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呼——顾臣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托着Vermoon将她缓缓放下,确认手掌接触到柔软的黑褐色床单后,他将手从Vermoon的身下抽出,Vermoon躺到床上,头偏向一边。她已经入睡——若说成是昏迷,更加准确一些。顾臣直起身,长呼出一口气,他低头看向陷进柔软床榻里的Vermoon,自己的外套紧紧裹在她身上,将娇小的身材凸显出来。她睡得很安详,表情平淡得,却又有种像是迎接新生的期待与圣洁深蕴其中,紧闭着眼睛上睫毛弯曲得恰到好处,很迷人的弧度,发丝凌乱,披散在脖颈后面,与黑褐色的床单融成一色,分不清谁是谁。外套的下摆翻卷了上来,露出一双白皙纤美长腿,两膝紧紧抿着,**的双脚小巧,脚趾精致,显得可爱。顾臣长时间地注视着Vermoon的双脚,**的脚踝似乎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沉默许久,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连这呼吸,也非仔细不可倾听得到。
房间外有什么光透过窗户闪了一下,顾臣回过神,收回视线移向Vermoon的脸庞,他又沉默地看了一会,目光留驻在她的容颜上,只是心思,却飞到了另一个世界里欢舞。片刻后,顾臣从自己的世界出来,他俯下身伸出手,拉过床榻另一边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盖上Vermoon的全身,他一手抓着被子一边,左右扯平四个边角,如此做完,顾臣疲倦地坐倒在床边,他吐出一口气,双手捂上脸颊,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以手掩面,大哭却只是干嚎,没有眼泪。
“嗯——”Vermoon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在呻吟。
顾臣惊醒过来,抬起头转过身向床上的人看去,Vermoon蜷缩在被子里转了个身,又是沉沉睡去,原本平坦的被子此刻在她怀里褶皱成一团,Vermoon的脸庞沉没在枕头与被子之中,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是真睡着了,顾臣心想,他放下手,手肘支在膝头,回头视线落在黑褐色的地毯上,密集不知是何物的花纹镂刻进柔软厚实的地毯里,在光线阴暗的环境里显得像是某种类似于辛秘的玄奥图案。顾臣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又是叹出一口气。好累人的事情啊,他一手抚上额头,撩起前额垂下的凌乱发丝,顾臣闭上眼,息虑静气,让大脑与呼吸平静下来。
都过去的,一切,随便什么,那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暂且完结了,不必再想,我已经出来,现在在隳都之都四十六层的高级套房里,床上睡着一位美女,她裹着我那件血污斑斑的外套,睡得安详,我现在全身仅有的感觉是酸痛,右臂酥麻,但伤口的血已经止住,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已经告一段落,下午,我将返回百苍,那里有我自己的生活,晚上,我要去见风儿,她在等我,还有什么来着,哦,后天,不,是明天了,要去给人当模特,那个人叫什么来着?顾臣梳理着思绪,只是越想脑袋越是泛沉,眼皮不由自主地要落下,他勉力睁了睁眼睛,一见到阴暗中的光线,各种琐碎得不值得一提的事情翻腾在脑海里,他想起走进隳都之都时的场景:自己像是某部浪漫派电影里的正面主角,抱着刚刚好不容易从反派坏蛋手中夺回来的美女主角,雄纠纠气昂昂地大踏步走进隳都之都一楼前厅大堂,灯光明亮,空气温暖适宜,三三两两的人群来来往往,像是在举办舞会一般温馨,自己甫一出现,偌大的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看了过来,瞠目结舌,表情震惊,不明所以,空气立即陷入沉默之中,那张狭长如河流的大红色地毯上清晰地留下自己两人份体重的脚印,等到从地毯这一头走到另一头,所有的人已经回过神,目光游移不定地回来在身上扫视,似乎全拜这条如此冗长的地毯所赐,气氛得到了缓冲,不至于让人以为自己是个浪迹天涯的亡命之徒,半边身子带着血污地想要冲进来寻衅滋事。不过也亏得那位柜台里的工作小姐,一直保持一脸微笑地看着顾臣笔直地沿着大红色地毯走近而依旧若无其事,让所有人都能跟着样保持冷静。但也许是因为抱着Vermoon的缘故,以她的容颜,引起这样的诧异不为过。
美女,不都是和英雄联系在一起?
“我是来取房间钥匙的。”
“请问先生的名字。”
“顾臣。”
“需要帮忙么?”
