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即使是在太阳系里占据了近乎于百分之一百体积与质量的太阳,也有它的光芒无能为力,不可企及的地方,这些阴暗的角落,享受到的永远是寒冷与孤独,荒凉与空寂。
无尽的黑暗包裹之中,躲藏着庞大规模的战舰群。
“你在犹豫什么?”
龙珂琪偏头,看向身边的木睿,虽然这样问,但她的目光里却没有疑惑,闪动着的似乎是早已经得知答案的光芒。向右拐便是大会议室,木睿来这个叉道口之前脚步就慢慢迟缓下来渐显迟疑,果然不出她所料,大概是有什么事情,将木睿留住在了叉道口——他会选择哪条路?
还是非要选择不可?
木睿听见龙珂琪的话,转过头看她,微皱的眉头慢慢升起一丝笑意,嘴角撇出一抹弧度。
“我要去趟舰长室。”他说着,好像有些支吾敷衍。
“你还是决定要去寻找那个传承体。”龙珂琪说着,不像是在发问,口气随意,只是目光却凝起了不知何意的光芒。
“呃,嗯,”木睿点了点头,偏头看向左边的通道,“你猜到我会这么做?”
“嗯,”龙珂琪轻轻地应了一声,一手抚上垂落在胸前的血色发丝,纤指拈上轻轻捋着,“你枕边的人,可不至于迟顿至此。”她笑着说,嘴角挂着倾城绝世的美。
“呵呵,”木睿笑出声,回过头看向龙珂琪,对上她的目光,凝视了片刻,他突然上前一步,俯下身,出其不意地吻上龙珂琪的嘴唇。
“呃——嗯——”无力的呻吟从龙珂琪的唇畔溢出,她抬起头抚上木睿的胸膛,似迎还拒地抵住他前进的步伐。许久之后,木睿依依不舍地松开对她的束缚,低下头看去,龙珂琪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还了自由的人儿急促地喘息片刻后才平静下呼吸,她抬起头,嘴角挂着微微的笑意,眼睛里笑意微漾。
“你去找水先生,我上次从他那里听到很有趣的东西,叫他准备一下,也参加会议,那些人的事情,我也会在会议上做出决定。”木睿贴近龙珂琪的耳畔,轻声呢喃道。
“嗯,知道了。”从龙珂琪的口中吐出气息扑到木睿的下巴上,挠得他痒痒的,他凑上前,又是吻地一口她的额头,香香的味道里带着暖意。环在龙珂琪腰肢上的手融入她垂落在身后的血色长发丛中,温柔地撩拔着,末了,木睿终是放下手,松开了她的身体。
龙珂琪微笑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右边走去,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木睿收起嘴角的微笑,他转身,目光看向左边空荡荡的通道,露出沉思,脚步已经慢慢地踏出,稳稳地走向舰长室。
我走下去,有什么意义?事到如今了,我还存着这样的心干什么呢?我到底要做什么?做这些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不要放手去做的事情,是我自己真正的意思嘛?
木睿远远地平视通道前方,心头那一堵四方的银色墙壁,无意识地迈动着脚步,自然而又显得呆滞,眼睛虽然睁着,但脸上的表情,却像是睡着了一样松懈无力,露出最初始真实的样子。他心里彷徨着那件纠缠了自己许久的事情,怎么想却又都理不出个头绪,迷迷糊糊地满是迟疑与混沌的阴云,脚下的动作虽然没有停下来依旧还是有条不紊地行进向前,似乎这双脚知道前方存在怎样的一个目标,而驱使着它的心,却一点也不知道。
胡思乱想着的时候,心里就渐渐升腾起烦躁之感,舰长室的大门就在左手这边的十步之处,木睿的脚步依旧不快不慢,看不出心思的犹豫不决。
他活着的时候我没有在他身上寻觅到什么,现在他死了,我还要在他身后的尘世里抓着他的脚步把握住什么?
木睿想着,慢慢停下了脚步,舰长室的木质华雕大门就在左手指节边,稍微移一下,就可以扣响进入的大门了。
“嘿——嘿——哈——嘿——嘿——哈——”在门外离门还有些距离的地方,舰长室里边粗重的喘息声就传入木睿的耳朵里,他回过神来,听了片刻,忽地轻声一笑,忍不住伸手掩上了嘴巴。
“大叔,我进来了噢。”木睿说着,不待里面应话,扣也未扣,推开门径自向里望去。
一个粗壮的身躯,正扯着两个垂荡在空中的吊环一上一下地做着引体向上。
“嘿!——嘿!——”粗重有力的呼吸声不断从一上一下的动作里传出,低沉闷重,节奏感强烈,静悄悄的舰长室里,除此之外再无其它声音。
除那个人之外,也再无其它人。
“哟,赫西斯大叔,又是做运动了啊,肥肉不是早就没了没?”
