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被它父亲咬死，”楚影喃喃自语，低下头，目光落在鞋子之间的地板上发起呆，光滑的地板像一面洁净的镜子，坚定地倒映出少年沉思的模样，镜子里的世界，沉寂依旧。
窗外潮湿泥土的气味随风飘过房间里，与室内的油墨味道融合在一起，暗香浮动于空中，宁静如潭水。
会是怎么回事？那条小白狗——楚影一时还想像不出那样活泼的生命曾经遭受过那样被人轻描淡写却鲜血淋漓的经历——那是它的父亲抛弃了它啊，楚影一念至此，父亲的身影划过眼前——随着火龙与爆炸而不住倒塌崩溃如雨点落下的碎砖断瓦，男人的身影岿然不动地立在火海之中，注视着自己的儿子，注视着他拖着稚嫩幼小，踉跄迷茫，三步一回头的步子渐渐远，楚影最终没能回想起那个时候父亲脸上的表情如何，隔得太远，火热的焰光将空气撕扯地变形，整片天空似乎都已经扭曲起来，最后一块巨石砸落，淹没父亲的身影后他再没回过头去看，呼吸很滞重急促，可能抽走了他时大部分的记忆，楚影只回忆了片刻，头有些泛痛，眨了眨眼睛甩去凌乱的思绪。
忽地，少年抬起头，目光茫然地环视了一下整个室内，雅和身后那一排排的书架已经很老旧，散发着古味，它们已经太久没有被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似乎只是一份目光的压力都能令它们轰然倒地，楚影的视线游移不定，末了终是落在隔了一张写字台的美丽女人身上。
雅和安静地注视着楚影，直到少年与视线的对上，她才惊醒。
“小若大体上算是个温柔的家伙，不会伤害小白的，至少我从没看到它有过愤怒伤心惧怕这些寻常情绪。”
“那它——”
“不过是条终日耸拉着舌头傻笑不止的笨狗啦。”
雅和收回视线，点了点头，嘴角含着笑意，她对楚影的话似乎挺相信，偏头看向窗外，空旷的泥土地，了无一物，不知她的目光该落在哪里。
“小白会自己选择的，”雅和回过头看了眼楚影，微微笑着。
“那，是怎么回事？”
写字台对面的女人无奈地一笑，垂下头去看楚影填了一半的宠物资料，指尖有意无意地拔弄桌面，整个屏幕被她凌乱的心搅得也闪烁不定，杂乱起来。
雅和抬起头，对着楚影笑了笑，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敛去了原来闪烁在眼睛里的光芒。
“算了，还是不说了，这些过去了的家事，还是不要再提起了，隔了一片海的对面那片土地上，人们不是常说家丑不可外扬嘛，你，是从那里过来的吧？”
“嗯？”楚影愣了会，片刻后从她飞速转变了话题中回过神，点了点头，只是家事这个词，却让楚影心生一股奇妙的感觉。
不光是对面漂亮的女人，从遇上捕狗队那一刻起，事情已经顺着莫名其妙的轨迹一路毫无阻滞地滑去——但很有意思。这座四处散发着狗粪便气味的灰暗城堡，墙壁上的砖色崭新鲜嫩，却似乎很难让人联想到它与童话有关，地处偏僻之地，与世无争倒挺真切，从熙攘的机场来到这里，有种穿越进另一个世界的感觉。这里的空气，虽然充满怪怪的味道，但很新鲜，有着生命的张扬之力。
雅和对着楚影一笑，说：“你说梳求语还可以，只是扶桑这里的当地话有很大变音，你这样的口音，既不中规中矩听着却也顺，是在梳求哪里学到的吧？”
“呃，嗯，以前来过这个地方，在北边的一个小镇里跟个老人学的。”
雅和听他的话，笑了笑，嘴角这样的弧度显得很甜美，她身上有这个国度的女子特有的气质，当然柔美，只是其中，还存在着一些别的，打动人心的东西。
“那你现在再次来到这里，是为什么呢？这个四面临海的狭小国家很少能够留住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的心，从这里向外张望，都是茫茫无边的海，可去的方向有很多呢。”
“如果这个年轻人本身很虚弱，那他应该确定下方向后再出发，这里是个很好的地方，有那么多方向可以选择，而且是个美丽的国度，大海包裹着它。我以前到这里的时候，感受过这里人们的温柔与善意，”楚影注视雅和，微笑地说，“只是，这次来，我不知道还有扶桑捕狗大队这样一支队伍的存在。”
“吓了一跳？”雅和笑着，楚影撇撇嘴，点了点头。“很华丽的出场，”少年回忆了一下，接着她的话说道。
雅和轻声笑了起来，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纤手抚摸着桌面，垂下目光。
“这里的人们，可能已经不是你以前见到的那个样子了，”她低声喃喃地道，口气竟有了些突然而至的伤感，这让楚影感到措手不及。
女孩的心思，说变就要变了啊，真是好快。
“会嘛？”楚影应了一声，有些想听她细细讲下去的意思。
“嗯——”雅和慢慢敛去笑容，嘴角剩下浅淡的一抹弧度，她抬头看向楚影，“不说了，呵呵，嗯，小若到这里后会先接受身体上的检查，看看是否有伤病，还有就是手续的问题了，大概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办妥，这些日子那孩子要住在这里了，不过你放心，它在这里一定没事，真是抱歉了啊，你一定不想和它分开那么长时间吧，我会尽快办完这些事情，到时通知你，请你原谅。”她说得诚挚，让人难以拒绝。