“不必,谢谢。”
“先生,希望您入住愉快。”
“嗯。”
平淡得近乎于无聊的谈话,却让顾臣确认对面漂亮的小姐确是正常至极的人,是可以用言语交流的,而不必再有任何血腥的举动,自己,确是已经回到正常的人类生活之中,那场藤人大军的血腥梦魇已经远去,至少是暂时告一段落,不必再去面对。
呼——顾臣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放下双手,搭在床榻上,抚摸柔软的床单与被子,安静的时光渐渐地在平息内心的紧张与冲动,他接触着这些平静的事物,恍惚间想起刚才草原上的浩渺与幽寂感,天地苍茫浩大,人影孤单渺小,对于整个世界而言,内心的这些紧张与忧戚到底算不得什么。顾臣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起苍茫的大草原,凛冽但不粗暴的风,芳草味,斜射下来的算不上温暖却依旧明媚的阳光,所有的一切,都以一种异乎寻常的平静包裹住自己的身心。他迷迷糊糊地,精神困顿,困意不知不觉缠上整个人,毕竟昨天整个晚上都没睡,他想道。顾臣偏头,看向床上安静睡着的Vermoon,均匀的呼吸声似乎在诱惑自己,顾臣撇撇嘴角,微微一笑,旋即也是躺下,身体甫一与床单接触,立即深陷入柔软的床垫里,身心泡在温暖与乏意之中,顾臣闭上眼,不久便是安睡,发出同样均匀的呼吸声。
床很大,Vermoon蜷缩在床中央,顾臣躺在她的脚下,他们以T字型分享着整张床。两人,经过漫漫长夜后,终在晨曦越来越旺盛时沉沉睡去。
仿佛是抛开了整个世界般的深眠。
幽长的睡梦中,顾臣屡次搁浅在苏醒的浅滩上,但困倦的海潮汹涌而来,又会将他的意识拖入无尽宽广的梦之海洋深处,漆黑,有些暖意,水温刚好到了泡澡的温度。即便是搁浅得久了,他也不愿醒来,即便是梦之潮汐未有及时将自己拖入深海之中,他也不愿在显得如此凄凉阴森的浅滩上站起来,他不想醒,所以他努力让意识游离于浅滩与海水交际处,回味刚才的梦,回味刚才的温暖,彻底放松精神。顾臣闭着眼睛,半眯着,模模糊糊地看到房间的天花板,黑影幢幢,像是幕布形状的阴暗笼罩在头顶。顾臣辗转睡去,再度闭上眼睛,意识呼唤着梦之潮汐的到来。恍惚中,他听到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他侧着身,迷糊中眯着眼看到房间里作为摆设的花瓶影子,耳边窸窣声响了片刻后就是停歇下来,他感觉到身上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带着温暖,发香与一丝极淡血腥味的柔软之物。是被子,他意识到,意识模糊,手却是下意识地扯过被子裹上全身,整个人疲倦地蜷缩起来,意识游荡在梦之海洋上空,颓然坠落,掉进海里。
意识再次搁浅滩涂时,右臂,右肩,大概是整个右半边的身子,都泛起针扎似的一跳一跳的疼痛,但这疼痛来得不剧烈,丝毫没有要把自己拉出浅梦的意思,但也并没有温柔的感觉,这疼痛不会为打扰梦境而道歉,它自行其事,虽然有碍于其它,但却依旧一意孤行。顾臣忍受着右半边身子传来的刺痛感,但这忍受也没有经历很长时间,片刻后,一股清凉的感觉触上右臂,整个肩膀一并沉浸在这样清凉温柔的包裹之中,这感觉随即游走全身,令全身上下感受痛疼的神经都停止了叫嚣,安静下来。刚才的痛疼,被这股清凉的感觉冲击得崩溃殆尽,整个人——好像每个细胞,都彻底放下戒备迎接这股清凉温润感觉的爱抚。
“嗯——”无意识地,顾臣发出一声呻吟。
“小子,好好躺着。”声音来得幽远,但明明有气息吹拂在脸庞上,暖暖的,还有股熟悉的淡淡香味,顾臣不知是否要应答,如果仅仅是个梦,就无所谓回应与否了。梦,多少还有可能再来一次的吧。
顾臣眯缝着眼,看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离开眼角的视线,他勉力想要睁开,梦之潮汐却汹涌而来,较之刚才来得粗暴狂野许多,不容分说得将他的意识卷入梦之海洋的深处。
他闭上眼,陷入沉睡。
悠长的梦如同流浪在漫漫星海里的时光,闪闪发光,静谧安详,悄无声息,像是亘古不变的一些东西。突然,星空产生剧烈的扭曲,幕布像是被不堪忍受台上表演者而冲上去开始大肆捣乱的怒气冲冲的看客狠狠扯下,巨大得令人心惊的褶皱凭空出现,一条条密密麻麻的裂痕陡然出现,沉默片刻后,场景骤然变得明亮起来,一张张墨绿色的狰狞可怖的脸庞从裂痕里硬生生挤出来,脸庞浮肿得厉害,更加增加了狰狞恐怖的效果。
