怒,深深地吸了口烟。
停顿了一下后,怒火难忍的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把火冒了出来。用他那犀利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她到:“我去外地出差,杨秀嫣就住到了你这里。从那时她一下子就变掉了,闹得我萧家鸡犬不宁、暗无天日。而后她又和我迫不急待地闹离婚,原来都是你在暗中搞的鬼!哼,看不出外表文静老实的你骨子中竟还有这种瞒天过海、移花接木的好手段!哼哼,我真是瞎了眼中了邪,怎么竟遇到你们这种德性的大美女?好,很好,谢谢你给我上了这么一堂很有回味感的生活课!”说罢,他转身就走。
“阿翊,你听我解释。”宋莺莺一把抓住他,急得眼泪鼻涕双管齐下,哭着嚷道,“阿翊,你别走。求求你了,听我解释嘛!”
“放手!”萧翊眉毛一吊,看着她没好气地吼道,“你放不放手?再不放手,当心我给你一巴掌!”
“我不放,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放。”宋莺莺声泪俱下,依旧紧紧地抓住他的衣服泣道,“我这也是为你好呵,你怎么就不往深的方面想?”
“你还不放手?”愤怒中的萧翊一声怒吼,抓住她的手咬着牙齿冷笑道,“姓宋的,从此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哈、哈哈,妈的,我萧某人这是怎么啦?也不知是祖宗缺了大德还是自己上辈子作恶多端,所以这辈子来了报应,尽他妈的碰着灰头土脸的事!”说罢粗话,他用力把宋莺莺的手一绞一拧,痛得宋莺莺“哇”一声嗷叫,双手无力地松开了他并跌坐在地上。萧翊憎恨地看看她,然后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阿翊,阿翊啊……”宋莺莺哭着叫着,忍着手腕的巨痛从地上爬起来,跌跌冲冲地追出门外想拦住他解释清楚。但萧翊已经踩着自行车飞快地走了。眼睁睁地看着萧翊消失在拐弯处,她满腹委曲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能向谁倾吐,只好回到家里一头扑到床上,“哇”的一下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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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宋莺莺挥手道别后,杨秀嫣和秦怀玉乘上出租车,径直来到秦怀玉下榻的“玉兰宾馆”下了车。
也许是因为高兴,所以在宋家喝多了,杨秀嫣有点飘飘然的感觉。
她有着一种梦想成真的飘然快感。
秦怀玉现在是“光明电子(香港)集团公司浦江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在浦江市的商品房也已经买好并布置完毕,就等过几天和杨秀嫣到民政部门注册登记后到举办婚礼的这一天搬进去居住了。自从和萧翊办妥离婚手续之后,杨秀嫣就一直居住在宾馆里,靠秦怀玉养着她,过着一种舒适清闲的日子。
马上就要名正言顺地做有钱人的阔太太了,杨秀嫣能不兴高采烈么?但与此同时,她的内心同时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在萌动。她希望秦怀玉在最短的时间里再到外地去出差一次。不是到国外去订货,也至少是到上海去述职。总而言之,她需要宝贵的时间,至少需要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悄悄地去做一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事情。
在和冯一嵩鬼混的那段日子里,杨秀嫣有好几次因为大意而没有及时吃避孕药。前两天秦怀玉回来后和要和她**,她兀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两个月没来生理上的例假了,身体内部偶尔还有其他的反应。这意味着什么,她的心里相当明白。和萧翊离婚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如果让秦怀玉知道自己的肚子里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那还不把他气的昏过去?结局是什么,这可想而知。
怀着这种喜忧参半的心情,她和秦怀玉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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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高兴,也许是葡萄酒喝多了,但也许是内心深处那种挥之不去的忧虑吧,杨秀嫣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在上楼梯的时候,刚走了几步,她的腿忽然一软,高根鞋一蹩,一个踉呛,她猝不提防摔倒在水泥台阶上。
“嫣儿,你怎么啦?”走在前面一步的秦怀玉一声惊呼,赶紧转过身去搀扶她。可奇怪的是,倒在地上的杨秀嫣双腿竟一点也不听使唤,怎么也爬不起来。
“哎哟,我的肚子好痛唷。”杨秀嫣皱着眉头咧嘴叫着,坐在地上用双手捂住了肚子,脸色变得惨白,津津的冷汗从她额上密密地沁了出来。
“是不是刚才宋家的食物不洁静让你吃了难受?不过就算是,但好像也没这么快就有反应了吧?”秦怀玉惊讶地喃喃自语,用力地把她抱着依偎在自己的胸前,疼爱地问道,“嫣儿,你觉得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我肚子好痛。”杨秀嫣双手捂着小腹,痛得她呲牙咧嘴地哼哼道,“哎哟,哎哟……”
就在这时,秦怀玉只看见几道殷红的鲜血从杨秀嫣的短裙下慢慢地流到了小腿上。杨秀嫣两眼一翻,皱着眉头痛苦地呻吟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的士,的士!哦,不,出租、出租、出租车!”秦怀玉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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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秀嫣立刻被送进医院的急救室。
坐在急救室外长廊的椅子上,秦怀玉焦急不安地等待着消息。同时,他也觉得奇怪,身体一向很好的杨秀嫣怎么突然会下身出血?难道是自己这几天晚上和她**太厉害的缘故?
