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帝影忆 > 第三百零四章 队葬

?    寂静的夜色里,浓郁而又阴沉的黑暗笼罩着整个世界,时值无月的初冬深夜,唯有飘乎不定的寒风呼啸而过,间或有聚散无形的云气喘息的声音。(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因为没了月光,自然没有惊枝而起的飞鸟,因为没了月光,自然没有忧戚愁云蔽月的秋客,因为没了月光,一切可以诉说的浪漫自然尽皆隐入梦乡。

    两道模糊的人影,以迅雷之速横穿过整个天际,由北自南地急驰而去,其势之汹涌,如怒雷一般,其形之缥缈,如散漫的光线一般来去无息。

    漫天的浓云,终于肯放开一线月光出来,银白的雪花散落下来,映照在她如从睡梦中被这月光惊醒般微抬起的容颜上,显现得是娜倾城绝世的艳丽相貌,目光虽然已经不再含着邪媚的笑,秀眉之间却已经永驻下不可磨灭的妩媚味道。

    他真得还算得上是个人么?娜偏头移回目光,看向身边的人影,尽量不去回忆不过才几个小时前的战斗。收敛又要飘荡入回忆的目光,平视向前,隐藏在漆黑夜色之中的他,似乎在躲蔽这短暂地抛头露面出来的月光,他头顶之上的天空,总堆积着一大团一大团的愁云苦雾,将月光温柔的抚摸尽数推卸了去。

    “喂,不是说只是去看一眼过个场子么,怎么还走得这么快?”娜忍不住,找话说道,声音清冷。

    闲月沉默着,不发一言,一如这永世都好像陷入无声状态的静夜,深邃得令人摸不到边。

    “你,还好?”

    “嗯。”闲月应了一声,月光于此刻终于捕获住他的身影,惨淡的乳白色月光下,闲月的全身淋浴其中,显出的,是一副衣衫褴褛,半边身子布满黑褐色干硬血迹的狼狈模样。

    闲月抬起目光,瞥了眼头顶慵懒无情的残月,他的嘴角慢慢浮现出一丝微笑。

    “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还有人能把轻身匕当棍子使的,还使唤得如此不得了。”

    “哼,这世上在使用轻身匕的人多了,以后别见怪不怪的,不过呢,要想从这群白痴之中找到几个真货,的确是困难。倒是现在,真是抱歉了啊,要让你这样跟着我夜月赶路——好像这月亮也不是特别有情意的样子。杀得有些兴起了,忘了还有这档子事情,咳咳,”闲月说着,中途忍不住浑身颤栗地剧烈咳嗽起来,费了好大劲才压制住,他伸出手拭了拭嘴角,抹下一片殷红的温热液体。

    “不过要是不这样赶路,可就看不到那人最后一面了,虽然我与他,也没有深交,不过那家伙,”闲月再度抬头看了看头顶为乌云遮蔽住的惨淡月色,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气,却是不再把话说完。

    娜平视着静夜的前方,眼角的余光瞥了瞥兀自低头赶路的闲月背影一眼,略有哂意地说道:“哼,嗯嗯,的确是杀得兴起了,雨若是没有麟兽为伴,是不会走出天宫的,你是想让她永世都待在那里了?”

    “怎么会呢?”闲月冷笑一声,“就算是再怎么年轻美貌的女子,若总是待字闺阁的姿态可是永远都嫁不出去的哟。”

    “哼!是了是了,男人事后的辨词总是很精彩完美。”

    “嗯?嗯——还在想你那另一半的事情?都说了,是赛月的意思,我没有一点事前知情的可能。”

    “但你说过,你会让洁回去——”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闲月有力地打断娜的话。

    一时间,二人又是陷入沉默之中,唯有疾行飞驰中耳边的呼啸风声肆意而过。

    从天宫断后逃脱出来后,闲月收到Vermoon的信息,大概说了下情况,二人再到隳都之都看了看,也的确是人去楼空。闲月本想在被称为不理之地的隳都之都可以为Vermoon安置个躲藏之处,不料Vermoon突然斩钉截铁地退出组织,一去不见踪影,只留了句“日后还会联系”的话,好像真把自己当成跟班小弟了。

    呐,也罢也罢,毕竟从小被娇惯到大的大小姐,平常对我这个大人也爱理不理的,闲月只得无奈作罢,不过洁的一并离去,却让娜十分不满。

    闲月偏头看了眼身侧,娜的身影隐藏在缺了月光的夜色里,看不清她的容貌。

    “那个女孩想要的东西,你真的知道?就像你先前也说过的,无论是宫雨还是洁,都料不到你会脱离天宫而走。她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她,你这样执著,有什么意义呢?”

