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变回了小孩子。(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
木睿想着,从星台之上下来与舰长赫西斯分别后脑海中盘旋着只有这样一件事情,他越想越奇妙:枫岚变回了孩子。
他将毕生的能量传承给了一个未出生的生命,一个孩子。
木睿不曾有过设想:自己的弟弟有朝一日会先一步自己而去,而且还是逝于传承,他更想不到的是木枫岚选择一个尚未成功抵达尘世的生命来承接他的灵魂与力量。
他是想要重新开始嘛?让那个新的生命带着自己的影子,再次走过一段变幻的时光?
木睿朝着会议室木然地走去,途中经过数条交错的过道,看进去都阴沉沉的,他恍惚地思索着,步子呆板沉重。
曾经在家族里生活的日子再度浮现眼前,其中少有三弟的影子——流水花园,家族厅堂,断柱池,小银河……所有这些地方,他独自徘徊的地方,未曾一次见到过木枫岚——但他知道,弟弟就在除自己所在之处以外的地方,明明是为了躲避他,反而更加容易地知晓了他的所在:我不想看见他,我在刻意地躲避他,但他一直就在我心里,让我惧怕。我很少有心情未曾去过后花园,虽然它一直很让我喜欢,木睿想,大概是能感觉到木枫岚在那里。带着母亲诅咒的弟弟出生后,由暂居于家族内母亲的妹妹抚养过一段时间,那女人从来都是在母亲的阴影下生活,她一直在嘲笑,嘲笑母亲的胆小与多疑,无知与愚蠢——但阿姨她的确如己所言那样勇敢,鲜少有人乐章接近受诅咒的孩子,她却一直陪伴木枫岚到了智识萌芽之时,但即使如此,她依旧未曾定下温养幼子灵魂的决心。她也许也在害怕,木睿这时回忆起来,想得比小时候复杂透彻许多,木枫岚那时简直像头情绪如风的野兽——不过阿姨走了之后孩子却令人意外地变温顺了许多,但也依旧一直是一个人。二叔在父亲过世后暂时掌权木家——直至木睿回来,他心疼那个孩子,却对母亲的诅咒一直抱着犹豫不决的态度。他没有放任木枫岚,直至他十三岁成人礼后才准许他自由。
在小银河下与龙珂琪赤身相拥在一起时听她说起过木枫岚:他少了些什么,但没有去寻找,反而在原地等待。
那他在等待什么?木睿料想自己大概得不出答案。我从未与他交谈过。木睿本想再和龙珂琪来一次,但听到她的话后再提不起心情,最后她用手帮他舒导出来,浊白的液体融入清澈见底的流水之中,散开不见,头顶上冲下如同银河一般的小瀑布,冰凉透骨,他抱着龙珂琪的**,坐在业已被百年的流水冲刷得光滑如女子皮肤一般的大石上,但怀里的人身体温热,她的唇……
木睿的思绪已经走得太远,他收束了一下,之后发现自己想得纷杂冗长,不知不觉地就将木枫岚挤到角落中去了。
他变回了孩子,重新,木睿甩开多余的思绪,木枫岚的事情他所知甚少,这件事情——无奈地知晓着——却不比弟弟的整个一生一直盘踞在木睿脑海之中。
他变回了小孩子,一个尚未出生的生命,他对自己重复说道,这句话久久地萦绕在脑海中,越来越激发出一股异样的冲动,我想,见他。
给予判决,神的判决。
如果枫岚再度以孩子的状态出现,回到我身边的话——这想法有些奇妙,让木睿咀嚼多时而不腻烦,二弟肯定会喜欢,他一直想接近木枫岚,只是被我阻止,但他怎么就这么傻?木枫岚身上带着诅咒,他难道不害怕?
他应该害怕,但我从不曾害怕,是的,我不曾,木刚只是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毫无思考而已。
他对三弟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自己对亲生弟弟是喜欢还是厌恶,没有争吵与欢笑地渡过这么多年,木睿近乎于将木枫岚当成了外人,但每次想起甚或是无意瞥见他时心里的池水难免会泛起涟漪,那一圈圈淡淡地散开的小波纹,他们的关系平淡,平淡和有种让人感到恐怖的感觉……将那孩子带回身边的念头一经出现在木睿脑海之中就未曾有过淡去的的迹象。
将木枫岚带到身边?这在以前自然不可能,但现在,他传承了自己,将自己的灵魂与记忆彻底从世上抹去,空余清淡的影子在另一个生命之上,也许,也许,木睿斟酌着,内心越来越躁动不息,我应该带他回来的,他不属于那个文明,至于那个母亲,他不会想要被一个受过诅咒的灵魂垂青过的孩子的。
我要把他带回来,想到这里,木睿心里一阵火热,隐约还有丝不安。
过道里清风抚面而来,光线恰到好处,迎面走来一个模糊的人影,木睿没抬头,否则他会见到那个人影两个头颅的影子在嘲笑似地摇晃着。直至擦肩而过的时候木睿才堪堪惊醒过来,刹那间,他的身体中涌出凌厉的气,用以防御突然而来的情况。
“木睿督使?”是个阴冷的声音,木睿反应过来时先皱起了眉头,浑身上下突然游走起来的冷颤让他不适,这个声音他记得。
是那个著名的废物,木睿看向近在身边的人,是个表情阴郁的瘦小年轻人,肩头盘旋着一条模糊阴毒的黑鳞小蛇,远远看去就像他有两个脑袋一样。
他的两个哥哥早已经让小蛇进化成了巨龙,唯有他,唯有他,一事无成。
木睿皱了皱眉,“有事?”
