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城北城南 > 第四章 排行榜

?    (1)

    秋雨像无数豆点般袭来,密集地拍打在瓦片上,发出短暂而清脆的响声,早饭过后,远处的山峦都被雾笼罩了。母亲帮我打点读寄宿的行李:一个塞了被褥的蛇皮袋、一口红木箱和一只铝桶,桶里有一袋米、一套碗筷和一罐菜;她用一根小扁担把蛇皮袋和箱子挑在右肩,左手提起铝桶,对我说:“等下就这样挑着啊,下雨路滑,要穿上靴子。别踩单车了,坐拖拉机去吧!”她打着雨伞走出门,下了那碎石台阶,在马路边等候。没多久,村口响起柴油发动机的声音,拖拉机像一只巨大的铁蟋蟀缓慢开来。母亲付了车钱,要求司机大叔送我到学校门口。

    拖拉机颠簸着,雨水从绿色蓬布上不时甩进斗大的车厢,车子不断前行和转弯,竹林、秋田、池塘、山岭和菜地在我视线里浮现和消逝。一靠近学校,我就听到广播里的音乐。走过**的操场,踏上几十级宽敞的台阶,我找到山坡之上的寝室。经过二楼的走廊,有几枝高高的树梢几乎要伸进栏杆里来,触手可及。那幢古朴的教学楼靠近长河,能够听到坡下河水流动的声音。那原本是一间二楼的教室,全部桌椅被清空了,用来安顿两个六年级班的寄宿男生。地板上放着一些床单和被子,对门角落有一个木架,上层放着一些杯子和牙刷,下层是一些桶子和脸盆。有一位学生正站在窗前发呆,还有几个在下军棋。我很意外,脱口而出:“怎么没有床?”一个男生分给我一捆稻草,并自我介绍:“我是三十一班的阳波,是寝室长,等你铺了床,我带你去看吃饭的地方。”他是个小平头,穿着一件改小了的墨绿色中山装。我脱了鞋挑担子进去,在他“床”边铺开稻草,再用床垫盖起来。陆陆续续地有学友搬进寝室,我看到其它床都这么简单,铺和铺之间只留了一个脚板的空余作为过道。

    我跟随阳波同学去找吃饭的地方。我们走到教学楼的一端,那儿有个独立的土砖屋,屋顶有个熏黑了的烟囱,屋外有一排金属水龙头。阳波说:“这就是厨房,在这里,大家自己动手蒸饭。”厨房里有一个大灶台,灶台上的嵌着一口大铁锅,里边盛放着一个圆形木架,已经有学生往里边放饭钵。他们在饭钵放了米粒,淘洗干净,然后放到圆形木架里边。阳波说:“我们也得赶快去拿米和饭钵,不然中午没饭吃!”

    中午下课铃一响,寄宿学生行动迅速,出了教室直奔土砖厨屋。厨房大叔已经把圆蒸笼搬到了外边一个台子上,学生们各找各的碗。我的饭碗可能是米放多了,水放少了,膨胀的米饭高出了碗口,硬巴巴的很难下咽。原以为只要是厨房,都是可以做可口饭菜的,可是学校那厨房只管把米饭蒸熟,寄宿学生要吃自己从家里拿来的菜。连个吃饭的桌子也没有,一群孩子在厨房附近站着吃饭。没想到“寄宿”是这样随便。傍晚雨停了,清凉的秋风穿过湿漉漉的花坛,吹到我们三十二班的教室里来。

    据说夜课是寄宿生活的主要特色,晚饭后六点半就要开始期待已久的夜课,一共两节,期间休息十分钟。教室里安装了好多个白炽灯,但是它们的功率低,每个十五或二十瓦,不是很明亮。第一次在夜里上课有点不习惯。我的座位不靠前,眼睛瞪大眯小都无济于事,怎样努力也看不清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什么东西,只能借旁边同学的来抄。莫非一度迷恋电视,把眼睛弄近视了?

    课间休息没有白天那么大动静,偌大的校园只有两个毕业班,很安静,能听到楼上三十一班学生来回走动。我出了教室,在黑板报墙前来回散步,衣袖碰到了滴着雨水的松柏树,倾听着夜风那已经熟悉的河声。有的学生拿了手电筒四处探照,那一个个光束像一根根长棍子四处晃荡,射向漆黑的夜空就无影无踪了。夜课结束,家在镇上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而归,寄宿生们呼叫吵闹,寝室里成了喧嚣的游乐场。“九点钟熄灯!还不回寝室去?”大伙熟悉的声音就在窗外,木门“吱呀”一声,蹑手蹑脚溜进来几个人,那一瞬间,室内黑了下来,熄灯了。校长拿着手电筒检查纪律来了,他的声音平静而低沉,在黑暗里清晰而威严:“同学们请注意,明天早晨六点半听到广播后马上起床做早操,不能迟到!早点休息,熄灯以后就别再讲小话了!”校长迟早要回去睡觉,片刻,估摸着他走开了,谁又开始絮叨和耳语,东拉西扯地谈话,甚至发出笑声。睡在我邻近的寝室长阳波也索性不管了,顾自个睡觉。

