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卜算子 > 第二十二章 贪得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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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一九八五年的春节过去了。

    这天杨秀嫣上中班,晚上她在厂里接到宋莺莺的电话。宋莺莺告诉她说,秦怀玉从香港回到了上海,明天他要来浦江和政府有关部门继续商谈注册成立分公司的事情,希望晚上能和杨秀嫣见个面。

    圣诞节前夕,秦怀玉就回香港去了。没几天杨晟涛因病去世,杨秀嫣住回了娘家,后来又回到了萧翊的身边,就再也没和秦怀玉有过联系。因为宋莺莺告诉秦怀玉说,杨秀嫣的父亲去世了,按浦江人的风俗习惯,做子女的要在七七四十九天脱孝后才能到别人的家里去,所以她要秦怀玉最近不要找杨秀嫣。而秦怀玉恰好有公务在身,也就先把这件事暂且束之高阁,忙着处理公务。现在他回到上海,同时就想到了杨秀嫣。

    听说秦怀玉第二天就要来浦江,这一下可把杨秀嫣给乐坏了。她滴溜溜地转动着俊美的大眼珠,找到小组长,很随便找了个理由为明天的中班请了天事假。这样,她就可以到秦怀玉那里去解闷了。

    接着,她又想起了晚上一有空闲就看书写字、理也不理自己的萧翊。她不由恨恨地想到: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这样对待自己,她当然也要好好报复他一下来出这口恶气,否则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也太对不起那顿让她终身难忘的毒打。那么,用什么样的法子来回敬他呢?她的脑子里一直琢磨着这个问题。

    算算时间,离给父亲脱孝的时间只有两天了,杨秀嫣的心里无比快活。再过几天她又可以住到宋莺莺家里去了,和萧翊的离婚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双方单位都在他们的“自愿离婚协议书”上盖了章,同意他们自愿离婚。协议书也交到区民政局有关部门审批去了,萧翊一直在催促她,要她把陪嫁搬回到娘家去。现在她们就等着民政局签发同意离婚的证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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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傍晚,一身朴素大方打扮的杨秀嫣来到秦怀玉下榻的宾馆。对她来说,这里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杨小姐,你好!”秦怀玉热情地把她请进客厅。

    “你好吗?”杨秀嫣细眉一扬,先给他一个醉人的媚波,接着收敛笑容,凝眸盯着他看着,神态中露出一缕的关心,“从香港飞到上海,又从上海来到浦江。一定很累吧?”

    “公务嘛,没办法的事。”秦怀玉笑笑,被她的关心所感动。他从小包里摸出一个首饰盒,看着她情意缠绵地说道,“这是我送给你的新春礼物。打开看看,希望你能喜欢。”

    杨秀嫣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闪闪发光的金项链。她顿时一喜,眼睛立刻放出兴奋的光来。随即转了一下眼珠后,她把嘴一撇,装出一付漫不经心的样子说到:“送这个东西给我干什么?我不稀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注重的是精神生活而不是物质财富。你收回去,我不要。”说罢,她把首饰盒推还给他。

    “精神生活固然重要,物质财富也是不可缺少的嘛!”秦怀玉微微一笑,心中很是赞赏她这种和常人不一样的个性。这样的女人,显然值得追求和钟爱。他把项链拿出来挂在她的脖颈上,笑着点头道,“好看极了。雪白的脖子,闪光的装饰,真是恰到好处。你就赏脸戴着别拿下来了,要不,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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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这么说,杨秀嫣这才半推半就地对他点点头表示谢意。她看看秦怀玉,故意长长地叹口气到:“你们男人也怪,有的把女人视为奴隶,想打就打;有的则当成掌上明珠,百般呵护。怎么就有这么大的差别呢?”说着,她的脸上浮起一层难过的样子来。

    “怎么,你又受了你先生的气?那就赶快和他离婚。”秦怀玉靠近她,把她搂在怀里,温柔地问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的离婚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马上就完了吧。现在协议书已经送到民政局里审批去了。”杨秀嫣看着他眼睛一红,伤心地说道,“正因为快要和他结束夫妻关系了,所以他变得更加野蛮了,喝醉酒后就打我,甚至还对我进行……”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泪无声地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你不是住在你妈妈那里吗?”秦怀玉不解地扬了扬眉毛,“他还敢上门打你?”

    “他整天到我娘家去大吵大闹,吓得我妈妈都不敢留我在家里了。我只好回他的家,整天受他的欺负。”杨秀嫣抽噎起来,掏出手帕抹眼睛。

    “那你为什么不到法院去告他?”秦怀玉气愤地瞪起了眼睛。

    “敢告吗?我怕他到时候变本加厉的虐待我。”杨秀嫣哭泣着,用她那满含泪水但同时又充满了信心的眼睛看着他道,“所以我只能等到离婚证书下来后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娘家过我以后的日子。”

    “这样好了。”秦怀玉微微地蹙着眉头说道,“我对我们宋董事长已经说过我和你的事情了。他也希望我早日娶个新太太,生活上好有个照顾。这次正式任命我当浦江分公司的总经理,为的就是承全我们两人的婚姻。杨小姐,如果你觉得我是个可以让你托付终身的男人,你以后就住到我这里来。这样,你的先生就没法虐待你了。只要你离了婚,我马上就和你结婚。你看怎么样?”

    “你们男人婚前都是这么的甜言蜜语,婚后却都是那么的无情无义。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我怎么相信你?”杨秀嫣抹着泪水这样说。

    秦怀玉的脸上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意,情真意切地说到:“你可以到上海去找宋董了解我的情况。听听他对我的评说,了解一下我是不是一个对爱情和家庭很专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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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这么说,杨秀嫣的心里踏实了许多,知道他假如不是真的如本人所形容那样,他绝不敢在她的面前说这样的大话。抹去眼泪后,她又进一步试探道,“我住在这里可以,可万一我那个还没离了婚的流氓男人盯稍盯到这里来怎么办?你要明白,我不回去住,他一定会这样做的。被他抓住这个罪证,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他可是个没有教养的野蛮男人,到时候什么恶劣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那你干脆就把工作辞掉。”秦怀玉关怀备至地说道,“我们结婚以后,我也不会要你去上班的。既然自愿离婚协议书已经送到民政局去了,我估计他们批准签发的日子不会很慢。你整天躲在我这里别出去就是了,不就这点时间吗?杨小姐,你看怎么样?”