“哼,嘿——呼!——,臭小子,呵,”赫西斯刚刚曲臂引体至最高处,停顿在空中不动,低下头看向木睿,嘴角露出一丝笑,骂了句,他长吐出一口气,放开手跳了下来,“呯”地一声落地,掷地有力,如同空谷足音,像是有人用万打钞票砸木板一样有力。
“哼,我身上的肥肉在你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献给这座战舰了,你怎么会知道,胡说八道,哼,”
赫西斯——号称游荡于星海之中永不停息步伐,不归不灭的幽灵船,沉沦之光巨型战舰舰长,因为二十多年前族国之乱的波及范围太大太广,连远在异乡的赫西斯也未能逃脱,沉沦之光受到无法挽回的创伤而进舱封养,再未出航,虽然坐骑已失,但他本人旺盛的生命力却并未被死物束缚住,已经步入三百岁大叔年龄的他依旧表现出不输于年轻人的活力,在圣者会的安排下,他成为这艘名字刚刚漆上的崭新战舰的舰长,因为副舰长在启航时被他赶走,所以整个舰长室归他一人主宰。
也难怪,对于未到十三岁成年年龄便辞别早已经名存实亡的家出去四处飘泊闯荡,成年后抛弃原来那个现在连他自己也忘了的名字而刻意以古传说中拥有大能力的赫西斯神的名字让人称呼自己的人,这艘新战舰被他当成是孩子也就可以理解,不过赋予它的名字是堪比沉沦之光一样充满传奇色彩的圣君号战舰舰名——圣君——这一点倒是让赫西斯生起兴趣。
圣君号本体已经在第十三次出航时永远消失于苍茫无垠的宇宙空间中,迄今还未搜寻到它的影子——大概已成了某处的残骸。
其时的圣君号正担负着与多个他域文明缔结友好关系的使命,它带动了一大批后继者,以至于族国之内一度出现满天飞的早熟小孩无人管的状况。
而今,这艘新生的圣君号也肩负着一个使命,从本土出发漂泊到另一个文明——却已远没有初代圣君那般令族国之内的所有人瞩目重视。
“呵,叔啊,这船不过出厂没几天,你那一身肥肉怎么就献给它了呢?”木睿微笑地说着,一边悠然走进室内,环顾四周——舰长室内满是各式各样的健身器材,无一不是崭新发亮的模样,人却是只有赫西斯舰长一人。
“叔,其他人呢?”
“都留在礼赞广场了,”
“呃——”木睿怔了怔,目光满是错愕地看向舰长赫西斯,“你不是说只有副舰长不合心意嘛,怎么——”
“他们都是一伙的,合不来,合不来的人不上我的船。”赫西斯咧开嘴巴,露出洁白硕大的牙齿,走到一边取过挂着的毛巾擦拭起布满**的上半身的汗水。
“是另一艘战舰,”赫西斯背对着木睿,一条斜劈过脊椎的腥目伤疤**裸地诉说着这个男人过去某一段不平凡的经历。
“嗯?”木睿露出疑惑的表情,一时未读懂舰长前言不搭后语的碎语,愣了许久,他才想起,刚才还有个“肌肉”的话题未了结。
那,另一艘?木睿醒悟过来,“是那艘圣君号?”
“呃,嗯。”赫西斯简短地应了一声,只是语气却未有随意之感,沉甸甸地,好像被某段时光压得抬不起头。
“嗯,”木睿微皱起眉头,想起来那艘消失已经久同名的圣君号初次出航是在二百多年前,是已经被写进历史教科书的老古董了,赫西斯大概已经快三百多岁,那个时候他也许真得上了那艘船也没准。
“是那样啊,”
“嗯,”这回听赫西斯的声音,倒真的有些敷衍带过的意思——是那种年轻时候自己经历或是从别人那边得到许多故事藏在心里的中年人抱着不知是否是有意要显摆的心态用遮遮掩掩的口气提起一丁点过往之蝶的翼之残影好似要吊起后生晚辈的好奇心以方便自己可以主动诉说过往的口气。
“呃,那你,小子,喂,”赫西斯说着,转过头看向木睿,“你来这里,拖着的脚步,好像很沉重呢,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疑惑?”
木睿抬眼,对上赫西斯的目光,嘴角的微笑慢慢敛起,定定地望进他的眼睛里,片刻后,他垂下目光,嘴角浮起一丝弧度,整个表情都露出一丝只有自己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笑意。
“嗯,是有件事情,要拜托叔你了。”木睿微笑着,抬起头,看了眼前边那个高大的男人,转身慢慢走到窗边,看向外面无可辨别出边际的浩渺宇宙,偶尔有耀眼的星系海飘过,在他的眼底显现出黯淡的光。
“有个人,要你麻烦找一下。”
“喔?”赫西斯眯了眯眼睛,露出疑惑与思索的表情,“是个了不得的人啦?”
