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帝影忆 > 第三百二十六章 娜

?    从没有见过这么窝囊的男人。(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

    “喂喂,醒醒醒醒,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娜使劲地拍了拍烂醉成泥,躺在床上浑若一条死狗一般的中年男子的脸庞,闲月满脸通红,活像猪肝,不过比起先前的模样已经淡退下去许多,这倒让她稍稍安心。

    娜披着一松松跨跨的浴衣,腰间的带子打了一个大大的结,样式甚有随意之感,瓜子形的清丽脸庞上还挂着几滴未擦干净的水珠,发丝拢成一束披在右肩,湿漉漉地还在间或滴着水。

    真是完全没有料想到的没出息呢!

    她看着死赖在床上的闲月——睡姿实在不敢恭维——撇了撇嘴,转身从靠墙的长桌上拿起自己洗浴前取出的匕首,刀鞘做工精良,两面都雕刻有流云图案,云朵之中一个身姿曼妙的美丽裸女恃娇而立,如欲飞升,她慢慢地从鞘中抽出刀刃,捏着刀柄,刀柄雕刻着大致同刀鞘一样的图案,借着光洁的刀面,娜观察自己此时此刻如出水芙蓉,鲜嫩欲滴的模样,同样借着如镜般光洁的刀面,审视起身后床上的男人。

    要不要给他一个惊喜呢?醒来后发现少了什么累赘……

    凝视良久,娜收起沉思的目光,一并收起冷冽精致的匕首。她从放于桌面一边一只超大的购物袋里取出新买的衣服:新的衬衫与长短袖,各种款式的新内衣内裤,新的黑色长裤,有运动裤牛仔裤之类,各种款式的长短裙,等等等等,因为看着都喜欢,所以通通都买来了。

    真得是睽违已久的一次逛街呢!她每每想起今早那件事情,感觉难以言喻的激动心情似乎还在延续之中,像是心律脉搏一般静静地存在,沉默有力,但却能暗暗地让灵魂颤栗不息,律动出不同以往的感觉与活力,这奇妙的感觉,带她重新回到几年前的时光,自己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刀子什么的危险东西可不会随身挟带,另一股完全崭新的生命力注入了身体。

    逛街的美妙之处,男人是永远不会理解的,真是可悲。娜心想,那些臭虫只喜欢逛窖子和赌场,烟馆和高速公路。

    真得隔了好久好久呢,距上次逛街,她喃喃地默念,已经生疏了许多,目睹繁荣的街市,两边熙攘往来的人流不绝如缕,她心里却生出些许伤感,抱着激动的心情冲上街,虽然开开心心地逛了一个上午,但多少有些无奈地意识到,自己与以前喜欢做事情之间,已经隔了一层淡淡的薄膜,缠绕着自身的,与充盈整个街道的空气,有着截然不同的成份,像是两个世界在她眼前融合一般的错觉。

    这感觉,让她有些伤感。

    但她依旧,以一种异乡人的自我感觉,冲进一家家店铺疯狂地购物,好像在与什么作对一般。

    娜默默地从衣袋里挑出几件准备待会穿上的衣裤。是不是太冲动了呢?那个时候不管不顾地加入组织,杀了那人,未必就要那么快地再度将自己的身体交给另一方去控制处理。

    那个时候,是自己已经没有长久地以己之愿使用这具身体才觉得将之交出去也无所谓,但过去了这么久,我也多少有了“独自”这个意愿,到底,今时不同往日。

    娜低头凝视手中那件灰褐色带蓝色格子的衬衫,手腕上还挂着一条蕾丝边内裤,久久地呆立沉默,神情恍惚。

    “呃——”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惊醒了娜,她转身看了一眼,却是只见闲月毫无意识地翻了个身,遂又沉沉睡了过去。

    没出息的东西,她心里又骂了一句,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没用。

    是今天早上离开了那间让她厌恶得直想吐的男生寝室,此前为止,她既没有想到过要进什么男生寝室,也没有想过男生寝室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状态——若说成“世上还有所谓的男生寝室存在?”这样的话稍更准确一些。但在得知自己进入的正是被床上这个没出息的男人称为世间第九大奇迹的男生寝室后,她彻底因凌乱的房间凌乱了心绪,也彻底对这奇迹绝望到了顶点。

    就是这样的生存条件?竟然也能活下来?

    但闲月里里外外看过之后竟然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句“不错”,随后自顾自地缩进房间里唯一的一张老旧沙发里,随后又是躺到床上试试,花样轮番上演,好像在参观什么史前人类踪迹一般。

    其实令娜感到深恶痛绝的,不过是一盆内裤与袜子的水溶液,当然,两者都是难溶物,其余的,倒也只是凌乱到她皱眉的程度而已,但唯独那盆泡着的衣物,令她倍感不堪。盆里的水已经散发出类似于下水道的臭气,泛着淡淡的黄褐色,就如初中的沉淀物实验,两种或者以上的溶液一经混合,便生成类似于人类拉稀时的排泄物的沉淀,盆里的水应该已经泡了有段时间,否则绝不致于达到此等境界,让人还未到走近阳台便可受其福泽,几条颜色不同像是正惬意地晒着太阳的死鱼一般飘浮在水面上的内裤与数量绝对超过一打以上脚踝处贴着水蛭的袜子混合在一起,像是一盆冷了多时的火锅,里面的料已经被泡得足够软,要去捞起来还得担心它会不会一触到空气便即粉碎。整盆水,整个面儿进了飘乎着冷冷的臭味,那味道,已经绝不止步于单纯的出汗之后的脚臭味,很微妙,那一盆衣服整个儿地就被放在阳台的盥洗台上,孤零零地似乎已经无人问津多时,正享受着斜斜的月光的沐浴。

