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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是格外的晴朗,太阳高高悬在空中,暖洋洋地给人带来一种春的享受。
各人拿着一张属于自己的“离婚证书”,萧翊和杨秀嫣走出了民政局。
“萧翊,我们现在都有一个新的自由之身了。”杨秀嫣看着萧翊,心神不定地说道,“你确实是个言而有信的男子汉,能这样平平静静结束我们的关系,我感到很高兴。作为上午还算是夫妻,现在则算是朋友的你我,我们两人能不能抛弃前恨旧怨的一笑泯千仇?我想请你吃晚饭。你不会拒绝吧?”
萧翊微笑着摇摇头,瞟了她一眼,点上烟吸着,悠悠然地说到:“对你的盛情相请我深表谢意。不过恕我直言,道不同不相与谋,这晚饭就免了。我从你的神态中看得出你的心情很舒畅很愉快。你之所以要请我吃饭,是因为你总算摆脱了我对你的束缚,可以放心地沿着你暗中已经铺设好的后路,借着得意的春风一路绽开着尽情的欢笑毫无顾忌地前往了。另外,这样的请我,无非是想要讨好我,目的就是要我在这十五天的日子里不来找你。是吗?你放心吧,我不会来找你任何麻烦的。真要拖你,我今天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随便你怎么想。”杨秀嫣看着他,终于彻底地放下了心。她忍不住咯咯地欢笑起来。她笑的妩媚艳丽,这是一种充满了青春魅力的欢笑;她笑的心花怒放,这是一种蕴涵着对未来美好的向往;她笑的神采飞扬,这是一种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欢快。
“不过你确实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止住了笑后,杨秀嫣看着他点点头,感叹地说道,“对很多事物洞察得比较透彻,逻辑推理的思路也还算清晰。假如你把你的聪明才智放在书法创作中并被书法界所承认,你会是个绝对出名的书法家。但遗憾的是你把你的聪明才智放在了你永远不可能成功的写作之路上,因为你的性格将注定你是一个在这方面劳而无功的悲剧人物。举个例子来说,就象一只在玻璃箱里到处乱飞的苍蝇,看上去到处是一片光明,但永远飞不到你想到达的目的地。”
“纵然是达到不了目的地,我也不会后悔。”萧翊苦笑着说道,“我一直记着柳永的一句词: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也许我一直不会成功,但我决不为此后悔。以后到了耄耋之年,当我的子孙问我:老爷子,你年轻的时候有过事业心吗?我就会摸着我下巴颏上的山羊胡子,乐呵呵地对他们毫无愧色地说:尽管我没有成功,但我既没有虚度年华,也没有浪掷青春。只不过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罢了。成功与否我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对事业追求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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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典型的阿q!”杨秀嫣心里嘀咕了一句。她撇撇嘴,摇了一下秀丽的脑袋,“好了,既然你听不进我的逆耳忠言,我也不打算再对牛弹琴了。你不肯赏脸吃晚饭,我们就此道别吧。与人为善是我做人的原则之一。所以分手之前,我再送你几句话。脾气不要太倔,该转弯的时候就转弯。比如象我哥哥要帮你在报纸上发表连载,你又何乐而不为?当时你转了这么一个弯的话,说不定你的小说已经在报纸上刊登了。你写小说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发表?只要能够成功,你管是谁帮的忙?他看得起你也好,看不起你也好,他帮你想办法是出于器重呵护还是出于同情怜悯,甚至是其他的目的,其实都无关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借着他的力量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红楼梦》好象有这么一句话:凭借好风力,送我上青云。能屈能伸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可惜的是你太傲气太清高。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千万别错过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再说,你整天写那些工人方面的故事会有什么精彩内容?又有几个人会去买了看?出版社能给你发表吗?声明在先:我并不是看不起工人,因为我也是个工人。但凭良心讲,工人算什么东西?说的难听点,只不过是生活在最低层的苦力而已!萧翊,说句真心话,你人确实不坏,只是脾气太死板太固执。希望你改一改自己这傲慢清高的个性,否则你很难实现自己的夙愿。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听与不听,全在你自己一念之间。好,你自己保重。再见!”说罢,她笑着挥挥手,在马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钻进车厢挥挥手后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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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那辆出租车绝尘而去,萧翊的脸上浮起一层涩涩的苦笑来。他脱下眼镜,掏出手帕擦着有点蒙上灰尘的镜片,想着杨秀嫣的临别赠言,心里不觉有些惆怅。戴上眼镜后,他喃喃自语到:“我难道一定要改变我的个性?我写出来的东西难道就真的没有艺术价值,难道非要靠走后门才能发表?假如是这样,我的东西纵然刊登了,在读者的心中,那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不,甚至连昙花一现都比不上。昙花开放的时候,还有很多赏花人在树前月下争先恐后地围着观赏呢,我的东西在读者的面前只不过是过眼云烟。假如是这样,发表了又有什么意思?无非是浪得虚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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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总算获得自由和新生喽!”容光焕发的杨秀嫣拿着“离婚证书”在秦怀玉的眼前挥舞着,一脸的眉开眼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了。
“恭喜你从此摆脱纠缠,脱离苦海。”秦怀玉微微一笑,抱起她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子,一边亲吻着她通红的脸颊,一边兴奋地说道,“好,太好了。我也彻底放心了,以后对外人介绍,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称你是我的未婚妻了。另外,我托别人买房子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价格不算很贵,大概三十多万人民币。等一切布置好后就和你去注册结婚。嫣儿,你说好吗?”