    “那我就听你的。”杨秀嫣故作羞涩地点点头,怪难为情地瞟了他一眼后,她闭上眼睛把清秀的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表面上她是一付羞羞答答中蕴藏着无奈的样子,心里却高兴得直想放声高歌。嫁给他妈妈的阔佬确实是享福啊,你看还没结婚就可以不要去工作了,结婚以后那小日子就别提有多美了!

    “走,去餐厅吃饭。”秦怀玉吻了她一下,低声说道,“吃好饭早点上来休息。今天我可以得到你了吧?”

    “你们男人啊,都是馋嘴的猫。”杨秀嫣低下头,装出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接着用羞涩的表情瞟了他一眼,轻轻地地说道,“既然你这么真心的爱我,如果你想要,我现在就可以不顾羞耻地给你。只要你不嫌我是个蒲柳之姿的女人就行。”

    “呵,那我太高兴了。”秦怀玉喜出望外,一把搂住她的纤纤细腰,拥着她迫不急待地往卧室里走去。“杨小姐,那我就脸皮厚厚的不客气了。我们先上床吧,希望我能用我无限的爱来抚平你心中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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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心情愉快,神采飞扬的杨秀嫣回到娘家。

    这天是杨晟涛的“七·七”祭祀日,杨秀嫣一来给父亲上香和给自己脱孝,二来她要和杨秀斌说些事情。因为除了杨秀斌,家里没有一个人理她。

    祭祀完毕,撤了供台以后,一直没说过话的杨秀嫣这才开了口

    “妈,还有小老弟,我和萧翊离婚的手续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到今天,她才把自己和萧翊离婚的事情告诉杨老太。“我要把我的陪嫁都搬回来。”

    “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你离婚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我不准你回来。”杨老太唬着脸,瞅着她憎恨地说道,“你这个杀千刀的,把你老头子气死不算,还打算回来气死我?这里房子再大再多也没你半点的份!萧家不是有这么多的私房吗?你想办法自己去要一间住。”

    “你放心,我一天都不会住在这个家里的。”杨秀嫣把嘴一撇,一对冒火的眼睛斜着母亲冷冷地笑道,“老太婆你不要拎不清爽,我把陪嫁搬回来是送给秀斌的。你们要就要,不要我就扔掉。”

    “这是你说的。那么东西可以拿回来,你人不能住回来。”杨老太的脸色稍稍地好看了些,“你有什么东西要搬回来的?哪些是送给秀斌的,先说给我听听。”

    杨秀嫣朝母亲翻了翻白眼没理她,转脸对杨秀斌说到:“小老弟,一会我先回萧家的老房子去。你中午去叫一辆搬场车,我在那里等你。什么彩电、冰箱,你全部给我搬回来。我要那些东西没有用,全部送给你,你和祁桐花结婚,这些东西差不多都是新的,不是能省掉你不少的钱吗?”

    “可这些东西都是萧翊出钱买的。你这么搬,他能答应吗?”杨秀斌犹豫地说道,“你们有财产清单的,那些东西都是他的。”

    “笑话,谁说是他的?你去看看我藏着的发票上写着谁的名字?”杨秀嫣脸一沉,紧跟着又噗嗤一笑,洋洋得意地哼道,“哼,我早就准备着这一手喽!他闹到法院里去也说不清。打我啊,抽我啊?我不叫他人财两空才怪!”

    “这不好吧?”杨秀斌劝她道,“既然是离婚,我觉得还是客客气气的分手为好,不要没事找事。”

    “我说小老弟,你尝过被皮带猛抽狠打的味道吗?”杨秀嫣瞪了他一眼,吊起眉毛不耐烦地说道,“你要就要,不要就算,别来这么多的废话!”

    “这些东西都送给我的话,你以后怎么办?”杨秀斌疑惑地问。

    “嗨嗨,不瞒你们说,我已经找到一个香港阔佬了。”杨秀嫣神气活现地回答。她稍稍扭头看看坐在一边没有声音的哥哥和嫂子一眼,哼了一声道,“妈的,都是什么玩意?平时看不起我,以后也别想沾我的光。小老弟,告诉你,我一拿到离婚证书就马上和这个叫秦怀玉的人登记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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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芝,我们走吧。”一边的杨秀骅摇摇头,朝妹妹投去不屑一顾的目光后,对杨老太说道,“妈,我们走了。”接着又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山望着那山高,哼,就怕到了那山没柴烧!”说罢,和妻子带着儿子一起走了。气得杨秀嫣冲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唾沫。

    “既然是这样,我看你就不要赶尽杀绝。”杨秀斌推了一下眼镜,深思熟虑地说道,“平心而论,萧翊待你还是不错的。尽管你们闹离婚,但他没有问你讨回那些金银首饰。你当了有钱人的老婆,到时候给我点钱就是了,何必要把萧翊弄到那种地步?得饶人处且饶人。狗急要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把他惹火了闹出什么事来,我看你也不值得。”

    “对付他这样的书呆子,我还不有的是办法?”杨秀嫣咯咯一笑,接着变脸变色地说道,“哼,待我不错会这样打我吗?说老实话,我拿他家的东西确实不少,这次又找了个阔佬。如果他那次不这样打我,这次我也不会要他那些东西。现在对我来说,钱已经是很无所谓了。问题就在于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走了,你别怕,什么都有我担着呢。抓紧时间叫车子到我那里搬东西去,万一他回来就麻烦了。”说罢,她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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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母亲那里吃罢晚饭,萧翊回到家打开门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家里少了好多东西,杨秀嫣不但把她自己的东西搬走外,还搬走了一些应该属于他萧翊的东西。

    桌子上放着一张纸条,萧翊拿起来一看,是杨秀嫣留下的。

    萧翊:

    你好!我把我的陪嫁按着清单全部搬走了。但有一点我忘了,彩电和冰箱也是我买的。尽管你没有把它们列入归我的清单之中,但我还是把这两件东西拿走了。其它的东西我一样也没拿。为了防止说不清,我拿这两件东西的时候,特地出示了发票叫你隔壁的人来看后拿的,他们可以证明这一点。就这样吧,祝你睡个安稳的好觉!