“那倒远不至于,”木睿嘴角一撇,带了丝苦涩。
庞大但却充满沉静的战舰群安逸地隐没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慢慢蠕动,悄无声息,像是静守着的毒蛇,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顺着笔直的通道一路走,一路未碰见几个人,龙珂琪安静地继续向前走着,气息似乎已经与满是沉寂的通道融合为一体,她享受着自己一个人慢走着的这段时光,就让会议室里那些人等着好了,小人物的命运,本该就是静守而已。
她想着无聊的事情,渐渐也感到厌烦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会在意这样毫无意义的小事情了?心里疑惑的时候,脚步也散漫下来,虽然方向未变,但整个人,即使她像平常走路那样挺腰直背,看起来,总像是少了那一种目的感。
存在有目的的东西,才会让人觉得充满美吧,就像一把匕首,沾上血的时候,它欢呼的是自由。
恍惚的时候,龙珂琪未见到前边走来了一个人,直至与他擦肩错过时,她才悚然惊醒过来,像是突然想起自己是否已经将所有东西带上出门远行的人心中闪过这样迟疑恍惚的惊惧之感时,那游走全身的不适感觉。看小说最快更新)
好像有什么东西,说到底是忘记带上了,但回过神来,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什么没有带上,大概,又是某种不可能带上的东西吧。
是他,龙珂琪清醒过来。
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两个擦肩而过的人,走了几步后都是停下了脚步。
冗长如人生的银白通道里,一时陷入二人背对的沉默。
“影芷忆,已经下去了啊。”龙珂琪忽地开口,突兀地说道,声音飘在空气里,有些游离不定。
“嗯,啊,已经带人走了,”陌心竹背对着龙珂琪,目光恍惚地平视前方,像是搜寻着什么而不得的样子,满是失落。
他是个年纪纪轻轻的男人,但看上去处男的年龄应该是过了的,后边的头发刚刚长过颈,前边的发丝未遮着眼睛,露出一对眼皮无力耷拉着的眼睛,发丝乌黑柔顺,长相也不错,面容清秀,可以说长得很俊郎,只是,帅气归帅气,帅气里却没有独属于他自己的某种东西。
他的好,是那些好的人都有的好,未有什么特色。
“嗯,这样,”龙珂琪说着,似乎话语里还有更多的意思想表达出来而又无能表达出来一样,“不过,好奇怪呢,从小就黏在一起的你们两个人,难得也会分开行动啊?真是让我意外,他把你留在这里,是在想着什么呢?”
她说完,低声笑笑,顿了几个呼吸后,抬起脚就要继续走下去。
“珂琪,”陌心竹突然叫出声,中断了她的动作。
二人背对之间,又是沉默下来。
“你变了,现在,与过去,变了好多,”陌心竹微微偏头,目光斜视着一边,面色平静,似乎是想看到身后却又在强忍着转身的冲动。
“变?有嘛?”龙珂琪偏头,视线斜视一侧的墙角,嘴角浮起一丝隐约莫名的冷笑,像是不知目的地在何处的蝴蝶,翩翩然也让人流连于花丛。
“有啊,”陌心竹说着,顿了顿后,忽地低声笑了起来,声音里嘲讽与肆意填满上膛,就要爆发出来。
“前更突后更翘了,眼神更迷惑人心了,声势更甚从前的,手上沾的血,”他突然停了笑,表情也瞬间冰冻下来,口气生冷坚硬地慢慢接着说下去,“也比以前更多更脏了,让我不想直视。”
陌心竹一字一顿地说完自己的话,语气里飘荡着怒意,冷冽之中,又有点痛心与悲伤,他斜睨着身后,不知看到的是何风景,目光泛着憔悴与冷意。
隔着的空气,不知为何骤然紧凑起来,像是绷紧的弦,静待指扣,二人之间的沉默,来得比之前突然,充满紧张的气息。
“你想死了嘛?”龙珂琪静静地说道,依旧背对着对方。
“未必不能一试,”陌心竹微微一笑,话音一落,猛地转身,却是当先向着龙珂琪袭去。
“哼!”龙珂琪冷冷一笑,斜歪着头睨向身后飞来的身影,目光里满是平静的冷意,隐约间,跳动着狂热的战意。
二人的身影,错身闪过,只在瞬间而已。
“嗞嗞——”空荡的过道之内,突兀地响起电路短路闪射出火花的刺耳声音,伴着一闪一闪的微弱光芒,给这再度突然降临下来的安静蒙上一层诡谲的生气。
“你的左臂,太不牢靠了,被齐琳闵斩下来的手臂,就用这样的次品代替?”龙珂琪笑着,慢慢点站直身体,抬起手,低头看向掌中刚刚从某处撕下来的机械假臂,断口正不断冒着星星点点的火花,像是无力的悲鸣一般,看了几眼胜利品,龙珂琪垂下手,随意地丢开了那条机械假臂,嘴角的弧度依旧带着不与屑与狂傲的笑,“哐铛”一声,假臂落到地上,发出冰冷坚硬的声音。
“果然啊,龙珂琪,”陌心竹缓缓地站直身体,唯一的右手捂上左臂断口处,狠狠一抓,拧灭了还在不断从断袖之中叫腾着像是不自量力的小丑一般乱射出来的电火花,他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口,自顾自似地说着话,“你还是和原来一样的嗜战野兽,你这一点,还是一样没有改变。”
龙珂琪沉默着,未发一言,她偏头看了眼一边的墙面,不知何意地轻笑一声,又是迈开脚步。
“珂琪,”陌心竹喊道,话音里满是怅然,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足足的恳求,让人听了心惊,“回来吧,回到我们的身边,木家依附圣者会,早已经开始堕落,今非昔比了,它根本就不是你值得栖息的枝头,一棵根基已经腐烂的树,枝条早晚也会败落,期望中的绿叶,不可能会生长出来了,而你,龙珂琪,可以飞到更远处的,珂琪,回来吧。”
他慢慢地,安静地说,满是希冀,是由衷发出的声音。
龙珂琪顿下脚步,转身,抬眼,看向陌心竹的背影,沉默着,未说出一句话。忽地,她抬起脚,慢慢地走近陌心竹,最终,平静而又自然地超过了他。
