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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饭碗,李夫子突然问:“你跟我学了多久书画了?”
莫钟书答道:“有半年多了。”
李夫子干咳一声,莫测高深地摸了摸没蓄胡子的光下巴:“你可曾交过束脩?”
莫钟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世界的读书人都很清高,耻于谈钱,而观澜书院给夫子们的薪酬待遇极好,听说这个李夫子家里也是个大地主,平素为人甚是大方,经常周济些家境不宽的学子,今日怎么会亲自开口索要一点儿束脩?
他眼珠子转了几转,已然猜到了李夫子这番做作是为了哪般,却也不开口揭破,只做出个诚惶诚恐的姿态,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李夫子等不到他来接话,无奈地看了看他,只得自己板着脸说下去:“若是交不起束脩,不妨就拿这房子来抵吧,每个月让我来住上三五天便成。”虽然明知这个要求对莫钟书来说易如反掌,且他大多数时日都被齐成章拘在书院里,能来牧场的时候不多,茅屋空着也是空着,何不就借给自己住几天呢?但李夫子还是为自己这样近乎强抢的行为有些脸红。
这个李夫子三十七八岁,和自己的心理年龄差不多,莫钟书忽然就想开他几句玩笑,问他的束脩要多少,自己这茅屋可是4A风景区里的五星级别墅,每日收费可不便宜哦,不过话到嘴边却又改了:“行,夫子爱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他现在的外壳才七岁,乱开玩笑的后果也许会很严重。
茅草屋让出去了,砖瓦房暂时还没钱盖,莫钟书叫二柱帮他扎了个超大的竹筏,宽三米多长五米多,前半截固定了一张小竹桌和一把小竹椅,后半截上面搭个养鸭人住的那种鸭棚子,不过尺寸大许多。材料就是竹子,顶上盖了茅草,加个半月形的门,象个张开的嘴巴,里头空间不大不小,就是个小房间,里面固定了张竹床。
莫钟书把筏子放到湖中,撑着竹篙在荷叶丛中穿梭,倒也有一番诗情画意的风光。
筏子下水的时候,李夫子正对着满湖碧荷作画,一抬头看到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了许久,搞得莫钟书开始担心他不会也是见一样爱一样的小孩子心性,又看上了他这个新居吧?
好在李夫子是个旱鸭子,虽然眼馋,却没胆子一个人躺在湖里睡大觉。
倒是后来李长义和方睿来了,也一人扎了一个差不多样子的棚屋在水上漂着。三人或在水面荡桨嬉或钻入碧绿的荷叶荡躲猫猫,或者跳入水中去赶鸭子。即便不是书院的休沐日,三人也常顺着水路来到牧场,有时还带上齐箫齐笛两兄弟。
李夫子也很善解人意地把书画课的地点改到了牧场里。齐成章知道后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气。
齐成章教了莫钟书一年的琴,总算认清他在音律上毫无天赋这个事实,让莫钟书彻底沦为方睿的陪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莫钟书自由。莫钟书也就安心地给方睿垫底当绿叶,干脆把这当成艺术欣赏课来上。学琴他不行,但欣赏嘛,他还是可以说得出一二三四来的。
时间就在几个孩子的玩闹欢笑中不知不觉地流逝。转眼间荷花开了,又一转眼间就到了莲子收获的季节。
现在小山顶上的青砖瓦房已经盖好了,不过他们还是喜欢住在湖面的筏子上。那一望无垠的密密层层的大荷叶,迎着阳光舒展开来,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莫钟书随手掰个莲蓬,剥了个莲子进嘴里,懒腰一伸,就躺倒在筏子上,宽厚肥大的荷叶替他遮挡了阳光的烈焰。蓝蓝的天上飘着棉花似的白被太阳的金光照射得仿佛镶了金边。微风夹杂着清凉的水隐约带来一缕缕的荷花清香。这样的生活还真不赖。
牧场的运作也步入了正轨。大富把十个男工的任务分派好,各司其职。就连王三和张七,也领了看管门户的职责。
这两位保安经理也不负所托,认真察看过牧场的地形之后,就要求大富给他们找二十只刚生下不久的小狗崽儿来。狗崽儿不难得,但要凑齐二十只而且还要是刚生下不久的可不易办到,大富一连走访了几十家养狗的人家,才终于找到三家狗儿刚产了小狗崽儿的人家,索性连窝端了回来,最大的一窝已经满月了,最小的一窝还没睁开眼睛,毛色黑的黄的白的都有,品种也不相同,不过看着都算健壮结实,一共二十二个。