一张张,梦魇般,张开巨大血腥的大口,扑面而来。
“哈啊!”顾臣猛地惊醒,倏然坐起身,他睁大眼睛,空洞地瞪着眼前,盖在身上的被子,无力地滑落下来。
我在哪里?顾臣用力眨了眨眼,他闭上眼睛,拿起被子捂上脸,额头上的汗珠瞬间浸透褐色的花格子棉被。是隳都之都,我现在床上,顾臣回忆起来,等等。他猛地抬起头,视线滑过床榻,落到床对面那堵洁白的墙上,挂着不知是什么时期不知是何人所作的一幅描写渡口的油画。
画得不错,顾臣想。
眼角传来明媚的光线,顾臣一惊,偏头看过去。
朝面的整面窗墙已经拉开隔离阳光的窗帘——窗帘像是幕布般给人一种厚实安全感,此刻它允许阳光进入,自己被晾在一边,倒不显得如何委屈——因此明媚得有些过分的正午阳光张扬地透射进来,照亮了大半个房间,阳光有些刺眼,也许是地板的反光,但却肯定是正午的太阳才能有的热情,顾臣不得不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能完全睁开,他仔细看去,阳光的强度已经完全可以接受,一个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刚才明媚的阳光像是大雾一般将它笼罩的一切都覆上了洁净神圣的纯白色光芒,以至于顾臣看得到只是一团刺眼的白光,现在适应后,那里存在着的什么,一一清晰地显现。
人影由模糊变得可以触及,感觉由远变近。是Vermoon,顾臣反应过来,他看着全身淋浴着阳光的Vermoon:一身纯白色的睡袍,左腿托负在右腿上,搭着完美的女式二郎腿欠身缩在庞大的皮质单人沙发里,她的头仰靠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表情宁静,但隐约中又是透着疲倦,头上的长发此刻扰成一束搭在右肩上,像是瀑布般垂落下来,发梢上晶莹的水珠折射着阳光,不仅是头发上存着淋浴后的痕迹,她的脸庞上泛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湿漉漉的发香飘进顾臣的呼吸。睡袍上的扣子扣得很随意,衣领边缘呈三角形一路开着,隐约可以看到她洁白的Ru房山麓,阳光抚在她光滑白皙的脖颈上,衬得她的容颜如此安详圣洁。睡袍的下摆勉强将一双精致的长腿膝头盖住,露出的小腿光滑细嫩,在阳光的抚摸下未擦干的水珠折射着晶莹的光芒,**的一双脚丫将标致的脚趾尽数展露在阳光下,很是可爱。
像是一幅精美的画,女子刚刚出浴,青丝尚是湿漉漉的,随意地穿上睡袍后惬意地缩在沙发里继续淋浴阳光。
房间里,充满宁静与平和,顾臣怔怔地看着Vermoon,凝视许久才倏然回过神来。他坐在床上,动了动身体,右臂上传来酥痒难耐的感觉,顾臣低头看去,右边半个身子,右臂与右肩上缠上厚厚的一层绷带,同样是洁白的。酥痒的感觉在绷带下面游走全身。
“嗯,”顾臣反应过来,困难地掀开被子,他看向床头,自己的衣服凌乱地堆成一堆,他起身爬过去拿时,突然传来Vermoon的声音。
“醒了,”她的口气不像是在寻问,而只是复述事实般的平淡,“穿这些衣服,你那些衣服,带了血污。”
顾臣已经拿起自己的衣服,他转头看向Vermoon,她依旧闭着眼睛,手却是指了指她身边墙角的一个大纸箱。顾臣回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衣服,的确,有股浓重的血腥味,不用闻光是看也能看得出,是挺难以让人忍受的,顾臣转头看了眼Vermoon,识趣地放下手指上挑着的衣物。
“刚才做噩梦了?”Vermoon问,口气听起来倒是挺认真的感觉。顾臣偏头看去一眼,“嗯”地应了一声,微微点头。
他从床上坐起,赤脚踏上松柔的地毯,他站直身,低头看了眼全身,这才发现身上穿的衣物只剩下一条四角内裤,是上次楚影一起为两人买的。顾臣看了眼Vermoon,她依旧闭着眼睛,他撇撇嘴,试着小幅度摆动右臂,痛疼感是没有,不过绷带似乎缠得有些夸张,紧得似乎妨碍了右臂正常的使用。
“在你睡着的时间,帮你粗粗地处理了一下伤口,”Vermoon在沙发里静静说着,她慢悠悠地睁开眼,看向顾臣,目光触上他的身体,停滞下来不再移开。
“嗯,”顾臣点点头,“谢谢。没什么大碍,轻身匕会——”