“唔。”杨秀嫣羞涩地点点头,心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高兴。她从此可以做一个有钱人的太太喽!就像电影《刘三姐》里那个乡巴老头怎么说的?噢,好象是“山珍海味,不厌其精,瓜果点心,不厌其多”吧?那只是农村乡巴地主老头的享受观,仅“山珍海味,瓜果点心”而已。她杨秀嫣的享受可绝不止这些吧?这一生一世有着吃不厌的鸡鸭鱼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看不尽的灯红酒绿,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还可以和宋莺莺一样,辞去工作后整天在家享福,再也不用担心上班迟到、下班早退这类的烦心事情了,嗨嗨,这多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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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天我要出差去,这次时间可能比较长。”秦怀玉看着杨秀嫣说道,“要让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了,我感到很抱歉。”
“多少时间?”杨秀嫣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深情地问。
“大概要三个月吧。”秦怀玉喝着咖啡,看着她缓缓地说道,“我要到德国去谈一批机械设备,等这里的厂房造好后就要运输进来及时安装。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效率,一切都按计划执行。”
“三个月,这么久啊?”杨秀嫣皱了皱眉头,一付怏怏不乐的神态。
“实在对不起,公务在身,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秦怀玉看着她歉意地说道,“不抓紧时间工作,不拼命奔波,哪来这么高的薪金?”
“那我怎么办?”杨秀嫣嘟嘟嘴,撒娇般地斜了他一眼。“你这么一走,人家怪寂寞的。”
“嗨,”秦怀玉笑了起来,放下咖啡杯耸耸肩道,“你没什么好担忧的。怕寂寞的话可以回你的娘家去住,也可以到宋莺莺小姐那里去住。你们可以一起出去看看电影,跳跳舞,逛逛商店什么的。这里你又有钥匙,来去自由,反正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他笑眯眯地凝视着唇红齿白、美艳脱俗的她,感情缠绵地说道,“实在闲的难受,在这段空闲时间里你就想办法去学开车。到时候我给你买一辆‘桑塔纳’,你可以开出去到处兜风。逢年过节,我们还可以到外地风景秀丽的地方去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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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买车?这可是你说的哟!”杨秀嫣听了高兴得差一点昏过去。哇噻,又是房子又是轿车又是旅游,嗨,这是什么样的生活哟?幸亏自己理智清醒,办事果断,打定了主意没和萧翊过一辈子,否则,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岂不都是水中月镜中花?
“那我就学车去吧。”杨秀嫣兴高采烈地点点头,看着他撒娇般地说道,“你可要早点回来,真的,尽管这里很豪华,但一个人住着也怪寂寞的。物质条件优厚固然是好事,但我注重的是精神享受。别让我整天想你。”杨秀嫣娇滴滴地睨视了他一眼,眸子里尽是浓浓的醉意。
“你以为我舍得离开你这个千媚百娇的大美女吗?”秦怀玉微微一笑,点点头,看着她深情地说道,“我巴不得整天和你呆在一起才好。可是没有办法,工作第一嘛。你放心,我出差以后,每个星期三和星期六的晚上七点整都会给你打国际长途和你聊天的。另外,你辞职的事有结果了吗?那么辛苦的三班制工作,早点辞了吧,我会养着你的。”
“靠男人养着,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杨秀嫣嘴上这么地回答,心里却乐呼呼地像吃了一口白酒那么的热。她假惺惺地说道,“那件事大概快批下来了吧。我也不是一个好吃懒做的女人。虽然辞了职,但也不要你养我。等你们公司开出来以后,我到你的公司去上班怎么样?”
“好啊,这当然没什么问题。”秦怀玉频频点头,觉得她真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女性。“我们公司是搞电子产品的。对了,你在这段空闲时间里,白天去学开车,晚上可以去哪个夜校学一点电子方面的基础知识,然后到我们这里来应聘。告诉你,在这方面我向来是公事公办的,没有一技之长,你就是我的太太我也没有办法给你安排工作。”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对电子方面的东西不感兴趣。”杨秀嫣嘻嘻一笑,对他眨了一下眼睛。她想: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哄哄你高兴,好让你把我当成一个勤奋工作、要求上进的女性。你还当真起来。真是个拎不清爽的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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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早点休息吧。”秦怀玉搂住她的小腰,轻声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是不是应该在床上好好地慰劳我一番?”