楚影怔了怔，低头沉吟，“几天的时间啊”，他低声自语。
“也许不用。”雅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少年抬起头看向雅和，桌对面的人看着他笑了笑：“队长虽然把规矩定死了，但下面的人都只拣看得到的做，跳过许多中间步骤了。”
楚影的嘴角微微弯起，蓄起明白个中意思的笑意，片刻他的眉头微皱了下，又想起另一个问题。
“有件事情，不太明白。”
“什么事？”
“嗯，你和副队长都相信我是宠物主了，为什么队长他——”
“唉，”雅和笑起来，打断楚影的话，“你不用在意他了，在他眼里呀，满世界的小狗小猫都是待解救的，长了年纪的人，自己对这个世界总会有让旁人无法理解的固执，虽然每次都会失败于现实，但他终究会认识到真相的，不用担心，你说你是，你就是了，小若会没事的。”
“呃——呵呵，”楚影笑了起来，他自然不懂捕狗队队长与其他人的不同到底为何，从踏上这片土地一直来到这个城堡，一切经过似乎都像是梦，深深回荡在楚影心中。奇怪的一只队伍，奇怪的这样一座城堡，温柔美丽的女人好像都说得通，只是很难想到一处，楚影心生起好奇，对这城堡，他有了兴趣。
“你也看到了吧，这个城堡，原先的那个被大半个月前那场怪物的浩劫破坏殆尽了，”雅和说到这，脸色黯淡下来，口气也有了些悲伤，“许多住在里面的动物来不及跑就都死了，小白是被救下来的幸存者之一，”
又是那场瘟疫一般蔓延全球的藤怪浩劫，楚影心头暗惊，一个纤细柔美的身影慢慢浮现在眼前，是闲兰，心底骤然升起想要牢牢拥抱她的冲动。真的是她的力量？楚影细细地回忆，目光空洞地落在窗外空旷的潮湿泥土地上，失去跃动的神采，这些事情，发生在整个世界的灾难，都是她的意志与力量造成的么？她从地底无尽的深渊升起，赤身**毫无遮掩地降生于人间，来到我居住的这个世界，楚影木然地睁着眼睛，盯着写字台的表面，脑海中一幕幕地上演那时在百苍大亲眼所见的事情：蜷曲纯白的身体从心脏里挣脱出来，漆黑的眼瞳慑人心魄，紫色及足的长发遮蔽住纤弱的身体，却没掩住倾城绝世的容颜，她挥手，血色的羽衣从天而降紧缚上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将我劫走……
我紧紧抱住过她，想到这，心脏强有力地跳了一下，仅一下后又是恢复平静，却已经把少年震醒过来。
却也亲手将她放弃。
楚影抬起头，对上雅和的眼睛，对方的目光里带了些疑惑。
“发呆想到什么了呢，你，也因为那场浩劫受过伤，”她好像在问，但口气却不直接，像是觉得答案大概也只有意料中的那种，问了反而累赘。
“嗯——我的朋友，受了些伤，不过都活了下来。”
“这样好，”雅和简洁地应了一声，却很诚挚，楚影听得出来，“人的确很坚强呢，面对那样庞大恐怖的生命也能奋起反抗并最终活下来，虽然弄得遍体鳞伤，”她偏头看向窗外的空旷泥地，城堡另一边的高大墙壁是又一排房间的外表面，隔得这么远，哪边看哪边窗户都只有指头大小，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样子。
楚影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大概能想像出当时的场景，就跟发生在百苍时的一样，只是那边死的多是人，而这里，应该是各种四蹄类动物。只是，无论哪一边，都留下了难以忘却的悲伤，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口随着时光也许会慢慢淡去，但到底无法消失。
这样努力欢乐地生活在世界上的生命，就被那样愚蠢毫无理性的怪物夺去了一切，楚影想着，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他开始回味，闲兰偎依在自己怀里的感觉，低下头，就能看到她白皙柔嫩的肩头，精致的锁骨，这些事情，真的是她的意志？也许不是的，她出现在世界的视线之下后，那些怪物不是突然钻回地底，销声匿迹了么，那的确，就是她控制着那些怪物的了？
但闲兰控制着这些怪物侵蚀整个世界，有什么意义？她说只想要找到自己的父亲而已，那她，楚影感觉噪子有些干涩，可有找到了？晓莹说闲兰已经在sirens里，那个来接她走的人，就是那里面的人？楚影眨了眨眼睛，在百苍大十二复道上，女孩突兀地降临，说了些什么？转身跟着另一个人离去，少年望着她的背影，感到头晕，心里羞愧至极。
sirens。
我已经有勇气直面情人了，闲兰，兰，你听不听得到？
少年低着头，心底低喃。
“叮！——”突兀的铃声在房间里响起，惊醒迷醉的灵魂。
“来了，”雅和自语一句，像是等这个电话已经很久，楚影抬头，看着她拾起话筒，另一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嗯嗯地应着，最后要结束的时候，雅和说了句：“文生，他人呢？”
另一头不知说了什么，让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失落挂怀的表情。
