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接上回。那三妹妹肩扛锄头走到我们面前，老范问：“范大哥，你刚才要问我什么事？”
我们顿时都惊得目瞪口呆，老范更是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我急忙打圆场说：“老范是要问你，这一早晨在山坡上种的是高粱还是红薯？”
三妹妹卸下锄头说：“当然是红薯，这山上的土质都是岩石风化的沙粒，种红薯又大又甜，种高粱就没有什么产量了。”
“噢！”老范点头称是，心中释然。
三妹妹说：“不过我刚才在山坡上，听见你要问我的问题，似乎不是这个。”
我惊愕道：“三妹妹，你这耳朵莫不是千里耳，能听到几里以外的悄悄话？”
二姐笑笑说：“我妹妹呀，她可是属兔的，你们看她这一双白白的大耳朵，听力可灵了，地下埋着的泉水在流，她都能听得见。那年山里来了勘探队，要为我们村打一口井。他们测地下水脉，怎么也找不到。我妹妹趴在地上听，对勘探队的人说，就在这里打吧，没有错。他们半信半疑，用仪器一测，果然下边有水。那年她才六岁。”
众人惊愕了。三妹妹说：“别听我二姐瞎说，哪有听水脉的。人家勘探队那技术才是科学。”
大家往村子里走去。我跟在最后抽着烟，盯着三妹妹的背影，见她的耳朵雪白硕大，果然有兔子相。莫非她真是传说中的兔精变的？兔子的耳朵最好使，这也许能够解释为什么刚才我们在村边说话，她站在岗坡上都能够听见。
这时，走在我前边的李大叔突然停下来，他等着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他和我并排走，他问我：“张班长，最近你有去县城办事的任务吗？”
我回答：“有啊。我们的面粉太少了，要去那里采购一些。”
他说：“开春了，我想到县城里买几口袋化肥。如果你们啥时候去的话，叫上我。”
“好啊。你再问一问村里的乡亲们，看谁家有事情要办，一同去好了，反正空车也是跑一趟，不如拉满了。”
“张班长，你太热心肠了。那好吧，下午我就去问一问乡亲们，看谁还要买东西。”
我转移话题说：“大叔，看前边三妹子，这头发雪白雪白的，飘飘洒洒也很好看。”
他不以为然地说：“好看个啥，后边看像是一个老太太，前边看又是老太太的孙女，人不人，妖不妖。听说现在城里人兴染头发，也不是要花多少钱，染了以后还长不长白头发。如果价格不贵，染后永远黑下去，不再变回来，我真豁出去，花俩钱给她染了算了，省得像舞剧《白毛女》里的喜儿似的。张班长，你是大地方来的，你说说。”
“好端端的染它干吗？贵倒也不贵，只是染了还要长白的，白搭功夫瞎花钱。您没见外国洋人，有的大姑娘就是白头发，长长的一甩一甩，跟三妹妹一模一样，可好看啦。”
大叔叹口气说：“人家是洋人，什么黄毛、白毛，都是生来的，怎么都好看。可咱们是中国人，一色的黑头发，猛地出个白丫头，怪吓人的，咋看咋那么别扭。”
我问他：“三妹生下来时，这头发就是白色的？”
“可不是。她妈妈一生下她来，就像的小妖怪，浑身雪白。我一见，心里就凉了，没生个男孩子也就算了，怎么还生了一个鬼妹子。这老娘儿们真不中用，不仅要绝我李家的后，还生出个妖孽来糟蹋我家的名声。气得我抱起那个小妖孽就来到了大黑汀水库岸边，要扔水里。这时，有一只白兔挡住了我的去路，它站在那里，伸着两只爪子拦着我。我气不打一处来，骂一声小畜生，就是飞起一脚踢它。它忽然没了，可我突然就觉得浑身没了力气，瘫倒在地，口吐白沫，人事不醒。直到家家里人寻找来，才把我抬回去。自此，我半年卧病在床，不能下地干活。后来请了大夫，大夫下了药，吃了也不见效。我哥哥，也就是那个李队长，他从外村请来了一个女巫。那个巫婆说，这个村后山有个兔精沟，那里兔精很多，你若是伤害了它，它就会精魂附体折磨你。莫不是你得罪了那拦路的兔精，所以被精魂附体了。最好到那后山沟里的土地庙前烧几柱香，赔个罪，兴许还有救。于是你大婶抱着三妹妹到那里为我烧了香。就这样又过了半年，我才慢慢恢复了体力，能下地干活了。而这个时候，三妹妹也长到了一岁，虽然白得人鬼不分，但模样还算俊俏。村里人都听说我扔她反而被搞得大病一场，都觉得她来路不明，怕她几分。这样也好，原先有人欺负我家绝户，一门子闺女，后来也没人再敢了，怕兔精来报复。”