    房间里其它的,也诚然如闲月所言的那般,还算“不错”了。

    但在娜的眼里,整个房间已经为这盆如腌菜般泡在水里的衣物所彻底玷污,这污点在被她放大到一个夸张的程度后成了这个房间的标志性物件,以至于她不愿多碰房间里的每一样家设。

    这样的衣服还有必要洗?还能穿嘛?什么人能这样无视自己穿的衣物到这个程度啊!他的室友也是这个样子的么?真是臭味相投!

    她盯着那盆衣物很久,好像想用眼神清除掉这个污点,但事实是这盆水比现在躺在身后床上的那条死狗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大咧咧地依旧蹲在自己的位置,毫不在意娜充满杀意的眼神。

    那人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她忽地意识到,看得久了,竟然有入迷的错觉,仿佛往时光的重临,与现实偷偷地融合在了一起,恍恍惚惚好像穿越时空来到了某个走过之地。她连忙甩去不洁的心思,收回充满厌恶的视线,不想再看这世间最大的污秽。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对我做那样的事情!

    整个夜,又圆又亮的月亮都挂在天边。

    就是在后半夜,洁将那个男生送去医院,娜则联系到宁风儿说明事情,待洁回来的时候,至今还因为自己当时那个蠢主意而死赖在床上不醒的男人说了句“让我们为顾臣夺爱成功庆祝吧”,此前他已经熟门熟路地从里面卧室两床之间的小冰箱里搜寻出一大堆食物,还有几罐啤酒。

    就只喝了三口喔,竟然就成一条活生生的死狗。

    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虽然说了只待闲月醒来就走的话,但直至清晨日出,闲月仍旧未有苏醒的迹象,那几罐啤酒,最终被娜一人喝得一滴不剩,事后的感觉跟白开水差不多,区区三口,对于不会喝的人来说就算致醉,也不致于如此狼狈萎蔫,何况还睡了这么多时间。

    六个小时的睡眠,组织里有什么人能完完全全地享受到?

    这个男人的话——

    娜收拢起手上的衣物,取了一件灰褐色格子的长袖衬衫,白色带蕾丝花边的内裤,一条紧身的蓝色牛仔短裤,一条黑色的长筒丝袜,末了偏头看向身后床上的男人,静想一阵子之后不屑地一笑,将手里衣物随意地放进另一个原本用来装围巾的小袋子,转身走向浴室,还没有到门口的时候她解开浴衣系在腰间的大结子,洁白厚实的浴衣从她身上滑落,掉在浴室门口的地上,裸露出女孩身段完美,曲线柔顺,双腿修长,皮肤纯白的整个背影。

    住进这里真是明智的选择,百苍的月上,果然名不虚传。

    一夜之后,那一堆食物与啤酒尽数为洁与自己消灭干净,弄得满地狼藉,娜本就想这里已经乱得可以,也不必小心拘束,是以虽然感到厌恶烦躁,但勉强忍受下来在地上铺了几本看起来已经不用的书坐下之后也就毫不客气地放开肚子吃起来,如风卷残云,眨眼便清得一干二净,因为还嫌不够所以不顾假想中的脏乱又是四处找了找,却是一无所获,倒是在其中一张床的枕头上找到一枚如拳头般大小的奇怪石头,漆黑如墨,不知是何质地制成,看上去蛮像石头,但摸起来却有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感觉,就好像色泽鲜亮的新冲热荼,尝起来却是另一番苦涩的味道。

    不知是何用,她随手丢回床上。

    和洁一起要了房间里卧室的西南墙角肩并肩地睡了,她本想叫洁换个新的花样,每次像这样启动轻身匕防护罩浮立于墙角阴暗处入睡的方式让她醒来时多少有些难受,尤其是下地的时候,这感觉愈加强烈。难受的感觉自身入组织成为一名杀手并且接受其职业作息习惯之后一直未有所淡退,毕竟,是躺着睡觉十几年的人,要突然改变睡觉的姿势,并且是以此大幅度的变化来重塑作息习惯,绝对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但那时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娜已经淡忘,她思量了一会,打消了主意,对洁来说,保持原来的样子,是最好了。

    那原来的,就是她身处的最真实的世界,不必再屈尊于适应另一个虚幻的世界。

    待到天明,醒来时问起顾臣有没有帮忙安排下住处,于是提到月上柳梢。因为心里实在不想让那个男生撞见自己待在他房间的情形,虽然可以肯定以他的伤势不大可能在短期内回来,但仅仅是继续待在这个房间里这个事实,让她深感不适,并且眼见着地上诸多新生代的垃圾,整理起来似乎相当麻烦,被清尽一空的冰箱,多少又有些不好意思,索性趁着东窗事未发,一走了之,遂在天时时分,带上还兀自昏迷不醒的闲月来到月上。