“不,我正要去会议室,相遇只是偶尔,但言语——”他未再说下去,只是微笑着注视木睿,眼睛里闪动着狡黠的光。木睿听闻他的话眉头轻微地一抖,片刻间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走过头了,而且,接下去的路可能不得不要与这人同行不可。
“噢,我也是,刚才走过头了。”他一向不喜欢驯龙家族的小儿子,从小时候他便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但丝毫不能让人心生同情,他嘴角唯有他自己知晓的那抹微笑似乎在嘲笑一切,让人难以忍受,他的两个哥哥与他完全不同,一个高大挺拔,严肃沉稳,另一个英俊不凡,嘴角总带着让人心生温暖的微笑,好像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三兄弟已经将所有好处分配干净,毫无疑问是最小的那个无奈落败。
据说这小子出世时皱巴巴地缩成一团像是他哥哥们在娘胎里拉出的屎,而且一动不动,差点被当成死胎抛弃,但母亲尖叫着让人把她生下来的都抱到她面前给她看,一眼便认出这团萎缩的小肉球将是自己最小最需要自己费心的一个孩子,不顾产后的疲惫立即温养他的灵魂才堪堪将他从近乎于死亡的沉睡边缘拉回来。但现在,他长得——就像他肩头这条呆滞而又显得阴冷的小蛇一般,令人不时会心生不适与厌恶。
在他旁边,好像空气都变得冰冷了许多。
但不会有人说他长得猥琐,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自然不在少数,而驯龙家族的老族长已经将实权尽数交给了下一任准掌权——那三个孩子的父亲倒并没有因为幼子至今未化出巨龙而对他失望,即使两个兄长的成就已经足以令家族在圣者会占有一席之地,但至今为止,对于这个一直都还没有出息的少年,驯龙家族似乎……
一直抱着期待。
木睿眯起眼睛斜睨了身边的少年一眼,他的头发有些长,遮蔽了眼睛,袁宇阔,宇阔,对了,是这个名字,木睿心里一定,收回视线看向前方。他转身对着废物说了句,“那走吧,”,少年只是轻轻笑了笑,不言不语地跟上木睿的脚步。
“你兄长们,也都来了?”
“大哥没来,但这样的热闹,二哥怎么会不到?”
木睿微微一笑,已经有许多年没见到好友,宇诺,那小子,嘿嘿。名单到了手上的时候袁宇诺的名字就被编在第十三舰队的第一位上——分舰队副使,他代表他的家族来了,木睿心里开心,真想看看那小子还会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当众做出些蠢事情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会是那个他嘛?
“这次的会议,似乎有很令人期待的消息,”袁宇阔温声细语地说着,但那样子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故作温柔——大概是如此瘦弱的身体,也只有这样的音量而已吧。
“是你肩头的小蛇告诉你的?”木睿语带讽刺。
袁宇阔的左臂根部缠着小蛇的身体,而它的头则横跨过少年的脖颈在他右肩头蹿了出来,听到木睿的声音,呆滞的蛇眼慢慢转动过去,瞪在木睿身上,它张开腥红的嘴,露出两枚精致带着涎水的利齿,似在挑衅。
“乖,乖,要乖,督使是在夸奖你呢,”袁宇阔伸出手,温柔地轻抚小蛇的脑袋,那条蛇看上去与它的主人一样羸弱——真不知他看上了它哪一点,木睿心里纳闷,驯龙家族的子弟为完成成人礼都会涉足那些不是最为阴冷就是最为灼热极致之地寻找最为坚韧的生命作为定下契约的伙伴——据说在那些极致之地龙留下了血脉,只是传说,却被一个家族信奉了千年——他们将用自己一生的力量让自己播下的种盛开出耀眼夺目的花朵,而龙,是最极致最灿烂的果实。他的两个兄长已经孕育出了龙——是的,据说……
这个家族已经和爬行类动物打了千百年的交道,存在许多谣传,很多恶意的谣传,但不妨碍他们自己选择的道路,寻求超脱生命极致之路。
“水先生——”袁宇阔安抚下肩头的小蛇,温顺地又在木睿耳边低语道,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在暗示什么,说了名字就又停了话语,木睿也厌恶他这样的说话方式,好像所有与他讲话的人都与他心意想通一般,只用听上半句就会说出下半句——知道自然不难,但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感觉却很糟糕。
这样我会陷入被动之中,木睿想,他不作声地点了点头,算是应答,袁宇阔在旁边笑了笑,却也不再说。二人沉默着,顺着木睿先前走过头的敞亮过道快步行去。
“督使刚才,似乎在忧虑什么,”冷不防袁宇阔来了一句,木睿心头一跳,被刺中了心事,他不愿和废物谈论此事。
对了,他与木枫岚同样是兄弟之中最小的,想到这,木睿偏头瞥了眼袁宇阔,正对上袁宇阔看过来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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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睿收回视线,希望自己刚才的心思未在眼神中流露出来,驯龙家族出过许多强大的思维体,他们体悟周围事物的方式也与一般思维体不同,虽然如此,但眼前的这位应该还不至于……
“是有件事情,”不知不觉间,木睿说出口,感觉心里却是舒畅了许多,反正待会也会在会议上明说,木睿安慰自己,但有几人同意我的做法?