    杨秀嫣敬启

    “王八蛋!一个标准的女流氓女无赖!”萧翊一声恶骂,“发票算什么?发票上是写着你的名字,可钱是我出的。隔壁邻居知道什么内情?怎么会来看她搬家?嚯,很好,姓杨的,你巧取豪夺,不揍扁了你我不姓萧!”他怀着一腔的愤怒,骑着自行车飞快地来到了杨家。

    杨秀嫣和杨秀斌都不在,杨家只有杨老太在客厅里坐着,显然她是专门等着萧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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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萧翊怒火冲天的样子,杨老太只当什么也不知道,搭拉着眼皮懒洋洋地问到:“怎么啦?看你这付样子,是不是小夫妻又吵嘴了?”

    “你给我把她叫出来!”萧翊怒吼着,理智已被狂怒替代,“我已经够成全她的了,什么戒指和手镯我都可以不讨回来,但彩电和冰箱都是我出的钱,她必须还给我!你不把她叫出来,我萧某人今天就把你杨家铲得赤脚地皮光,铲得你杨家连活着的老鼠也不留一只!她人呢?”

    “奇怪,她不是一直住在你家里吗?”见他气得眼睛都红了,杨老太不免有些心惊肉跳。提心吊胆中的她装出一付惊愕的样子道,“小萧,有话可以慢慢说,火气这么大干什么?今天她是把她的陪嫁搬回来了,都在房间里好好地放着。如果是你的,你碰到她可以三对六面说清楚再拿回去的,不就是一台彩电和一只冰箱吗?能值多少钱?她不争气我也是知道的,所以我根本不让她回来住,这你也是一清二楚的。这段时间,她不是一直住在你这里吗?你今天怎么到这里来问我要人了?这不是莫名其妙的冤枉我?”

    萧翊没理她,径直到每个房间去找人,里里外外找了一遍,确实不见杨秀嫣的影子。他想了一想,就冲着杨老太恨恨地说到:“我告诉你,你叫她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叫她在三天之内把我的东西乖乖地送还给我!否则我就不和她离婚了,你看我怎么把她从一个青春焕发的小媳妇拖成一个白发皓首的老太婆!”说罢,他离开杨家,又来到杨秀嫣的工作单位找她。这天杨秀嫣上的是夜班。

    车间里没找到杨秀嫣,萧翊又去找她们值班的领导。领导告诉他说,杨秀嫣上班前曾经来过厂里,但她只交了一张辞职报告后就匆匆地走了。

    这一下,萧翊也没方向了。

    “这个女痞子到哪里去了?”萧翊窝着气,猛猛地吸着烟,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她杨秀嫣好大的胆子,竟敢提出辞职。显然她有了一个腰缠万贯的后台撑着,否则,她哪来这么大的魄力?莫非是——?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恶恶的冷笑,跨上自行车,一阵风地来到宋莺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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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莺莺已经睡觉了。听见急促的敲门声,她只好披着衣服起来开门,一看是满脸怒气的萧翊,她不由一阵心慌,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十一点多的深夜来自己这里。

    “杨秀嫣在不在?”萧翊开门见山地问,冷冷的脸上罩着一股腾腾的杀气。

    “她不在。”宋莺莺顿时明白了一切,看着他摇摇头,胆战心惊地回答道,“自你上次来这里叫她回去后,她就没有来过这里。”

    “对不起宋小姐,我不相信你的话,你可不可以让我进去看一看。”萧翊的话虽然彬彬有礼,但他那吊着眉毛、瞪着眼睛的样子比凶神恶煞还可怕。

    宋莺莺被他的怒气和威严所控制,身不由已地往后退了一步。

    萧翊大踏步走进宋家,从客厅到房间,甚至是厨房和卫生间,他前前后后都察看了一遍,既不见杨秀嫣的身影,也不见有杨秀嫣的东西在这里。他不由愤恨地捏起拳头在桌子上狠狠地砸了一下,悻悻地嚷到:“这个女无赖,到底躲到哪儿去了?”说罢,他看看宋莺莺,随即在椅子上一坐,点起一支香烟吸了起来。他要问宋莺莺一些话,因为他怀疑杨秀嫣的出走和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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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萧翊查看房间的过程中,宋莺莺已经穿好了衣服。见他这么昂然一坐,她犹豫了一下后,泡了杯茶放在他面前,怯生生地问到:“萧先生,请喝茶。你们又闹矛盾了?”

    “岂止是矛盾?”萧翊冷笑一声,长长地吐了口烟道,“这个女无赖,她的行为简直是恶劣到无法形容的地步了。”他遏制着怒气,把今天的事情对她简略地说了一遍,接着问道,“宋小姐,你说实话。在我和她和婚姻上,你是否因为我以前嫌弃你的缘故而起了破坏作用?你有没有在暗中捣过鬼?”