    看似柔弱的身体要背负起一个男人的身体对娜来说不成问题,同所有因为浪迹于烟酒色赌之中而形销骨立的男人一样,此刻床上的那条死狗并未成为负重上的问题。

    带闲月来的路上,仅仅是受不了他身上那股虽淡但却相当微妙难闻的臭味而已,好像有几天没好好洗澡,其余的,未有任何问题。

    月上的套间与刚刚逃离的所谓男生寝室者,简直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对比,两者差距的巨大,实超出想像,或者不若说成是,真正让娜感到满意之处,倒不是月光大意的高端大气,而是两者之间判若云泥的巨大差距。

    想不到那个废物自己的房间差到极点,替洁选的地方倒是相当有眼光。这一点,让娜多少愿意上下摆摆瓜子形的清丽脸庞。只是,洁能分辨得出其中的优劣好坏嘛?以她那个性格。

    最好还是不要了,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作评价,什么也不要和这个世界产生瓜葛。

    娜未将浴室的门反锁上,只虚掩成一条堪可遮掩里面风景的细缝。她光着身子,站在盥洗台前,审视镜子里的自己:富有青春少女活力的完美身体,白皙娇嫩,拢成一束搭在右肩湿漉漉的长发,瓜子形的姣好脸庞,秀眉明眸,俏鼻朱唇,从脖颈到双肩一路下来光洁柔和的曲线,纤白如玉的双臂,脖颈山麓左右两侧因突出的锁骨而微凹下去两个小瑶池,精致诱人,从两座浑圆小巧的Ru房鞍部中间一路南下进入平坦如海面纤细不过一掌的小腹。整个上半身段,依旧完美如初,让她露出满意的目光。但那些瑕疵,却如刺般扎进她的眼睛:右边精致的锁骨边,白皙的左肩头上,她转身,贴着右侧肩胛骨边缘处都留有一道淡淡的伤疤。

    组织的药的确好,只是用得不及时,让这些东西留了下来,她此刻回忆起来,当初就不该故作倔强的,乖乖地上药现在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娜注视着镜子里的**,忽地心生悲凉,我正在一点点磨损下去,她意识到,神识恍惚起来。

    “呯”地一声,门突然被粗暴地撞开,闲月整个人跌跌撞撞,脚步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他刚撞进浴室就瘫倒在地,抬手却是立即扒开马桶盖,正往里面张望什么的时候,像是意识到这狭小的房间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另外的生物存在。

    闲月偏头,看到一边的浴室地板上还有一对小巧白皙的脚丫,他缓缓地抬起惺忪未醒的目光,沿着小腿大腿小腹胸部脖颈一路来到娜的脸庞,最终对上一对充满惊怒之意的眼睛。两人沉默地对视了许久,期间无一人发表任何带有自身感想的言论,全凭眼神传递心思。

    咦,怎么回事,原来你在里面啊,脱得干干净净得干什么呢?洗澡啊?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早洗好了,没出息的东西,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还不出去!

    抱歉,身材太棒了,能再欣赏一阵吗,不会打扰你的,继续继续。

    继续你个头啊,还不快滚出去!

    两人视线之中飘荡着相当微妙的空气,堪堪达到尴尬的边缘,却还未正式踏入那一领域,气氛说是紧张,不若说成是朦胧暧昧更为准确些。娜感觉像是自己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光明事而被发现一般,心情复紧张,她注视闲月一会,这男人的表情像是一头食草类动物被什么吸引而中断进食抬头茫然四顾,毫无纵深感,她意识到他还是将醒未醒的状态,神志还在模糊之中,她本想大声叱责他一句命令他快滚出去,但又害怕这一来便会彻底得让他清醒过来转而认识到此时此刻的状况,到那会儿一定尴尬得让人受人不了。陡然间,娜感到脸上蹭地一声热起来,像是青苹果一夜之间变红一般,来势凶猛有力,犹如潮水,像是要将她一下扑倒在地一般。她瞥了眼镜子,自己的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还不快滚出去!娜羞怒不已地想,焦急万分。

    转眼间,娜再也忍受不了这种静默的气氛,自己的**被一个完全陌生的视线注视这么久,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她正要爆发,闲月却是相当机敏地回过头将视线埋进马桶里狂吐起来,一边还举起左手对着娜竖起了大拇指,但一边却在大吐特吐,好像虽然已经用手势表明了心志,但有些难言之隐却还只能对着什么都会吞下的马桶倾诉。

    娜一怔,片刻间反应过来,恼怒之色浮现眉头。

    “喂喂,你这是什么意思,要么就说好,要么说不好,这么扭捏矛盾的,算是什么意思!我的身体有这么不堪么!”她此刻意识到,自己从刚才起就这么毫无作为地任由闲月的视线游走过身体,一点遮掩的动作都没有,言语之后顿觉羞得无地自容,她一脚踹开挡在门口的闲月,双手捧住胸口跑了出去,连待穿的衣服也未带上。

    真是个没出息的东西,这么些酒就能醉成这副模样。娜抱过一大堆衣物跳上床躲进被子里,床被闲月占用了几个小时,多少沾染了些许他的味道,她勉强忍受住,从衣袋里挑出另外几件衣裤飞快穿好,完整后立即跳下床,飞奔到浴室门口,见闲月还趴在马桶口满脸一副怨妇般的萧条愁容。

    “喂喂,你没看见门口这件浴衣嘛,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进来,告诉你,要是再有下次,小心我让你再也没脸站着小解知道吗!”