“堕落?呵呵,好笑啊,到哪里就能更好地成长,你就那么有自信?陌心竹,当初我救下你的一条命让你苟延残喘至今,你,还没有认清,眼前的现实嘛?”龙珂琪微顿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斜睨过来,望了眼他的脸庞。
“弱者,才呼朋唤友。”
她又接着走下去,不过几步后又是顿了下来,最终,她还是顿下了前进的行程,未转过身,依旧背对着陌心竹,轻声说道,“长开不败的花,是没有人会喜欢的,哼呵——”
她说着,自顾自地笑起来,步伐接了下去,极为自然。
“什么啊……”陌心竹抬眼注视着龙珂琪慢慢远去的倩丽背影,喃喃自语一声,忽地,他大声喊了出来,对着她的背影,“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嘛,我们不是朋友嘛,即使每个人一直以来都总只顾着自己的事情,但怎么会抛弃其他人呢?什么弱者,我们的关系只是如此而已嘛?龙珂琪,你当初离开的时候说了什么,你还记不记得?”陌心竹对着龙珂琪的背影喊道,语气里有了愤怒。
“我说了什么?”龙珂琪未转身,却是停下了身子,语气随意地问道。
“你说你注定是孤独的人,要想把力量提升到极致,有了身边其他人什么的,会妨碍到自己,那么现在,你是躺木家的床躺得惯了磨掉了獠牙,还是你已经再也不是原来的——”
陌心竹的话未说完,眼前突然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随即而来的,是耳边呼啸涌动而过的风声,不过一个呼吸,他感到后背狠狠地撞上了坚硬的墙壁,剧痛瞬间蔓延全身。
“呯!”地一声,狠狠撞击的声音过后,是无数道细微的坚壁碎裂声。
“呃!——”陌心竹抬起头,口中已经不由自主地吐出一口鲜血,哗地一声,大半溅到了按在他胸膛上的那条已经覆上血色光芒的纤白手臂上,他抬眼,看向身前,浑身上下缠绕着修罗般杀气的龙珂琪,眼睛里血色的光芒已经吞噬了一半的媚眸,满是杀意,绝美的脸庞面无表情,如覆冰霜一般,颈后,鲜血染红了一般的发丝无风张扬起来,整个人,像是从万千尸骨之中走出来的恶魔。
“我永远都还是我自己,不是别人可以定义的。”龙珂琪瞪着陌心竹着眼睛,直勾勾地望进去,像是要震慑住他不自量力的灵魂一般。
陌心竹怔怔地望进龙珂琪的目光,整个人像是蜷缩在她的威势之下,未有言语,只有嘴角那抹倔强的弧度上,依旧流过一曲鲜血。
他们,沉默地对视着,像是生死对手的最后观望。
正在僵持之中,过道的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长笑,笑声里面,蕴含着满满的平静抚慰之力,如山间毫不张扬的清风溪流,温柔地卷上龙珂琪的臂膀,顿时让其上沾染着的杀意减弱了几分。龙珂琪反应过来,似乎清醒了不少,浓郁的暴戾之气顿时收敛不少。
听到笑声的时候,两人的注意力才从彼此身上移开。陌心竹看着龙珂琪明眸里的冷酷在慢慢消退下去,最终,在身上下还留了一丝疯狂的杀戮之意时她收回了手,陌心竹才得以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压迫感中逃脱出来,大口喘息起来。
一声长笑,就是退去了场中冷冽坚硬的紧张杀气。
龙珂琪抿着嘴,面无表情地转身看去,借着转身的空档恢复心境。
“水先生,”龙珂琪抬眼看去,过道尽头缓缓走来一个男子的身影,只从身影的步伐姿势上就能很强烈地感受到那人身上的闲适优雅,是任何人都学不来,独属于他一人的那种自在气质,走得近了,龙珂琪看清水先生脸上的表情,挂着淡淡的笑,明明只有嘴角微微弯着,但看起来似乎整张脸都带着笑意一般,好像没有事情,是他不能用好似天生就有着的这份自信解决的,好像没有什么伤痛,是他不能用这微笑抚平的。
“呵呵,一直就听说这条船上一个不得了的人物,想不到传说中的破灭之手,会是这样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水先生在距龙珂琪不过五六步的地方顿下了脚步,微微笑着注视龙珂琪,目光瞥了眼她身后的陌心竹。
水先生是何人龙珂琪一直就不清楚,只是听人说他是个温文尔雅身上满是神秘感的人,男人有心结交无力比肩的人,很招异性喜欢的人,虽然是思维体却从没有见他使用过精神力量,也不知道他从何而来,又是抱着怎样的目的出现,他所有的行动虽然沉默无语,却牵扯着族国之内诸多名流。龙珂琪对这个男人抱着好奇,但也未有过分的探听之意,如今他说起自己的事情,料想以前就留意过自己。
有人会因为自己被某条暗处的毒蛇盯上而倍感不适,但龙珂琪迄今为止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使是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自己对他一无所知,虽然不知他立场如何,她心里没有一丝不安。
有的,仅仅是厌恶。
对所有人的厌恶,未能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幸免,龙珂琪身上时不时表现出来暴戾与乖张,有时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水先生,我正要去找你。”龙珂琪转身,端端正正地面对约摸五六步开外的男人,嘴角泛起一丝事务性的微笑,这抹弧度表现得没有意识感,龙珂琪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加了一些独属于她自己,已经习惯了的满是做作妩媚的笑意。
只是再如何表演,她身上那如阴云一般飘乎着的戾气,却依旧久久未曾散去,不过看龙珂琪的样子,似乎也没有过多意思收敛起身上的冷傲与杀意,像是在挑衅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般,目光平静地望着背脊挺直站立着的水先生。
“喔,是木睿督使的意思?”