神之审判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在族国之中,而且既然缘由于传承,那便不是违背能量体自己意愿进行的,这已经超出了审判的范围,但审判之力尚可到达,这就给了生者极大的主动性。是他自己做的事情,我要给出怎样的理由才能立住脚步?木睿心里惴惴。
因为那是荣耀?我可以这样说?如果我明言我将不出任神之手,一定会有人出头,他们不会允许放任眼前这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的,在有过的先例里出任神之手的人都能为后人评议千年,不至于让生命于无声中流逝而去。
“是关于木枫岚?”袁宇阔提醒似地说,木睿心头一惊,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关于传承的事情他知不知道?木睿瞥了眼袁宇阔,少年肩头的小蛇对着他又吐出信子,而他本人,则是原来那副微笑温顺的模样,表情像是某种呆滞愚蠢的爬行类动物。
“嗯,”会议厅的门口已经就在前方不远处,木睿松了口气,庆幸可以不用再私下与废物交谈。
“哦,”袁宇阔只应了一声,尔后就不再言语。
快到门口的时候木睿听到从会议室里传出由几十人混杂在一起的言谈声音,窸窸窣窣地,好像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他们都在讨论什么?
木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厅内声音立即小了下去,就在安静刹那间降临下来时,围坐在巨大议事桌边的人群之中,传出一声轻笑,顿时吸引了木睿的注意。
“哟,”
许久未见到袁宇诺,他还是这样喜欢故作姿态,坐着的样子倒的确挺安分,但脸上没有一丝一毫严肃与紧张之意,这与绝大多数在座的完全不同。木睿看到他第一眼,就立即感觉到从幼时在他身上的那抹自以为是未曾淡去过分毫。
切,这小子,木睿瞪了他一眼,权当是回应。
督使慢步走到首座,旁边空着两个位子,他看了眼左手边的空位,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在他身后,片刻后门口又是走进一个瘦小如孩子一般的少年倒是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大概也只有袁宇诺,对着那少年抬了抬手。
木睿抬眼开始用目光清理会议室里的气氛,待肃清得差不多了,他抬头看了眼角落里独自一人静坐在偏座上的水先生,正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木睿点点头,示意他过来。
那就一件一件地来,木睿微皱起眉头,审判,哼。
“诸位,都到齐了吧?”木睿郎声问道,对着走近的水先生微微笑了笑。
“还有一位,老师他还没有到。”水先生微笑着,声音很温润,同样是温声细语,地比袁宇阔多了份力量。
木睿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水先生还有老师?