她挂掉了电话，从座位上起身。
“跟我来，小若入住十三区了，”雅和看了眼楚影，微笑着说，她走出写字台，露出穿着黑色运动裤的两条修长的腿，黑色的马尾配洁白的衬衫，显得很清爽。“他们用了三盘狗粮把它引进新居，”一边说着，雅和一边从门边的墙壁挂钩上取下一件厚实的黑色大衣披了上去，掩去了纤弱却丰润的身材。
楚影跟着也站了起来，听了她话不由地一笑，心思转回现实后他意识到要先把现下的事情办好。
“三盘啊，的确能吃，”
“其它的孩子一般都得五六盘，”
死狗你真得好没出息，楚影心里默叹一声，那我该用几盘把你带走呢？
“来吧，带你去参观一下，犬之都的风景。”雅和说着，看了眼楚影，转身打开门，幽静冗长的过道里涌过来一股凉风扑到脸上，将她两边的几缕细长发丝吹得有些凌乱。
“噢，还有就是，”雅和转过身看向楚影，微笑着说，“刚才和你说了些奇怪的话麻烦不要放在心上，忘掉就是了。”
楚影不解其意，目光正露出些疑惑询问的意思时雅和却已经转过了头，少年看了眼她的背影，皱了皱眉，抬脚跟了上去。
关上身后的门后，室内的温暖就再也无缘与己，楚影顿时感觉浑身上下满溢丝丝缕缕像是蛛网似的凉气，在身体表面游走不息，他扯了扯衣领，走了几步后适应过来。楚影快步追上雅和，这过道太过安静，稍一改变步子，空气中就突兀地响起响亮的变奏，冗长的空间让回声也变得悠久，尽管他穿着柔软的运动鞋，但稍稍有意，就会有被放大十几倍的声音从脚底漏出来。雅和回过头看了眼楚影，没说什么又回过头去看自己的路。二人沉默地，一路顺着过道走下去，每隔十步，左边或是右边的墙壁上就会出现一扇窗户，透过洁净的窗户望出去，楚影看得到外边那片空旷的泥土地，什么生物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甚是凄凉。
从城堡大门进来，走尽潮湿的泥地之后，半圆形的双层复道连接左右两边的笔直建筑。楚影跟着雅和走进过道里唯一一段毫无光线的地段时，意识到墙壁外边已经是那半圆形的双层高大复道式建筑。这一段不过二三十米的过道漆黑无比，凭借着错开的脚步声音，他勉强保持与雅和既不会撞在一起又不至于脱离彼此感知的距离，空洞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有些因为害怕黑暗而刻意发出的感觉，听了有一会时间楚影才意识到雅和穿了高跟鞋，嗒嗒地走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运动裤配高跟鞋，楚影心想，觉得身边的人有些与众不同。
走进这一段黑暗之路没几步，楚影感觉得出雅和加快了步子，平静呼吸声似乎也泛起些许可闻的紧张之感。
她在害怕？楚影心想，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他看不见雅和确切的表情，但光是想像也想像不出她害怕时的样子——是会挂着与一般人无异的惧意，紊乱的心跳可以从脸上读出来，因为用力而泛着苍白的指节紧紧蜷缩在一起，竭尽全力压抑着呼吸反而令突兀的呼吸声更加刺耳——还是，会是完全不相同的另一幅画面？
楚影倒不觉得，这冗长的过道——即使在这特定的一段凝聚它全部的黑暗——有丝毫阴诡令人不适的味道。只有控制不好脚步，时不时会与雅和接触到让他倍感尴尬，在某一次的触碰中，少年的手撞上雅和紧握成拳头的手，感觉——冰凉，却很柔软，肉乎乎的。
前方微弱的光已经近在眼前，伸手即可触及，快走出黑暗时，楚影听到外边传来车子健壮有力的引擎声音，隔着强，闷闷的，音调却依旧很高。
“这座城堡还没有完全峻工，”雅和一步踏出黑暗之地，松了口气，她偏过头看了眼楚影，额上已经有些碎汗，楚影看向她，露出不解的目光。
“刚才的声音，大概是今天的材料到了，连接扶桑与幅山的运河网被怪物的破坏后有好几条失去了运载能力，剩下来的也大多被那些庞大的尸体阻塞，就像——”
“血管瘤一样，”楚影接着她说道。
“嗯，新鲜的血液不能载着下游人们所需要的材料而来了，最新开辟出来的临时水道承载能力还不大，城堡的材料基本上原地取材，但有些材料还不得不从幅山运来，就这样，一天接着一天，慢慢成长，慢慢成型，像是看着自己的——”雅和一边走，一边像自言自语似地对着楚影说话，碎语至些，她忽地不再说下去，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伴着她轻盈动听的笑声，似乎连带着她的步子也畅快了许多。
楚影偏头看了眼走在前头的雅和，撇嘴笑了笑，耳边回荡着雅和的笑声，心情也变得欢欣许多，到这里为止，许许多多与记忆中的扶桑截然不同的事情都影响着他的心神，小若一下飞机就被逮了，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这座犬之都，认识了那么一些奇怪的人，好像在做梦，不过，味道很适合自己。