“是的,他说的,有件事情,要你在会议上解释一下。”
“喔,是这样啊,督使大人,没有对你起是什么事情?”水先生微笑着,问得也很温柔,丝毫没有被龙珂琪身上的戾气侵蚀心神,温文尔雅的样子,依旧未变分毫。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在意的模样。
龙珂琪与他双目对视着,沉默不语,未有回答。
“你请好好准备一下吧。”过了一会,龙珂琪丢下这句话,微微一笑,抬脚顺着过道向水先生来的方向走去,与他擦肩而过时轻声说了句,“先生你,真是哪里都要插一手呢。”
水先生微微一笑,未有回答,龙珂琪顿了一会儿终是迈开步子,从此再未停留。水先生转身,看了一眼龙珂琪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收敛起来,眉头微皱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后,他回头,嘴角又是浮现一抹看不透何意的弧度。
“小子,还活着嘛?”水先生走到陌心竹跟前,伸手扶了他一把。
“谢谢先生了,”陌心竹对着他无奈一笑,满是苦涩。
水先生收回手,看着陌心竹的样子叹了口气,他转身,顺着过道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子啊,有些把握不住的事情就放手好了,既然开端是你把握不住的,结果也就未必不如你意,好好活着,也许,会有好事情发生。”
陌心竹偏头,嘴角还挂着一丝血痕,他望着水先生远去的背影,目光中露出迷茫。
舰长室。
“是嘛,就是这个样子啊。”赫西斯感叹地说道,他站在窗边,抬头看向外边,极近之地的暗与极远之地星星点点的光芒,融合在一处,吸引着他的目光。赫西斯双手抱在胸前,胸前两块肌肉被衬得和膀子上的肌肉一般雄伟健壮,腰板挺得笔直,左肩上随意地披了条毛巾,张扬蓬松的浓密黑发对一个大叔而言显得长了些,脊背上唯一条巨大斜劈过脊椎的伤疤上还淌着汗水,他像是沉默了多年的伤口,也安静下来,说了话后好像就疲倦了似的。
“嗯,叔,就是这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木睿站在他身边,感受着赫西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与压力,这个男人虽然没有刻意地展露自己,却依旧让人感到异样的不适感,不是杀意,也不尽然是沧桑,只是沉默如顽古,悠久如时光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心生敬畏。
木睿与他站在一起,挺拔的身材顿时显得不算什么,他从赫西斯身上寻出的渺小感从认识这个男人起就一直存在于心里,他看到赫西斯的时候,常感到自身远远还不够,无论是哪一点,都还像是婴儿一般稚嫩。这个大叔脾气很温和,平易近人,木睿与他待得久了,有时总会错将他与父亲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这些事情也常让木睿感到困扰,他已经过了希冀得到庇护的年龄,但有时心头生起的软弱,总让他无能为力,渐渐地,就有了些自我厌恶之情。赫西斯看出少年目光中不时流露出来的迷茫,每次,他都会说些让木睿听不懂的话,大概是阅历与年龄的缘故,这些话很少有真正进入木睿心中的,但他心中还是十分感激赫西斯对自己的提点。
这次,木睿来求他帮忙,半是真的为事情,半是和他说说话,抱着也许和大叔聊一聊,自己心里莫名的情绪也许就会平息下去的心态。木睿从赫西斯身上得到了许多教益,是他终身难以忘却的。
少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墨色星空,等待着赫西斯的回应。
“要找的话,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木睿轻声一笑,肩头松了下,像是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一般呼出一口气。
“叔你果然办得到,”少年偏头,微笑地说。
“不过,”赫西斯顿了顿,转头对上木睿的视线,“很少见你提起木枫岚那小子啊,”
木睿收回视线,撇了撇嘴,回过头,嘴角依旧噙着一抹弧度,只是微笑里,有些心不在焉。
“小子,”赫西斯见木睿无意说这个问题,也是别过头去,他转身,走到衣架边,一边说着,“要从茫茫宇宙中搜寻特定的某个人的踪迹,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这,需要一些时间。”
“要几天?”