听了大叔的叙述，我颇感奇异，看看前边扛着锄头走的三妹妹背影，他似乎正在跟袁珍珍聊得热火朝天，也没听我们背后议论。
过了一周，正好是县城里集市，我拉上村里的乡亲们去城里赶集。二姐和三妹妹坐在驾驶室里，跟我一路说着话。
二姐说：“张班长，什么时候你开车拉我们去北京转一转，咱们也看看大城市是个啥模样。”
我说：“好呀，三妹妹也去吧。”
三妹妹却一撇嘴说：“我可不去，那大城市人山人海，哪里有山村里宁静，空气也好，自由自在。”
二姐不屑地说：“你呀，一个土包子，还撇嘴呢。要是咱们去了北京，先买一支好的口红，给你这个白嘴唇好好的画一画，省得吓人，像一个纸人似的。”
三妹妹打了她一巴掌说：“我就是要吓死你，就是不画口红。”
二姐说：“不画也好，画完了，红的鲜红，白处死白，更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三妹妹掐住她的脖子说：“看我掐死你，让你马上就去见鬼！”
我急忙解劝说：“你饶了二姐吧。姐妹们到一起，就闹得凶。”
二姐求饶说：“好了好了，对不起，我的好妹妹。”
三妹妹这才松了手说：“这还像个当姐姐的样子。饶了你这一次吧，你不用去见鬼了。”
二姐揉了揉脖子，干咳了两声，大口喘粗气，才算舒服了。
三妹妹问我：“张班长，你们北京闹鬼吗？”
我回答说：“很少，那里人多车多，十分的热闹，大概鬼也不好活动吧。不过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晚上去我二姨家，在她家的楼下，我忽然觉得头上有一阵风声。我抬头一看，有一团黑雾正飘着从天而降，朝我压下来。我急忙躲闪，可是当时我突然浑身就没劲了，两腿也不听使唤。就在这个时候，我二姨下楼来接我，她大声叫我的名字，就这一嗓子，那黑雾立刻就飘走了，我也恢复了力气。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二姨。她说，前几天有一个女人从五楼上跳下来摔死了，大概是那个女人的鬼魂在作祟吧。那时正是文化大革命期间，据说那个女人被打倒了，她是一个台湾特务。她丈夫是国民党的一个团长，解放前团长跟着**跑到了台湾。虽然女人后来又嫁了一个**的干部，但是她这个隐藏很深的反革命身份，最终还是被人揭发出来，要了她的命。”
我们一边聊着天，汽车就开到了县城。刚早上十点。我对乡亲们说：“大家去买东西赶集吧。十二点钟咱们在县城大街的西口上汇合，一起回去。”
众人散了。二姐跟李大叔去买化肥，我和三妹妹去买面粉。她一下车就立刻戴好花头巾，遮住了白头发。可那雪白的脸蛋还是成了集市上人们注目的焦点，尤其是又有我这个解放军陪在身边，似乎更不正常。
我说：“三妹妹，大家都在看着你，觉得很新鲜。”
她说：“少见多怪，我又不是电影，有啥好看的。”
“这里的人也许没有见过你这个样子，才好奇。”
“要知道是这样，我印一些票来卖，摘了头巾让他们看个够，咱们也好挣点钱。”
“你以前来过这个集市吗？”
“还是很小的时候来过一次，那时候大家就把我当成一个怪物看。自那以后，我就没再来过。”
说着话，我们就来到了一家磨坊店，店主是一位俊俏的小媳妇。她笑盈盈地对我说：“解放军同志要买什么粮食？进来挑选吧。我们这里可是迁西县最大的一家磨坊店。”