    娜无言接下闲月的话,片刻后只是冷哼了一声,身形骤然提速,瞬间超过了闲月。

    “外面的世界,活不久。”抛下的冰冷言语融进风中,碎成一片一片,在闲月耳边一溜而过后再无踪影,像是今夜只抛头露面过一次的星辰,尽是想隐藏些什么的样子。他抬头,看着娜的遥遥在望的背影,神色渐渐黯然下来。

    活不久,是活不久。走一遭也就差不多了,何必与这世间尘埃纠缠太多。

    “哼呵!”忽地,闲月吐出一抹满是哂意的笑声来,含在口中的鲜血零星地飞溅出来,飘乎于清冷的夜色里,如羽化的蝴蝶欻忽散去。他这一笑,顿时令清寂孤苦的夜生出一线不断回响着生机,幽居于阴影里的生物为这不屑于此刻境况的笑声惊醒,在暗夜里睁开惊诧的目光,看着为愁云所遮蔽的夜色里,一个御风急行的人影潇洒绝尘而去,留下残存于行迹中的一连串不羁的大笑。猥琐运动于天际的浮云似乎抱着已经被识破面目的尴尬心情呆立在原处不再动弹,一丝惨淡的月光,徐徐倾泄下来。

    闲月抬眼看着前边的娜影,脚尖一点虚空中的寒风,身形瞬间前移百步,一下子出现在娜的身边。

    “哟,伤感什么呢?那女孩要真是那种柔弱的花朵,那么也不该生长在这个世界上。你要也是把自己当成柔弱的温室花朵,还会费尽心机地想要留在我身边再伺机将我除掉么——这种危险并且绝对没有胜算的计划根本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抛在脑后了,这样的你,现在的你,还有什么资格对别人说三道四呢?”闲月说着,偏头看了眼娜不知是否是故作平静的侧脸,“我带上你可是想好好欣赏小姑娘妩媚的笑容的,像你这样宅女型的杀手,不是有很多时间可以花在打扮这方面上么,嗯?取悦那些白痴一样的花爵,舞会时的须眉韵态,好好把杀意敛入笑容里,嗯?不是你的专长?别给我摆出这副死鱼眼嗯,就算接下来要去看的地方,的确是死者之地。你这个样子,本大人我可是很不喜欢嗯!”

    娜未有理会闲月的意思,只是眼角的余光,仍旧忍不住瞥了一眼身边的男子。

    双鬓,是有些白了啊,这个男人,这些年就是这样苟延残喘地隐匿在组织深处,像极了一条败家之犬。

    但他身上,却分明还有另一种不同于常人的力量所在,像是一层白光,遮蔽了遍体鳞伤的狼狈模样。那就是这个男人独到于世人之处么?《情义录》上记名于第七位的男人。

    “哼,嗯,看来这些年闲月大人过得很潇洒快活喽?”娜转口满是讽意地说。

    “呃——嗯。”闲月敷衍似地应了声,唯任耳边的风,呼啸而过。

    却是没有再说下去意思。

    切,娜心底冷哼一声,她动了动嘴唇,可终究未敢将此刻心中所想的问出来——那件事情的始末茎杆,在组织里敢知道的,又有几人呢?