    “没有。”宋莺莺摇摇头,扑闪着明亮的大眼凄楚地看看他,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低垂着微红的脑袋轻声说道,“事实上,在你们没有举行婚礼之前她就有悔婚之心了,原因就是你的稿子屡投屡退。要不,她绝不会这样的对待你。”

    “你们怎么会认识的?”萧翊尖锐的眼睛盯住了她,冷冷地问。

    “我们以前是一个小组的同事,几年前我才调到别的医院里去工作的。”

    “你们后来一直有来往吗?”萧翊板着脸问,大口大口地吞云吐雾。

    “以前很少来往,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走动比较多。”宋莺莺小心翼翼地回答,惟恐说错一个字被精明的萧翊察听出破绽。

    “那你怎么知道她在结婚之前就有悔婚之心了?”萧翊不愧是个聪明人,他马上紧盯不放。“你怎么知道我和她结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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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半年前吧,有一次我在店里买东西,正巧碰上了她。”宋莺莺吞吞吐吐地说道,“以前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所以很随便的。当时两人谈起了分别以后的事情,我问她结婚了没有?她说快了,并请我喝喜酒。我也就胡里胡涂地来参加你们的婚宴了。要知道你是新郎,我也就不会来了。当时我很难过,没想到我所爱的人竟变成了她的丈夫,心里很不平静,所以喝醉了。”

    说到这里,宋莺莺停顿了一下,看着萧翊发出一声似怨似哀的轻叹,眼睛不觉有些湿润了。

    抹了一下眼睛后,她又伤感地说道,“去年十一月份你出差去了,她到我这里来玩,我很随便地问她你们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她告诉我说,她很后悔和你结婚。因为她看中的是你会写小说,跟着你以后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谁知你老是退稿,让她很失望。她爸爸要你去搞书法,你也婉言谢绝了,这就让她更加觉得你是个难以理解的人,听说你还拒绝了一个什么音乐剧团指挥的邀请,她感到你是在一条只有光明、但没有前途的路上瞎跑,从此对你也就产生了绝望的想法。按她的意思,她是不肯和你结婚的,但你们的结婚证书已经开了出来,她才不得已和你举行了婚礼。其实她早已对你不感兴趣了。要不,她怎么连个结婚照都不肯和你拍?后来的生活费都不肯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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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你倒是很坦率,看来你们的关系确实很好。”萧翊点了点头,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他低下头,用挟着香烟的手轻轻地敲击着自己的脑袋。良久,才抬起头来问到:“她知道我和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我没有告诉她。”宋莺莺老老实实地回答。

    萧翊深沉地看着她,凭着直觉,他知道她说的这些都是实话。现在的关键是杨秀嫣最近的表现和她有没有潜在的联系。换了一根香烟后,他深深地吸着,打量了一下她的房间,脸色变得温和了一点,有意无意地问到:“你现在怎么样?好长时间没来了,你哥嫂搬到哪里去了?还有,你房间里的摆设全部换成了最现代化的东西,是嫁了个国内的大户呢还是国外的阔佬?怎么不见你丈夫?”

    “你说的是不是太难听了?我还没有男朋友呢。”宋莺莺瞟了他一眼,凄切地说道,“我叔叔在香港有一个公司,现在他在上海开了一个公司,这些东西都是他买给我的。还把我哥哥和嫂子都弄到上海他的公司里干活去了。所以这里的房子都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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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这么回事。”萧翊的心一动,警觉地问道,“那么,杨秀嫣知不知道你叔叔是个大老板?她会不会到你叔叔那里去?”

    “不、不,”宋莺莺紧张得脸都白了,她慌不叠地矢口否认道,“杨秀嫣又不认识我叔叔,她怎么可能到他那儿去?再说,我叔叔不但在上海买了房子,把我婶婶也从香港接到了上海。他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从不在外面胡来的。要是你不信,你可以打电话去问的。”宋莺莺指了指房间里茶几上的电话,“我打我叔叔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你,你可以直接打给我婶婶,问她我叔叔是不是一个在外面眠花宿柳的人。我还可以给你看他们在上海的家庭生活照。”说着,她走进房间,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来。

    萧翊既没有打什么电话,也没有看那本相册,因为他对那些没有一点兴趣。他只是稍稍地皱起眉头,微微地眯起眼睛朝宋莺莺看了好一会,见她说得那么坦诚,又是一脸的真挚,估计她不可能撒谎。他这才收回怀疑的目光。喝了口茶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到:“她凭什么敢辞职?而且人也一下子无影无踪了。娘家不在,这里也没有,她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听他这么喃喃自问,宋莺莺吓得就象有一头小鹿在胸中乱撞。看见杯子见底了,赶紧给他倒茶。一边心神不定地试探他到:“萧先生,不,还是叫你阿翊吧,叫那个我觉得不顺口。阿翊,我大胆地问你一句,你对她还留恋吗?”

    “我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才解心头之恨!”萧翊咬牙切齿地回答。“为了早点和她离婚,我把以前送给她的戒指和手镯都没讨回来,为的就是‘破财消灾’这四个字。可没想到她竟会这样的得寸进尺,连我的彩电和冰箱也给拿走了。很好,既然她如此贪得无厌,我就叫她得不偿失。我现在不和她离婚了,活活的拖死她!我倒要看看,看看她这条小泥鳅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宋小姐,深更半夜地打搅你近一个小时,实在对不起。我鲁莽的地方还请你原谅。”说罢,他起身告辞。

    “那又何必?”宋莺莺恋恋不舍地看着他,跟在他后面柔柔地劝道,“既然你对她恨之入骨,那又何必为了这两件东西反而失去了理智上的平衡?早点离了,对你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精神上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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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黑的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无声地下起了大雨。

    宋莺莺打开门,一阵狂风裹着暴雨呼啸着扑面而来。她赶紧关上门,看着萧翊迟疑地说到:“阿翊,雨下得这么大,你……”

    “有雨披吗?”萧翊皱了一下眉头,心里感到烦极了。从宋莺莺家里骑自行车到自己的家,大概要三刻钟的时间。

    宋莺莺摇摇头:“没有,因为我不骑自行车的。”看了他一眼后,她羞涩地低下头,迟疑了一下后,鼓足勇气说道,“假如你不介意,就再坐一会吧。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雨,没有雨披你冒雨骑车回家一定会生病的。”

    “唉——!”萧翊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到客厅坐下苦着脸沮丧地问道,“你有酒吗?我想喝一点。”他的心里烦躁透了,不知怎的,忽然想喝起酒来。