“可我今天早上来了例假。”杨秀嫣苦笑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等你回来吧,你回来后我一定加倍补偿你,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
秦怀玉看着她,失望地耸耸肩膀,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来。
“另外,你到了外面,可不能去拈花惹草玩女人。要是被我知道,我可饶不了你!”杨秀嫣沉下脸,冷冰冰地特地关照,“你们男人啊,十个当中有九个半在这方面是不肯安分守己的。我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人,绝对不会背着你在外面做出有损于自己和你名誉的事情。同样,我也绝不容忍自己的男人在外面胡作非为。”
“不是男人,是你的先生。”秦怀玉鸡啄米般地直点头,“放心吧,我的大美女。我也是一个洁身自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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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民政局出来后,萧翊来到萧老太那里。
“妈,我和杨秀嫣的事情已经彻底了断了。”他抽着烟,坐在沙发上说道,“我暂时还住在老房子里你看怎么样?接下来我就要办理卖房子的事情了。住在那里可以方便些,让前来买房子的人好直接看房子谈价钱。那里的房子处理掉以后,我还要到苏州去转一圈,看看那里的墓区哪个是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接着我再陪你去实地看一看,决定下来后我就去买墓穴,好让三位老人家早点入土为安。那里的风水好,离我们浦江又近,扫墓时来去也很方便。你看怎么样?”
“一切由你作主。”萧老太应着,她正忙着给鲁宾华和孙玲玲做结婚时穿的各种衣服。儿子大了,自然应该放手让他去处理各种事情了。想了想后,她放下剪刀,看着儿子犹豫不决地说道,“小翊,你看这老房子是不是不要全部卖掉,留一间下来行不行?”
“为什么?”萧翊掸了一下烟灰,不解地问。
“你以后还要结婚的。”萧老太吞吞吐吐地说道,“等你以后结婚前,我就搬到那里去住。省得给你找麻烦。”
萧翊苦涩地一笑,眼中射出两道憎恨的目光来:“妈,我想我以后再找到像杨秀嫣这样的女人,也该是我命中无妻的孽缘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还是有备无患为好。”萧老太小心谨慎地应着,“留一间下来,就是自己不住也可以租赁给外人的。”
“知道了。”萧翊明白母亲的用意,只好勉强点头答应。他把烟蒂扔进烟缸里,人往沙发上一躺,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
萧老太看看儿子,心里难过地叹息了一声。她知道,离婚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不论是谁,碰到这样的事情心里总是不好受的。何况儿子以前对杨秀嫣是那么的疼爱,而杨秀嫣却是这么的所作所为,儿子的心里当然不是滋味。现在他又变成了孑然一身的人,难免会产生一种闷闷不乐的思想情绪。萧老太知道,精力充沛的儿子从来不会有无精打采的时候,他一有空闲不是写字就是看书,决不肯把宝贵的时间放在打瞌睡上的。现在这种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也着实让她这个当母亲的揪心。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活,给昏昏入睡的儿子盖了一条毯子后,在抽屉里取出一些钱,走出家门到外面去买些酒、菜回来。她要在吃晚饭的时候好好劝说一下儿子:书中自有颜如玉。就凭他的为人和才华,还怕以后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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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晚饭,萧翊从母亲那里回到自己的家。
昨天看上去还很坚强的他,今天却变得好像有点一蹶不振了。坐在椅子上,他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一口接着一口的喝茶。他既失去了练书法的雅趣,更缺乏了写小说的信心。他只觉得浑身没劲,心里就好像缺了点什么,总有一种百般无聊的感觉。
虽然在母亲那里喝了两瓶黄酒,略略地感到有些醉意,但他觉得并不过瘾。心绪茫然的他决定再去买一瓶酒和一点熟食来消磨时间。他要好好思考一下,到底是继续走这条艰难的文学创作之路呢还是改弦易辙,听一次杨秀嫣的忠告,从此告别钢笔和绿色方格的文稿纸而换上毛笔和雪白的宣纸,走一条迈向书法殿堂的艺术之路?
在店里买了一包油氽花生和几块五香豆干后,他又买了两瓶花雕酒。看看菜,他又看看酒,心里不觉有些迟疑:“两瓶酒够吗?够乎哉?不够也!”他好酒,但不在乎菜。只要有酒喝就行了,至于用什么菜下酒,他是很无所谓的。搔了搔头皮后,他又买了一瓶花雕酒,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家。
心里苦闷的他一个人自斟自饮,喷香的油氽花生嚼嚼,美味的五香豆干啃啃,略带苦味的黄酒咪咪,没多少时间他就喝完了一瓶花雕黄酒。虽然脑袋有些昏沉,但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醉。看见香烟没了,他打了个饱嗝,站起身两腿轻飘飘地来到写字台前,打开抽屉拿香烟,冷不防一眼看到了抽屉里那支已有一段时间没碰过了的洞箫。
看着洞箫,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狄潇潇。他头重脚轻地打开书橱,再拿钥匙打开厨里一只上了锁的小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支笛子和一本相册。相册里,有着狄潇潇的单人倩影以及和他一起在公园里游玩时的合影。
看着狄潇潇那温柔的表情,看着她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萧翊突然间忍不住双臂伏在桌子上,把头蒙在双臂中伤心地嚎啕大哭起来。是苦酒喝多了还是辛酸事太多?是自己的生活之路太坎坷了还是自己的爱情之果太苦涩?