    偶尔有来自远处的车灯滑过寝室的窗户,窗户的格子被投影到墙壁上缓缓移动,那是夜行的货车正在山坡拐弯。末了只能听到河声了,河声像阳波他们一个个熟睡了的呼吸。清晨,一阵急促的电铃声把整屋子的人唤醒,广播里响起《运动员进行曲》,操场上响起体育老师的集合哨。我们迅速地穿好衣服刷牙洗脸,然后跑向操场,唯恐迟到了被“罚长跑”。三十一班的学生精力旺盛,晚上聊天到深夜的是他们,早上起床最利索的也是他们,由于家离学校比较远,他们平时天天“长跑”,根本不怕被罚。

    (2)

    十月下旬,一个星期天,乡镇学区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期中考试。考场位于拱桥镇中心的初中,共有八所小学的学生参加。每个考室布置着稀疏的座位,为防止作弊,每个学校、每个班的学生座位被分散安排,前后左右都是不可能给你递纸条看答案的陌生面孔。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考试结束,教室和走廊里随处可见碎纸片,一些薄薄的草稿纸上布满歪歪扭扭的字迹和图案,上面踩了好多脚印。

    一个星期后成绩就出来了。当天,暖和的冬阳使天空呈现明丽的蓝色,校长坐在主席台上,面对着一个包着红绸的扩音器,眉飞色舞地召开表彰大会:“……这次考试,我们拱桥镇小学取得了骄人成绩,班级学科平均分在学区十五个毕业班中排名靠前:三十一班语文平均分83分,学区第二名;数学平均分78分,学区第三名;三十二班语文平均分86分,学区第一名;数学平均分80分,学区第二名。”

    接下来他特别提高了声调,表场了两个重量级的学习明星,他们是来自三十一班的阳波,还有我们三十二班的女班长。阳波的数学考了满分,两科总分高居学区第二。女班长则是学区语文成绩最高分,总分排名学区第三。女班长仅是作文被扣去两分,98分的语文成绩令人啧啧称奇。

    校长继续动员:“同学们,明年夏天你们即将毕业!这次期中考试虽然鼓舞人心,我们要为明年的升学考试做好充分准备!希望你们继续努力,遵守校纪校规,完成学习任务……”扩音器里回声荡漾,在我心中泛起涟漪。我只是一个中等成绩的学生,却是那种有着70分的成绩、90分梦想的孩子。在如潮的鼓掌声里,我想象:那个排名第一的学生在哪个学校?是女生还是男生?莫非那人两门课程都得满分?在那些把分数奉若神明的岁月里,这种学生与神无二。

    那次考试过后,黑板旁边贴了几张《排行榜》,把三十一班和三十二班的一百多位学生按分数高低排名,酷似一百零八好汉排座次。即使相差零点五分也要排一个名次,哪怕分数相同也难以并列:按照校长宣传的将来初中要学“数理化”,所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于是在总分相同的情况下,再以数学成绩的高低来确定该生的名次。那些名列前矛的名字成了一个个符号,那些成绩出众的学生成了我们的学习榜样。依我看,也就是公布前十名有意义,其他名次都无人关注,沉寂在黑板的右下角,和那些拖把扫把靠得特别近。

    过了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了。弟弟已在水云村小读二年级了。自从我俩各自转学以后,我就没有去过水云村小。那里变化很大,老私塾和山坡上的旧楼已经被拆除,新盖的两层的教学楼,刷了绿漆的门窗,灰白色的墙体远远看去像一座落在田野尽头的城堡,而那亭亭如盖的果树林像一丛绿色的云朵簇拥着水云村小。

    有一天中午,大堂弟踩了我那旧单车来到拱桥镇小学通风报信:“大哥,森子在学校被人打了,脸都打肿了!”我很生气,热血沸腾地说:“等我先请个假!”于是我用单车搭载了大堂弟,喘着粗气径直扑向十里之外的水云村小学。为了轻装行动,我把单车放在路边一位熟人家里,系紧了鞋带,和大堂弟穿过那条有许多竹篱笆的小道,疾步走向小学门口,准备找到“打人行凶者”恶斗一番。虽然离开那里快两年了,发生了物是人非的剧变,但在我心依然自命为水云村小的主人,至少那里栖息着是我童年的启蒙岁月,我和一批小伙伴曾在那里接受古老文明的熏陶。