    “真是人不留人天留人!”宋莺莺的心里一下子变得快活起来,她朝一直还在心中念念不忘的昔日情郎投去深情的一瞥,赶紧到厨房里拿吃的去。

    “这个姓杨的女痞子,她到底躲到哪里去了?”萧翊抽着烟,脑子里冥思苦索着,“看宋莺莺这付样子,她好像确实是不知道杨秀嫣的近况。她这样的劝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宋莺莺在桌子上摆下了酒和菜:一瓶没有开过封的陈年花雕酒,一碟五香豆腐干,一碗冬笋炒荠菜,一盆蘑菇烩香菇和一盆素鸡和四只菜馒头。

    “对不起,我身边只有五块钱。”萧翊不好意思地说,从口袋里摸出仅有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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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东西不值五块钱。但是你要付钱,就请上饭店。”宋莺莺怨艾地瞟了他一眼,顺手拧开瓶盖,给他斟满了一碗酒后在他的对面坐下。

    萧翊看看她,把钱塞回口袋,捧起大概有半斤左右酒的小碗,头也不抬,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你就不能慢点喝吗?”宋莺莺看着他,心里感到隐隐楚痛。“你心里不痛快,这样喝会喝醉的。”

    “你倒是挺会体贴人的啊?”萧翊一声冷笑,斜着她恶声恶气地说道,“哼哼,你其实不也是一个感情上的骗子吗?”

    宋莺莺痛苦地低下了通红的脑袋。她的眼睛湿润了,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承受着他的耻辱。掏出手帕悄悄地擦去眼泪,她才抬起头来,搭拉着眼皮,伸出有点颤抖的手给他斟第二碗酒。

    萧翊顿时觉得失了口:是啊,自己凭什么这样无情地嘲讽她?她这样关心自己、招待自己有什么错?难道就是为了受这种侮辱?

    “对不起。”萧翊不安地站起来,低下头对她表示歉意道,“我太没有素质了。我不应该把气出到你身上来的。莺莺,请你原谅我的过错。”

    “没关系,只要你觉得这样能让心里轻松,我不会恼你的。”宋莺莺勉强地一笑,委曲的泪水却又无声地从她苍白的脸颊上淌了下来。

    “咳——”萧翊皱皱眉头,发出一声响亮中带着无奈的长叹来。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看到女人掉眼泪。随着叹声,他端起酒碗,一仰脖子,又把那碗酒喝得一干二净。

    “还有酒吗?”他闷闷不乐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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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可是我不能给你喝了。”宋莺莺赶紧用手帕擦眼睛,低着头怯生生地回答道,“你这样喝酒,等一会雨停了怎么骑车回家?”她抬起头来,很是担忧地看着他。

    “多谢你的关心。放心吧,一、两瓶黄酒是醉不倒我的。”萧翊的脸上泛起一股淡淡的苦笑,“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再拿几瓶给我吧。喝醉的话,你叫辆出租送我回家。”

    宋莺莺犹豫了一下,见他的眼睛里流露着央求的目光,她难过地摇摇头,又拿来了两瓶花雕酒无声地放在他的面前。这次,她不再给他斟酒了。喝多喝少,让他自己看了办。

    萧翊打开瓶盖自己倒了个满碗。他看看眼前的菜,挟了一块冬笋放进嘴里嚼着,幽幽地说到:“你还是吃素?我以前不是对你说了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心里有佛就行了,何必讲究形式?不吃荤菜人体中会缺少一些营养成分。你怎么就不听进去?”

    “也许是习惯了吧,我喜欢吃素。”听他的语言是这么诚恳,见他的神态是这么温柔,宋莺莺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酸。她又低下脑袋,免得被他看到自己又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你不要对不起自己,也该找个对象结婚了。”萧翊喝着酒,关心地说道,“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归宿是不是?佛教要人禁欲,指的是婚姻之外不道德的**,并没有要芸芸众生不结婚不生儿育女。你说是不是?”

    “对我来说,能找到肯原谅我过去那些事的男人吗?”宋莺莺凄楚地一笑,压抑着心里的伤感道,“所以我也死了这条心。一个人虽然孤单寂寞了些,却也如白云般的无牵无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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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责备我?”萧翊看着她,心里感到有些不安。

    “不,我只是感到自卑。”宋莺莺扬起脸看着他,把馒头递到他的面前,转了话题说道,“你吃个馒头垫垫肚子吧,否则容易喝醉。你来这里一趟不容易,今天就把我这里当成小翎的家,多吃多喝点。虽然没有什么好吃的,但只要吃得高兴就是一种享受。这可是你以前经常放在嘴里说的话。”

    萧翊喝着酒苦笑到:“你不要避开我的话。凭你的外貌和财产,我相信你能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莺莺,你的年龄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不知不觉中,他也不再称她为“宋小姐”了。

    “嫁一个仅仅看中我外貌和财产的男人,你说能幸福吗?”宋莺莺抹去泪后突然抬起头来,直盯盯地看着他说道,“就象你,杨秀嫣她仅仅看中你能出版小说而不考虑你的个人品质。你假如成功了,她在你的面前一定会是个相当好的贤妻良母。可是不成功呢?你现在不正是在喝这杯浓涩的苦酒吗?阿翊,前车之覆,后车之鉴啊!追求我的男人确实不少,可他们却先把主意集中到了和我结婚时,我叔叔会给我多少钱?他和我有没有到香港去的可能?这样的男人,你说我能嫁吗?假如我叔叔不给我钱了,对方不也一样的和我闹离婚?”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萧翊在心里称赞了一声,把酒碗举起来道,“莺莺,我为你有这种成熟的思想感到高兴。来,我敬你一碗。”说着,他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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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不喝酒,干什么呀?”宋莺莺轻声嘀咕了一下,见他的心情好了些,她的心里也有点愉快了。看着他又劝道,“阿翊,少喝点酒,多吃点菜,行吗?”