哭了一会,他觉得心里轻松了些,这才抬起头来。抹了一下涟涟的泪水后,他唏嘘一声,把相册翻过几页。
这一页里面夹着一张他和狄潇潇在一丛蜡梅前的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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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翊记得很清楚:那是几年前冬天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日子,他和狄潇潇到公园里去踏雪寻梅,红梅没访到,黄梅却被他们悄悄地采了几枝。当时两人走进一个亭子避雪,狄潇潇笑着出了个上联:“师兄大胆,竟敢背对小妹暗藏春色。”他嗨嗨一笑,想也不想就回答她到:“贤妹小气,哪能面直大哥明察秋毫。”两人相视一笑,心里觉得真是快活至极。接着狄潇潇要他当场赋词一首以作纪念,他就作了一首《蝶恋花》:
长夜孤独谁伴梦?水瘦山寒,冷月凄凉共。银桂飘零风戏送,红枫乏力霜醉弄。
天生傲骨寒客种。冻蕊噙香,冰枝衔幽耸。欲问情操几多重,且听白雪轻歌颂。
当时狄潇潇默默地凝视着他,良久没有说话。好长时间,她才眨了眨明亮的大眼,朝他投去含情脉脉地一笑,算是一种回报。作为才女,她也自然也不甘落后,好像准备好似的,她从口袋里掏出印有空白五线谱的纸,叫萧翊把词写上去。接着稍一思索,她便低着头捏起笔,在纸上刷刷一阵秋风扫落叶,没多少时间就把这首词谱好了曲子……
想起往日的情景,萧翊凄凉地一叹。抆了一下泪水后,他握箫在手,噙在嘴里慢慢地吹起来。箫声如诉如泣,透过窗户远远地飘向外面的寒夜中。
这首《蝶恋花》的曲子,原是狄潇潇所作。因为萧翊善箫,狄潇潇善笛,狄潇潇的母亲孔夫人就略作修改,把它改成了“笛·箫二重奏”。他现在吹的曲子,是这首《蝶恋花》中箫乐的主旋律。
“笃、笃”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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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会有谁来?”昏昏沉沉的萧翊放下洞箫,心里有些奇怪。他用力擦擦眼睛,合起那册影集往床上一扔,然后装出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门,只见一位眉清目秀的女子穿着一身绿色的军便装,亭亭玉立在门外。
“果然是你,翊哥!”那女子又惊又喜,发出一声雀跃的欢呼。
“你——?”萧翊却倒抽一口冷气,心里顿时发起了毛。这不是狄潇潇么?虽说他是个胆子极大、同时又不相信迷信的人,但双腿却也有点控制不住地簌簌发抖。
“翊哥,你不认识我了?”那女子朝他惊讶地看着,“我是婷婷啊!”
“哦,原来是婷婷,请进。”惊魂未定的萧翊这才松了口气。他赶紧打开门让她进来,一边抹着额上吓出来的冷汗道,“嗬,差一点把我的魂吓掉!几年不见,你怎么长得和潇潇那么像啊?”说着,眼圈有点红了。他强行克制了一下,没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
狄婷婷跟着他走进家里。萧翊给她泡了一杯茶,心里伤感地叹息一声到:“婷婷,你请喝茶。嗯,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儿的?”
“是你的箫声把我引到你这里来的。”狄婷婷喝了口茶道,“我来这里探望一位战友的父母。经过你家附近,远远地听到从你这里传来那首《蝶恋花》的主旋律。我还奇怪呢,除了你和我姐,还有谁会吹这你们俩合作的箫笛二重奏?难道是你在吹这首曲子?可我想想也不对啊?你不是住在这里的嘛。不过我以前听姐姐说过,你有个大阿爸住在这里,所以我就斗胆敲了门,看看是不是你?想不到还真的是你。”
说到这里,她打量了一下房间,看到桌子上的酒和菜,再看看满脸憔悴的萧翊,她的眉毛不由抖动了一下,轻声问道,“翊哥,你这是怎么啦,怎么一个人喝闷酒?看这崭新的家具,是不是准备结婚?这不是好事吗?喝闷酒干什么?翊哥,你几时结婚?”
