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呼——
呼——
呼!
大口大口呼吸未必存在的空气,不知如何状态的空气,是否也在希望自己逃离此地的空气。顾臣猛地甩了一下头,汗水淋漓地飞舞出去,一颗两颗,在放眼望去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分裂成数颗小汗珠,滴溜溜地在虚空中打转不息。就这样,永远留在了这个仿佛是星空的奇异空间里。顾臣眨眨眼,目光直勾勾地瞪着远处,虽然看不到尽头,但隐约间,前头就是有种召唤的声音在欢呼他前往。顾臣的喘息声沉重急促,在这片头上脚下都是星空幕布的奇异空间里来回飘荡反响,只是声音持续不过数秒,立即就像是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一般再没有动静,后继扑上来的喘息声依旧如此,顾臣一路狂奔着,留下汗水与沉重的呼吸声,心脏的律动感追随着他,一路紧张。
这里会是哪里?顾臣望着前方,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远处,像是星光般繁密细小的光点密密麻麻地漏在黑暗里,巨大的黑色袋子似乎漏得厉害,把外界无意进入此地的光明都吸引了进来。
像是望不到头,包裹住全部方向的遥远星空,黑暗,触手可有,星光,却是只能遥望。
顾臣咽下一口口水,脚下不歇,轻身匕轻微的低鸣声从小腿上爬到耳膜,伴着顾臣的心跳,似是安慰与鼓励。这里,没有脚步声,似乎脚一踏下,立即被周遭的黑暗将产生的声音消化殆尽,这多少令顾臣心生不好的感觉——我到底跑了多远,我到底,是在奔跑么?顾臣恍惚地想着,他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Vermoon,感受她身体传来的温婉柔软触感,以确定这里确不是梦境,这里,确是有着值得暂且奋斗的情况。
呼!他又大大地呼出一口气,已经多久了,只有我自己的喘息声,顾臣心想,他低头,看去,Vermoon在自己略显得有些颠簸的怀抱里一声不吭地蜷缩着,其实就实际来说,她的身材保持着的确不错,体重也在承受范围内,习惯了吧,负担着如此的重量长达如此不平静的时间,心思根本就对不到她的体重上。
对,的确,赛月的身材保持地很好,体重确是不成问题。
但是,为什么她就这么一言不发,沉默着,她是怎么了?
“嗯?赛月,如此,是怎么?可还好?不要抱怨我抱得不好,你知道,我其实很想放你下来来着。”顾臣一路狂奔着,一边低声微笑地说,只是笑声里,带了浓浓的疲倦与困顿感,似很勉强。
“嗯,”赛月紧贴着顾臣的脖颈,额头抵着他的下巴,奔跑之中,摩挲个不停,额前的发丝也凌乱了许多,Vermoon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似是无意于被顾臣打扰,但她紧接着说,“你害怕了,长时间的,只有自己一人的声音,让你心生无所适从的恐惧?”赛月问得轻柔,丝毫没有冒犯的口气,没有质问,没有哂笑,也没有关心的意思。
仅仅是叩问事实的口气与态度。
顾臣低着头,借着淡淡的光线凝视Vermoon露出的侧脸,这惨淡的光线下,她的脸庞有了种近乎于神圣的美,顾臣沉默地看了许久,这许久之后,他终于是看够,抬起头,目光笔直地注视前方,那依旧未显示出曙光的无尽阴暗之地。
“也有可能,不过,意识这东西,”顾臣顿了顿,片刻后继续,“不是说不可尽信么?我,的确是有些害怕。”
Vermoon在他怀里浅浅一笑,笑意平淡如水,未有深意。
“顾臣,你,顾臣,”Vermoon喃喃。
“嗯?”顾臣回应,但是Vermoon却是沉默下来,好像一开始的对话根本不存在一般,顾臣撇撇嘴,御匕飞速前行。
“你,”许久,Vermoon把落在另一个世界的思维捡了回来般,打破沉默,说道,“还是第一个。”
“第一个,”顾臣疑惑地接口,“第一个什么?”
“第一个费了这么大劲,拥有如此长时间只为了——能够抱紧我的男人——不,你还是个男生。”赛月在顾臣怀里,一笑,笑声有些伤感,“明明还是陌路的,明明,呵,这人生,果真不是人所能猜测的。”
顾臣不语,撇嘴只是一笑。
“除了,嗯,”顾臣搜寻着词,“除了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之外,你自己的父亲呢?他可是迎接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男人,他,怎么?”