“你的轻身匕,似乎开启不了医疗修复系统,闲月好像把它的能量都逼了出来,”Vermoon打断顾臣的话,她移开目光,对上他看过来的惊诧目光,“你的身材,保持得也不错。”她赞同地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偏头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能量用完?顾臣内心震惊,他皱起眉头,那么,那就是真正的黄金轻身匕么?他想起闲月借走轻身匕后发出的浩大攻击,那毁灭一切的磅礴能量洪流,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真正的黄金轻身匕,顾臣心里喃喃,他点点头,似是同意Vermoon的话。
“喔,呵”,顾臣反应过来,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全身,“我的确有模特的潜质。”
Vermoon在沙发里笑了一声,算是回应。
顾臣走入阳光地带,当明媚的光芒抚上全身时,他整个人不由得剧烈一颤。
“我还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申国这么北边的地方,阳光也有这样的热情。”顾臣眯着眼睛,抬头望向空中高悬着的光源,终是无奈地退回视线,那威势,似乎不喜欢人冒昧地直视。
“嗯,我也是才知道的。”
顾臣走近墙角的纸箱,蹲下身从箱里拣起一件衬衫与男式内衣,外套之类的也有,齐整地一套套摆在箱子里,好像就是静待顾臣来临幸。
“先去洗个澡,注意伤口。”Vermoon在一边提醒道。
顾臣一怔,顿下手上挑拣的动作,回头看了眼Vermoon。
“嗯。”
他应了一声,起身环顾整个房间:摆设高雅,格调不俗,家具电器之类无不透着雍容华贵之气。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金黄的一根狭长棍子安静地躺在基个,它身边,一颗银色的圆润珠子也是沉默着。
唉,顾臣叹了一口气,想起除Vermoon之外,自己还带出了另一个人。算了,什么烦恼事,明天再说,等等,顾臣像是倏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身,面对Vermoon看向她。
“今天是几号?”顾臣的声音里透着焦急与惴惴。
Vermoon偏头,看过来,目光对视上来。
“你睡了整整二十五个小时,也就是说,昨天晚上,你应该出现在你女朋友家。”Vermoon安慰似地道,“你已经失约。”
顾臣的表情瞬间凝固,他猛地转过身,扑到床上自己那堆衣服上,慌乱地翻出外套,手摸索着翻弄起口袋。
“不用找了,在这里,”Vermoon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有事,先借来用了下。”
顾臣猛地转身,Vermoon已经出现在身后,举着手,指间,夹着黑色的微机,顾臣看着她的脸庞,视线又是移到她指间上的微机,表情木然,片刻后,顾臣低下头闭上眼,手捂上额头,沉默下来。
“怎么,害怕?”Vermoon的声音传入耳朵。
顾臣抬头睁眼,飞快地取过她指间夹着的微机,走到一边。
“喂,月,你,”顾臣的手指在微机屏幕上动了几下便是停下,他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Vermoon,“这是——”
“我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只是借用而已,你看到的,”Vermoon看过来,目光坦然,“没有你的来电,没有你的短消息。”
顾臣右手捂着额头,低头看着微机,左手的手指在屏幕上飞舞着。他调出宁风儿的号码,下面,拔号按钮安静地等待着命令,顾臣看着宁风儿的照片,端详了许久,手指屡次移到拔号键上,就要按下时又是小心地移开,如此沉默多时,动作反复轮回,顾臣瞪着宁风儿的头像,表情纠结,他紧紧抿着嘴唇,像是便秘般的难受目光流露出来。他的手指顿在半空,拔号键在屏幕上安静等待。
所幸房间里已经打开了暖气,不然在十二月的北方城市隳都,只穿一条四角内裤绝对支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顾臣犹豫不决,迟疑许久。
风儿,风儿,他心里尴尬地低呼,满是苦涩,到底会是怎么回事?这是不合理的事情,相当不合理。怎么会没有一个来电和信息,难道是她忘了?这也肯定不可能,那么,风儿,你那里到底怎样了?