“不是准备结婚,而是刚刚离婚。”萧翊冷冷一笑,点上香烟吸了起来。
“离婚,为什么?”狄婷婷惊讶地瞪圆起眼睛,看着他不解地问。她这才发觉,萧翊的眼睛有些红。
“为什么?”萧翊一声苦苦的涩笑,一对浑浊的近视眼本能地朝一边的写字台上望去。写字台上,有一厚叠已经抄写完毕的文稿纸放在上面。他一声怪笑道,“因为是个平民百姓,因为是个没出息、没能耐的窝囊废,所以处处被人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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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一说,狄婷婷沉默不语了,她知道萧翊的话里含着他记恨于她狄家的事。她朝萧翊投去同情的一瞥,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她打量了萧翊一眼,只见他的脸色青中发白,眼睛里充满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愤恨目光,她不由在暗中打了个寒噤。想了一想,她叹了口气到:“翊哥,我记得你以前很少喝酒,现在怎么变得全沾上了?你现在这付样子,要是我姐姐泉下有知,她一定会很伤心的。”
“你认为我颓废消沉了是不是?”萧翊觑着她又是一声怪怪的恶笑。他打开另一瓶黄酒,给自己倒了个满杯,大大地喝了一口道,“不,我是不甘失败的。我承认我有颓废和消沉的时候,但我马上就会恢复过来。人嘛,总会有逆境和顺境的交替过程。哼,哼哼,我萧某人就像关汉卿《不伏老》中所说的那样: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槌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我相信我萧翊是一个打不倒、击不垮、挫不败、摧不毁、昂昂然一个男子汉!”
“看来你还有点英雄气概。”狄婷婷赞许地点点头,鼓励他道,“翊哥,人是要有点精神和毅力的。不是有这么一句歌词么:跌倒算什么?我们骨头硬,爬起来再前进。你别灰心丧气,离婚怕什么?再讨一个不就是了?我身边正好有个现成的姑娘介绍给你,她是我爱人的表妹。翊哥,我帮你撮合一下好不好?她最爱有事业心的男人。”
“得、得、得!”萧翊忽然发起了无名之火,把酒碗往桌上重重一顿,粗着喉咙嚷道,“我讨厌这样的女人!什么事业不事业?全在做投机生意!成功了,说是慧眼识璞。失败了,就大吵大闹的离婚走路。哼,对这种女人,我算是彻底的领教和看穿了。”
“翊哥,你怎么能这样的一概而论?”狄婷婷不高兴地皱皱眉头,“我是在为你考虑。你不愿意就算了。算我说了一句废话,这还不行?”
“对不起,我有点过分了。”萧翊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赶紧打了个招呼。他痴痴地看着长得酷似狄潇潇的狄婷婷,心里不免感叹万分。想起和狄潇潇昔日的恩爱感情,想起狄潇潇无奈地离开自己,想起狄潇潇死于自杀,感情变得脆弱的他在不知不觉中泪水又涌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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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哥,你是不是又在想我姐姐了?”狄婷婷终于看到了床上放着的那册影集,她的声音也变得沙哑了,“都这么些年了,你把她就忘掉吧。”
萧翊没有回答,只是双手捧着酒碗,两眼定定地凝视着她,伤心的眼泪,从眼睛里无声地涟涟而下。
“翊哥,你这样的看着我干什么?不要吓人好不好?”狄婷婷被他看得有点心惊胆战。她拢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抿了一下薄薄的嘴唇,也难过地说道,“翊哥,你别再想我姐姐了。是我狄家对不起你,而不是你对不起我姐姐。已经这么多年了,把她忘掉吧。你可是个只流血不流泪的男子汉啊!”
萧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抹去泪水后,他叹口气,抬起头来喝了一大口酒,有点醉态朦胧地叹息到:“剪不断,理还乱,要我不想何其难。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昏暗。唉,问我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滔滔向东流。婷婷,好几年没见了。你还好吗?”说着,他又点上一支香烟吞云吐雾起来。
“我挺好的。”狄婷婷点点头,看着他有点提心吊胆地问道,“翊哥,你没喝醉吧?”见他摇头否认,她又不失时机地说道,“还是说说你吧,愿不愿意我把我的小姑介绍给你做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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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过一段时间回答你怎么样?”萧翊烦恼地皱皱眉头,无精打采地说道,“现在我的心里很乱,想一个人冷静一阵,思考一下自己在这段婚姻中的失败原因。你说好吗?”
“可以,不过最好早点告诉我。我大后天就要回部队了。”狄婷婷应道,“我小姑是个很不错的人,没有十分的把握,我既不会把她介绍给你,也不会把你介绍给她。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她站起身来。看见写字台上那些稿子,她迟疑了一下后问到“翊哥,你至今还没有发表过一篇小说?甚至连短篇小说也没有发表?”
萧翊点点头,大大地喝了口酒到:“要是已经发表,我早已成名成家了,还会落魄到如此地步?”
狄婷婷走上前,拿起写字台上的文稿,稍稍地翻了几页,娓娓地劝到:“翊哥,你别那么的倔犟了。需要帮忙,你尽量开口。千万别憋着我大阿爸的气。要知道,你已经是个快三十岁的人了。”
“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我没打算向任何人开口帮忙。”萧翊抓了几粒花生放在嘴里嚼着,脸上毫无表情地说道,“顺其自然吧。有用的人,总有一天会脱颖而出。无能的人,虽然有可能会红极一时,但很快会因为经不起实践的检验而渐渐凋谢。所以,我觉得还是从前门进去正大光明些,就让时间老人来检验我的这些习作吧。”
“为何仍是老脾气?”狄婷婷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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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萧翊兀地一怔,愣愣地凝视着她,眼前浮现出狄潇潇的身影来。因为这句话,是以前狄潇潇词作中的一句。
“你最大的吃亏,最大的不幸,恐怕就在这一点上。”狄婷婷无奈地摇摇头,瞅着他怅然地说道,“倔犟、冥顽不化,纵然用九牛二虎之力也拉不回你已经抱定的主意。所以弄得不好,这个致命错误将是你终身悲剧的根源。”
萧翊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上。他喝干最后一口酒,眼神变得浑浊起来,脑袋也变得有些涨痛,额头上深深地印刻着细细的皱纹。
狄婷婷犹豫了一下,拉过椅子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她柔声细气地说到:“翊哥,你得改一改这个致命错误呵!三十而立,你立了吗?”