    “你烦不烦人啊?”萧翊苦笑着瞟了她一眼,继续给自己倒着第三瓶酒道,“我又不会喝醉,你担什么心?不给我喝的话,我坐在这里干什么?你以为我愿意喝这苦酒?”说着,他的眼睛不觉湿润了,控制不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宋莺莺看见他低下了头。她不由叹了口气,只好让他由着性子喝。她知道萧翊的心里其实也很难过。只不过他是个很要强的男人,不肯把内心的痛苦告诉别人而已。她怕他醉,但同时又深切地希望他醉,而且是个不省人事的酩酊大醉才好。因为她的内心深处忽然萌发出一个冲动的念头:假如萧翊醉倒在她的闺房里,外面是风雨交加的寒夜,里面是同处一床的孤男寡女。等酒醉后的他一觉醒来,看着被窝里一丝不挂的的她,他萧翊对这件事能解释清楚吗?

    她压抑住由内心引发的慌乱,尽量不让那个念头表现在脸上。看着他柔柔地说到:“阿翊,你怎么啦?算我不对,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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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不对,我不该在你这里喝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感情的萧翊呜咽起来,“我实在是没用,是个标准的窝囊废!嗨——!我在干什么?男儿有泪不轻掸,我是怎么啦?”随着话音,他用手抹着眼睛,抬起头来,脸色怪怪的,两眼定定地凝视着前方,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姓杨的,你这样的玩我,我要你生不如死!”

    “阿翊,你不要这样好不好?”见他这种半疯半颠的神态,肚子不大的宋莺莺吓得脸都白了。她看着他,战战兢兢地说道,“不就是一台彩电和一只冰箱吗?你就不为你自己以后的前途考虑?”

    “你知道我是怎么对她的吗?”萧翊脸色发青地说道,“我对她是那么的好,可她是怎么对待我的?”

    “我知道你对她很好,她也对我说过这个。”宋莺莺凄楚地回答。她想,我宋莺莺当时看中你萧翊的是你这个人本分老实而不是其它的什么,你当时也没和我说过你写什么小说。倘若你和我结婚并这样的爱我,知恩图报的我肯定会加倍的回报你。现在我又有了钱,俩人的小生活不知道有多少的恩爱和快乐。

    “可是这又怎么呢?”她看着萧翊委婉地劝道,“她就是这么一个人,你再气也没有用,反而还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值得吗?你以前不是说过吗: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身外之物,何必耿耿于怀?依我的看法,这样的女人你也没必要去拖她,早离了早清静,省得浪费你的时间和精力。让她去走她自己的路吧,不是说春播秋收,有因就有果吗?那两样东西,不就三千块钱左右?我给你就是了。阿翊,说实话,我希望你能快乐的活着。”最后这句话,无疑道出了她自己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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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到你这里来乞求同情和怜悯的。”萧翊“啪”的一声顿了一下酒碗,——他已经有点醉了,但后面的话却是清醒的。“我不会因为有你现在的安慰而感激你,也不会因为你现在有了这种富裕的经济条件而来图你什么的。告诉你,我是一个穷而有志的人。”

    “我没要你感激啊?”宋莺莺低着头苦笑了一下,感情复杂地说道,“我也没说你图我什么,我只是想主动帮你罢了,没有其他的意思。”

    “帮我?”萧翊看看桌子上已经全部空了的三个酒瓶,冷笑一声道,“好,那就再帮忙给我弄两瓶黄酒吧!”

    “阿翊,真的对不起,我没酒了。”宋莺莺苦着脸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那、那就、就告、告辞了。”萧翊头舌头僵硬地说着,重脚轻地站起来,脚步晃了一下,跌跌冲冲地朝门口走去。

    “我送你回家吧。”宋莺莺迟疑地应着,不知道该不该留他在这里过夜。夜已这么深了,到哪里去叫出租车?

    “回、回家?”萧翊冷冷一笑,他觉得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只好艰难地往墙壁上一靠。喘着粗气觑着她,眼里闪着凶恶寒冷的光芒,犟头倔脑地说道,“你、你以为我、我是好、好欺负的?我、我不到、到杨家、杨家去、去闹个天、天翻地覆,我、我就不、不姓萧!哼哼,她、她家有、有煤油,我、我放、放上一、一把火,我把她杨、杨家不、不烧得、烧得火、火光冲、冲天,烧、不烧成一、一片废墟才、才她妈的怪!”

    “阿翊!你是不是喝醉了?你醒醒啊!”宋莺莺听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她忍不住内心的酸楚,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了,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道,“阿翊,你不能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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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凄切的风,冰凉的雨,肆虐在漆黑的夜里,扑打在屋顶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靠着墙壁的萧翊,两只无神的眼睛朝宋莺莺暗淡地看了一下,腿忽然一软,整个身子像死狗似的控制不住地瘫坐在了地上。接着,如雷的鼾声从他的鼻子里滚滚而出。

    宋莺莺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松开他,抹着眼睛一边抽泣,一边费力地把他弄到房间里,替他脱了鞋子后让他在自己的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给他盖了一条棉被。接着又把外面的自行车扛到客堂里去摆好,这才重新锁上门回到房间里。

    看着熟睡中的萧翊,宋莺莺不由难过地摇摇头。心中哀婉地叹息到:“你要是娶了我,你会有这种痛苦吗?论外貌,我的长相比她差在什么地方了?论脾气,我的温柔是她有的吗?论心地,我的善良是她所能及的吗?我真心真意地爱着你,你却因为我以前有过风流错事而不肯原谅我。既然如此,那你怎么会娶这个和十多个男人发生过性关系的女人?你就不知道她的风流淫荡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阿翊啊阿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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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视着沉睡在梦乡中的萧翊,宋莺莺的心里紧张慌乱起来,她的脑海中闪出刚才有过的那个念头:脱了衣服和他睡在一个被窝里,就凭自己这丰腴的体态、匀称的四肢,还勾引不了他?纵然他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到了那个光景,自己完全可以让他有口说不清,强迫他娶自己做他的老婆。

    一阵红潮涌上她那雪白的脸颊。她锁上房门,并把钥匙反扭了两圈。这是一种最新型的三保险防盗门锁,没有钥匙,你就是在房间里也别想打开这个门锁走出去。

    脸红耳赤的她脱去衣服爬上床。正要钻进萧翊的被子,她兀地停住了。一个想法又涌进了她的思想: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就算自己这样赖上了他,萧翊从此就会真心的爱自己了吗?不,他不但不会爱自己,反而会更恨自己,更看不起自己。因为这是一种流氓行径,是一种无赖行为。是他萧翊最不耻的。纵然他娶了自己,自己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吗?