“咳咳,”门口响起几声咳嗽声,将厅里人的注意都引了过去。木睿回头看去。
是,的确是老师,呃,差点把这位忘了,木睿心头一跳。
进门的是一截与枯木无异的身体,头上戴着的雕有麒麟纹饰的发冠掩饰不住日渐颓败下去的淡金色发丝,满布皱纹的脸上除了雪白的眉毛外干干净净未有一丝毛发,照理人至老时总会蓄须,一来可以此彰显自身的见识堪比年岁,二来生命到了尽头已经把握不住什么,偶尔抚一抚长须也可稍慰内心。只是这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却未留一点须发,他虽然年老,眼睛却还睁得开,虽然睁着眼睛看路,却又大多用手确认周边的事物与自己的位置,混浊的眼球里到底还是被看见夺去了生气与光彩。看上去虽然甚是年迈的一位老人,走路时却一直在勉强自己挺直腰背,一步一步晃晃悠悠的,看得众人心都悬了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得上前扶他一把。
老者最终还是凭一己之力走到首位左手边的空位上——是辅相的位置。
除了影芷忆,的确还有一位辅相,大概是一文一武,一老一少的分配,小的可以是兄弟,儿子甚或是对手,但另一位年老的,岁数往往在四百多年以上,估计在座每一位都有祖父辈得叫他一声大哥。
“咳咳,哟呃——”老者开了腔,整个会议厅安静下来,目光注视着他,静听他要说什么。
“要说什么来着?”那老者自言自语地喃喃了一句,随即在下边座位中传出了一声轻笑,木睿撇了撇嘴,看了眼下边笑声传来的方向,却是正好看到袁宇诺眉开眼笑地对身边的弟弟说着什么,他皱了皱眉,心里无奈。
这小子还是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初来乍到也不会收敛一下。木睿虽然这般想着,自己对这个老者的底细却也不知甚详,只知道所有人都一口一个“老师”地叫,他曾随便问了个人却以尴尬收场。临行前叔伯们也不曾提起过有需要注意的人物,他调查到舰队人员资料时档案里对这老者的说明也仅几笔——不过真得挺好找,打开档案后排最后一位,比赫西斯还要靠后:随行辅相。
“老师,你曾说要来听一听这次的会议,”水先生微俯下身,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哟呃,嗯——”老师应了一声,用那双半瞎的眼睛瞥了眼全场的位置,“哟呃,嗯——”他明显是有话要说,木睿静候在一边等着他“嗯”出什么东西来,心里有些不耐烦。
“嗯——”许了许久,老师忽地张了张嘴,蹦出一句,“那就开始好了。”他头上的发冠和他的身体一样颤颤巍巍的,再过不久,那几缕稀松的毛发可能就不必再背负这个累赘了。水先生扶老师在督使左手边的空位上坐下,老头咳嗽了几声,以示感谢。
木睿听到几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他忍住没转过头去看叹气的都有谁。
“老师,人已经都到了,那我们就此开始,”
老师微微点头,又是咳嗽了几声。木睿抬起头,水先生微微一笑,对着他点了点头,他就此站在老师身边,未再走开。
木睿转身,在首座坐下。
辅相的确是有两个,但老师一般不出现在这种场合,只在私下与木睿打过几个照面,木睿还记得老师曾说过自己不太可能出席一般会议要请他谅解,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商量,他随时待命——几乎成了督使的个人顾问——但是,他怎么突然会想到要来参加这次会议?所有分舰队的副使都已经在这里,场面还算过得去,他应该不是来卖弄年岁的,木睿心想,瞥了眼右手边的空位,影芷忆已经领令离去,但,木睿的余光瞥到空位旁边的位置上,一个沉默如水的年轻人正襟危坐着,他没有把陌心竹给带去,木睿收回视线,是要留他下来监视我?木睿心底一笑,收回视线,他微抬起头,扫视全场。
“咳咳,开始好了,我是听到待会会有有趣的事情,我就过来了。”老师慢悠悠地说,完了对着面前的空气点点头。木睿全当他是对着自己点的头,未再多有理会。
有趣的事?他心头一跳,他难道知道了些什么?
“我们,已经等了近四百年时间,为这个会议,”木睿摒去杂念,一心自己的言语,他说着,嘴角微扬起一抹笑意,开了个简单的场,在座不少人都有些深意地笑了笑,点了点头。木睿的视线移走全场,落到长桌斜对面的袁氏兄弟身上时正见到宇诺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不,我不想在这种场合和他作睽违已久后的第一声招呼,木睿的视线继续在桌面上的人脸之中移走,有认识的,有先前见过一面却不甚了解,余下的自然就是陌生的面孔——有嫩如清晨新叶的,也有苍老如秋日落日的。视线漂过了大半张长桌后,他才收了回来。
“那么,我先把龙珂琪的事情说明清楚,算是报告。”木睿眯了眯眼睛,眼角的余光瞥到一边的老师时正巧看见老人脸上一块块垂着的皱纹微不可见地抖了抖——他指的难道是这件事情?木睿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才睁开,视线落在抱成拳的双手之前的桌面上。
他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作为先锋舰队驰往距我们不过四十六秒光距的文明,木枫岚却将整整一舰队员尽皆殆尽在毫无意义的战斗上,我认为既是他身为指挥官的失职,也是我这个督使监督未力的结果,”
但木枫岚确如龙珂琪所言是败于那场鏖战之中,木睿一直抱着怀疑,虽然他不愿相信事实,但真相却也未要求他定得尽信,他也曾幻想过,如果那时龙珂琪是跟着木枫岚一起前往的,如果那时龙珂琪在木枫岚身边,也许……
木睿沉默着,感觉得出空气中飘荡起些许尴尬:所有人都知道木枫岚是我的弟弟,是木家那个自小为母亲所诅咒的幼子,但没有人出言表态——安慰,赞同,愤怒,他们选择了沉默,木睿慢慢呼吸,意识到场中已经是一片死寂。
“还有人存活下来,”陌心竹静静地道。
“是的,”木睿瞥了眼陌心竹,点点头,心里却是一惊,难道他知道那时之后的木枫岚还活着的?