    “快点了,月已中天。”

    身后的碎语零散随风而去,不复再闻,亦不复再见其本尊踪影。

    唯有这世间寂夜的羞月清风,曼舞翩翩。

    百苍。

    “别那么紧张嘛,就当是普通聚会好了,看一眼,过个场子也就是了。”仁集微歪着头,在黄昏逝去还不过几个小时候的浓郁夜色之中,他目光里泛着的冷光不知是刻意还是无心,与南方初冬的寒风一并有种砭人筋骨的邪意。

    “没,我倒没有紧张之类什么的心情,不过是葬礼而已,但是,”顾臣顿了顿,忽地不想再说下去,片刻后,鼻腔里吐出一声满是无奈自嘲味道的冷哼,结束了自己的话。

    仁集看着顾臣的表情,目光里隐藏有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

    “那么,走吧,虽说只是个葬礼,不过未邀请的邀请了的,来的人可是很不少呢,毕竟,那位前辈身前也是风云一时的人物啊。”声音低沉,仁集以一种略有些怅寥的口气说着回忆式的事情,末了又是看了眼顾臣,他转身,正准备御起轻身匕时,顾臣有些尴尬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喂,等等,那个,仁集队长,我的轻身匕能量耗尽了。”

    “耗尽?黄金轻身匕?”仁集微偏过头,投来疑惑的目光,夜色迷茫的周遭,这眼神却是分外明亮有神,他转过身怔怔地看向顾臣,忽地失声笑了笑,不可置信的口气带出话语:“黄金轻身匕也有能量告罄的时候?呵呵,”仁集突然冷下话势,表情认真地盯着顾臣沉声说道,“是你太笨了吧。”

    心头蓦地一跳,顾臣抬眼对上仁集带着嘲弄的目光,灵魂深处不知如何陡然生起一股怨愤之气,如同溃穴之堤,剧烈的颤栗骤然间游走全身,顾臣的拳手,不自觉地就是捏出了一抹浓郁得挥不去的恨意。

    “怎么——”顾臣正说着,眼前却是突然一黑,未得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被一股大力提起,眨眼前,整个世界的景物旋转起来。顾臣猛吸一口气,回过神来时却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抛出阳台,整个人接受了正常的地球重力场引力,起先还是有些害羞地不肯动作,一息过后这才以迅雷不及势开始下落。

    “啊!——”顾臣惊慌地失声叫了出来,耳边,唯闻呼呼而过的疯狂寒风,身心已经托负于不同于平常可以依托轻身匕的境况之中,但唯有风,是一样的,未曾改变。

    “黄金轻身匕的能量要是耗尽,你还能正常地活在世界上?这么可笑的事情不要随便就说出来,你想证明自己有多白痴么!休眠,是休眠!那只是一直就和你在一起战斗的家伙在发小脾气而已,你这个白痴!”

    仁集的声音,像是钧天之音,回荡在头顶上方,只是声势陡有,内有韵味却甚有震怒的味道。顾臣猛地回头,眼光看上去,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倚在阳台扶栏上,低头正放下挑衅似的目光来。顾臣对上仁集的目光,浑身的颤栗不知为何一瞬间尽去,唯留耳边的风肆虐不息,刚才充斥身体的仇恨式的异样不若说是已经被刚才的惊惧逼散,现在,浑身上下,充盈的力量却是难以诉说的彻底平静。

    少年望入在头顶阳台上那个人影探出的目光,意识像是被吸进深邃异常的巨渊般飘乎无所定迹,丝毫翻身不得,甚至连想要翻身的动力,也一并失了去,淋浴着灵魂的,是汪洋的平静大海。

    风儿,你——

    汪叔,汪继,葬礼——

    轻身匕,黄金、轻身匕——

    顾臣睁着眼睛,风抚过耳际,呼啸着,他妄图在身边抓住什么,可是手指只是僵硬地弯曲了下,连拳头也握不住。

    我到底,是什么也抓不住么?那不和影那个时候的死狗模样相同了?

    未随着风,自顾自地倔强落下的少年,身体如蝶死后的躯体一样无力地撞向地面,其势无力回天。

    “哼,这副德性,”仁集冷眼注视着笔直坠落下去的顾臣,心底哂笑似地喃喃。他正要跃出阳台,漆黑的夜色里却有什么飞快的影子掠过眼前,顿时令他止住了所有动作。

    顾臣就要撞上坚硬的地面,千钧一发之际,于幽幽然的暗夜之中,平静地出现了一双洁白纤巧的手,手腕上的衣袖为风吹开,斜偏着翻卷上来,一双即使包裹在厚实衣物里也感觉得出纤细的手臂在顾臣身下伸出,接住了他。