莫钟书见到这些小狗的时候,它们已经在王三的指挥下奔来跳去,那情形看着和训练警犬差不多。
莫钟书暗暗点头。狗比人警觉得鼻子也灵跑起来还而且狗比人更忠心可靠,确实是看守牧场的好帮手,万一有人来偷放狗咬他无疑是最好的法子。
虽然看着那些狗很可莫钟书也没走近。他知道,一头警犬在一段时期内只能属于一名带犬人员,如果他走过去,王三和张七必定会让狗们认他为主,这会干扰小狗们的认知。
现在狗儿们已经基本长大成型了,动作迅能根据王三和张七的口令或手势做出准确动作,完成各种任务。
牧场旁边的村子里有几个不务正业的地痞无赖,打听到牧场的主人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牧场里的人也不多,想着必定疏于防守,便动了歪心思,打算来做些无本的生意。现在的小羊已经半大,拿去换钱也自家尝鲜也不只等着月黑风高的时候好行动了。
这些人也不行动之前还知道踩点,找仆妇套话查问底细,没费多少力气就晓得只有王三和张七负责防盗,而这两个人整天都没个正形,只嘻嘻哈哈地和一群小狗厮混。这些心术不正的人就聚在一商量出个自以为高明的法子来,既要偷了又让人抓不着他们的把柄。
牧场里的仆人仆妇们一如既往地该干什么干什么,日暮时羊和驴都被赶回牲口棚去,他们也就休息了。只剩下王三和张七两个,轮流在牲口棚周边巡视。
那拔坏人分成三打算着两路人把王三和张七分别引开,最后一路才冲进羊圈去动手。
可惜事与愿违,他们刚弄出点动静吸引了王三过来,王三看着他们跑远的背影,只把手指放在嘴里,一连打了四个清脆的唿哨,就见四条黑影飞奔而出,追着那两个身影去了。
四条狗没多久就追上了那两个人,两个一组地把人扑倒在地,张开森森白直咬得他们鬼哭狼嚎。
几乎与此同时,张七放出的狗也咬住了另两个人,怎么也不松口。倒霉的小偷叫得震天响:“救命救命啊,咬死人啦!”
其实这些狗儿都受过训练,神勇异常,却只袭击敌人的四肢,倒不至于害人性命。
还躲在暗中的一路人见势不妙,忙悄悄转身想退,却突然发觉四面八方围了十几条狗,正对着他们虎视眈眈。有人才刚挪动了一下脚步,狗们就不约而同地扑了上来。
王三和张七相视而笑,敲响了小铜锣。仆人们闻声赶来,手中的火把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三个小孩子也不甘落后,各提了根手臂粗的棍棒过来。
张七等人们把小偷们团团围住,这才喝住狗。狗们不甘心地松开冲着小偷们汪汪叫唤。
小偷们倒在地有的抱着自己的脚直呼有的耷拉着脑袋想把脸藏起来,有的赶紧趴在地上磕头认错:“我们错了,实在对不住。求求几位大哥饶了我这一遭我以后再也不敢啦!”
“饶了你?想得倒美!”有人朝他们吐了口唾沫。
“拿根绳子把他们拴天亮后牵着挨家挨户地游街让大家都看看小偷长的啥模样。”另一个人也毫不留情地数落。
三个小孩子在地上捡了些小石子,扔到他们身上。小偷么,不打白不打,只要不闹出人命,是可以随意欺负的。
莫钟书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这些小偷都被关在一间空着的房间里,身上的伤口只勉强止了血,疼痛不已,还得担心莫钟书会不会把他们送到官府去。
莫钟书问张七和王三:“王三哥,张七哥,怎么处置他们好呢?”虽然这两人自愿奉他为主,他却从不敢将他们当成奴仆。金庸大侠教导,结纳江湖人士的最好办法就是许以义气。
王三毫不含糊地把球踢还给他:“我们听五少爷的!您说咋办就咋办!”
莫钟书不想把邻里关系搞得太僵,不然今后麻烦还会接连不断。他想了想,让人去村子里把里正户长和耆长都找来,由大富出面向他们说明了情况,请他们通知这些人家里来把人领回去。因为他并没有遭受损失,所以也就没提什么赔偿要求,只请他们的父母长辈好好管教孩子,免得他们一错再错最后酿成大祸遗恨终身。他一个七岁小孩说出这种话,倒把那些来领人的中年甚至老年人臊得满脸通红。
这些作案未遂的小偷手上腿上狗牙留下的伤口不少,恐怕医药费也不是个小数目了,但于情于理都不能要求莫钟书这个苦主来埋单,只好自叹倒霉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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