“龙珂琪与翰平驾驶战舰返回,归途中再次出事。”木睿暗自希望能把话题转移到战舰的事情上,如果有谁问起战场之中存活下的队员……
他可还没准备好向在场众人说出木枫岚最后的事情,那个传承,另外还有的就是自己的决定。
“翰平可是个顶尖的航灵,能从深渊里活着出来的,怎么就会败在那样一件小事情上呢?”开口的是坐在陌心竹下边的一位少年,银色长发披肩,脸庞瘦削。
胆小鬼也来了,木睿心里一笑,相湘,这小子还是原来的德行。
“他参加此次任务之前受过伤,之后一直就是手动操作,”一个沉稳却又不失活力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
风如一,木睿移过视线,嘴角不由地弯出一抹弧度,他果然如约成为副使了,倒未令他的家族蒙羞。
都齐了,木睿心里默念道,族国四大家,他的视线在相湘,风如一和袁宇诺的脸上一一移走,最后,想到自己——奥秘,守护,真义,最后,是自己身后的家族,战士,族国四大家,齐聚一起,真是难得的事情。
是天意?木睿心里狞笑一声。
“的确,事后唯一的生还者龙珂琪也说起,翰平一直是手动驾驶着飞船,直至舰体爆炸他都一直恪尽职守,无愧其航灵之职。”
“倒是一个女人,反而只是重伤而已?”一个略微显得有些稚嫩而又带了些尖锐的少女声音骤然在室内响起,倒是驱散了不少人的悠然睡意。
“唉,说得好像你还不认识自己下边长什么样子似的,嘿嘿,”袁宇诺笑着接住她的话,多少有些嘲讽,旁边有不少人低声笑了出来,木睿忍着没露出任何情绪,漫不经心地瞪了一眼袁宇诺。
少女长得倒是蛮可爱精致,只是现在一张俏脸因为生气而紧绷起来,却是——依旧漂亮。
“你说什么!”
“安静,小虞,”一个年迈得有些瘆人的女人声音平静而又自然地盖过了少女的声音,话语之中蕴含一股温润而又撼人心魄的力量,顿时将场中的嬉笑气氛一扫而净,木睿心头一惊,放眼望去,正对上一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睛。
唉,是景姨,这下糟糕,她怎么来了,刚才,刚才明明没见到她人的。
木睿忍住脸色,景姨不是一直都在冰霜大洋上的圣战岛里静养身体么,怎么——是代表兰香前来的嘛,不是,不是已经已经有那个女孩子了嘛?她来这里,是为什么?
木睿瞥了眼袁宇诺,那小子脸色已经有了些变化,目光低垂着落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紧皱的眉头之中隐约有些压抑着的痛苦,紧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血色尽失,苍白浮现,坐在他身旁的袁宇阔,却是一如既往地弓着背欠坐于似在一直嘲笑他娇小身体的宽大椅子里边,嘴角,神秘而又自以为是的微笑依旧。过了许久,袁宇诺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额头已经密布汗水。
“呵,”他轻轻地哼了一声,似是感觉到木睿久久定在身上的视线,袁宇诺抬头向他看来,弯出一抹自嘲似的笑。木睿皱了皱眉,正要收回视线时,眼角的余光瞥到端坐在袁宇诺对面座位上的一位壮硕男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刚才言出不逊的小子看,目光深邃安静,丝毫未有流露出内心的丁点情绪,安逸地挂在眼睛上方的双眉之间透着坚毅。
暗之军团,冷冽之师师长虞松。木睿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又是近乎于自言自语地说起来:“的确是只有一个女人存活了下来。接下来是舰体失事的原因:归来途中龙珂琪继续请柬任务,目标将她们吸引至那个国度的高度警戒地带,在被发现后对方发出警告,龙珂琪未有理会,导致被对方攻击,逃离过程中舰体爆炸,航灵翰平死亡,龙珂琪陷入自我保护的休眠之中,直至漂流到附近被我方主舰队发现。”
“哟呃——”枯木又开了口,所有人顿时又将注意力定在了他身上,“请柬——”
“噢,老师,这次来到这个文明,我们陆续邀请了一些那个文明里的生命体来到我们这里——”水先生俯身在老师耳边解释着。
“在他们的历史上这就称为外星人劫持事件,一般会带有艳遇喔,不过我们这里好像女人不多,更不用奢谈美女。”袁宇诺远远地解释开来,众人的焦点又是被他抢了过去,不少人应和似地笑出声。
“龙珂琪本人呢?”有人发问。
“已经初愈,我安排她下一个任务因此她未到场。”
“重伤?她也会重伤?”还是刚才那个陌生的声音,是个年轻人。
“怎么,我们,到底也还不是不死的种族,受伤,不可以?”木睿盯住他,那人眼见快扛不住木睿视线的压力,遂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那艘战舰上,有没有此地文明的生命?”右手一边的那一排座位中间部分里,风如一沉稳地发问。
“没有,”珂琪说没有,但是——木睿面色平静地回答。
“那么,这次的罪责——我是指与那个文明的冲突方面,是我们的错误,”风如一冷静地追问,语气平淡。
“的确。”木睿点了点头,嘴角抽搐了一下。
“难不成你还要下去道歉?”袁宇诺在对面侃道,他说话的当口,门突然被生硬地推开一条细缝,众人下意识地以各自最不引人注目的方式向外瞥了一眼:出现在门口的是个模样已经十分逼近于年轻人的小男孩,直到听见木睿让他进来,他才有所动作。
男孩进门,一溜烟就小跑到木睿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紧接着木睿配合着点点头。
龙珂——她已经已经准备好了。
嗯。
“接下来你接着报告,小羽,该说的地方我都已经提到,把战斗的事情,你说明一下。”
“是,”小羽点点头,在木睿身边站直身体,目光镇定地扫视了一遍全场,“抱歉诸位,报告本是我的职责。”他对着全场微微颔首。
“关于木枫岚上士在此地文明内三号星球上的战斗,现作如下报告,根据被投放到此地文明的四八六九号实验体的分布追踪结果,木枫岚上士带队找到其中一处聚集地时遭到未知生命体的攻击,因为数量相去甚大以至全军覆没。并且,此次冲突的起因至今不明。”
言至此处,不少人皱起了眉。
“惨败?那时她可有确定还有人活下来?”