“半个小时。”
木睿无奈地挠了挠头,脸色尴尬,目光里透着苦笑。
“要就现在,叔。”木睿抬起头,对上赫西斯笑着看过来的目光,撇了撇嘴,“又耍我啊。”
“呵呵,木睿,现在只是在确定的一颗星球上搜寻木枫岚的传承体而已,自然不会太费力,但若是以后,你要找的人,在这茫茫不知边际的四宇之中,要下手,可就大不容易了,能起到维系作用的,恐怕也只有缘份二字了。”
木睿回头看了赫西斯一眼,笑了笑。
我不会让这样重要的人流离我而去的。
木睿抬头看着窗外的浩渺星空,想着的时候,目光突兀地剧烈颤抖了下。
“那好吧,等我十分钟,”赫西斯说道,从衣架上取下几件衣服,将肩头的毛巾挂了上去,走到一边墙边敲了敲,墙面打开后从里面取出一件雪白长袍,“我洗个澡,那可也是个不小的仪式啊。”
木睿转头看了眼赫西斯从墙面里取出挂在手臂上的雪白长袍,眉头微皱了下,目光有些惊疑。
“圣袍啊,”木睿赞叹了一声。
赫西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走到会议桌边,却是将圣袍随意放在了上面,只带着替换的衣物走进角落里的一个房间里。
片刻后,传来了水声。
舰长室里,瞬间陷入了死寂,木睿一人的呼吸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看着会议桌上的雪白圣袍,转身向着它走去。拿起来的时候,一股大叔的味道扑鼻而来,吓得木睿连忙移开了手。
“呃,多久没洗了,大叔也太——”
木睿捏着圣袍一角提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会,终是放下。
传说中思维体的圣物,看看也就这样而已嘛,而且还是,在大叔手里,成这个样子了啊。木睿心里笑了笑,放下指尖夹着的圣袍。
过了不止十分钟,赫西斯才从浴室里走出来,满脸的惬意。
“唉呀唉呀,许久洗这么一次澡才发现人身上要洗的地方还真多呢。”赫西斯从浴室走出来,身上已经穿着简朴的黑色衣裤,上下的衣服对他而言显得娇小,穿着像是紧身衣一样,将赫西斯身上各处的肌肉一一突显了出来。他对着木睿咧了咧嘴,走到会议桌边拿起圣袍披上。
木睿看着赫西斯,微笑着摇了摇头,少年见他穿上了圣袍,转过身来面对自己,不由得眼前一亮。
赫西斯穿上圣袍后,身上那股粗犷剽悍的气势顿时敛散不少,雪白——虽然味道不怎么样——的圣袍衬得他多出了一份端庄肃穆。
“怎样,这圣袍以前穿穿还有些大,现在倒有些小了,叔我,英姿依然吧?”
“道貌岸然啊是,”木睿撇撇嘴,笑了笑。
赫西斯低头打量着圣袍,笑意渐渐敛去。
“的确啊,穿在我身上,是不行,大概也唯有那人,只有他的风姿,才能让这件圣物持久地散发出熠然夺目的光彩吧。”低沉的声音,悠然从赫西斯的心怀中涌出,语气之中,满是沧桑与怀念。
木睿好奇地看去,赫西斯低着头,看不到他表情如何,少年嗫嚅了片刻,终是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
“好了,感伤回忆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既然它已经在我身上,那我也不能辱没了它。”意外地,赫西斯抬起头的时候,阴郁之气顿去,爽朗而又自信的气势再度回到他身上,木睿看着他,微微一笑。
“走吧,去观星平台。”
“嗯。”木睿点头,跟着赫西斯走出舰长室。
庞大的战舰最顶上,就是观星平台的所在,像是群峰之中出类拔萃的最高山,甫一登上,其下的风光——整条战舰,还有其它守候在主战舰圣君周围的诸侯舰都能尽收入视野。
包裹着整条战舰的,是一层淡淡的透明能量罩。
“唉呀,能量体的话能够适应宇宙无空气的环境,我们,可就不行了。”赫西斯领着木睿,登上宽敞广阔的星台,放眼望去,是平平坦坦的光滑地面,而头顶上,还有包裹着这群战舰的,是浩渺无垠漆黑如墨的宇宙空间,不知隔了多远距离的星海,一片一片,暗沉沉的,好像只满足于那样微弱的光芒一般沉默着。
“这里的风光,才最适合我们,小子,你要记住,现在眼前看到的一切,它正在诉说,”赫西斯走上星台,身后跟着木睿,少年对他的话,半是迷茫地听着。木睿抬起头,头顶上空,是浩瀚不知边际在何处的星空,太过广阔辽远,大得让人迷茫,大得让人看着看着,就迷失了自我的存在感。它太过博大,也太沉默,安静死寂得令人心头发慌,不知所措,究竟要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这浩渺不知意义所在的星空呢?木睿仰头望地久了,浑然未意识到脖颈渐渐泛起的酸滞感,恍惚地渐渐失了心神,直至赫西斯叫了他一声,才骤然惊醒过来。
“嗯?”木睿低下头,目光还有些茫然,看向赫西斯,对上他那双平静深邃的眼睛时,意识慢慢聚敛回来。
“呵,”少年轻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奇怪呢,刻意地看看这星空,也会有种惧怕惶惑的感觉啊,十三岁离家远游那阵子,现在想想,倒是勇敢多了啊。”
“木睿,以后你也许会尝到真正的恐惧,那时,不能放弃啊。”
“呵,放弃了就不是我了。大概远游那个时候,是兴奋与期待大于害怕的缘故吧。”
赫西斯看了一眼木睿,微微一笑,他抬起头,望向星空。
“小子,心无畏惧,也许的确可是说得上是至强的战士,但是啊,生命诞生后,各种感情就一直伴随着生命的成长,恐惧,高兴,忧伤,愤怒,嫉恨,你知道的,作为思维体的我们这些人,对于生命之中这些感情的重视和熟悉。若说要抛弃这些情感让自己成为无喜无忧,无惧无恨的生物,在我看来就太过愚蠢了。真正的战士,是能够勇敢地享受恐惧,承认自己短处的。心有惧怕,敢于承认,才能不迷失自己,不断地超越自身的极限,此时的心,虽有畏惧,亦是无所畏惧。”赫西斯偏头,看向木睿,目光温和,他说到这里,似乎还有些话没说完,看着木睿的表情有些迟疑,嗫嚅了良久,终是未有再言。
“叔,你在犹豫什么?”