    痴痴呆呆地看了熟睡中的萧翊一阵后,宋莺莺终于抑制住了心中的想法穿上了衣服。她噙着眼泪,长长地叹息一声后,轻轻地下了床,为萧翊掖了一下被子,又为他开好了电热毯,免得他半夜里着凉。然后她衣服不脱地在一边的沙发上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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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翊在被窝的温暖和嘴巴的干渴中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只觉得眼前一片迷糊。借着不太明亮的床头灯光,他转脸一看,眼镜就在枕头边。他戴上一看,只见自己躺在了宋莺莺的床上,下面有热烘烘的电热毯,上面有柔软保暖的鸭绒被。床头柜的灯下放着一只保温杯和一个暖水瓶,一股清香的咖啡味从半盖着的杯子口里幽幽地散发出来。显然,这是宋莺莺特地为他准备的。

    他朝四处环顾了一眼,只见宋莺莺盖着一条羊毛毯侧身倦缩在对面的三人沙发上。灯光下的宋莺莺,看上去腮白唇红,眉清目秀,充满了青春的魅力。闭着的眼睛上,那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残留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显得愈发可爱。

    “咦,怎么回事?”他吃了一惊,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睡在这里。再看看自己,除了皮鞋被脱掉外,其它都穿在身上。

    口渴使得他轻轻地坐起来,把那杯咖啡喝得一干二净。他的脑袋,还是很沉很胀。

    “昨天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有回去呢?”他回忆着,遗憾的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和一个充满了青春魅力的妙龄女郎同睡在一个房间里,而且这个女人以前和自己又谈过恋爱,这可是他想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万一要有什么事,他萧翊不要说是说不清楚,恐怕就连跳进黄浦江也洗不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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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立即穿上鞋子,蹑手蹑脚地去开房门。但是那把锁左扭也好,右拧也罢,就是打不开。这一下他搔起头皮来,看看睡梦中的宋莺莺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火,无声地吸了起来。

    对面沙发上的宋莺莺在睡梦中倦缩了一下身子,大概是盖在她身上的羊毛毯挡不住早春寒气的侵袭吧?

    萧翊迟疑了一下,揿灭烟蒂后,把床上那条鸭绒被拿过来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宋莺莺睁开了惺忪的大眼。见他给自己盖被子,她不由对他微微一笑,从沙发上坐起来,打了个呵欠说到:“你起来了?肚子饿吗?我给你做早饭去。”

    萧翊摇摇头,不好意思地问到:“实在是抱歉得很,我昨天怎么睡在这里了?你这把锁是怎么回事?我打也打不开。”

    宋莺莺噗嗤一笑,心想你一早就溜了,想到杨家去杀人还是放火?不把你关住,我怎么劝你善待人生?她叹了一声,睁着一对俊美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瞅着他。想了想后,她提心吊胆地问。“阿翊,你还记不记得你昨晚说了些什么话?”

    “我说什么了?”萧翊纳闷地问。酒后的话,他确实是一句也不记得了。

    “你说你要一把火把杨家烧成一片废墟。”宋莺莺吞吞吐吐地说道,“阿翊,不是我说你啊,你一向是把钱看得很轻的,怎么这次迷糊了?杨秀嫣是在金钱上沾了你的便宜。可反过来说,你却摆脱了这种女人的纠缠。这有什么不好?为了这点钱,你要杀人放火,这值得吗?你的性命,你的才能,你的身价,难道仅仅就值一台彩电和一只冰箱?”

    “唉——”萧翊长长地叹了一声,又点上一支香烟吸起来。他觉得宋莺莺的话一下子点醒了自己:是啊,自己的身价难道就值这三千块吗?

    “可问题是她欺人太甚了。”他恨恨地回答。

    “不是说‘善恶到头必有报’吗?人生的路还长得很。谁能保证自己的以后是怎么回事情?”宋莺莺见他有点醒悟,心里不由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继续柔声地劝道,“你应该坚定不移地走你的路才对。与其发出这种无益的叹息和颓废的语言,倒不如振奋精神反其道而行之。不怕别人看不起,只怕自己不争气。你以前不是经常对我说这样的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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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翊呆呆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良久,他才点点头,用深沉的目光凝视着她说到:“莺莺,你变了,变得很多。我衷心感谢你的提醒。是啊,为了那区区的几千块钱,我值得吗?”

    “你能醒悟到这一点,我就放心了。嗯,六点钟了。”宋莺莺勉强一笑,看看手表,站起身真挚地说到:“你还要上班,我烧点东西给你吃。要不是找杨秀嫣,你根本不会到我这里来。今天一别,谁知道几时再相见?”说着,她的眼圈有些微微发红。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是她始终不能忘怀的男人。

    萧翊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客气。看见宋莺莺对自己这么的关心,他的心里感到一阵温暖。他明白,宋莺莺对自己依旧是余情未断。

    让宋莺莺拿钥匙开了门锁,萧翊来到厨房洗了一把脸,刷了一下牙,对跟在后面的宋莺莺苦笑着说到,“两座山虽然不能碰头,但两个人谁能保证不能再见?不过莺莺,我知道你的心里有什么想法,但希望你不要说出来。是的,把我们的过去忘掉吧。你现在变得这么有头脑,我很钦佩也很高兴。假如今天的你还是两年前的你——我指的是你物质方面——那么我一定会转过身来和你谈恋爱。但现在你的生活条件这么好,我就得避嫌疑了。你知道我是个相当清高的酸才,所以我既不会来追求你,也不会接受你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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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莺莺柔柔地看着他,眼睛渐渐湿润了。她一声凄叹,抹了一下眼睛后点上压缩煤气炉,用幽幽的、充满了关怀的口吻说到:“这么冷的天,出门前不吃些热的东西怎么行?我给你下点面条,放上你喜欢吃的香油拌窄菜。”