    闲月从马桶里抬起头,抬眼看向门外的少女,他伸出右手悬在空中,像是等着为了接引什么正要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但是过了片刻,一道青色闪过他的脸颊,闲月回头又是猛吐起来,然而实际上却是什么也没有吐出来,纯粹只是干呕而已,昨夜他哪里吃下过什么,三口啤酒下肚随即倒了。

    “你至于这个样子吗!不过只是三口啤酒而已,你这个样子要是被其它情副看到,还不让人笑死,以往的舞会你都是怎么挺下来的!”娜狠狠地数落着闲月,见他仍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心头的怒气又是涌上来。

    “不要以为自己有原因就想逃脱掉责任,刚才的事情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现在给我好好洗个澡,身上那么臭,怎么称得上花爵!”她说着,抬起脚一把将男人踹离马桶,闲月整个人在浴室的地板上滚了一圈,而后如满嘴混吣的病猫一般侧躺在地板上兀自喘着气,微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娜走进浴室一步,伸手打开莲蓬头的开关,冰冷的风立即哗地一声喷下,她连忙躲缩手退开,于是冷水便尽数淋到闲月身上,片刻就将他整个人打得满身湿。

    “好好洗洗,臭死了,”娜甚是厌恶地丢下一句,伸手呯地一声关上门,她转身,静静地听着里边哗哗的水声,长呼出一口气,脸上却还满是远未解气的不甘与愤怒。

    “呃嗯——喂,小娜娜,还在外面嘛?”水声响了一阵子后出现片刻的凌乱,她听见闲月虚弱颤抖的声音跟着小跑出来。

    “叫那么亲热干什么!”她撇撇嘴,挠了挠手臂上站起来的鸡皮疙瘩,背对着浴室的门,偏头用眼角看了看身后。

    “啊哈哈,真是没想到啊,你的身材比料想中还要棒上许多呢!”

    “多谢夸奖了,”娜冷冷地说,一字一顿,表情充满厌恶,说完,再不迟疑地抬脚离开,一下一下故意将脚步声踩重,拖鞋在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极为刺耳的噪音。

    下午的阳光很好,暖暖的,透过窗户斜射进来,驱散了空旷的房间里的冷寂。她走向整堵墙面都是由透明洁净的玻璃制成的窗户,拖着拖鞋走进明亮温暖的阳光地带,窗户两侧像是由某种扁长的海生鱼类制成的窗帘死气沉沉地吊着,充满滞重感,近乎于庄严,像是守护着阳光的卫士一般。女孩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进阳光,最终整个人都沐浴在其光辉之中,她眯着眼睛,抬起头望向远处的蓝天。

    有多久了呢,没有这样静静地享受那怕片刻的阳光,她至今还记得那天突然出现瞬间便笼罩住整个天宫的刺眼阳光,如金子般璀璨。

    是那个小子噢,借轻身匕的解封光柱冲散了笼罩天宫千年的阴云。

    但那又算得上什么呢?我本就是为了进入世上最阴暗的地方才加入情人的。

    她转身,整个人气势上突然一泻而出的冷漠似乎让身后热情过头的阳光很是尴尬不解,有口难言地伸出手探向女孩渐渐离去的背影,犹犹豫豫没能把握住任何东西,最终只是不甘地抓了个空。

    但心里的失落感是怎么回事呢?明明,说得那么漂亮,不在乎的,不渴求的,温暖从身上离去后,宁静的心情也跟着一并消失不见,恍然若有所失。娜信走回卧室,门边立着一面一人高一人宽的大镜子,她不由自主地就往它跟前站了上去。

    淡蓝色的牛仔短裤,花格子衬衫,肉色的丝袜,搭配得蛮合心意,想不到随便穿穿也有这样的效果。但,果然买得还是小了些啊,她看着胸部撑得鼓鼓的衬衫,我并未一丝没变。

    浴室里的水声似乎认真了许多,看来那没出息的男人已经正式开始洗澡。

    “替换的衣服就用我摆在盥洗台上的好了,”娜像是忽地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对着浴室大声喊道,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什么?”浴室里水声停下来,闲月闷闷的问话传了出来。

    “我说衣服就用盥洗台上那个袋子里的好了,”娜提高音量提醒,不知想着什么,话末又是偷笑起来,容颜妩媚。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完全是自言自语性质的笑容,渐渐停下所有动作,收敛起所有嬉戏的表情,认真地审视起镜里的自己。

    是不是丢了什么呢?她喃喃地低声言语,在心里,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就这样子离开了天宫,对不对呢?宫雨是对我不错,但是——娜凝视镜子里的影像,可恶的赛月,竟然将洁强行带了出来,也不知道她对洁胡说了什么,还是那个臭小子用好言好语骗了洁,竟然让她不想回天宫。她烦躁地念叨着纷繁的思绪,洁,你知不知道啊,这个世界,根本就不适合你,也根本配不上你。

    天宫那边,很快就会有行动了吧,这次的时节令又将百苍定为首次聚会的地点,如果洁和那个小子在这里被宫雨的人发现——她甩甩头,不想再想下去,只是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安排的,他会继续留在这里嘛?