    眼前的黑暗陡然再度凝聚在一起,恢复了失神前的混浊状态,顾臣被撞上后背的柔软怀抱惊醒,顿时反应过来,寻常而又平静的夜徐徐在眼前铺展开,脑海中意识回归,顾臣记起,这不过是百苍初冬普通的深夜而已。

    顾臣有些惊疑不定地转头看向一边,接住自己的人,仿佛从最黑暗的地方走出一般,渐渐露出了真面目。

    平静得近乎于呆滞的表情,纤巧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肌肤,像是这黑夜一样深邃的眼瞳。

    “洁?你?”顾臣惊讶地看着洁的脸庞,少女的神色如冰封万年的湖泊,未能起一丝涟漪。视线交织在空中片刻后,顾臣反应过来,翻身跳下地面,他转头,疑惑地看向少女,问道:“洁,你怎么在这?”

    洁的眼睛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熠熠,目光像是破开黑暗的利剑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顾臣,她沉默了片刻后,却是依旧无言,少女抬头,望向头顶的阳台,盘踞于扶栏上的人影投下来满是疑惑与玩味的目光,两人的视线相遇于途中,经过的风畏惧地蜷缩起放肆的动作,凝滞于虚空不再动弹。

    整个天地,在这瞬间似乎缩小成两人的对视。

    “顾臣,有没有享受一什么才是真正的坠落啊?”仁集说着,却是已经移开了视线,正转落到呆忤在洁身边的顾臣身上。脚尖一点扶栏,整个人已然跃出,仁集低头看着下边,目光不自觉又是被一身包裹着冷冽气息的洁所吸引,心头蓦名地一颤,仁集的嘴角慢慢浮现起一丝戏谑的弧度。

    顾臣抬头瞥了眼落下的黑影,他伸出手抓住洁的手臂把她拉到身后。仁集轻飘飘地出现在眼前,抬眼看来,目光中带着讽意,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瞥了眼顾臣身后护着的少女。

    能够这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面前,这个少女,会是谁啊?

    “哟,怎样了?”

    “哼,还以为你要宰了我呢。”顾臣冷静下来,刚才充盈身体的两种天差地别的感觉俱是消失无影,他微微一笑,说着,“像这样的高度,还死不了。”

    仁集看了眼顾臣,终是不再说话,他转身,留下个背影。

    “走吧,现在,”仁集长呼出一口气,却是未再继续讲下去,身边的风略微凌乱了一下,仁集的身影消失在原处,黑沉沉的天际中,划过一道格外怪异的黑色闪电。

    “洁,能带着我跟上那个人么?”顾臣偏头,正对着洁说完这句话,身体却已经被托着一飞冲天,紧随仁集而去。“喂,洁,没事吧?”顾臣怔怔地看着身边的少女,她平静的侧脸上未有一丝信息可昭示此刻的心情。

    “休眠,”洁忽地说道,“是休眠。”她转头,对上顾臣的目光,明亮澄澈的眼瞳中映出天边那一抹隐约露出惨淡白光的月色,顾臣愣了愣,回过头去,下意识地抓紧洁的手,未有言语,片刻间,二人已经追上仁集。

    “喂,仁集队长,轻身匕休眠?”顾臣说着,目光认真地看过去。

    风中,三人并行,耳畔只闻呼啸掠过的狂乱气浪,寒冷刺骨。

    无月。

    仁集嘘出一口气,似乎不屑作答,顾臣耐心地等待着,许久才听到狱龙队队长叹息似的口气。

    “唯有坠落,才能堪悟轻身匕的至境。”仁集说完,偏头看过来,嘴角已经不再有嘲讽的意味,他看了看顾臣,又是瞥了眼一旁的少女。

    “黄金轻身匕,最为与众不同的,所有轻身匕中,可就只有它是有十三道程序控制能量输出的嗯。”

    “十三道?”顾臣有些震惊。

    “嗯——哼,这些东西无关紧要的,看你的样子,能通过第十道程序的认可以将黄金轻身匕解封,也算——”仁集说着笑了笑,像是下面的话很有趣一般,顾臣疑惑地偏头看去,静待仁集把话说完。

    很不简单啊!毕竟,黄金轻身匕的解封,可是连被称为天才的季昊元帅都未能做到的事情。

    “嗯!”仁集的话势明显一折,他对着顾臣笑了笑,目光看了看洁,“不介绍介绍这位新朋友认识?嗯,虽说是个大叔的葬礼,可也不能尽是些伤心的事情嘛,能认识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也算是补偿了!”