    “是哪个年级的学生打我弟弟?”我问大堂弟,“我们要在放学的时候打他埋伏,现在不好办,他们还在上课,有老师保护。”大堂弟说:“一个小矮子,四年级的,凶得很,他在和森子打乒乓球的时候明明输了,就霸蛮不放拍子,森子就把球收到口袋里,当时小矮子就把鑫子的头打了。”大堂弟带我去到森子的教室门口,我看见森子坐在教室后面委屈地哭,脸上有一小块淤肿。老师正在给他们上课,我不好叫他出来,愤怒地站在走廊上。一些孩子好奇地看着我,我说:“去四年级!”大堂弟走前面,我跟在后面。到了四年级教室后门,门虚掩着,里面老师在讲课。大堂弟探头进去看了半晌,回头说道:“那人不在里边,座位上空着!”他也许害怕了?刚好那时候下课了,大部分学生出了教室。我找到老师:“听说四年级有学生打人了是吧?”老师很吃惊,说不清楚状况。我原本想向他告状,想想罢了,先找到打人的小矮子再说。

    森子的脸确实肿得厉害,我问他还痛不痛,他不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踩扁了的乒乓球,看那小球扭曲的形状,当时的情况肯定很“激烈”。我问森子的同学们:“你们看见他为什么挨打了吗?”有个小女孩指着不远处的乒乓球台,讲:“有人不让他玩乒乓球,他就把球藏了起来,那个人就打他了。”另一个男孩子接过话:“那个人很不讲道理的,打架最厉害了。”我想想不对:“既然打架很厉害,那他怕谁?怎么就不在教室里了,找不到人了?”大堂弟突然拉扯我的衣袖:“小矮子带人来了!”我顺势望去,有六个男孩子站在在学校门口远远地看着我们。

    (3)

    大堂弟有点害怕,脸都白了。我朝那六个人走去,瞪着个子最矮的那个男生:“你打了一个低年级的同学?”小矮子一点也不理亏:“他偷我的乒乓球!”我正在气头上,右手一挥,拳头对着他的肩膀招呼过去:“偷?你的意思是说你打了小偷?”那一出手果然猛烈,直把他打倒坐在地上。另外五个男孩子一涌而上,把我围住。小矮子尖叫道:“你跑不了了!”我大吼道:“我没想过要跑,刚才不打你的脸算看得起你了。”小矮子迅速站了起来,踹了我一脚,有点疼。我一把揪住他右臂:“今天你叫这么多人来,想摆威风吗?”许多学生正看热闹,小矮子丢了面子,恼羞成怒,居然捡了一块断砖头向我扔过来,幸好只是砸在我大腿上,那里皮肉较厚,经受得起。我甩开围住我的人,箭步冲上前去,伸脚把他扫翻在地,那些孩子们里边有人在叫“打得好!好!”证明平时那些可怜的孩子们没少受这些家伙的欺负。看来我不光是为森子出气,还要升华一下,算是锄强扶弱。这下子好了,他们六个人打我一个,抱成了一团。大堂弟和森子也勇敢地冲了过来,加入打架的行列。我们扭打撕扯着,你一巴掌,我一拳头,手脚并用。我已经挨了很多拳,但我出招更加有力,把其中两个推翻在地。我突然感觉嘴角有点咸,鼻子有些热,用手一摸,出血了!那六个人暂停了一下,借着喘息机会,小矮子挑衅道:“还打不打?”我看到他也被我揍得很惨,再看看大堂弟和森子,他俩也红了眼睛,瞪着小矮子和另外五个男孩子。在那一瞬间,我想了想,就是来教训这小恶霸的,等会我还要赶回拱桥镇中学上晚自习呢,得抓紧时间达到目的,等下学校的老师来了事情就复杂了。我和另外五个男孩子说:“你们刚才一起和我打,没关系。但我告诉你们,小矮子经常欺负小同学,大家已经忍受很长时间了!不关你们的事,让开!”小矮子提出要单打独斗,我同意,放出狠话:“我今天专门跑了十里过来揍你,信不信打得你被学校开除了,嗯?”上课铃响了,大堂弟和森子回去了教室,学生们见我们停手改骂架了,没什么意思,一哄而散上课去了。小矮子明显是害怕被开除,胆怯了:“你想怎么样?”我寻思着,不能这样就算了,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把小矮子按倒在地,拳头在半路停住了,我说:“看你挺可怜的。”我分明看到自己可怜的鼻血滴在他衣服上。我装作很冷酷的样子,继续说:“我打你,是希望你今后不要再欺负别人,乒乓球不是你一个人玩的,打架?你以为你排第一?”打铁要趁热,我虚张声势:“今天拱桥镇小学那边只来了我一个,下次再这样,就会来很多,知道么?”他们六个居然被吓唬住了,眼睁睁地任凭我离开。我走到路口,骑了单车赶回拱桥镇。那单车不仅铃子响,其它零部件也在响,那是为我的胜利在歌唱。