总算看见一个护士从急救室里推门而出。
“护士小姐,我太太得了什么病?”秦怀玉赶紧起身急问。尽管还没有结婚,但他对杨秀嫣却这样的称呼。“她有没有生命危险?”
“你是她的先生?”护士小姐看看他,用责备的口气说道,“你怎么一点也不保护好你的太太?她怀孕刚两个多月,能这么的摔吗?幸亏及时抢救,要不,连她的生命都有危险。现在虽说胎儿流掉了,但大人总算安然无恙。你放心吧。”说罢,她匆匆地走了。
“杨秀嫣她怀孕两个多月了?”
秦怀玉顿时皱起眉头转起眼珠来。
在他的记忆中,杨秀嫣的离婚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她没有身孕。如果是她前夫的孩子,那就不会只有两个半月。另外,他去上海前的那一天,临走之前还想和杨秀嫣**。不巧的偏偏是杨秀嫣来了生理上的例假,他只好耸耸肩膀无奈地作罢。这一点他记得相当清楚。他到上海和德国一呆就是三个多月,四天前刚回来。现在杨秀嫣流掉了一个仅仅两个多月的胎儿,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嗨,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画龙画虎难画骨。”秦怀玉觉得眼前直冒金星,奔腾的热血直往脑袋上冲,气得差一点中风跌倒在地上。作为一个男人,什么都可以忍受,唯独“绿帽子”是不能戴的。
“真是一个淫荡成性的女人。”他忿忿地哼了一声,觉得杨秀嫣这个女人颇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胃口。作为一个商界中有身份的生意人,他可以给杨秀嫣金银首饰和大把大把的钞票,可以给她其他方面的物质享受,但他容忍不了她带给自己这方面的耻辱。他少不了时常要在外地东奔西跑的出差,谁能保证自己刚刚从前门走出去还没五分钟,后门就溜进来一个和杨秀嫣幽会的小白脸?
“这种无耻之尤的女人要了干什么?我出差之前看她那叮嘱我时一本正经的神态和表白态度的口气!”秦怀玉喃喃地问自己,“除了漂亮她还有什么?刚和她认识时,我要她**,她推三阻四地摆出一付三贞九烈的姿态,冰清玉洁的模样,惺惺作态地说要离婚以后并和我确定了恋爱关系后才肯和我**。为此我还很敬重她这传统的道德观呢。想不到原来竟是这么一个不守妇道的贱货。看来她的那些表现都是在演戏,只不过是用来哄骗我爱她娶她的一种手段而已。真是又要做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难怪她的前夫要拿皮带把她伺侯的遍体鳞伤了。这个狡猾的女人,也太工于心计和恬不知耻了。这天灵地杰的浦江市漂亮贤惠的女人多得满目皆是,哪里不能再找一个?幸亏没和她结婚,否则,以后生下来的孩子到底是谁播下的种子我都不知道……”
这么一想,他朝急救室关着的门看了一眼,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冷冷地哼了一声后,他带着一种从此摆脱灾星的轻松感觉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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