    “用不着,我走了。”萧翊站在客堂的中间回答。他默默地地凝视着眼帘下垂、脸色微红的宋莺莺,发出一声涩笑后看着她感慨地说道,“莺莺,你的年龄不小了,听我的话,早点找个满意的小伙子结婚成家吧,不要整天沉浸在无谓的消沉颓废中。你心地善良,脾气温柔,善于体贴人,又会操持家务。谁娶了你一定会很幸福的。如果你把我当个朋友,结婚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来参加你的婚礼。另外,昨晚打搅了你,刚才又承你一言惊醒我梦中人,我在这里谢谢你了。“说着,对她深深地鞠了一个大躬。

    宋莺莺慌得连忙躲避,一把扶住他的肩膀到:“阿弥陀佛,你的大礼我可当担不起。阿翊,你可是个大男人啊!”待他站直了身子后,她深情地看着他,沙哑着喉咙含情脉脉地说道,“阿翊,几时闷了想喝酒,就到我这里来。你把我的电话号码抄去,只要事先打个电话给我,我就把酒和菜都准备好了等你。好吗?”

    萧翊的脸上浮起一丝涩涩的苦笑。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他那对近视眼定定地看了她一会,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摇摇头,然后推在自行车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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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的,风却依旧呼啸着刮得很紧,好冷的初春。

    望着萧翊骑着自行车消失在远方,宋莺莺这才抆去噙在眼里的泪水。她关上门,无精打采地走进房间,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坐下。看着墙壁上挂着的那幅佛像,她又忍不住地流下了汩汩的泪水。

    她回味着萧翊分手前的话,他叫她结婚时通知他,他要来喝她的喜酒。显然,萧翊他还没有把她宋莺莺忘记。刚刚两人那无言的对视,她分明看出萧翊的眼睛里饱含着一种遗憾甚至是后悔。因为他刚才不是说了他的心里话吗:说她心地善良,脾气温柔,善于体贴人,又会操持家务。谁娶了她,一定会很幸福的。显然萧翊对她还是有着恋恋不舍的余情,只不过是他自负的脾气和清高的性格所致,是一种“好马不吃回头草”的虚荣心在作怪而已。接着,她又想到萧翊的另一段话来:“你现在变得这么有头脑,我很钦佩也很高兴。假如今天的你还是两年前的你——我指的是你物质方面——那么我一定会转过身来和你谈恋爱。但现在你的生活条件这么好,我就得避嫌疑了。你知道我是个相当清高的酸才,所以我既不会来追求你,也不会接受你的爱。”

    “假如是这样的话……?”宋莺莺心里兀地一动,热血涌上了她的脸颊。她所希望的不就是杨秀嫣和萧翊离婚吗?只要一离婚,她为什么不可以厚着脸皮主动去找萧翊?对爱情是不存在脸皮厚不厚这个词汇的,只要她对萧翊一片真心,这位重情重义的男人难道就不会被她的赤诚之心所感化?他们已经过去的爱情为什么就不能死灰复燃?只要功夫深,铁杵还磨成针呢,何况她对萧翊是真心的爱,而不是在乎他有什么出息不出息的前程。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变得好受了些。擦去泪水后,她朝电话机看看,不由喃喃自语到:“杨秀嫣,遇贤者不能失之交臂。这样的郎君你视之如垃圾,可我现在却要当宝贝紧追不放了。你嫁秦怀玉,我嫁萧翊,咱们各得其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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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莺莺拎起电话,拨通了秦怀玉的房间。

    “嫣儿,我是莺莺。”宋莺莺蹙着眉头、用一种火气很大的口吻斥责道,“你是怎么回事?搬东西竟把你先生的彩电、冰箱都搬走了?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他昨天晚上找到我这里来了。幸亏你不在,要不就麻烦大了。他藏了一把刀,说你弄得他倾家荡产,他要把你大卸八块呢!他那付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差一点把我吓得尿在了裤子上。告诉你,现在他不肯和你自愿离婚了,说要把你拖到老,叫你没法嫁人。你不是说过吗,他是个没有**的怪人。他可以不玩女人,可你能不找男人吗?真是个标准的十三点!秦怀玉有的是钱,你在乎那两件破旧家用电器干什么?换了我,为了早点和他离婚后嫁给阔佬,我宁愿一样东西也不要,全部拱手奉送给他也值得。你怎么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你快点想办法把这件事及时解决掉。时间长了,你能永远躲在秦怀玉那里不出来?万一被他歪打正着碰到你怎么办?这不是鸡飞蛋打的事?他现在班都不上了,整天在找你。告诉你,因为你以前在我家住过,他说他时常会抽冷子到我这里来转一圈查看你在不在的,所以你千万不要到我家来。有什么事就电话联系吧。”

    放下电话,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心想这个杨秀嫣做的事情确实太出格了些,萧翊要真的和她拖着不离婚,那自己还不跟着惨了?刚才在电话中吓吓杨秀嫣也好,让她学乖点。她聪明的话,赶快把东西还给萧翊,说不定萧翊还会发个慈悲和她一拍两散。要不,凭着萧翊的怪脾气,说不定还真和她拖泥带水地粘着不肯自愿离婚呢。真是这样,不但对她杨秀嫣没好处,就是对萧翊和她宋莺莺来说,全都没什么好处。

    她情不自禁地朝墙上的佛像看了一眼,点上一柱香,双手捧着对佛像虔诚地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心中默默地祈祷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保佑我早日和萧翊结成良缘,弟子叩首再拜,叩首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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