“唉,别说了。”萧翊不耐烦地挥挥手。他看看床上那本相册,再看看眼前的狄婷婷,随着一声抽噎,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无声而下。
“翊哥,有些事你就想开些吧。”狄婷婷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的声音也变得颤栗了,难过地摇摇头道,“假如我姐姐在地下知道你还一直这样的想着她,她一定会心满意足的。可是你也不能老是这样的过啊?”
萧翊没有回答,只是把一对饱含泪水的眼睛转过来定定地凝视着她。无声的泪,从眼眶里抑制不住地滚滚而下。
“翊哥,你这样多愁善感干什么?你不要吓我好不好?”狄婷婷伤心地劝着,脸在无意之中红了起来。她被他那痴痴的眼神看得心慌意乱起来,人也吓得有些手足无措了。她知道自己的脸型酷似堂姐狄潇潇。要是这个痴情的翊哥万一走火入魔、把自己当成了堂姐的替身,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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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萧翊以前和堂姐的爱情以及他俩的悲剧,狄婷婷的心里也有点隐隐发酸,眼睛也跟着湿润了。她掏出手帕默默地擦了一下眼睛,勉强地笑到:“翊哥,面对现实吧,人死不能复生。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是我大阿爸对不起你,他也对不起我姐姐。这些年来,他不知为此苍老了多少。这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惩罚吧!翊哥,你可要把精神振足起来。我刚才说了,你是个流血不流泪的男子汉,何必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是醉眼朦胧还是泪眼朦胧?睁着朦胧双眼的萧翊看着面前楚楚动人的狄婷婷,他兀地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站起来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狄婷婷,随即拥着她倒在床上,并使劲地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用他那充满了烟酒臭味的嘴巴拼命地亲吻起她来。
“翊、翊哥,你……”狄婷婷吓得浑身发抖,双手使劲地推着他的身体挣扎着,“翊哥,你、你放开我……你别、别胡闹……啊!”
萧翊紧紧地抱着她,喘着急促的呼吸,费力地说到:“小笛儿,我以前从来没有碰过你一次。今天,你就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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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笛儿?”
狄婷婷听了一怔,这个称呼,她知道是萧翊在暗中对她堂姐狄潇潇的爱称。她犹豫了一下,反抗的手顿时变得没有力气了。仰面躺在床上的她胸脯急剧地起伏着,默默地看看萧翊,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要说什么,但又没说出来。她发出一声哀婉的叹息,眼圈一红,闭上眼睛,稍稍侧过脸,凭他解着自己的衣扣,再也不反抗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萧翊忽然松开了她。
“我在做什么?”他一声恨恨的自责。是的,他一向就自诩自己是一个从来不肯勉强别人干一件不想干的事情的真君子,现在的所作所为,岂不是一种对自己的夸口的践踏?他在内心深处责备自己的言而无信。
“婷婷,实在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他悔恨地说着,拉起因为挣扎、反抗而衣服也松散了的狄婷婷,低着头羞愧地嚅嚅道,“我怎么变成了野兽?婷婷,实在对不起。”
狄婷婷脸红耳赤地看看他,拢了一下有些松散的头发,慢慢地低下秀气的脑袋,什么也不说,却伸出自己纤纤的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闭上眼睛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口上,倾听着他那胸膛里“怦怦”狂跳的声音。良久,她才睁开眼睛看着他,用一种充满了复杂感情的口吻极轻地说到:“翊哥,你不是一只想要发泄本能的野兽,而是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你想要就要吧,我愿意代替我姐姐给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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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婷婷在梳妆台前梳理好有些凌乱的蓬花式头发,又在镜子前将身子转了一个圈,看看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她这才放心心来。
看着坐在沙发上抽烟的萧翊,狄婷婷无声地叹了口气。她靠近他,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脸红红的,声音幽幽地说到:“翊哥,你别再那么消沉了,更别再想我姐姐了。面对现实,还是继续走你的生活之路吧。我后天就要回部队。如果想和我的小姑谈恋爱,你就在两天之内打电话给我,我立刻安排你们见面。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你要保重。以后回浦江出差,方便的话我也许还会来看你,但刚才这种事就下不为例了,你以后就把我当成自己的妹妹吧。你的生日是中秋节,以后我像姐姐一样,也在那一天送一首笛子独奏给你当生日礼物。好吗?”