“龙珂琪说她在事后赶到战斗场地,那时大半队员的身体已经开始湮灭,从遗留下来的痕迹看,对方占有明显的数量优势。事后也已经派人前去调查,是一处多石的深谷,情形的确如龙珂琪所言,残存下来的能量子依旧异常杂乱,因为湮灭产生的高热让那整块土地都一片焦黑,未再发现任何尸体。”
“他们回归了大地,”开口的是刚才盯着袁宇诺的壮硕男子,暗之军团冷冽之师师长,虞松。“大地即归宿。”
全场沉默下来,似在默哀。
“那么是怎样的未知生命?”袁宇诺收敛起笑容,脸色近乎于严肃地问,只是那积习下的轻佻语气,却是一层未变。不过他这样说了,众人的焦点又是重落在小羽身上,静待他的下文。
“是四八六九号实验体与此地文明灵长类的结合体,这是最简单的说法,因为没有再作过深入的研究。”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来。
“喂喂,这个样子的话——”袁宇诺的脸色变得不甚好看,木睿扫视全场,所有在座的与会都神情不一,但都像是吊着一口气硬是不肯死去的吝啬鬼,就是瞥着至关重要的话未说出口。
都是一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心神的模样。
“四八六九号,是谁投放下去的?”虞松又是开口。
“是先锋部队,”
“谁负责回收?”
“我们,可怜的十三队,负责垃圾回收。”袁宇诺抬手拍了拍身边幼弟的后背,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全场安静下来,但过了一会儿后,风如一沉稳的声音响起:“先锋部队的确只是投放,未做其它事情?”
“据龙珂琪所说未经任何处理即经投放。”风如一皱起眉头,木睿遥遥地凝视他的脸庞,明明跟自己是相似年纪,这表情也未免太过于成熟——近乎于压抑了,他牺牲了游历而呆在家族里面,就憋出这副德行来?
但他身上,似乎也有了伯父的稳重身影。
“难道还需要事先替那么恶心的东西消消毒?这事,好像变以得有趣起来了啊,哼。”袁宇诺故作轻松地说,眉头却是皱着。
场子里冷下来,意识到曾有什么可怕事情发生的人都一个个缄默不语,但木睿也发现几个年轻的陌生面孔,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他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是啊,曾经的我,也是这样,木睿心想,这样说来,好像我已经老去一般,切。
开什么玩笑,此次扬帆,将是我缔造荣耀之旅,够了,已经够了。
“就此,结束这个报告。水先生,接下来的正事,就请你来叙说。”
水先生从会议开始便一直侍立在老师身侧,木睿转头叫他的时候,视线落进他的眼睛里,虽然已近中年却依旧英俊温润的男子微微一笑,那笑意可以从眼神里读出来,炯炯有神的明亮眼睛从开始就一直注视着整个会场。
他一直以旁观者的身份在观察这场会议,木睿意识到,他看着水先生走上前站到自己的身旁,准备开始正文。
“诸位,不死之水,已经有了线索。”一如他给别人坦诚的印象一样,水先生的话一出口,其简明之意,立即让整个房间里的人摒住了呼吸。
“终于……”
“果然是为了这事!”
“……”
下边的人群议论开来,木睿抬眼就是对上袁宇诺望过来的目光——带着玩味十足的挑衅之意。木睿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嘴角,移开视线,从围坐在议事桌上的诸多面孔上一一掠过。
十三位分舰队的副使,兰香的枫景,暗之军团冷冽之师师长虞松等各方代表的第一人都保持了冷静平淡的脸色——左顾右盼与嘻笑是十三队副使袁宇诺的常态。他们的随从,却大多是一副兴奋与激动的莫名表情。
如果我说出传承与审判的决定,这些人会不会齐齐动容?