会是过于生气而不理我了么?不会不会,她会留我机会的,至少,也应该表明一番态度,但她一定是生气了,顾臣紧皱着眉,却是难以想像出风儿会是如何缩在房间生闷气的场景。她未必就缩在房间里,也许会在阳台上看书,她不是心情不好时就会如此做么,而且一看就是大半天,雷打不动,现在阳光——是这里的阳光,那边的还不知道啊,真是难奈,顾臣苦涩地想,也许会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逛也说不准,和黄澜两个人,不对不对,她们都不常这样,尤其是白天,她们只会在傍晚的时候偶尔出去逛街。
那她现在会在做什么?在这样一个下午,是一个人,还是身边有个伴?
顾臣眉锁愈紧,手指悬停在屏幕上,他盯着照片上宁风儿微笑的模样,心里惶惶不安,各式各样的想法涌进大脑,却是怎么也梳理不清楚思路。
这时,一只白皙柔嫩的手伸了过来,压上顾臣的手指,他表情一怔,木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按上拔号键,那只纤手在目的达到后悠然地退了回去。
顾臣看向屏幕,显示出拔号等待接通的画面,他抬起头看向一边的Vermoon,目光错愕。
“男人若是迟疑,就会猥锁,小子,抱歉我的事,”Vermoon抿了抿嘴唇,确实带着些许歉意地道,“妨碍你的事情了,还是这样重要的事情。”她看了眼顾臣,转身走近巨大的窗墙,让全身再次淋浴在淋漓的阳光里。
“没——”顾臣低声敷衍地应了一声,视线移回微机屏幕上,画面依旧是等待接通的状态。顾臣笔直地站在柔软的地毯上,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他转过身背对阳光,目光紧盯着屏幕。
等待接通——
等待接通——
等待接通——
许久,干燥的嘟嘟声在房间里周期性地响起,不急不缓。
“现在能抓住的,要竭力抓住。”Vermoon平淡的声音传来,顾臣偏头看去,她淋浴着灿烂的阳光,身上的睡袍松松垮垮地罩着修短合度的身体,显得如此随意安详。
顾臣沉默地回过头,继续盯住屏幕。
未接通。
顾臣闭上眼,将微机甩到床上,他颓然地坐倒在床上,双手捂上脸庞。
我要回去,马上。
他心里想着,默默地起身走向浴室。Vermoon回头看了眼顾臣的背影,看不出有何表情,她收视线,继续看向窗外,明媚一片的阳光。
顾臣脱下内裤,**地待在浴室里,他花时间仔细地将全身上下除却绷带外的身体用热水擦拭数遍,在一遍遍的擦拭身体过程中,紊乱的心绪也得以平静下来,思路慢慢清晰起来。洗浴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末了他收拾好毛巾之类,四顾一番后才陡然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带替换的衣服,他走到浴衣柜前打开柜门,里面连块毛巾都没有,他叹了口气关上柜门。
顾臣转身,面对着浴室里腾腾向上冒的热气,他皱着眉想了片刻后走到浴室门边,抬手敲了敲。
“嗯,那个,月,”顾臣高声在浴室里叫道,“能不能帮个——”
“嗒。”门应声自动打开,顾臣下意识地立即退后一步。
浴室的门慢慢打开,顾臣敛下刚才的话,正要喊一声“等等”,门却已经大开,他抬眼看去:容貌清丽,表情平静,身姿纤细,一身黑色的紧身厚纱衣,洁手上托着几件衣服,正安静地嵌在门框里。
“衣服,你的。”她平静地说,目光直视顾臣的眼睛。
顾臣木然地呆立在原地,失神片刻旋即清醒过来,他慌忙夺过洁手上的衣服,一手关上浴室的门,动作快速幅度大,右臂上传来牵动伤处的疼痛。
“呼!——”顾臣长吐出一口气。
赛月让她出来了,怎么会,事情怎么变得这么乱?顾臣睁开眼,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拳头捶了捶额头,顾臣深吸一口气,快速穿上衣服。他面对着镜子吹干头发,整理好着装后转身走近浴室的门,顾臣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浴室门。
没有一丝变动突生。
顾臣屏住气息,完全打开门,他探出头,正要张望一番时,视线却是猛地撞上一对漆黑平静的瞳孔。
是那个女孩,洁,顾臣心头一惊,他怔怔地盯着就站在眼前的洁,两人对视着,俱是沉默不发一言。
“你,”顾臣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动了动嘴唇,却是说不出完整的话。
洁脸色平静地看着顾臣,片刻后,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开。顾臣看着她背影,感到莫名其妙,心头却是依旧惴惴。他走出浴室,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洁的背影上。
很迷人的女孩子,顾臣心想,的确让人怦然心动,他失神地凝视,直到耳边突然传来Vermoon的声音,顾臣才略显狼狈地反应过来。
“好了?”
