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约摸又过了一个月，此时我的肚子已有些外凸，忒是衣物也遮不了，京城传来消息说少爷中了榜眼。彭小乙不让我外出走动，怕动了胎气，大夫说这三五七月最是易滑胎之时，让我格外小心。平安凉茶馆里的活儿早已不做了，彭小乙帮我辞的。掌柜的心里头清楚这里边的事儿，嘴上不说，给我给少爷给彭小乙留着面子。兴许他也是怕平老爷追究，毕竟平步青云生来就是个狠角。
这样晃着，日子便有流去一月，彭小乙的家人都对我很好，没有嫌弃我脸上的疤，没有嫌弃我是个丑姑娘，对我肚里的胎儿也没有怀疑，我不知道彭小乙是怎么撒的谎，能够让大家都信服。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是平无殷，骨子里没有流着平安的血，那么，我也会相信这个老实巴交了一辈子的好人。
“少爷还是没有回来，据说在京城做了官。”这句话是彭小乙说给我听的，我一笑置之，我想少爷不会回来了，他讨厌平安镇，他喜欢的女子死在了这里，死在一个名字底下，那个名字叫做“平安”。
不久，平老爷官复原职，回京做官去了，我想这大约都是因为少爷的缘故。
“你看，平安镇又换新官了。”我笑着对彭小乙说，“这回来的这个又要害死谁呢？”
“平安，你不要瞎说。”彭小乙答我。
我脸色一变：“平安早死了，彭小乙不明白么？”
“无殷……”彭小乙比划出这两个字，没有再说半句话。
我知道彭小乙是为我好，他想让平无殷回到那个无忧的过去，那个机敏伶俐活泼好动的平安还存在的过去。只可惜，他不是少爷，他不懂我心。
半个月后，回平安镇来。
“无殷，小瑀回来了，他要见你。”彭小乙进房来与我说。
我从床上艰难地翻坐起来，摸了一把右脸，少爷是要履行承诺了么？
“无殷，你快些去吧，他在大堂等你。”
“小乙不陪我么？”我问。
彭小乙便走过来扶我下床，将我搀到大堂里去。
“无殷你——”见我便是一惊，彭小乙扶我坐下后退出堂去。
“小瑀怎回来了？少爷不要你了么？”我打趣道。
“是因为这个么？”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指着我的肚子道。
“什么？”我反问。
“平无殷你还在跟我装蒜么？”气得嘴直发抖，“少爷在京城等你，你却……”
“少爷在等我么，？”我又问，“是他与你说的？”
“若不是这样，少爷能让我来接你么？”
“是么？”
“平无殷你不要用这种口气与我说话！少爷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小瑀，很多事情你不明白的。平无殷有平无殷的苦衷。”
“为了孩子么？”问。
我沉默不语。
“少爷不会乐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却要冠上别家的姓！”吼道，“平无殷，你睁开眼看看，你看不到少爷的心么？”他又软下口气来，“你只要再等等，再等等，少爷一定会娶你过门的。”
“，还是你把眼睛睁开吧！你看看，你睁大眼睛看看平无殷脸上这道疤吧！”我抱着肚子只手撑起身子来，愤怒无比，“你有什么资格来替少爷担保？彭小乙愿意娶平无殷这个丑八怪过门已经是平无殷莫大的福分了！少爷！哼，你明不明白，少爷要的是平安，那个曾经风姿绰约的平安，不是现在挺着肚子扯着嗓子一脸凶相的夜叉平无殷！于、小、瑀！”我一口气骂完，便有些岔气。
怔住，半晌，道：“无殷，你在生我的气么？你何时发过这么大的火？小瑀头一次见到，小瑀不想看到这样的平无殷！”
这时，彭小乙进来，打手势道：“小瑀惹无殷生气了么？”转而又对我做手势道，“无殷小心，莫动了胎气。还有，小点声，娘在屋里，叫她听到，不好！”
“我知道了，小乙，你不去茶馆么？”我问。
“我今天请了假了，小瑀去茶馆找你，是我带他回来的。”彭小乙说完便退了出去。
“无殷，跟我走罢。”彭小乙走后，对我说道。
“走？”我斜睨一眼，“平无殷哪也去不得！”
“无殷你不要这么固执，彭小乙愿意给你养这个便宜儿子，就算现在瞒得住，迟早也是要露馅儿的，不如趁现在跟我上京，少爷会给你名分的。”
“名分？小瑀以为无殷在乎么？平无殷不能伤害彭小乙，小瑀你要明白。”
“那你便伤害少爷么？平无殷，你又不是不知，少爷几时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了？”
“彭小乙于我，恩重如山！”
气结，便岔道：“好好好，我也不与你多说，无殷可看过少爷赠你的香囊了？”
“看过了。”
“里边是何物件？”
我摸了摸耳垂上的珰道：“这个！”
“不可能！”惊道，“少爷怎会送这等俗物？”
“的的确确是这个。”我扯谎，那件东西被彭小乙收起来了，无殷无缘再看了。
“可是少爷说只要你见过里面的东西就一定会跟我走的。”
“小瑀，你忘了么？少爷向来自大！”
“无殷，你怎可说这话？”
“不可么？事实如此。”
不再说话，坐下来独自喝茶太息，一盏茶毕，他才开口道：“无殷，你可有话让我带予少爷？”
我笑道：“小瑀想通透了么？无殷很高兴。”
“无殷误会了，小瑀说不动你，自会有人说得动你。”
“小瑀要回京请少爷么？”
“是。”
“少爷不会回来的。”
“少爷一定会回来的。”
“就算少爷回来又能怎么样？少爷能改变什么？平无殷自踏入彭家门，生死都是彭家人。”我看着道，“小瑀，我托你一件事，你务必答应，若你不愿惹少爷生气的话。”
“什么事？”
“关于我怀了少爷孩子这件事，你不要让少爷知道，你什么都可以说，唯独此事你须替我瞒下。”
“为什么？”
“你不要多问，答应我便是。”
低下头，思忖半晌，点头答应。
我便说：“小瑀，谢谢。”
便站起身来：“我该走了，少爷让我带了些香云纱回来，天快热了，少爷说让无殷做几件衣裳。”
“替无殷谢过少爷。”
“我知道，你好生保重。”一拱手，转了身便走。
我身子不便也不送他，看着他走出门去，末了，我便喊彭小乙，彭小乙掀了门帘进来，问：“小瑀走了？”
我点头：“少爷让小瑀带了几匹香云纱来，你拿去给娘和嫂子做几件衣裳，问你哪里来的钱买，你便说是掌柜的一个远房亲戚送掌柜的，掌柜见料子多，咱家又替他做过活，便赏了。”
“我扶你回房去。”彭小乙说。
我又点头，我不想让少爷知道我身怀有孕是怕他来寻我时不是为了我而来而是为了孩子，我知道我一直在等少爷，可我嫁给了彭小乙，所以我不会跟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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