“以后啊，我还要在这座城堡周围和里面遍植花草，毛耸耸的狗狗们会喜欢躲在里面自由穿梭的，你说呢？”雅和已经完全陷进自己的世界，她偏头看向楚影的目光，似乎已经听到少年说出那些如她意料中的赞叹的话。楚影对上她欢乐的眼睛，微笑着正要说些什么时，雅和的心神像是突然回归到现实，一抹悲伤闪过她的眼眸，让她无能与少年对视住。
雅和偏开了头，楚影的微笑凝固在嘴角，少年微皱起眉头，看着她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雅和开口了。
“抱歉，好像在浪费你时间，我们走得快些，很快就能看到小若了。”雅和挤出一丝微笑，只是声音里却没有话语想要表达出的歉意。
纯碎又是自言自语似的敷衍。
“不，没事的，听人说未来的打算，是件很愉快的事情，”楚影快走几步，追平雅和的步子，他偏头看向她，露出温和的笑，“而且，我还不知道学校里允不允许饲养宠物，尤其还是那样显眼的体格，如果可以，我想把小若寄养在他处的，这里要是可以——”
“你果然是来这里求学的，”雅和听着他的话，微笑着转过头来看他。
“呃——嗯，是这个样子的，”
雅和回过头，收回视线，他们快走到过道尽头，一扇小房间的门出现在眼前，雅和推门走入，楚影跟着进去。
“是自己的意思，来这里？”
“嗯，算是吧，”
这是东、西、北三面墙壁嵌有木质窗框的窗户的小房间，透过洁净的玻璃窗子可以看到外边的景象——影影绰绰地可以看到几座高大巍峨的影子，望不到顶。雅和一进房间就左转，西边墙壁上嵌着的窗户边还有扇通往外面世界的门，她打开后与楚影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寒风立即裹紧全身。
楚影细嗅起风中的泥土味道，湿湿的，不远处，飘来了混杂着各种臭味的冷空气，他闻到有一丝极淡的怪味——就不出名目——加入了其中的行列。左边远远的地方，是刚才与捕狗队副队一起看到的众犬聚集地，大片大片的林子横亘其中，阻隔了视线，影约看到一些颜色艳丽的器具才让他想起那是哪里。
“算是？”雅和一边裹紧身上的大衣，一边疑惑地问。
“嗯，其中的原因很复杂，虽然有些谈不上是原因。”
“哦——”
“来这边，跟上。”
楚影转身跟着雅和向右一拐，快步走去，他一抬眼，便是看到三座巨大的哥特式建筑，尖顶如针，有高有矮，数目繁多。它们在寒风中孤高而立，成三角形的三个端点，彼此隔得很远，高度虽然远不及百苍大里的昊辰塔，但腰围却有得一比。
“你要是想把小若寄养在我们这里，也是可以的，无论是捕狗队还是这座城堡，抑或是像我这样在这里工作的人，存在的目的都是要收留并且照顾一些无力独自生存下去的流浪狗，就当是你把它抛弃好了。”
“唉，那倒不会，那家伙脸皮厚得很，即使被丢下一百次，一百零一次还是会回来讨饭碗的。而且我也没有想过要丢下它。”
“呵呵，”雅和笑了起来，楚影偏头瞥了她一眼，女人笑起来很年轻漂亮。
“扶桑之内只有一所大学，不像旁边的出云，虽然个头比扶桑还小，大大小小的大学城倒是有两三个。不知道是它身上哪一点吸引了你呢？”
“呃——”其实楚影决定来梳求后就无意细心地选择哪座城市做为落脚点，梳求是他少年时期游历的起点，给他的印象很不错，但又没有哪个地方特别地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出云是梳求国内风光数一数二的城市，其南边的幅山更是梳求最高大壮美的山峰，山顶终年积雪，外形姣好，相比之下，其它地方也各有自己的特点，扶桑算不上是出众的一处，它是个濒海的小城市，以历史悠久的大港口闻名，北边是幅山山脚，大片大片的樱花林成为冬末的游人聚集地，与其接壤的城市大多也默默无闻无甚出彩的地方，一路向北经过的梳求国国土上倒是矗立有几座有名的大城市，楚影有过涉足，但就像只温存一夜的游女，一到天明便忘却得干干净净。
扶桑，父亲带自己来过这里，和妹妹。
楚影想起来了。
“我查过梳求国内大学的资料，扶桑大学的物理系是国内一流，我感兴趣的也就是它了。”
“喔，那，这座城市呢？你说起过，它给你的印象不错，但你自己看上的，是什么？”
二人一边走，楚影跟着雅和，远处三座巨大的城堡离得越近越感觉像是三座魔山，迎面扑来的寒风中似乎也充斥着它们逼人的气势。
“我第一次来，”楚影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感觉这里的空气很详和静谧，人们也不像其它地方的忙碌，大家过得似乎都很悠闲，我喜欢这样慢节奏的生活。”
“呵呵，的确是，那也许会让人变得懒散，尤其对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那可不好。”
百苍也很悠闲，无论是这座城市还是居住其内的人们，不过相比起来，楚影感觉这里有新的陌生气息，也许只是初来乍到错觉而已。
百苍，可能悠闲得近乎于死气沉沉了。
“我们是去哪里？”
“那座，”雅和抬手指了指最远处的那一座，旋即在寒风中缩回了手指，“三座城堡，分别为十三区，十二区和零七区。”
“很——”
“奇怪？”