顾臣忙回头,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Vermoon。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洁不会伤害你,”Vermoon顿了顿,对上顾臣看过来的目光,随即移开望向整个人融进阳光里的洁,她继续低声说道,“我希望你能带她走。”Vermoon停止话势,等着顾臣的回应。
顾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疑惑地看着Vermoon的侧脸,嗫嚅了良久才发得出声音。
“这,但是,为什么?”他紧皱着眉,思路开始紊乱。
Vermoon看了他一眼,却是沉默着不理会他,顾臣好奇地看了一会Vermoon,片刻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房间里,洁紧靠着窗墙站着,纤细的左手伸出贴在窗上,低着头,目光怔怔地望着窗外,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吸引住了她,阳光笼罩在少女身上,黑色的长发与衣服在一片白芒芒中交融成一片,曲线毕露的身材近乎于完美,很是迷人。
“父母死时她只有两岁,尔后被组织领养,从此就一直待在隳都之都上空那座阴暗的宫殿里,组织能教她的只有杀戮。不过所幸,她知道的也仅仅限于杀戮而已,她可以去经历学习,并且改变,人世的险恶她还没有接触过,”讲到这里,Vermoon偏头看向顾臣,“不要放弃她,她不属于这里。”
顾臣回看对上Vermoon的目光,结巴地道:“可是我——”
“不是让你照顾她一辈子,”Vermoon打断顾臣的话,“带她离开这里,尔后的事情,由你自己决定,不要让她回来就可以。”
顾臣沉默下来,他看向窗边淋浴着阳光的洁,少女的形象是如此纯净,让人移不开目光。
“可以让她跟着你,或是闲月,或是你可以信任的人,我未必——”
“我的父亲把我当成是完成梦想的材料,自此我注定要遭到组织的追杀,约还在组织手里,闲月靠着杀妻叛道进入组织。以后我的人生之路,连我自己都未必有信心走完。”
顾臣听着Vermoon的话,一字一句,触目惊心。
他看着阳光里安静得如同美神雕像的洁,不想再看,移开目光,看向黑褐色的地毯,脑海里冒出许许多多的模糊影子,都是理不清的事情。顾臣心里莫名地生出一股恶烦与疲倦。
那你大可以把她留在那里的,那也是她注定要走下去的路,顾臣心里喊着,只是到底不愿明说出来。
等等,我这么想,仅仅是因为我不愿意去承担,还是我已经确信自己没有能力去承担?顾臣长吁出一口气,冷静下大脑,他闭上眼,沉默地想着,这不是你惯常的思考角度,连抱怨都显得如此平庸。但是一旦和那个女孩产生关系,势必会将我的生活带入不可预测的轨迹,那样我也许就不得不与情人产生关系。
但你不是一直在寻求不同于常人的生活意义,选择与楚影一起成为影臣二道,单靠自己的力量积攒下进入大学的费用,即便是失去父母成为孤儿时,也没有丧失活下去的信心。那么,我现在要怎样做?