木睿环视四周,遂收回视线,心有些下沉。
有人会阻止,但一定有人会赞同,我只要听从那部分人的意见就可以了。
“诸位,安静,”水先生微笑着轻声说道,房间里窣窸的言语声顿时稀疏下去,众人的焦点,又是落在他的身上。
“其实这件事情是我主要说话的内容,但是经由木睿的要求,我还得解释一件事情,”他扫视全场,安安静静,继续说下去,“四八六九号实验体之所以一直都以半成口的状态出现,只是因为族国创造它的时候,基于唯一的一个目的,那便是利用四八六九号寻找出灵液的所在,作为半成品而存在的四八六九号对于灵液内强大的生命气息异常敏感,借助它捕捉灵液的所在已经为族国沿用近四百年,众所周知,四百年前族国之乱结束时圣君齐与月皇芷月挟带号称不死之水的灵液出走,隐匿在此地文明的发源星球上,自此每隔五十年族国都会派出舰队来此星系寻找灵液的下落,而每一次使用的生物工具便是四八六九号半成品,那么诸位可曾想过,前人诸多努力尽皆落空,为什么偏偏会是我们,意外地发现灵液的下落呢?”
“凡事必有偶然,”袁宇诺紧接着水先生的话说道。
“偶然不属于我们的文明,这只能是必然,而且这件事情不会像我们想像得那样简单结束。”开口的是许久未发言的相湘,他说完看了一眼木睿,似乎是想确认他的表情,得到的却仅是木睿的匆匆一瞥。
“凡事有始便有终,四百年前的事情于此完结正好,族国将可以省下更多的精力而不必花费在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一个沉稳的声音在右手边响起来,木睿抬眼看去,是风二叔啊——沉稳如山,动如雷霆,心思慎密,行事果断,那是给他大哥的评价,他嘛,莫如说死板与冲动占了上风——许久不见,想不到此次他也有来。
风贯行的话如一颗碎石落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散开的涟漪,房间里又是响起窣窸的议论声。
“够了,”木睿喝了一声,整个儿的安静悄然袭来,“水先生,还要再让我们猜下去么?说说事实到底是如何的,”
“如督使所愿,”水先生微笑着,接过话头,“我们的走狗,好像被我们的信徒当成了宠物,”他说着,嘴角浮现起一抹淡淡的嘲笑。
会议厅内,所有视线充满疑惑,俱是锁定在水先生身上。
“从四百年前族国派出第一批队伍来此地文明投下实验体至今,每次族国出使后中投放行动中,这个文明里就有人在暗暗地收集四八六九号。此处的文明里曾经有人亲眼目睹整个投放过程,那个时候行动的负责人决定消除目击者的记忆,但那个目击者似乎预感将会发生什么,于是他请求让他知道这个星球上将会发生什么,并且尊称那一帮千里迢迢奔赴此处的人为域外的神,那次行动的督使意外地下令不必再对这名目击者再有任何作为,并且告诉那人五十年后还会有与自己相似的人来到这里,他可以再次探求其中的秘密。于是这个搜集者将实验体当作神的馈礼一直都在暗中默默地搜集,每隔五十年,族国每一次行动之中,都会有这个搜集者的身影。而这次的情况,出了些预料之外的事情,我猜测可能与这个搜集者有关。”
“域外的神,嘿,这名称,我喜欢,”袁宇诺嘻嘻笑了笑。
“那是怎样的意外情况?”相湘小声地问。
水先生看了眼那瘦小身材的男生,表情有些阴沉下来,“那就是,此次投放四八六九号之后,出乎意料地发生了惊人的蜕变,不仅生长速度加快了数倍,喜欢阴冷潮湿的温顺性格也转变成了暴戾凶恶的状况,投放下去不久即重新出现在目标星球的地表,展开大肆的破坏与杀戮,这件事情也引起此地文明的惊恐反应,不过近一个月之后,这些蜕变后的怪物又再度销声匿迹,重返地下,根据现在对它们的分布状况观察,有一处地方正吸引着投放在全球各地的实验体悄然赶赴,那里,应该就是灵液所在之处。”
水先生说完话,默默地扫视全场,过了片刻,一只白皙柔嫩的小手举了起来,与些同时响起刚才出现在空气中的女孩声音。
“破坏与杀戮,这件事情,是——”
“是真的,”袁宇诺看向小虞,微笑着凝视她凝重的表情。
“哼,族国既然敢这样做,就应该做好负责到底的决心,这样冒险的事情,迟早有面对失误的那一天,早些了结,早些可以让人安心。”风贯行的声音透着压抑的怒意。
“的确,”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会有人挑刺,木睿暗暗沉下心,有些不悦与急躁,“灵液有齐与芷月守护,一般人怎能寻得出来?既然赖以行事的工具出了事情,族国自然也会有责任,但归根结底,若不是齐与芷月将灵液带至此处,这过后的一切事情都不会发生,要怪就怪他们两位好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皱起眉头来,尤以风贯行最甚,怒睁着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木睿不放,到房间里议论声正要起来反抗沉默时,风贯行生硬有力的声音再度传出。