    对于闲月,娜主要是通过《情义录》得知其大概事情的,充满血腥的寥寥十几个字,却是将她深深吸引。

    “杀妻叛道,以堕情道,”这头畜生靠着什么进入组织的啊,还坐上如此的高位?仅凭其了不得的身手?

    背叛了爱情的男人,竟然有脸进入情人高层,她不禁惊疑其中有着怎样的事实。

    浴室的水声停止。

    娜听到开门的声音,蓦然惊醒过来,退开几步向着门口看去,这个角度,刚巧可以看到闲月出来时的模样。

    孑然一身,身无长物,刹那间她脑海幻想的图景支离破碎,一个接一个逼近于“**”的形容词跳入意识,脸色一阵青一阵红,视线最终停在闲月的脸庞上,她不禁深深讶异,进去与出来的简直判若两人,原先的邋遢与颓废似乎被水冲洗得一干二净,不得不承认,闲月好好修理过的脸庞充满令人想像不到的俊气,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做什么,忙不迭地收回视线偏过头,不再去看走出浴室的闲月,脸上露出厌恶之情。

    闲月赤身**,面带微笑地走出了浴室,一脸的惬意,好像刚刚做了什么极令身心畅快的舒爽事情。

    “呀,真是舒服呢,好久没有这畅快地洗过一次澡了,酒了借此醒不少,通体舒畅许多啊!”他微笑着走进卧室,手里还提着那个娜落在浴室里的衣袋,说着,他将手里的衣袋递到女孩身前。娜的眼角瞥到他探过来手,一把接过衣袋抛到一边的桌子上,借此向一边走了几步。

    “不知羞耻,”

    “唉?不知羞耻?说我嘛?我倒是听说天宫情劫之手的娜生性风浪得很呢,可不是一般程度的妩媚动人,这样就害羞了?你就是这样羞答答娇滴滴地收服了约?呵呵呵呵……”

    娜听着背后闲月的疯言疯语,心头一阵恼怒,她看到跟前不过一臂距离处的桌子上放着自己的匕首,未待犹豫的心思成熟发酵便一跃而起,向后飞去一脚,也不理往哪里踢,借闲月不退反进的反击之力向前飞去,左脚脚尖甫一点上桌面,右脚便是踩上匕首向后狠狠拔去。

    女孩踏在桌面上飞快地借力转身,正好可以伸出手接住被闲月反踢回来的匕首,如虎添翼之后,她跃向闲月,视线尽量定在他那张带着玩味似的微笑的脸上。

    他洗得很干净,我不能以此责备他,而且——似乎顺便刮了胡子,下巴光溜溜地甚是清爽,头发湿漉漉地凌乱成杂草状,滴着水珠,经过冷水冲洗之后目光清醒了许多,脸也干净许多,此外,不得不说的是,这个三口啤酒便醉倒的废物长着一张很有魅力的俊气脸庞,还是颇招女性喜欢的那一类。

    迎面直刺过来锋利的匕首,闲月不退反进,侧身贴着凌厉的风踏出一步,眨眼间来到娜的腰侧,他伸展开双手,左手用足够令女孩泛起鸡皮疙瘩的力度抚上她的右腿,紧紧抓住娜的小腿肚,右手扣上女孩持匕首的右手受腕,有力如鹰爪。他一用力,女孩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在空中翻转起来,闲月一跃而起,踢出一脚,准确无误地踢中女孩的屁股,一把将她踹到床上。

    “我终于报仇了,”他落地,满脸微笑,待娜正要挣扎着从床上起身,他飞快地扑上去,**裸地压上女孩的身体。

    “呃!”女孩被迎面而来的冲击力再度撞进柔软的床里,脑袋深深陷入枕头之中后复又弹出,她挣扎着动了动手脚,却是发现整个人已经呈大字地被闲月钉在床上,他有力的手脚束缚住了自己的一举一动,丝毫挣脱不得。

    “滚开!”娜冷静下来,紧抿着嘴唇,满脸惊惧厌恶,她仰躺着,直视压迫性地在出现在头顶的闲月的脸庞。

    “我为什么要走开呢,是你自己先动手的,结果如何呢?”闲月嬉笑地说。

    娜与他对视,感觉情势陷入对自己极为不利的境地,而且程度还在不断加深,她的视线从闲月的左眼移到右眼,复从右眼移到左眼,汲汲地想要从中寻求出所需的信息,但却一无所获——这没出息的东西似乎难以用眼睛传达一丝一毫的心思——她厌恶这种情况,自己处于被控制的位置,自己处于被压迫的位置,这种无力感让她深恶痛绝,尤其是想到以前,她对于被控制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感时,深深的羞耻感一针一针地扎着她痛苦不堪,仿佛是要提醒自己她过去是何等令人不堪的角色。

    她厌恶被人居高俯视的感觉,尤其闲月的眼睛里充满调笑讽刺的意味。

    “我收手了,快放开我!”她无动于衷地说,仿佛此事不关己身,整个人平静如水,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