才算是正确的。
顾臣质问自己,他紧闭着眼睛,脑海里过往的记忆翻腾汹涌。
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顾虑。闲风的话,在耳边幽幽然回响起来。顾臣惊醒,他闭着眼,表情松弛下来。
“嗯,”顾臣睁开眼,他抬起头,看向Vermoon期待的目光,“如果她愿意。”
“有美女相伴,一路上肯定不会无聊。”顾臣微笑,神色恢复自然随意。
“你的犹豫,已经告诉我你会答应。”
Vermoon看了眼顾臣,嘴角敷衍地弯过一抹不明显的弧度,她转头走向洁,顾臣看了眼Vermoon的背影,撇撇嘴不以为然。他跟上去,走进房间中央阳光地带。
“洁,”Vermoon开口叫道。
洁从阳光里转过身,她面向Vermoon,身后的头顶上空是斜射进明亮光芒的太阳,她整个人,像是踏着阳光一路从天穹走到尘世的仙子,带来万千光芒与温暖。阳光勾勒出她姣好的身体曲线,边沿带上隐隐约约淡淡的光晕,像是海岸线般悠长,但却是光滑圆润的。
“赛月大人。”她点头,轻声应道。
Vermoon怔怔地看了眼洁,她颔着首,显得很恭敬,Vermoon嘘出一口气,无力地倒进沙发,手肘搭上沙发侧边,支颐地坐着,她看向洁,沉默了一会后慢慢地说:“洁,我不再是情人这个组织里的人了,今后再也不是。”
“嗯。”洁平静地应了一声,纯粹是在应付与己无关的事的态度,只是口气里,依旧带着些顺从。
Vermoon无奈地笑了笑,她垂下头,似是自言自语地说:“洁,你也不想再在那里待下去了,对不对,不想再在宫雨身边待下去了,是不是这样的?若不然,刚才你也不会听从我的话,是不是?”
洁沉默着,不发一语,她微低着头,修长的发丝垂下来落在肩头,盖在隆起的胸部上,遮掩地恰到好处,同沉静的呼吸一样,洁抿着嘴唇,目光怔怔地盯着铺在地板上的地毯花纹,眼神认真,似乎的的确确在思考这花纹。
“洁,这个少年,会带你走,如果你心有芥蒂,大可不必理会他的任何话,也可以随时离开他,但请你不要伤害他,”Vermoon说到这里顿住,她抬头看向洁,目光诚挚,“谢谢你,那时帮我,真的。”洁低垂着头,依旧未有反应。Vermoon目露悲伤地收回视线,长呼出一口气,神色疲倦地靠上靠背,深深呼吸。
“洁,你的人生不该就此的……”Vermoon闭着眼,仰靠在沙发上,她低声喃喃着,对着空气,对着洁,对着顾臣,无所谓对着谁,眼角悄无声息地滑落一行清泪,她安静地呼吸着,身体躲在睡袍下,微微隆起的胸部平缓地起伏。
我的人生,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它早就,早就应该更改了,只是到了现在,会不会太晚?
“嗯,”洁轻声地,应了一声。Vermoon闭着眼仰靠在沙发上,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嗯,月,”顾臣打破沉默,似乎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闲月,可有回来?”
Vermoon沉默了会,未理采顾臣,她似乎是在等待着脸颊上的泪水流过,当那行清泪横穿整个脸庞滑落进脖颈时,Vermoon睁开眼,依旧仰着头,她盯着天花板,像是不得不开口似地说:“你不必理会闲月了,现在就可以走。”
“可是你——”
“闲月救我,有他的目的,但我不想再受限于任何人,无论是组织,闲月,还是你,你现在就走,如果你还是硬要等到闲月回来把我交给他的话,也随便你,”Vermoon偏头,看向顾臣,目光冷淡,“但是如果我选择死,你还是他,谁能阻拦?”
顾臣沉默下来,他望入Vermoon的眼睛里,久久不发一语。
“这的确不是与我休戚相关的事情,虽然我不清楚闲月的来历,不知道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不过若是我贸然离开,不光是对他,也对你,很不负责。”
“你不必负责,这已经超出你的辨知范围,其中的对与错,你未必能明晰。”Vermoon应付着道。
都不知道闲月是怎样一个人就跟着来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Vermoon心里想笑,但却只是默想,怎么也笑不出来,算了算了,这都是他的事情,选择的道路不可能总是清楚明白的。
顾臣抿紧嘴唇,与Vermoon对视着。
“谢谢你一路上对我的救护,顾臣,但是,”Vermoon的目光柔软下来,醉人心神,“但是,我已经感到厌倦,虽然不是对一切,我要离开这里,至少是离开别人有意加于我身上的控制。你离开,闲月那边,不必理会,我会说明,他如果有能力,自然能再找到我,既然他肯让你前来,大概也考虑过,你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多少会有坏事的可能。”
顾臣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如果情人发现你还在隳都,你能安全?”
