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尽管我十分想念我的老母亲和妻儿，但是我更挂念与胡人的战事。很不幸，听说胡人已经连续洗劫了三座城池，这一次，他们不要战利品，他们只为杀人。我无数军民丧生于胡人的马刀和铁蹄下。
我有生以来头一次潸然泪下。
途径山东境内，来到泰安府的时候，刚进城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停在我的马前。骑马者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女子。
“前面可是曾大破胡人、平息阿部赛族群叛乱的于战将军？”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敢问姑娘如何知道在下？”
“将军威名，天下皆知。小女子虽然乃一介女流，不问国事，却也听说了将军的事迹。”这回答很讨巧，等于没有回答而又令人听了舒服。“将军可知忠勇王的府第就在此间？家父听说将军到得此地，特命小女子前来迎接。务请将军光临寒舍，以便让家父略尽地主之谊。”
这位忠勇王我只闻其名，以前没有见过。因为曾经多次在死人堆里救过皇上，而被皇上封的唯一的异性王：忠勇王周昌。据说他是一个乐天王爷，成日价游山玩水无所事事。想不到他还有一个如此能说会道的女儿。
“王爷相请，本不敢推辞。无奈在下思乡心切，况家中老母相盼，不敢耽搁。王爷厚意，在下心领。他日定会专程来叨扰王爷。望郡主转逞令尊。”
“将军何必如此过谦。一餐饭食而已，还请将军不要推托。”
传说果然不假，忠勇王的府第内到处都挂着鸟笼。见到忠勇王的时候，他正在亲自给一只鹦鹉喂食。
“将军不要见笑，本王就是这爱好，比不上将军是做大事的。”
周昌毫无架子，饶有兴趣地领我参观他蓄养的名犬和良驹。犬倒也罢了，作为军人，有良驹不看看不成。忠勇王果然不愧是“声色犬马”之徒，他的马厩里蓄养了几十匹良驹。真正的好马一匹也难求，要凑几十匹，不知要花掉多少银子花费多少工夫。周昌不仅养马，而且懂得如何保持良驹的状态，每天都会派人专门出去遛马。
我一匹匹地看过去，赞叹不已。
“将军如不嫌弃，尽管在里面挑选一匹，试试马力如何？”
我又围绕马厩转了一遭，挑选出一匹枣红色，四蹄雪白的高大的骏马。忠勇王笑道：“将军果然好眼力。这匹马可是汗血马的后代，名叫踏雪。一日一夜可行一千二百里。将军不妨一试。”
我跨上骏马，催促一声，踏雪如离弦之箭般飞奔出去。坐在马背上，只感到风声在耳旁吹过，四周景物飞速向后，片刻之间已经出去几十里。回来之后我不停地赞叹忠勇王果然是识马的行家。
“鲜花赠美人，宝剑赠烈士。良驹正该赠将军。将军若不嫌弃，这匹马今后就送给将军了。”
“小人现下已是草民一个，如何敢收受王爷如此厚礼。”
“将军无需推辞。家父不常骑马，这马在这里突然辱没于奴隶之手。送给将军正是它最好的归宿。”郡主在一旁劝说。
“那就多谢王爷、多谢郡主了。”
是夜，周昌设家宴招待客人。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邀请我来的敏郡主。我不喜欢饮酒，因为我一直认为酒容易令人失去理智。而我必须时时保持清醒。但是当周昌谈起东北战事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宁可喝醉。是的，与胡人的作战又有了新的进展。由于雪将军突染疾病，无法临场指挥，胡人兵锋直逼雁门关。
“雪将军为何突染疾病？之前怎么没有一点征兆？”
周昌长叹一声，“世事无常，生老病死，又有谁能真正作主？将军，你可知道现在朝廷准备如何应付么？皇上已经选了一名公主，准备远嫁胡人；并且割地赔款，以求止息战争。”
“想不到我朝新建不过数十年，便遭受如此奇耻大辱。只恨我于战手无兵权，不能为国效力。”
周昌突然屏退家仆，神秘地说道，“将军有所不知，胡人虽然答应我皇的求和，但是他们还有一个条件——献上你的人头！”
我愕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呆了。
“将军曾经与胡人交战，消灭近二万胡人。这可是我朝从未有过的奇迹。胡人提出这个条件，一来为的是报复，二来是剪除他们日后侵扰我国的障碍。现在朝廷已经下了海捕公文，将军只要出了老朽的王府，只怕……”
“倘若我的头真能换来汉胡两家的和平，我倒情愿让他们拿去。”我苦笑一下，“王爷打算如何处置在下？”
“将军切莫误会。老朽何敢处置将军。我让小女请将军前来，就是为了保护将军。现在外界无一人知晓将军在我的府上做客。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打算请将军到另一处暂且藏身。只是那地方不比繁华闹市，怕委屈了将军，因此与将军事先商议。”
我沉吟不决。主要是由于消息太过突然，让人难以置信。半晌才开口问道：“请王爷不要见怪。在下有一个疑问，在下与王爷以前素不相识，王爷为何甘冒欺君大罪营救我？”
周昌叹息一声，手捋胡须，走到窗前。敏郡主开口了，“外面的人都看家父不问国事，其实家父何曾有一日忘记国家和皇上。皇上年纪大了，日渐糊涂了，居然要斩杀功臣，自毁长城，令亲痛仇快。家父以为日后与胡人作战，拯救我边疆百姓于水火，非将军莫属。因此决议冒险保护将军。”
我正要说话，敏郡主继续说道：“家父一边让我暗中请将军来寒舍做客，一方面令人前去将军家乡接将军的亲人到安全的地方。可是……”
“可是怎样？我老母亲和我的妻儿呢？”
“将军莫慌，派的人去了之后，虽然没有发现令堂和将军的妻儿。但是打探的消息也没有被朝廷拿去。我想恐怕是被人提前得到消息，保护起来了。”
我腾地一下站起来，“王爷，多谢您的心意。在下受母亲养育大恩，不敢不去查访。虽遭不测，亦在所不惜。”说罢便走。敏郡主还要劝阻，周昌摇头道：“由他去吧。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将军暂且留步。将军前程未卜，这里有百两黄金，还请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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