    切,心头怔了怔,过了会顾臣才回过神来——仁集已经把话题转到了洁身上,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他撇了撇嘴,转念又想到汪继的葬礼。

    那个大叔,可也没少照顾我啊,的确是个好人呢,可是——

    “不必了,你们不用认识,和你这样一看就知道将来没什么好下场的人认识还不如不认识的好。”顾臣嘲讽地说道。

    “的确是这么说,”仁集苦涩地笑了笑,他抬头,迎着扑面而来的风看向天边隐没于一隅的残月。

    乌云很浓。

    “像汪继这样,生前虽然风光为机密部队暝队的队长,可尽是在不为人知的暗处默默战斗,连死后的葬礼也没有公诸于世,他守护着这个国家半世人生,可身前身后名,于他来说怎么看都像是浮云一样没有依附,不被世人知晓的生存、战斗、死亡,可真是孤寂啊,无论怎样,都是不为人知的状态。不过还好,狱龙队就不像穹暝二队这样窝囊了,你说呢,顾臣?”

    “哼,”顾臣敷衍着,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说呢,这位小姐?在下仁集,百苍市狱龙队现任队长。”仁集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边,顾臣猛地回过头,却是看到他已经出现在洁那一边,正笑着要与她搭讪。

    “洁,”少女平静地就应了声。

    “哦,阿洁啊,接下来我们呢要去西来那边参加一个聚会,虽说你没有收要邀请,不过那种聚会本来就是没有收到邀请的人才带的起气氛的类型,不要怕生喔。”

    “仁集队长,那个,”顾臣犹豫了下,考虑着接下来的话,他心底实实在在地不想让洁与仁集过多交谈,而且顾臣没能料想到的是洁的突然出现以及看起来相当自来熟的狱龙队队长好像对缠绕在洁身上的神秘气息有了不小的兴趣。

    “嗯?怎么?”

    “为什么会是你来找到我?”

    “因为呢——”仁集微笑着,可表情却蕴藏说不出的认真,“队葬仪式上出席的都是些不请自来的大人物,虽说只是队葬而已,但奈何汪继大叔人缘宽广到那种境界,几十年老交情的人都不远万里地赶来啊,这种情况下哪有人会在意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鬼,不过呢,只有我,对过去自称是‘影臣二道’的小毛贼挺感兴趣的——确切说是挺在意欣赏的,所以跟穹队队长招呼一声就出来了。”仁集说到此,表情却是慢慢冷了下来,“我说,你以前就是这样在糟蹋黄金轻身匕的么?”

    “嗯,”虽然感觉到仁集口气的变化,顾臣仍然面不改色地承认下来,“不过被你注意不像是件好事情。”

    “呵,这账以后再算,现在,就先专注眼前的事情好了,你的好友犯下这样的罪,自己却连葬礼都迟到,那可真得要引起讨伐了啊。”

    顾臣默默地听着,本想说一句“但那也不是影的错”时,忽地又没了动力与气力。

    他须去承担,自己犯下的罪;我也一样。

    寒风之中,三人沉默下来飞速赶路,直奔西境。

    西来,以密林、美酒、茶叶著称,为暝队诞生所在。

    西来绝谷,放眼整个申国都是首屈一指的旅游圣地。

    也是暝队的基地。

    三人驰入西来空境时,正遇小雨。而为浓云所遮蔽的残月,此刻却是高悬于中天,银白的月华倾泄在大地上,一片平静闲适的景象。

    这样子,倒是很适合埋人啊,仁集心想着,无奈地叹了口气,满是疲倦。

    “走吧!今天晚上要进绝谷,可是不收门票钱的嗯。”