    “但我收不了手,”闲月与她对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似乎想要暗示什么。娜顺着他的动作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下边,但即刻又是飞快地收了回来,别过头看向它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你的,顶到了,”她轻声喃喃。

    很光洁的脖颈,好像很可口的样子,闲月俯下身,吻上女孩细腻的颈部。

    “我真是很好奇呢,是什么原因啊,让你想要如此义无反顾地跳进这个深渊。”闲月慢慢凑到娜的耳边,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女孩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与你无关的事情,”娜闭着眼睛,说完话,右腿突然一曲,膝头跳起,但未撞到什么柔软的部位,料想是被闲月躲过了。

    “真是狠心啊,”闲月避开致命的膝撞,冷冷地说了句,他起身,离开了床,娜意识到束缚尽去,连忙坐起来,目光紧盯着闲月,唯恐他还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一边用双手抚摸过全身,确认无一处缺失。

    她看着他**着身躯走到那面大镜子前,审视起自己的身体,镜子里反映出他带着批判意味的目光。

    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从心底生起,同时伴随着另一种感觉的消逝,她有些不明所以,俄而忽然意识到,那男人身上少了压迫感,转而替代它的,是一种汲于求索的方向感。

    “我的身体,可还令你满意?”闲月对着镜子里床上的娜微笑,玩味地说。

    “切!”她不屑地别过头去,目光落到床上的衣袋,她取过衣袋,往里面找着什么,片刻后,她搜罗出一条黑色运动裤,一件虽然名义上是女式用但穿在男人身上除了小些之外看不出有其它不妥地方的长袖衬衫,一并往镜子丢去。

    “没内裤?”

    “快穿上,废什么话!反正你永远没有把女人灌醉的机会,穿不穿内裤有什么区别。”

    “这有关系?”

    “没关系,”

    娜看着闲月不情不愿地捡起衣裤穿上,转身又是走进浴室,取出了原来的衣服裤子。

    “丢了吧,再去订做一套,我看是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了的。”

    “你就抱如此绝望的态度?”

    “哼,”

    “我可是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用过的内裤的哦。”闲月笑嘻嘻地说,娜盯着他,厌恶地皱了皱眉。

    “阳台上有洗衣机,自己解决去。”

    闲月拿着衣物走出卧室,她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在远去,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从床上起身,理好稍显凌乱的衣衫,她走下床,走出卧室。

    这房间很适合离家出走的人,客厅卧室浴室厨房阳台之类一应俱全,似乎是刻意地想让住进来的人心生一种“我辈亦自立门户”之感,对这方面娜甚是满意,如此洁完全可以凭自己的本事生存下去而不必事事依靠别人,但她又不免担忧,蜷缩于如此美好的一隅天地内,是不可能让洁认识到这个世界的阴暗面,若是往后发生什么意外事情,她应付得过来?

    阳台设在客厅旁边,面积停得下一辆车,采光充足,眺望远方,大半个城市皆收眼底。

    娜来到阳台,靠上玻璃门框,再向前踏一步,便正式进入铺满阳光的阳台,但她未踏出这一步。闲月躺在一把椅背放得低低的帆布椅上,晒着大好的太阳,惬意悠闲,神色自然轻松。一边的洗衣机嗡嗡地发出低鸣,正努力地工作着。

    “喂,闲月大人,我们接下来——”

    “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地方,”

    娜皱了皱眉,表情露出疑惑。

    “但是时节令上说要国境范围内的所有花爵尽数集结百苍,”

    “我可不是什么花爵,”

    的确,她想到,这人无花爵之名,但有花爵之尊,无情副之名,但有情副之权。

    “那你有什么打算?”她静静地问,口气有些不自然。闲月沉默了许久,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已经快没信心等到答案时,闲月开了口。

    “打算?在你的认识里,我闲月,在组织里都是做什么事情的?”

    “无所事事,”她简洁地回答。

    “呵,”闲月一怔,片刻间哑然失声笑了出来,“无所事事,诚哉斯言!说起来,娜,我还不熟悉你的底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有什么原因与理由,实话而言,在十三情副里,除了杨柳岸那位,其余的十二位与我,无不是相看两厌,当时我进入组织,凭的全是情主一人之力,我怎么就能确定,你不是宫雨安排到我身边的?另外,你看到了,我可以全凭心意地将你玩弄于股掌之中,我要对你做什么事,你反抗不得,我要伤害你,易如反掌,但若是你跟着我,遇到的危险可能不下于我这个人对你的威胁,如此来说,你还有心思听我的打算?或者说,还打算继续跟着我?”