    大堂弟怕母亲知道这事会责罚我,就和我母亲说:“森子不小心撞到桌子角了!”而我以为自己做了一回独行侠,往常看到的武打片里的大侠都是随身带着武器的,而我什么武器也没有带,我只有拳头和对正义的呼唤。小矮子能够在小小的地盘呼风唤雨,随时都能叫上四五个人为帮他打架,也不能小瞧。学校里平时风平浪静,极少有事情有激起波澜。一次夜课,毕业班正在安静地自习。楼上三十一班突然暴发强烈的撞击,有文具盒、书本和桌椅倒地的响动。十有**有人打架了。班主任老师镇守着讲台,禁止我们出去围观起哄,我们只能坐在位置上激动地想象着墙壁那边的情景。第二天,教导处贴出处罚通知:

    关于六年级三十一班学生钱文虎、阳波于十一月十五号晚自习打架一事,经学校领导研究决定:对钱文虎进行严厉警告处分,留校查看一个月,该生在校期间不遵守课堂纪律,公开攻击班干部,另外根据多位家长反映,在校外拉帮结派打架斗殴,影响恶劣。

    阳波作为班干部和优秀学生代表,在课堂与人打架,影响极坏,特作通报批评,取消本年度县级三好学生评选资格。希全体学生引以为戒、友好相处!

    这张通知告诉大家这些过招的两位高手,但谁也想不到会有阳波,平日里他很文静的。听说是钱文虎惹恼了他,这次打架还是他先动手的。一个喜欢在寝室讲悄悄话的男生手舞动足蹈地描述起当时的情形,像电视上讲评书的先生:“只见啪的一声,全体同学吓了一跳。紧接着,三十一班的班长先生一声大喝‘想打架’,那声音,比他喊‘起立’要哄亮多了。说时迟,那时快,阳波一挥手打在钱文虎的脖子上,钱文虎是谁?他可是拱桥镇孩子王,钱文虎怒冲冲地掀翻了课桌,捧起一大堆书向阳波身上砸过去!阳波一闪,向钱文虎泼了一瓶墨水!只见钱文虎冲向阳波,掐阳波的脖子,阳波毫不犹豫地抓住钱文虎的两只手,两个人紧紧地死抱在一起,谁也没倒下,谁也没吃亏!”全体听众一致赞叹阳波“文武双全”,敢于挑战小霸王。

    我想这件事不简单,再向三十一班其他人打听,得到信息是:班主任老师不该把钱文虎和阳波的座位安排在一起,钱文虎一直认为阳波看不起自己,平时总是捉弄阳波,说阳波的坏话,今天说阳波喜欢谁谁,明天说阳波的作文是从哪本书抄的,变着花样造谣、惹事生非,甚至还有一两次找人把阳波堵在回家的路上,要阳波缴出零花钱……“新仇旧恨”,再加上学习受到严重影响,阳波忍无可忍,终于出离愤怒了,就找个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武力还击。钱文虎的“势力范围”很宽,在寒暑假经常领着一群孩子去别的村镇打群架。我想,他可能没少看地方电视台转播的录像,那里边经常有香港黑社会老大的,威风得很。这样看来,阳波在学习上排名靠前无庸置疑,他那晚一出手,或多或少也奠定了自己的“江湖地位”。只是钱文虎和阳波是两类学生,他们互相视为空气,都不把对方当作一回事,打架之后就忘记了,后来一直没有翻出旧账。老师也心领神会,他们不是水火,一个是北极熊,另一个是企鹅,他们的座位分开很远,几乎成了教室的对角线。

    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和覆雨翻云的问题学生公开对打,这种爆炸新闻很稀罕。我把这件事讲给弟弟们听。大堂弟听说钱文虎,插话说:“钱文虎是小矮子的克星,小矮子最怕钱文虎了。”听他这一句话里拎出两个顽劣学生,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那次我以一敌五六得以“全身而退”,恰好是那天的虚张声势狐假虎威了:“今天拱桥镇小学那边只来了我一个,下次再这样,就会来很多,知道么?”对于小矮子一帮人来说,“拱桥镇小学那边”就意味着钱文虎。除此以外,我跑那么远去和小矮子打架,都没有让学校和双方家长当场知道,这也更加让小矮子相信我与钱文虎“有关系”。在他们的意识里,原来也有一个排行榜。

(https://www.tbxsvv.cc/html/34/34300/9398996.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