“嗯。”楚影抬头注视着越来越近的三座魔山，耸立的尖顶如火焰于寒风中静舞，天空中的阴云似乎在惧怕被堡顶这些尖刺伤到而高高飘浮于空中，阳光隐匿于云朵之中，未曾出现过，楚影意识到，天好像慢慢地在转阴，但云朵不是阴郁的乌黑，像是泛潮的铅笔乱抹在白纸上一般。
“因为是三座城堡，所以划分成三个区，但是一二三这些数字我父亲一个也不喜欢，所以就让副队取了名字，十三，十二，七，”说到末了的三个数字，雅和的声音成了低吟。
“副队喜欢这三个数字？”
“嗯——”雅和的嘴角泛起微笑，“也许，”眼睛里含了丝莫名的希冀。
楚影跟着雅和，走到十三区城堡门口时，身后的风突然大了起来。他们推开城堡高大的木门时听到了如故事中所言的岁月声音——吱——仅是因为大门的重量，就让它有了深厚的时光底蕴。
一座没有护城河与吊桥的城堡，无论里面还是外面，楚影心想。
一进堡内，温暖的空气立即包裹全身，还有——
楚影环顾了一圈室内，鼻尖撞上一株长势高大的狗尾草，随着看不见的流动空气优雅地摇曳着，是一片狗尾草。
望不到头。
室内光线明亮，墙壁之上镶嵌有许多巨大的矩形窗户，保证采光充足，几根似乎是故意制作成斑驳模样的粗壮石柱彼此隔得远远地，笔直挺立，石柱表面雕刻有繁复的花纹，看不出是什么动物，让楚影震惊的是这室内的状况——遍地都是植物，狗尾草，贴梗海棠，曼陀罗等诸多低矮的植物，灌木丛也很多，看起来颜色纷繁多彩，交错分布着，远处还有高大的树林身影，隐约可以听到鸟儿清脆的叫声。
还有——
新鲜的泥土味，混杂在一起的花草香。
是一片藏在城堡里面的森林。
楚影听到流水的声音，从左边拐出一角的墙壁后传出，他走入草丛，上前探寻，转身正好看到从高墙之上笔直地流淌下一条小瀑布，水流之下一大块连体的怪石突出，流水落到地面上后汇成一条不溪空过一大片青草地向东北折行，楚影抬头，瀑布的源头似乎在楼上，只是穹顶极高，其上似乎还有一层空间。
楚影看得目瞪口呆，这人造之物下，还有这番天地，让他新奇惊讶不已。
“跟我来，小若在里面，”雅和说着，当先踏入青绿之径，小路两边是含着羞的陌生小花，清香沾染走过之人的脚跟。
楚影回身跟上雅和，二人跳过小溪，绕过那几根石柱，他们身处的房间大得离谱，也许是被花草遮掩，四边的墙壁总有些不切实际。他们很久才走出青草地，身后花香依旧顾自萦绕在空气中，两边的墙壁一下子聚拢起来，形成一条充满阴暗的过道入口。过道狭长阴暗，飘着清新的风，楚影抬头，隐约可以看到天壁上垂着吊灯，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盏出现在视线上边缘，但楚影弄不懂雅和为什么不打开。二人顺着过道走去，行到一半时已经可以看到尽头出口的光亮，清新的青草味飘进楚影的呼吸里，还有自由律动着的风，味道很不错，怡人心神。
“刚才的是前厅而已，前边还有一片大草地，后边的才是正厅，那里还要漂亮。”雅和说着，楚影看向前方，果然看到青绿之色。
不过几个心跳，他们走出了阴暗的过道，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草地，楚影估摸了一下，有四五个足球场的大小，正中央，有一间颇大的单层小黑屋，安静温顺地伏在清风绿草之中，而它身后的远处，还有如山峦绵延般矗立着一大片高大尖顶的城堡。
“走吧，小若就在那间小黑屋里了。”
“在——”
“接受体检，”雅和偏头对着楚影一笑，走入青草地。楚影看了眼远处的小黑屋，跟了上去。
“唉唉，抽烟，又在偷偷摸摸地抽烟！”走出过道后，雅和转头看到右边的青草地上聚着几名捕狗队的队员，她一边走，不停下，一边笑着喊道。楚影顺着她的意思看过去，几个队员聚在草地边缘的墙壁边，或倚或蹲，有几个抽着烟，有几个在相互打闹，听到雅和的话，有人伸出手招了招示意，抽烟的几人讪讪地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烟头，似在响应她的话一般。雅和对着他们也是挥挥手，转头继续领着楚影走去。身后，不断地传来那些队员的笑声话语。
到了小黑屋跟前，雅和还未有动作，里面有个女人的声音传来，“美女，你来了啊，远远的就感觉到你的味道了。”雅和在门外一怔，无奈地笑了笑，推门进去，楚影跟着她，走了进去。
室内很明亮，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样阴暗，风不知从哪里灌进来，楚影感觉得到空气在慢慢地流动。
雅和一进门，就被迎面扑上来的人一把抱住。
“雅和姐姐，好想你啊，许久没见到你了。”
“胡说什么呢，”雅和笑着，推开了黏在身上的人。
是个短发黑瞳，脸蛋很可爱的年轻女孩，楚影抬头看了眼那人。
“唉，你身后的，啊，是个帅哥嘛。”女孩丢开雅和，绕过她奔至楚影跟前，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上下把楚影打量了一番。
少年尴尬地对着她笑了笑，对上她像是打量一块好肉般的目光时心里多少有些别扭。
“小玉，别闹了，他是这次的宠物主。”
“哦，是那条大笨狗的主人啊，”
楚影心头一跳——死狗你这么快就丢人了？
“别理她，”雅和撇着嘴角，对着楚影说道，“对了，情况怎样了？小若的身体还好嘛？”