    空气中飘荡起莫名其妙的气氛,两人谁也没再说话,热情似火的阳光横亘其间,似乎也融化不了其中的冷寂,娜感受得到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尴尬飘乎在空气之中。

    “有,当然有,”她自信地说,好像要证明什么。闲月躺在帆布椅上,闭着眼睛一动未动,就跟死了一般。

    空气不因女孩的一句话就改变原来死沉沉的模样,它依旧冷寂,即使眼前充斥着触手可及的阳光,她忽地意识到,此时此刻的情势,全部都在被躺在帆椅上的男人所控制引导着,自己即使妄想插手,也难以改变一丝一毫的局面。过了许久,娜甚至怀疑闲月是不是已经沉沉睡去,她皱了皱眉,自知无趣,转身打算离开。

    “你过来,”闲月忽地开口说道,她惊疑地停下动作,偏头看向他,犹豫了几个呼吸之后,最终走进阳光之中,来到椅边。

    闲月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轻轻一拉,女孩整个人倒在了他身上。娜感觉到闲月的双手揽上自己的腰肢,有力地摸上自己的后背。

    “别动,”他命令道,娜安静地伏在闲月的身上,右耳贴着他的胸膛,隐约间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我想起来,原先是我想带你走的,抱歉刚才说了怀疑你的话,”他没有丝毫道歉的意思,娜静静地听着,双手搭在他的双肩上。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闲月低声说,在娜的耳边。

    “什么事,”

    “以后我再告诉你,现在还不是时候,”闲月抱住她,转了个身,将女孩的身体放到帆布椅上,他自己起身,走到阳光扶栏边,璀璨的阳光高照于头顶,似乎想要融化他身上的沉默。

    “娜,组织这次大规模的举动,你有得到什么消息吗?”

    “是那些怪物,”娜在帆布椅上坐起身,阳光令她感到眩晕,但温暖的感觉又在耳边诱惑她躺下继续溺于享受,她禁不住这声音,复又躺下,闭上眼睛静静地沐浴阳光,耳边洗衣机嗡嗡作响,泡了一会儿,才稍稍适应包裹住全身显得有些灼热的阳光。

    “那些怪物,好像有了变化,才导致这次行动的吧,”她补充道。

    “嗯,关于那怪物,你又知道多少?”

    “改造实验?与人类和各种动物的基因融合培养的实验?组织搜集了大量的这些怪物,对付它们似乎很有手段,时机把握得也很准确,似乎早有准备了,”

    “这算是组织难得的一次善举好了,”闲月转身,收回眺望山河的视线,背对阳光看向躺在帆布椅上的娜,“我快饿死了,给我去做些东西可好?”

    “抱歉,我的匕首不是用来剁肉切菜的,厨房里有食材,自己去弄,”娜挥挥手,甚是不耐烦地说。这次,闲月却只轻声一笑,提脚离开阳台,他走后,过了一会儿,她起身离开睡椅,站到半圆形走向的扶栏边,就在闲月刚才站的位置。

    这般风景——远处空中飞驰往来的车子,地面上,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熙攘不息的人群或是川流于高大建筑物的阴影处,或是往来在明媚刺眼的初冬阳光下,一副不知归往何处的样子。此地眼界宽阔高远,满目繁华景象——但又何堪深思呢?

    她扶着栏杆,顺着围墙走到边缘,半个城市在她眼底走过,旁边便是月上主体建筑纯白色的表面。

    忽地,她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那味道醇厚如大雾,一经飘入呼吸便即勾起了她的食欲,才不过几个小时之前才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餐,和洁一起做的,但那丫头的笨手笨脚令她不得不绝望,组织里培养新生代杀手里采用的是动物园饲养鳄鱼的方式,一天只给两顿,上下各一顿,营养足够,但量还远远不够——至少对于娜来说是这样的,那时候多亏了洁——自从正式转正,配餐才恢复正常,但那段痛苦的经历中每天早上吃不到一顿哪怕只一口便可稍稍减轻历经一夜早已经酝酿成形的强烈饥饿感的早餐那样的恶梦却久久地缠着她,以至于转正之后每日必是一顿丰盛得足够让别人吃到吐的早餐,但这却往往让她省略了午饭。

    这个时候她闻到这股香味,却勾起了她早已淹没于早餐下的食欲。

    娜转身离开阳台,穿过客厅,直奔厨房。

    “这么香,你放了什么料?”她倚上厨房的门框,对着忙碌在料理台边的闲月说。

    “没放什么啊,”

    娜一脸的不信,撇撇嘴,“你放了酒?”

    “没放啊,”

    “哼,想想也是,没出息的东西,”

    “喂,也就喝不了酒而已嘛,至于这么说,呀,做得有些多了,大概吃不掉了啊,”闲月说着,一边看似不经意地关掉身旁已经冒了有段时间白茫茫水汽的电磁锅,回过身继续料理身前正煮着的东西,动作流畅,若行云流水,看他这架势像是一个久经厨事的高手艺者。

    “简直就跟一个终日宅家无所事事只能弄弄厨艺的大叔一样,”娜嘲讽似地道,在她说这话的时候,闲月已经从刚刚关掉的电磁锅内捞出一束软乎乎像是柳条一般面条放进一口大碗里,小心地匀入适量的水,转身放下锅,又是从另一个平底锅内倒出一些肉块与疏散的混合物散在面条上边,这时候娜才知晓闲月在做什么——牛肉面,简单也容易上手的程度倒是挺配闲月此刻的状况。

    最后闲月又淋了些酱汁在面条上,总算功成。

    “要来点嘛?”闲月带着诱惑的表情温柔地说,“还有一些呢,”

    “谁要吃这货色,”娜说着的时候,闲月已经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津津有味,吸吮面条的声音极是响亮,甚至盖过了娜说话的声音。