我们走进去，见几个姑娘、小伙子正在忙着。我说：“给我称五百斤面粉，最好送到大街西口，帮我装到卡车上。”
她说：“没问题。”她立刻吩咐那几个伙计去干。
我结算了钱。她笑盈盈地说：“解放军可是大买主，以后缺啥就来我这里买吧，东西又便宜，服务也周到。”
说着，她伸手给我扫一扫落在肩上的面粉。我跟她握手告别，她竟拉着我的手，要送我到街的西口。三妹妹这时生气了，她一把拉开我们的手说：“瞧在大街上，你跟解放军拉拉扯扯像个啥样子，破坏了人家的纪律。你不要脸，解放军还要注意形象呢。”
说得小媳妇脸红起来。
小媳妇说：“这位妹子，我是有男人的人，没别的意思，只是见了咱们亲人解放军，就觉得心里很亲热，送他到门外，还能有啥坏会心呀。”
三妹妹说：“第一次见面，就要跟人家亲，还说没有坏心？”
小媳妇说：“瞧你说的这么难听，我们亲啥了？让我男人听见，非打断我的腿不可。”
三妹妹说：“应该连你的手也打断，省得你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小媳妇生气了，说：‘看你小小年纪，就操别人的心，怪不得长了一头白毛，都是累的。”
三妹妹又要吵，我急忙劝住她，小媳妇也气得进了屋。我对三妹妹说：“你瞧你，人家小媳妇恐怕没有歪心眼，只是想拉住我这个买粮大户，将来当个回头客，没有什么目的。”
她一撇嘴说：“我就见不得她跟你那样子，不三不四的。”
这天正好是星期日，晚上，大队里广播说，饭后有露天电影，在大队部门前的小广场上放，请乡亲们都来看。电影的名字是《少林寺》。希望乡亲们遵守现场秩序。
吃了晚饭以后，老范对我说：“班长，咱们都去看电影吧。”
我说：“你们去好啦，我已经看过这部电影了。再说，我还要写个半月总结，给连长寄去，向他汇报一下工作进展。老范，你可是老兵了，一定要管好那两个新兵，不要坐在中间位置，尽量往边上坐，把好位置让给乡亲们。另外要注意遵守纪律，别造成不良影响，咱们解放军不管走到哪里，都要当遵守纪律的模范。”
他说：“放心吧班长，你写你的，我带他们俩去，保证出不了啥事。”
他们拿着凳子和李大叔一家去了。我则坐在灯下写总结。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我刚写完总结，就听见院子里有“咚咚”的脚步声，径直闯进来，一掀门帘，是个陌生的小伙子，他眉清目秀，个子也很高，气呼呼地对我说：“你就是张班长吧？”
我莫名其妙地回答说：“我就是。你是哪一位呀？”
他说：“我是这个村子里的。”
我说：‘欢迎。来坐下。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说：“我向你告一个状，你的士兵在看电影的时候，跟我们村里的大姑娘拉拉扯扯，在黑影里不清不白。这么欺负我们村里的女人，坚决不行！”
我大吃一惊，说：“是我们的兵吗？哪一个？”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穿军装的，正调戏我女朋友呢。你要是不管，我可要下手打他了。”
我急忙站起来，说：“怎么能有这种事情？咱们走，你带我去看一看。”
我们来到现场，只见这里黑压压的，人头一片，大概还来了一些外村子的群众吧。我问他：“那个兵在哪里？”
他给往后排黑处一指，我一看，影影绰绰是二姐在跟一个兵说话，两个人确实挨着很近，肩膀贴着肩膀，手似乎也拉在了一起。我仔细一看，你猜那个胆大的狂徒他是谁？请看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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