“没,也没什么的,到底,是你自己选择的路,”赫西斯笑了笑,表情多少有些苦涩。木睿紧盯着赫西斯转过去只露了一半的脸,沉默了许久,他轻声说:“还是圣者会的事情,”
赫西斯沉默着不语,似是没听到木睿的话。二人之间,陷入难得的沉默,过了一会,木睿终是再度将之打破。
“说是合不来的副舰长什么的,还是讨厌圣者会的缘故吧。”
“呃,嗯,那些人,”赫西斯平视着前方深邃的星空,低沉地道,“太过狂妄了,你,小子啊,也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了。”
“呵,”木睿笑了笑,声音里有些无奈,“嗯,我会注意的,只是现在,有些不得不做的事情,还要依靠他们。”
赫西斯偏头看了一眼木睿,目光里闪烁着不知何意的光芒,他回过头,沉声说道:“好了,现在,开始正事吧。小子,旁边守着,死了好帮我收尸,”
木睿无奈地一笑,赫西斯调侃的时候都要扯几句生死,说得倒甚是轻松,不过,听得多了,他有时竟会生起些不详的感觉。
总有一天,他要如赫西斯所说地那样做了吧。
竟有些期待呢,木睿心里苦涩地一笑,暗自想着。
他看向赫西斯,那个顶天立地笔直站着的男子已经开始手上的工作。
赫西斯理清身上的衣物,将领子与袖口都抚得平平整整,料理清楚后,他一甩圣袍下摆,双脚微微分开,仰起头,双手大大地张开,仿佛要拥抱整个星宇。
“好风景啊!”
“叔,”
“呵呵,还没死呢我,别急。”
赫西斯大笑起来,对着浩渺的星宇长啸一声,片刻后他敛起嘴角的笑,目光中充满肃穆庄严的光芒。
“四宇之主,冥冥之力,尘蒙吾体,望昭示释。”一字一顿,说得悠长低沉,有如另一个时空传递至此的声音,充满诡谲异常的不寻常味道,直扣入灵魂之中。
木睿抬起头,看向头顶的星空,恍惚之中,耳边的咒语消逝而去之后竟是再度回响起来,像是梦魇一般纠缠上来,凝视得久了,星空渐渐模糊起来,触不可及的空间慢慢变得褶皱虚幻,弯曲变形,让人头晕目眩。
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那里出来了,木睿暗想。
极远之处,一颗微弱的星辰骤然一亮,随后,一束耀眼夺目的光像是流星一般飞快地射过来,落到赫西斯身上,紧接着,四面八方的星空上,一颗一颗的星辰次第开放,纷纷落下璀璨刺眼的光束,俱是汇聚到了赫西斯身上,如此重复,持续无息,磅礴的光从极远处纷至沓来,气势恢宏惊人。
木睿呆仰着头,想要移开目光,整个人却为这天地大变的异象慑服在原地,他看到,整个星空,似乎在怒吼,在咆哮,在不断崩坍溃灭,整个星空都叫嚣着扑面而来,像是要把自己碾碎击个支离破灭一般。
木睿好不容易才控制到自己的心神,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赫西斯。
大变之中,这个男人依旧挺直腰背,傲然立于原地,浑身上下,汇聚起越来越多的星芒,衬得他有如神灵一般,满是威势。
“木睿,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这冥冥的隐秘,在慢慢打开,我们在它面前的渺小不是言语可以说清楚的,那些狂傲自大的人啊,就让他们殒灭在时空之中好了,这天地的大美,他们是永远不会懂的!”
赫西斯高声说着,像是吟咏一般,漫天星光坠落如雨,纷纷汇聚到他身上,木睿紧盯着他的身影,想要在耀眼难以直视的光芒之中把握住他的存在,只是几个呼吸后,眼前已经为白茫茫的光所彻底充斥,只有耀眼的纯白,再无其余什么东西。
“孩子,睁开眼睛,不要闭上,”赫西斯的声音,悠然传来,像是隔了很远,木睿听见他的话,慢慢睁开眼睛,夺目的白光依然存在,只是适应了一会儿竟然也无碍于视野内景物的正常攫取。
随着渐渐平静下来的心律,周围的空间里也堆积起沉寂,像是水入深壑,喧闹消逝后的安逸。
木睿看向前方,一个模糊的身影,缓缓浮现。
“抬起头来看,”是赫西斯的声音,但细细地听去,总觉得隔了层什么东西,有些糊糊的闷滞粗糙感。
木睿抬起头,那遮天盖地的茫茫白光幕布上,隐约点缀了着数不胜数的细小光点——种种不同颜色,种种不同的姿态,都在,小心翼翼,近乎于不安地颤抖。
“这些,都是,”木睿望着在茫茫白光之中颤抖着的各色光点,呢喃地问着,“都是什么?”