萧翊无声地点点头,掸了一下烟灰,看看她,又赶紧低下羞愧的头,局促不安地说到:“婷婷,我该说什么才好呢?”
“什么都不要说。”狄婷婷应着,站起来豁达地说道,“事情已经结束了,我也就全部忘记了。翊哥,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这里离车站很远,我骑自行车送你。”萧翊感到于心不忍,因为在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十一点多了。他刚要去取自行车,但被狄婷婷拦住了。
“翊哥,走着去吧。”她这样地说,“我想透透深夜里的新鲜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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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
就像谈恋爱般,狄婷婷很随便地用手挽住了萧翊的胳膊,但彼此之间谁都没说一句话。就这么默默地走着,一直用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汽车站。
终于等到了通宵车。
狄婷婷把手从萧翊温暖的胳膊里抽出来。她神色暗淡地看了他一眼,对他挥挥手,眼圈忽然一红,声音哽咽地说到:“翊哥,你珍重!”说罢,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萧翊看得很清楚,上了车的狄婷婷还没来得及找个位子坐下就用手捂住脸哭了起来。
望着远去的车子,萧翊不由一声哀叹:“我这是在做什么呀?她是把自己当作潇潇来安慰我的,我怎么能由着感情的冲动而玷污她的清白之身?萧翊呵萧翊,你怎么变得连禽兽也不如了?潇潇要在九泉之下知道的话,她会怎么想呢?”凝视着浩瀚的夜空,他悔恨交加地咬了一下牙齿,扬起手来,狠狠地抽了自己两个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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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中,萧翊没有给狄婷婷打电话,狄婷婷也没有给他打电话。因为不知怎的,萧翊总感觉到已经有另一个女人的身影悄然无声地印入他的心灵深处了。不过,尽管他想她,但他决不会主动去找她。这就是他萧翊的清高之处和傲气所在:同样,这也是他的致命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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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怀玉到上海去了。他把浦江的具体事宜向宋家驹汇报完毕,然后直接去德国一个叫巴伐利亚的城市和有关制造商商谈进口机器设备的事宜去了。
身边突然没了个男人作伴,**高昂的杨秀嫣只觉得寂寞孤单,浑身难受。好在她是个很会靠混过日子的人,秦怀玉要她去学开车,她当然求之不得,至于学什么电子基础技术,那就免了吧。她找了一个培训驾驶员的学校学起开车来。在这方面,她倒确实很勤奋,脑袋聪明加上谦虚好学,在短短三个月中,她就顺利通过了驾校的学习考试,拿到了小车驾驶员的驾驶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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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杨秀嫣的领导通知她说,她的辞职申请被批下来了,要她下午到厂里办理有关手续。
在和萧翊闹离婚的同时,杨秀嫣就把辞职申请交给厂里了。她的辞职申请书上家庭签名同意人是她的母亲杨老太。
杨秀嫣已经好长时间没回去了,一直住在秦怀玉那里。杨老太听儿子杨秀斌暗中告诉她说,姐姐找了一个香港来浦江市开公司办企业的有钱有财的大经理,并一直住在他那里,她虽然气女儿不知廉耻,但也只能眼开眼闭地接受这门新的亲事。这个女儿一向自以为是,打定了主意要干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她。唉,女大不由娘,一切由她去吧!反过来说,嫁这么一个有钱有财的阔佬,女儿以后的生活总比要和那个萧翊在一起有着天壤之别。说不定自己以后也可以跟着沾光。因此,她心里虽然没什么反对。但嘴上还是嘀嘀咕咕地把女儿臭骂了一通,叫她这次嫁出去后再也不要回来。也难怪杨老太对这个宝贝女儿恨之入骨,杨晟涛可是被这个不孝的女儿给活生生气死的。骂完后,她这才在那份辞职书上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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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厂里办完辞职的有关手续出来,时间是下午四点多钟。
一身轻松的杨秀嫣在繁华的商业街上转悠。学开车的时间是每周一、三、五,这天是星期六,驾驶学校不上课。秦怀玉临走之前给她留下一千多块钱,足够她花几个月了。现在再也没事可干的她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打发时间消磨光阴了。
她想了想,打算打个电话给宋莺莺,告诉她晚上到她家里吃饭并住在她家,俩人也好作个伴。正在找电话亭的时候,她无意之中看到了走在人流中的冯一嵩。
冯一嵩自去年盛夏那天晚上被陈折梅狠狠地揍了一巴掌逃之夭夭后,杨秀嫣就再也没见到他。
想起那天晚上冯一嵩被打得满脸是血的情景,杨秀嫣心里觉得挺过意不去。是不是应该叫住他和他打个招呼,表示一下上次他被打的歉意?