    “别站在那里啊,过来一起吃吧,”闲月头也不抬地说,光顾着吃自己的美餐。

    娜撇了撇嘴,香味越来越不可抗拒地泌入心脾之中,她忽地有些庆幸自己刚才的话没被闲月听到。

    现在还有机会哟,要吃就赶快了,她心里犹豫不断,挣扎纠结不清,但当她正有所行动时,却不料闲月已经吃完第一碗,起身向着余下还有锅里的走去,娜的心提到嗓子眼,闲月将手里的碗筷放进盥洗室,慢悠悠地将碗筷清洗干净,使劲拧干抹布挂到料理台一角,他走到盛着余食的锅之前,似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娜满心紧张地盯着他的动作,看他将剩下的面条与肉菜又配在一起,末了还淋了些酱汁,混合着肉味的香味顿时再度弥漫整个房间。

    “不过来,特意留给你的呢,”他结束一切,将那碗看起来便是甚是可口的牛肉面放在桌上,自己走到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一边吃,一边说,继续刚才的话题。”

    娜滞在原地,移不开脚步,她对上闲月笑眯眯看过来的目光,心里极想要改变此刻如此被动的境况,但却深感无力与惶惑,最终,她犹犹豫豫地移动脚步,身体似乎十分抵触闲月的视线,那男人对于她的起步露出满意的一笑,回过头不再理会她,女孩终于稍感适宜,脚步快了起来,最终竟跟小跑似地来到面条旁边,坐下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声音较之闲月的,还要响亮。

    “那些怪物啊,破坏力与生命力你都领教过了吧?”

    “唔嗯——”娜模糊地咕哝一声,两腮塞满鼓鼓的食物。

    这肉可真好吃。

    “这次,就是组织里的人摸清了那些怪物的奇怪举动,才齐聚百苍的,说起那些怪物的奇怪举动,它们一直就存在着朝着某个特定方向生长与进发的迹象,确切的情况是辐射状地朝自定海域的方向生长与进发,”

    娜喝下一口汤水,于间隙之中问了句:“然后呢?”

    “它们是在寻求什么东西,”闲月静静地说,注视桌对面娜的大胆吃相。

    “会是什么?”又是间不容发的时刻女孩问出一句。

    “以它们这样的生命力,还能具备吸引力的,你猜会是什么?”

    娜停下了吃食的动作,缓缓地抬起头看向闲月。

    “会是什么?”她像是在确认什么似地重复闲月的话。

    “大概是某种业已超脱了生命范畴的东西,”

    “超脱,生命,”娜将闲月话里的关键词放到眼前的空气中凝视了一会,满脸的疑惑却未消逝丝毫。

    “会不会是,什么不死的东西呢?”闲月的口气,像是老师在诱导学生自己说出答案一般。

    娜陡然睁大了眼睛,瞪着对面的闲月,一言不发。闲月看了眼女孩的震惊表情,轻声一笑。

    “所以呢,组织已经将这些猎狗放归于林,自己就一路跟着它等待结果。”

    “哼,开玩笑的吧,这世上,会有不死的东西?”

    “有不得不死去之物,为何就没有不死之物呢?”

    娜望进闲月的眼睛,这男人似乎不像是止步于说说的程度而已。他坚信着什么,他看到过什么使坚信了什么,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想道,低头默默地吃起剩下的面条,但心思什么的,似乎已经跑到其它地方去了,吸吮面条的声音远不及刚才的有力清脆。而在这之后,闲月也沉默下来,专心注视着娜的吃相,似乎等待着什么。

    “啪嗒!”一声,娜将最后一根面条的尾巴吸进嘴里,发出响亮的一声,她捧起碗,将汤汁一并喝得干净,这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进餐。伸出小巧的舌头舔了舔上下嘴唇,靠上椅背,女孩甚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她无动于衷地坐着,看来是不急于清洗碗筷。

    “刚才说的不死之物,也仅仅是猜想喔,但说到底,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有这样一个了不得的东西在,你却依旧打算离开这里?”

    “现在说的一切,都不过是假想,万一那些怪物像只喜欢粪球的屎壳郎一样要找寻的是些根本就毫无价值可言的东西呢?所以说,希望只是渴求某件事情发生,但却不能增加这件事件发生的概率,这里的事,留给这些人处理就行了,另外,不仅如此,这里会比组织想像中更加热闹也说不准。”

    “更加热闹,是什么意思?”

    桌对面的男人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说:“捕获有这些怪物的,可不只有情人一家,sirens也掌握有一部分,但怎么说好呢,那帮人研制出的药物的确令人惊惧,但却还是只能算没脑子的一类人,能不能发现怪物身上的秘密还是个问题,除此之外,这次组织的举动幅度太大了,难免会引来一些不好对付的狼狗,”

    “是指机密部队?”

    “谁知道呢,是不是,”闲月靠上椅背,伸了伸懒腰。

    “那离开之后,我们要去哪里?”

    “你不觉得与其逐根,不如溯源?我们,”闲月凑近桌子,拉近与对面的距离,“逆流而上,去桑林,彻底调查那些怪物的事情。”

    “桑林!”娜一脸的震惊,隔了一张桌子的对面,闲月神秘地微笑着。

    “正是桑林,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件大事要办。”

    “什么?”

    “买条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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