“木睿,你都知道的啊,我们,无论是能量体,还是思维体,都循着从**的禁锢之中得到解脱的渴求成长至此,无论是哪一方,现在都达成了这个目的。我们的灵魂,已经可以做到不依凭身体而存在于茫茫的时空之中,但是啊,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我们还抛弃不了这具终将败坏的**,让它带着明明可以长存不朽的灵魂一起步入死亡呢?我们的灵魂,明明可以永存于此世的,拖着时光,悠然静走,但是啊,为什么呢,终将老去的**,却让我们这样放弃不下。我们的心,追寻着的,大概不是毫无依凭悠久无期的日子啊。你看,头顶这些细小微弱的光点,这些众生的灵魂,它们与自己决择注定了的朋友亲人,紧紧相拥在一起,依依不舍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有一根线,在维系着每个生命的存在,不至于让个体沦落入独自的孤独疯狂之中。**以灵魂交流的我们,已经可以与万物和解,依凭**,我们却常常做出毁灭的事情,疏离陌生,冷落孤独,这些束缚了生命从诞生到死亡的伤心无奈之事,思维体尽全力在脱离它们,我们以灵魂对话,要的就是真正的——和解。但是啊,可以长存,可以和解,我们却还守着这具**,依依不舍,这些问题,当真不是轻松就能解决的事情。木睿,抬头看,你当要在这里面寻找你想要寻找的那个人,仔细地注视,那个,你追寻的身影,就在这里面,用你的灵魂,找到那根维系着你们,生死纠缠在一起的线。慢慢来,隔着那么遥远的时空,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你找到的,这次你若是找到了,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住。”
木睿仰着头,赫西斯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余音未尽,他呆呆地望着头顶数不胜数的细小光点,怔怔出神。
隔着很久远的时空,我知道他的存在,在此,希冀能感知到他在哪里——这种事情,以前怕是想也没有想过呢。说到底,我究竟是为什么而要求叔帮忙呢,传承之事,非自愿不可,既然他已经决定把自己永远停在那里,在他死后,我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毕竟,生前,是连兄弟都没有称呼过一声的两人,又何必这样惺惺作态了呢?
难道,对他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木睿木然地望着头顶,恍惚着心神不知跑到何处,赫西斯在面前不远处,身影依旧模糊不清,一动不动,却是很有耐心。
说起来,也当真是奇妙的事情啊,在极远处的地方,思念时空另一端的人,细细品味他的存在。
呵呵,木睿心底无奈地笑了起来,他微抬起头,手掌心向上仰着。
是兄弟这件事情,是该悲哀还是庆幸呢?
“叔,这里的话,是单方面的交流嘛?还是那边,也感应得到这里的声音?”
“是在交流,彼此的,都感应得到的。”
木睿仰着头,慢慢向上举起双手,掌心之上,渐渐盘旋起像是轻烟一般的能量水雾。
“因为是同血缘的能量体,所以想用近似的能量因子寻路么?真是个好办法啊,小子。”
木睿苦涩地一笑,嘴角笑意甫一浮现却又是隐去不见,手掌之上的能量水雾越飘越高,越高越缥缈,看起来愈像是成了云气。少年紧盯着头顶那幅漫漫如星空的光点长卷,聚起心神,雾飘得高了,渐渐弥漫开来,淹没了一片一片光点。
有一颗幽蓝的光点,为温柔地环绕身边的雾气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被木睿摄入视线之中。
在那里啊,原来。
“找了啊,你,这么快。”赫西斯欣慰的声音传来,木睿微微一笑。
“那么,让那孩子下来吧。”赫西斯说着,扬起手,手上蜿蜒地飞出一束光,裹上那颗幽蓝的光点。
轻轻地将它摘了下来。
“叔,能知道承接者的样子嘛?”
“用心看,用心听,这么稚嫩的心跳声音,”赫西斯托着手,掌心之上那颗幽蓝的光点间歇性地颤抖着,像是不安的小兽,“是个新生的生命吧,应该。”
木睿注视着赫西斯掌心之上,表情有些迷惑。
是个新生命嘛?他,想要再来一次人生?
“找到了,放心下来了嘛?”赫西斯看向面前神色恍惚的木睿,嘴角隐约有笑意。
“呃,嗯,”木睿回过神,应了一声,只是片刻后又是摇了摇头,“我才没有挂记他的意思呢,只是作为兄弟,他这样任性地就走了,我不能原谅。”
“你还要怎样呢?对于死者,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自勉而已了。”
“试炼,神的试炼,我要在承接住他的文明里降下试炼,考验那里的人们,究竟是否有资格得到神子的血液。他,木枫岚认可的人,我要看看他们的力量,不成,我将收回神子之血。”
“神?神的试炼?”
“是的。”
“对于他们而言,我们也许真的称得上神了,只是,”赫西斯注视着木睿,少年脸上坚定得很,看样子是不容易改变心意了,“妄自称神的我们,是否有资格去考验他们呢?”他叹了气,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木睿,少年怔怔地盯着赫西斯手掌之上的幽蓝光点,脸上浮现起彷徨的表情。
“若我们不是他们的神,他们一定承受得住。”木睿坚定地说道。
我到底,要做什么呢?
“唉,随你吧,”赫西斯叹了气,摇了摇头,苦笑着,将手一抬,幽蓝的光点轻飘飘地再度飞上高空,回归魂宇之中。
试炼,你将要承接。木睿看着飘起来的光点,心中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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