Vermoon长嘘出一口气,她说:“隳都之都,不理之地。”Vermoon起身,看向顾臣,“这不是任何一个势力可以涉足的地方,这里,很安全,我还要待一会,再过一些时间,我就要离开,你是跟着我还是回到你自己的世界去?”
顾臣撇嘴无奈地一笑,他摇摇头。
“那么,告诉我闲月的联系号码,我要自己告诉他一切,然后,我就离开。”
“不必,”Vermoon穿着睡袍,走向卧室门口,头也不回地回应顾臣,“我已经把情况都告诉他,他的号码就在最近的联系人列表里,你想要再说一遍,也随便。”
顾臣看着Vermoon光着脚走出房间的姣好背影,抿了抿嘴唇。他转头看向一边的洁,对上她平静的目光。
“百苍,百苍市。”顾臣对着她说道,洁看着他,不发一言。
“同意?”
洁沉默着,表情平静得近乎于呆板,她自然而然地转身看向窗外,似乎完全没有顾臣的话。顾臣望着她面对自己的背影,曲线玲珑十分迷人,只是整个人身上,却有种丧失了什么的虚幻感。
只是吸引人的年轻少女的**存在于那里,她的灵魂,似乎没有一丝呼吸的迹象。
顾臣回头低垂下来,他闭上眼,飞速地梳理思绪,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他沉静下心思,陷入思考。
Vermoon再度出现在顾臣眼前时,已经除去睡袍穿上普通的衣服,黑褐色的大衣衣领簇拥着她的下巴,衬托得她的脸庞更加白皙。
“怎样,准备好了?”Vermoon问道。
“嗯,这也许的确是你们的事情,我现在就回百苍。”顾臣点点头,他戴好轻身匕,转过身看向Vermoon,“这空间珠,”
“留给我。”
“你没有轻身匕,能确保安全?”
Vermoon笑着摇了摇头,“轻身匕成为不了生存下去的保障,最重要,还是自己。”
顾臣看着她,点点头,他递过空间珠,Vermoon伸手接过。
“噢,还有一件事,顾臣,”Vermoon的脸上露出认真严肃的表情,“你在与藤人战斗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迷失了自己。”
顾臣望进Vermoon的眼睛,随即移开目光,他向着空气点点头,表示同意。
“是的,的确有一段时间,我好像有种睡着的感觉。”
“也许,你说得对,”Vermoon如此说,顾臣看过来,“无论是制造出藤人的人还是藤人本身,都蕴含着某种人类天性深处的黑暗力量,那种可怕的东西,会慢慢侵蚀人的灵魂。你要小心。”
顾臣怔怔地看着她,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点点头。
“嗯。”
洁走进卧室,打断两人的对话。顾臣看去,有些恍惚失神。
洁换了一身更加正常的衣服,蓝褐色的格子衬衫领子在大衣的衣领里冒出头,漂亮的下巴如花蕊般被大衣的衣领围扰着,大衣下摆下露出的依旧是黑色丝袜。修长的发丝在脑后扎成一束漂亮干练的马尾,露出整张精致的脸蛋,整个人的气质顿时从阴沉转向阳光。
隔壁家要是有这样的女孩就好了,顾臣恍惚地想,他回过神来,看了眼Vermoon,点点头。顾臣走向洁,在她面前停下。
“走吧。”顾臣说了句,他最后看了眼洁,转身走出房间。洁看向Vermoon,得到的是Vermoon赞同的目光和点头。洁怔怔地看着Vermoon,目光凝聚在她脸上,沉默了片刻后,洁转身,走出房间。
Vermoon目送洁的背影消失在房间门口,她慢慢坐下,躺上柔软的床,Vermoon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你要去寻找,属于你真正的人生,别人的指点,都是可笑的。可以迷茫,却不能沉沦。
“不能沉沦,”Vermoon默默念道,“约,不能沉沦。”
她起身,走近又是有些向西偏移了的阳光区域,Vermoon伸出手,像是抚摸什么精致脆弱的东西一般抚摸阳光,她一步步踏进阳光里,让全身都融入温暖之中。
不要沉沦。
……
感冒后考试,小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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