“这并不是圣君与月皇的过错,木睿督使。”
果然,当初风家三兄弟追随齐平定族国之乱的忠诚还在他身上延续,哼,都已经过去这么久的时光了,齐的光芒还存在嘛,他也该让路给后来者了。木睿默默地扫视全场,一一掠过诸多面孔。他们有些,人,现在话不敢说出来,木睿感到厌烦。
“好了,这件事情,以后再说,水先生,你继续,”
“事情未必有因,此地的文明还被束缚在因果律内,而我们,已经透视地观察世界几百年时间,再争论也无益,我也只是猜测,四八六九号的狂暴化也许与搜集者有关,但不管怎样,结局是,它帮助我们寻找到了不死的线索。”
“等等,那个搜集者,难不成还存活于世?”有人发问。
“不,正如我们事先了解到的,这个文明里的统治生物只有近一百年的生命,只是我们的五分之一,那个搜集者曾建立一个组织,他的遗志也得以传承。”
“那么,那个组织叫做——”
“情人。那么,我要讲的已经差不多了,接下督使会安排行动程序。”
众人还在回味水先生的话,木睿的话再度将众人的思绪拉回现实。
“接下来,我来安排搜寻灵液的事,首先以各舰队为单位组成十三支队伍,各由每分舰队副使领导。那么,先由风如一带三队去实验体聚拢之地,这是地图,它标出红点位置即为你要先行探寻之处,但不必深入,一有结果立即回报。”
所人人面前弹出一副悬空的立体光幕,画面先是出现一片星系,迅速放大之后锁定一个恒星系的三号星球,蔚蓝得如同一个小玻璃珠,画面再度放大,锁定到一片靠近大陆的海域之上,一个小红点在海面上浮动,海面西北是大片连在一起的大陆板块,而它的东、南面是广阔的海洋,红点左右环绕着诸多小岛屿。
“待有了结果后,风贯行,我命你带队搜查这片海域,应该在海底。陌心竹,你带领四队负责封锁那片区域,不允许被外人发现,相湘你随行前去。相微彦,”木睿抬头在人群中搜索,一只手举了起来,他转过视线看去,对上一个年轻男子的眼睛。
这条毒蛇静悄悄地隐匿于草丛中,想要做什么呢?木睿望入相微彦泛着微微冷笑眼睛里,皱了皱眉。
“你负责调查这颗星球遭到实验体破坏的严重程度。袁宇诺——”
“知道知道了,回收垃圾嘛,小意思,来的时候我就向父亲讨教过方法了。”
木睿撇了撇嘴,笑了笑,他转头看向旁边。
“另外,我要拜托兰香的两位调查搜集者的情况。”
“可以,”女孩笑着点了点头,一边的枫景只是点点头,沉默依旧,木睿瞥了她正好,眉毛一抖。
“那么,具体行动的时间我会再通知诸位,请大家待命。刚才未被安排到任务的在后方照看舰队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木睿这么说完,似乎意味着会议已经结束,也确如他所料想的,松懈的情绪在许多人脸上传染开来,不少人欠了身,伸了伸了腰准备离席,身边的小羽也动了动脚步,十二队副使奈雪与十队副使史兰徒特脸上也有了准备离去的意思。
就这样,可以结束了?木睿恍惚地想,但只要他不说结束,没人会主动离席——他们都在等我,少年意识到。
但是,还有人不动如山。木睿瞥了眼第一次把龙珂琪揽入怀里的那只手的旁边,老师微闭着眼睛,其上挂着的白色眉毛随着平静的呼吸微微起伏,好像睡着了一般,苍老的脸庞上挂着一块块类似于皱纹的小坠肉,几缕快被岁月淹没的伤痕隐约可见,料想年青时肤质滋润的时候应是见过了不少风雨。
他,还在等着什么有趣的事情?是知道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嘛?
木睿收回目光看了眼斜对面的枫景,景姨正端坐在位子上,似乎也没有动身的样子。
“好了,我们——”木睿慢慢说着,桌边有人已经长呼出一口气。
“再等一会,我,还有一个决定。”木睿沉静的噪音将不少松弛下来的心重新带回令人心生迷茫的未来面前。
所有人,都注视着他。
心跳声,在耳边回响,干巴巴的,木睿感到突然口干舌躁,他沉默着,尽量想以最平静的方式表述心中所想,但愈拖愈久的沉默让在座所有人愈来愈感觉接下来的话语,非比寻常。
“木枫岚,并没有死于那次战斗,他在那个星球,那个文明里,进行了传承,”话语刚刚落下,四座俱是震惊万分,盯着木睿的眼睛,一动未动。
“而我,将要在那里,降下神之审判。”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所有人瞪着木睿,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不可!”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惊醒迷离的心神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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