    绝谷最核心的地区终年大雾,人无由而入,电子仪器在这里也失去一切功用,单靠人力一味深入则过于危险,是以只有周边一带作为风景区开发,而绝谷核心所在,则无外人知晓。不过在暝队成立四十六周年的时候,军部令其迁移至百苍大校内被称为第四区的军事基地后,这核心之处才真正被遗弃至于无人状态。

    也就是暝队队葬时,会回归此地。

    此处,注定成了块伤心地——却也是暝队队员誓不令外污染指的圣地。

    西来绝谷的最外围是与西来他处类似的浓密树林,种类繁多的林木交错生长,林区一直向南蔓延至千丽江,最东边沿则受洞庭大湖滋润。由外围向内行去,奇花异草的名目更是繁多,不可胜记,这其中过渡至绝谷内核的大片地带中,又孕育了不知多少飞禽走兽,虽说几年才设立这片地区为自然保护区,但因为地势复杂,林间又是处处布满险恶之境,偷猎者亦不敢深入榨取,以至于保护区的成立,无非仅让偷猎者彻底死了心,成效却是不大。

    但月光覆盖下的景致,却的确奇丽异常,实非人间之度量。

    顾臣低着头,颈后裸露的皮肤上不断有雨滴沾上来,冰凉刺骨,他看着下面无边的绝美光景,不禁心神恍惚,忽地,一颗微弱的小光点从鼻间掠过,惊醒了失神的少年,顾臣收回视线,目光追着那颗飘散于天地间的小光点而去,跟着它愈飞愈远,直至彻底隐没于漆黑的夜色中。

    “小心啊,冬萤虽小,被咬了也不是件开玩笑的事情。”仁集在一边说着,声音透过愈来愈湿冷的空气,多了份寒意。

    顾臣看向下方,一颗一颗,一团一团,像是星辰般会聚在一起的冬萤随处可见,如若是在与惨淡的月光争辉,却又全然没有渺小的感觉。他偏头看了看身边的洁,却见她正一脸凝重地望着前方那片如云团般稠密的浓雾。

    切,这丫头,还以为她会看下边的景色看得发呆呢。

    顺着洁的目光看去,顾臣眯起眼睛,视野里总的色调是黑白,除了浓雾,淅淅沥沥下着的小雨外,再无其它。那片看不透的大雾之后,就是英豪的魂归之处么?

    三人来到这片充满整个视野的浓雾近前,仁集突然停下了脚步,驻足于虚空中,他侧着身,视线紧盯着前方不过百步之遥的浓郁雾气。

    “穿过这片大雾,就是绝谷内核了,队葬仪式,应该也快开始了,整理整理仪容,虽说只是看一眼过个场,也不能太过狼狈样。”

    “嗯,”顾臣不以为然地应了声,心里却是想着:他真得是来参加葬礼的么?

    “声音,”一边的洁忽地悄声说道,另两人惊疑地偏头看向她,沉默下来。

    “声音?”顾臣重复问了句,他看着洁的神色,依旧是平静无波的清澄水面。顾臣微皱起眉头,静下心来侧耳倾听:轻轻抚过大地的风声,淅沥着落下的雨声,树叶承接住雨滴的低吟,寂寞冬虫浅鸣的清歌,月光破碎零落在林间花草丛中的低泣声——整个世界,都在悄然诉说着什么。

    另外,还有从浓雾的另一边传来的沉闷有力充满悲凉的碎语。

    顾臣闭上眼,用心谛听,恍惚间,他的耳边响起千万人同时奋力呼喊的声音,像是祷告一般虔诚,像是金戈铁马的战争一般激昂:

    吾之所向,是为永夜,永夜之中,吾魂永驻。

    暝队队训。

    后语:

    一直在追问着自己:这样写下去,有意义?我们这样活下去,有意义?

    后来在尼采那句“一切皆虚妄,一切皆允许”里找到差强人意的安慰理由: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意义,所以需要做些什么。

    其实这句根本也没有因果关系,纯粹是——差强人意。

    无论怎样的生活,多少总有些乐趣,恍惚百年,都成空;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着:享乐吧,趁着还是个时候的时候,玩游戏好了,看动漫好了,看什么书,写什么字,总之就是——总之,没有其它的东西。

    随时都有可能写不下去,与其抱着这样一本死小说,不若挑本更合味口的,不过已经至此,话再多亦无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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