“哈，健壮得很。”小玉打了个哈哈，转身走回自己的书桌边，她挥手，指了指左边，“三号床位。”
“来吧，”雅和对着楚影说了句，少年收回游移在右边那个大房间里诸多仪器的目光，转而追向雅和，他转身，跟上雅和的脚步。
左边是明亮的过道，两边是一个个以漆黑钢条为门户的独立小房间，像是监狱。
“这——”楚影皱了皱眉，口气有些不悦。
“只是一会儿，确保进入这里的狗狗不会伤人，有些孩子在外边很疯，有时不得不用到这些人类专享的东西。”
“但是小若它不会伤人的。”
“抱歉，很快，我们见到它之后，它立即就可以出来了。”雅和抱着歉意解释道，“可能有些冒犯，但每个饲主都会这样说。”
楚影撇了撇嘴，心里倒有些担心起来以小若的性子被硬性关起来会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估计是一个铁笼子对应一个‘床位’，楚影心里想，那前面那个就是关着小若的了，好安静啊，楚影皱起眉头，有些担心。他快步追上雅和，速度甚至超过了她。
“就是这个房间。”雅和正伸手去指点，楚影已经转身来到那一根根漆黑崭新的铁棒子跟前，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就令他反感，他看头，首先就是看到三条火红色蓬松漂亮的尾巴，高高扬着，像是在撒欢一般慢悠悠地摇着，然后，楚影蹲了下来，以便正视小若忘我地吃食的模样。
“行啊，我倒还在担心你呢，”楚影伸出手探进牢笼之中，抚上小若的脑袋，有股淡淡的臭味，是它死狗没错。不过小若没理会楚影，依旧一个劲地低头吃着，少年低下头，看到盛着狗食的碗形如脸盆——仔细一看，真是就是脸盆。
他看着那个盛满食物的脸盆，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眨巴眨巴了眼睛，身后，雅和“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好，好大……”
“就，就是这样的三盘？其它进来的，能吃五盘？”楚影回过头看向雅和目瞪口呆的脸，有些讪讪地问道。
“呃——”那帮小子搞什么鬼，雅和心里骂了句，她反应过来，慢慢蹲下身目光炯然地注视起小若——黑色的毛发茂盛得很，覆盖全身，三条火红色的大尾巴一晃一晃的，甚是灵魂可爱，狭长如狐狸一般的鼻子深深探进狗粮之中，像是钻孔机一般努力拱动着。
“这，个头很——嗯——长得很健康嘛！”雅和结结巴巴地道。
“啊，”
“吃什么长大的，”
“这个——”
“吓了一跳吧！”小玉的声音突然从一边传来，她甫一出现，就伏到了雅和的身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往雅和的耳边吹着风。女孩的动作让雅和泛痒，她抖了抖肩，却是没有将肩头的‘狈’甩下去，她无奈地苦笑，低声嘀咕了句“讨厌，痒，”，小玉嗤嗤地笑了出来，却是没停下打闹。
楚影看着只顾着吃的小若，盆子里的东西无非是平常的狗粮，楚影看了眼感觉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尤其是看着小若津津有味的样子。少年微微一笑，抚着小若脑袋的手移下来拍了拍它的脖颈。
“喂，”楚影低声叫了一声，“死狗，”他压低声线。
小若没有反应，楚影倒吸了一口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气。
“喂，”他又拍了拍小若平坦的脑门，它依旧觉得不去浪费时间在少年身上比较好，低头顾我。
“喂！”楚影心一横，将手掌探入狗粮之中，就在小若还在咀嚼未将嘴里的吃干净时抵住了它的鼻子，阻止它继续在堆成小山包的食物里开采下去。
小若抬起了头，看向楚影，脑袋歪了歪。
“还记得我是谁嘛？”
“不记得了，”小若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脑海之中，楚影正要再说些什么，小若却是张开狗嘴打了个饱嗝，正对上楚影。
差点没把楚影熏得晕过去。
“哈，你满嘴鲜是虾活鱼的味道，我在外边空担心，不管你了，死狗！”楚影别过头，狠狠地拍了拍小若的脑门，大狗一扬蹄，挥开少年的手。
“啊，吵死了吵死了！”楚影与小若正闹着，一边的雅和与小玉正笑嘻嘻地纠缠在一起，他们身后，却是传来一个不耐烦男生声音，口气突兀，却是充满慵懒与疲惫，楚影回头，闻到隐约的洒味。
“啊，差点忘了！”小玉这时从雅和背上一跃而起，大呼小叫着转身跑开，留下楚影与雅和二人面面相觑，不知何解。
“呃——”确定下来了，声音是从他们身后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阴暗的兽舍里，视线穿过漆黑的铁栅栏，可以看到一个姑且摸得清是人形模样的黑影匍匐在铺着长草的柔软地面上。
“这个声音是……”雅和低声自言自语，她慢慢起身，走向声音源头，楚影看着她小心逼近接近过去的背影，不由得屏息凝神，雅和的脚步踏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穿着高跟鞋，大概要很小心才能不发出声音。