想起远去德国出差的秦怀玉要几个月后才回来,她的心里突然一动:既然秦怀玉暂时不能回来,自己在短期内不是可以和这个冯一嵩尽情地玩上一段时间?已经有着丰富性经验的她深有体会:不论是萧翊、秦怀玉还是张境斯,在那方面他们都无法和这个身材魁梧、体格健壮的冯一嵩相比,他要比他们三个人都有趣和厉害。如果说从她旺盛的生理需要上来择偶,那冯一嵩肯定是她毫无疑问的唯一选择。
这么一想,她的脸不由有些微微发烫。是啊,秦怀玉长期包着一套客房,她已是这个客房的女主人了,那里的服务员和她基本上都已经认识。就说冯一嵩是自己的表弟,看来谁也不会多管闲事。许多事情,宾馆里的服务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或者不知道的。她可以和冯一嵩在宾馆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尽情寻欢作乐,以此来消磨孤独寂寞的漫长之晚……
打定主意,她快步来到冯一嵩的背后,缓缓地叫了他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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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是杨秀嫣,冯一嵩的脸上不由露出一层微笑,停住脚步看着她礼貌地应到:“你好,嫣儿。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怎么样,你好吗?”
“我很好。”杨秀嫣眉飞色舞地回答,“你呢,女朋友有了没有?”
冯一嵩摇摇头,自嘲地叹息到:“也许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原因吧,有过几次机会,但都没有谈下去。人生难得一知己啊。尤其是红颜知己,更是难得。嗯,你到哪儿去?”
“闲着没事,所以在外面随便逛逛。”杨秀嫣满脸欢笑。听说他还没有女朋友,她顿时变得神采奕奕起来,看着他眉目传情地反问道,“你到哪儿去?”
“我今天在设计院开一个技术研讨会,现在正好下班回家。”冯一嵩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看着她眼睛里明显地闪烁着挑逗的媚光,迟疑了一下后,轻轻地问道,“上次你不是说你离婚了吗?现在怎么样,是单身一个人呢还是又有了新的男朋友?”
“不好意思,我又结婚了。”杨秀嫣大言不惭地应着,满脸是喜悦的表情,沾沾自喜地告诉他道,“我现在的老公是一个很有钱的港商,前几天他刚到国外去出差。”尽管和秦怀玉还没有登记,但她已经把秦怀玉当作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来对外介绍了。
“那就恭喜你了。“冯一嵩的眼里露出失望的目光,应酬般地说道,“原来当了有钱人的阔太太,那么你一定很幸福了。”
“马马虎虎吧。”杨秀嫣咧嘴笑了起来,睨视着他得意地应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嘛。有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怎么肯让它一闪而过?当然要甩掉那姓萧的家伙。”
冯一嵩礼节性地笑着点点头。他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想到:真是上上大吉。幸亏我没有娶你。如果你和我结婚,碰上一个比我更有出息的男人,你也不是一样要和我闹离婚,这个悲剧岂不是降临到了我的头上?看来像你这样的女人,和你感情再好,也只能好到和你在床上玩玩的程度而已。
踌躇了一下后,他觉得彼此之间已没什么好谈的了。抬腕看看手表,他客客气气地说道,“时间已经不早,我要回家了。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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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棍一条,急着回家干什么?”杨秀嫣咯咯一笑,冲着他欢乐地挤挤明亮的大眼。那深情中满含着挡不住的诱惑,使冯一嵩的心都有些溶化了。“我请你吃晚饭,然后我们一起去跳舞怎么样?既然你还没有女朋友,我们就痛痛快快在外面玩个够。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这个……合适吗?”冯一嵩迟疑了一下,他清晰地看到了杨秀嫣眼睛里燃烧着的**。
“怕什么?你我之间又不是第一次。”杨秀嫣抿嘴一笑,显得妩媚极了。她朝四周扫了一眼后,指了指自己丰满的胸脯,轻声而放荡地微笑道,“唾手可得的‘性’福你不要?这么肥美鲜嫩的肉馒头别人想吃我还不给他吃呢!你放心,这次绝对不会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了。我们不去老地方,而是到我现在一个人包住的宾馆里去。这你总该放心了吧?当然,如果你害怕,我也不勉强你。”说罢,又朝他投去一个燎心的媚波。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是猫都贪腥,冯一嵩大概也有着猫的天性。他注视着这个一直让他暗中心跳的女人,心想上次我被那个陈折梅打了一顿后你事后连个招呼都没有,吓得我也不敢再来找你。既然你喜欢红杏出墙,我当然也乐意逢场作戏。想了想后,他谨慎地笑道,“这样吧,单位里分配给我的房子就我一个人住,清静得很。我看舞也别跳了,就到我家里去吃晚饭怎么样?”
“你是不是被打怕了?”杨秀嫣咯咯一笑,点头道,“其实那次纯属是偶然的情况。好,就到你家里去。这样我也更放心。现在就走吧。”变得财大气粗的她招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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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饱暖思淫欲。杨秀嫣空虚的心灵和压抑的**在冯一嵩那里得到了尽情的释放和满足。白天她去学开车或到宋莺莺那里去消磨时间,至于晚上,除了星期三和星期六的晚上她呆在宾馆里等着秦怀玉的电话外,其他的时候,她差不多都用在了和冯一嵩的鬼混上。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秦怀玉回浦江市的前一天才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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