“哈？”楚影听到雅和发出一声像是见到了预料中出乎预料的东西笑声，一声而过她便再无声息，转而飞快地奔到铁框框前打开未上锁的由铁条制成的铁门，冲了进去，高跟鞋一踏入铺着厚厚一层草叶的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有些刺耳。
“哈，臭小子，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能在这里睡觉不能在这里睡觉，你听进去没有啊，你故意在丢习羽家的脸是不是？啊？”雅和纠住躺在地上那人的耳朵，拎了起来，只是提到一半的时候，那人转了个身，挥手打落雅和的爪子。
“呵呵，姐，你来了啊，”躺在地上的人翻了个身，悠悠地打着懒散的招呼。
“你起来！”
“不，我还想睡会，肚子饿了，动不了了。”
“你给我起来！”雅和再度伸出手，一把抓住那男生的衣领，像是拎一条小狗一般将他拎了起来，楚影看着她，有些吃惊于雅和身上的气势，与刚才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感觉。
“来来来，我来了，饿了吧？小狗狗，”小玉叫嚷着跑过来，手里捧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米饭。
她走到牢笼前，蹲下身，将手里的食物放在地板上，指着它说：“暮暮啊，吃饭了喔。”
小玉抬头，目光炯然地落到雅和手中的男生身上，嘴角挂着纯美天真的笑。
男生听到呼唤，抬起低俯着的头，楚影得以一窥他的容貌——分明就是一张绝美的女孩子脸庞，显得有些略长的头发遮蔽了两边的耳朵与一半的眉毛，发丝上沾了些许细小的碎草片，有些凌乱，下巴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胡渣，倒也看不出有邋遢之感——少年看得愣在原地。
“小——玉——”雅和慢慢地从牙缝中挤出字眼来，嘟着嘴，一脸的不满与薄怒，“不是说了不要和这小子玩这种游戏嘛，”
小玉却是如若未闻到她的话，对着宠物又说：“小狗狗，吃饭了，”一边还伸出手探进去拍了拍那男生的脑袋。
“嘿嘿——”
“习羽暮！”
雅和俯身对着手掌心里的男生喝斥道，面带怒容，空气死寂下来，尴尬与沉默飘荡开来，楚影听得到身后那条跳出红尘的狗还在忘我地吃食。
“啊啊，老姐嗯——”过了一会儿后，习羽暮算是应了她一声，伸展开双手双脚，搭上地面，像是终于不再胡闹的小孩肯乖乖就范，“知道了知道了，”他像条狗一样地两手两脚撑在地面上，一用力，嚯地一声站了起来。
“哈——”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股浊臭的酒气，冲入雅和的呼吸。
“你又喝酒了！不是告诉过你——”
“呃——”习羽暮打了个嗝，酒气喷在雅和脸上，她的表情顿时紧皱起来，露出厌烦。
“告诉你，下次不能再这样了，昨晚你是不是又宿醉了？暮，你有几天没去上课了啊？我不是叫凉子盯着你别让你这样子做嘛，你是不是连她的话也不听了啊？你不知道现在已经入冬了，还要睡在这里，是不是整夜都睡这里了？有没有感冒？小子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下心来啊。要是被爸知道了你——”
“好好好，姐，停会。”习羽暮连忙闭嘴，一个劲地点头，“停会，我知道了，我错了。”
雅和皱着秀眉，抱着怀疑的目光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无奈，她嘟着嘴，忽地凑近习羽暮的身体，仔细闻了闻——箭草的淡香后面的确有股还没有消散去的酒气——他喝了那么多？
“哼！”雅和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冷不冷啊？”习羽暮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淡蓝色衬衫，下身是黑色牛仔裤，有些破旧了。雅和脱下外衣的时候被弟弟阻止。
“不冷不冷，这里很温暖的，不过既然已经被吵醒了，我想我该走了，”他说着，逃出牢笼，正要转身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对面的那个庞大身影，顿时有些惊讶地怔在原地。
“怎样，我新收的小弟如何呢？”小玉的声音在背后传来，习羽暮回过神，转过头的时候目光与楚影的视线交接上。
好精致的脸蛋，眉清目秀，气宇不凡，楚影震惊地想，可明明是个男生，他心想再这样盯着未免有些失礼，但目光却无奈依旧被眼前这个男生奇特的容貌吸引。
习羽暮凝视了会楚影的眼神，动作顿了顿，最终，他沉默地移了开视线，落在小玉脸上。
“嘿嘿，美女，走了，还是，以后再聊！”他伸出脏手，摸了一把小玉如花似的俏脸，转身立即跑开。
“臭小子你又来，蹄子不要了是不是！”小玉怒气冲冲地追向嘻皮笑脸的习羽暮，只片刻，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整个屋子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静谧中。
只剩下楚影与雅和两人。
“是你弟弟？”
“或者是我妹妹？”雅和还在铁栅栏后边，空荡的大笼子里只束缚了她一人，楚影在外边，听见她的话后转头看向她，视线得穿过一根根冰冷漆黑的铁柱才能落到她身上。雅和微低着头，目光不知落在地面何处，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思不知游荡去了哪里，栅栏之后的她，似乎无力再走出来。
被束缚了的人，楚影意识到，那么出口会在哪里？
“什么意思？”楚影问。
“他，我弟弟，长得——”
“很好啊，”楚影立即接口，她可能看到了我刚才一直盯着他弟弟看，是不是冒犯了？
雅和抬头看了眼楚影，撇撇嘴，她走出牢笼。
“不温不火的话，”雅和走到楚影身边，低头注视这边房间里的小若，她心里还在震惊，“多少说些‘他长得跟女孩子一样漂亮’之类的嘛，”
楚影一怔，没想到雅和会这样子说，摸不清身边的人在想些什么，他动了动嘴唇，终是什么也说不出来，轻声笑了笑。
“他啊，从小就是一个异类，”雅和低语，像是说给自己在听。
“啊？”
雅和沉默着，楚影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担心谈话至些以后也许将陷入尴尬之中，他奇怪她为什么会让自己就事论事地点评一下她的弟弟，但也许只是个小玩笑，一句赌气的话，一句不留神就下意识说出来的话而已，别人大可不必挂怀，但也有可能是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无意之中泄漏了出来。
“算了，还是不说了，那小子从小就这个样子，哼！”雅和自顾自地说着，蹲了下来，手臂绕过铁栅栏伸进去抚上小若的脑袋，“真是，大……”
“啊，是挺——”
“抱歉，我想我有些累了，如你所看到的，小若这里接受体验后就会出去，不会一直关在这里的，不过因为手续的原因它还得在这里待上几天，我会尽快完成这些事情的，现在嘛，就要委屈这孩子了，我在外边等你，已经没事需要再做了，余下的，只是等待而已了。”雅和重重地抚了抚小若的脑袋，起身看向楚影，微微笑了笑——多少有些只顾着解释自己的任性与敷衍——楚影点点头，雅和片刻间就退出门去，他看着她的背影，大概是觉得我好说话才由着自己的性子吧，他想着，收回视线落到牢笼之中活在自己的欢乐之中的小若，叹了口气。
“喂，”楚影蹲下身，“可能要几天我才——”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这么久干什么，”小若从快要变得与洗好之后一样干净的脸盆中抬起狗着，看去潮湿的狭长狐狸鼻子上还沾着几颗黑色碎屑，被它伸出长舌头舔得干干净净。小若嘀咕着抬头瞪了眼楚影，样子似乎在说“就你会瞎操心”。
楚影怔了怔，成啊，死狗，他心里笑了几声，故作恭敬地将一边还有一盆满盛狗粮的脸盆谄媚似地推到小若的尖鼻子下边。
“好，那您慢吃，”他抚上小若的脑袋，冷不防猛地用力，将小若整个狗脑袋按入了堆成小山包似的狗粮之中。小若挣扎起来，不过几个呼吸楚影就松开了手，赶忙起身跳开，一脸得意地看着从食物堆里抬起头的小若，挑衅似地扬了扬下巴。
“汪！”小若恼怒地吠了一声，满脸沾着浅灰色的食物碎屑，只是片刻间又是忍不住食物的香味俯首战斗起来。
“走了！”楚影临走前向小若打了个招呼，大狗的尾巴不屑地摇了摇，楚影撇撇嘴，转身离去。
当房间里只剩下咀嚼的声音后，小若抬起头，鼻尖上还沾着灰色的食物碎屑，它看向楚影消失的方向，拐角突出的墙体遮蔽了门，但它潮湿的鼻子依旧感觉得出空气未在流畅地游动——门是关上了的。
它俯首，正要继续战斗时，身后的空气中突然炸响一道如同沉睡中的火山苏醒般的沉闷声音，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好像起来了，小若抬头，转身看去。
这里不止有它而已。
大狗看到了什么，于眼前的阴暗之中，一股如死亡一般的臭气扑来，它看得了什么，并且瞪大了眼睛，目光满是震惊，在这个牢笼未被光线招安的阴暗之处，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存在。小若回过头趴到铁栅栏上，狭长的鼻子从两根铁条之中探出，奋力在空气中呼吸，两条前蹄搭在铁栏上，整个儿的已经人立起来，眼睛死死盯着门的方向。
“汪汪——汪！”
小子，回来啊，这里好像还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存在啊！
——
找借口很方便，理由却真得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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