赛月沉默着,却是不言。
“他,”赛月蜷缩在顾臣怀里,似乎又往臂湾深处躲了躲,“算是吧。看小说最快更新)”
“赛月——”
“叫我Vermoon,或是moon,或是月。赛月,我不想听到这个名字。”
顾臣深深吸了一口气,怀里,Vermoon的呼吸平稳如常,安静依旧,远处,也是一样的死寂。他安静下来,沉眉思索。
“无所谓的,不是么,我和你,到底是不会再有交集的两个人。”顾臣低声说,语气,近乎于冷漠。
赛月躲在顾臣的怀里似乎怔住,表情也许凝固也未可知,忽地,噗哧一声笑,从顾臣怀里传出,Vermoon环紧他的脖颈,身体却是颤抖个不停,笑声从胸腔里张扬地传出,连带着整个人,都陷入风浪之中。
“对对,的确的确,哈哈……”Vermoon笑着,她闭着眼睛贴在顾臣胸膛上,嘴角展露大大的弧度,怎么也收敛不住。
顾臣随着Vermoon的笑声,嘴角不由自主地弯曲,一同和着笑了出来,实在有什么非笑不可的事情,横亘在两人的心头,在奔跑中,笑声一边扩散一边被吞噬,往复不息。
许久,顾臣停止了笑声,只是Vermoon依旧在他怀里吃吃地笑个不停,不过力气毕竟用了些,笑声到底不比一开始的张扬放肆。顾臣默默地听着,他试图从笑声里分辨出Vermoon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耿耿于怀以至于这笑声愈渐变得悲伤。
“别笑了,”顾臣低声对着怀里的人说道,“别笑了。”只是笑声,依旧存在,断断续续地,却依旧存在,坚强顽固地存在。顾臣皱起眉,目光里流露出不忍。
“月,”顾臣轻轻地,轻轻地,近乎于呼唤地叫了一声。
顿时,Vermoon的笑声戛然而止。
顾臣感觉到有双炯炯有神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下巴,那样的专注与用心,以至于他忍不住想要低头对上那道目光。
他的确低下了头,只是看过去的时候,Vermoon已经把眼睛闭上,看到的,此刻,是她完美无瑕的脸庞的正面素颜图。
“月,”顾臣凝视Vermoon紧闭的双眼,继续,“正是因为彼此是陌路,正是因为怎样都是无所谓,所以对于彼此的称呼,随便怎样都可以,”他顿下来,嗫嚅良久,“咳咳,约是没有出来——自然,我不可能对他有好感,毕竟,他,或是你们,曾经都意图伤害我和我的朋友,但虽然如此,我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他没出来,对于你,肯定不是件好事,但无论怎样,沉沦不是办法的。”顾臣舔了舔嘴唇,似乎还想再说几句,但话至此,已经再没有什么好说。他撇撇嘴,放弃。
赛月沉默地听着,过了会,她说:“谢谢。”
“真的,”Vermoon像是急于表达自己的心曲,反复地说,“真的谢谢。”
顾臣答应般点了点头,不言语。
个人总有个人自己的路,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的吧。
顾臣望向前头,脚尖上传来虚幻的接触感——明明无所凭借,但只要决定踏下去,定然有坚固的力出现支撑住自己并且给予凭借,让自己不停地前进,但只要脚尖抬起,感到的,就仅是飘乎不定的虚无感,这和飞行不一样,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感觉与事件。
万不可回头张望。
幻的话在耳边回响起来,顾臣闭上眼,深深呼吸,他猛地睁开,目光望向前方远处,却依旧不见有尽头的痕迹出现。为什么不能回头张望,我到底跑了多远,跑了多久连我自己都快没了印象,快要失去继续奔跑下去的信心,为什么不能回头确认自己的成绩,为什么注定要一意孤行般地向前看。
为什么,不能回头?
顾臣心里升腾起烦躁与厌恶,他强忍着戒律,再次抱紧怀里的Vermoon,她身体的柔软触感能稍稍减轻内心的惶惑与不安,但也仅仅是减缓,黑暗的力量却依旧在身体里面滋生增长。
终有某时,它们会毫留情地吞噬我,顾臣心里想,他竭力控制着呼吸,意图不让Vermoon发现自己心律已乱的事实,但也许,只限于自欺欺人也说不定,顾臣无奈地暗叹一口气,喘息已经平缓下来,但是目的地呢,却没有招手出现示意即将成功的痕迹。
如此漫长的旅途。
顾臣稳稳地踏下一步,眨眼间,身形又是向前飙去数千里,他深吸一口气,脑海里翻腾着各式各样的想法,许多过去遗忘了的东西此刻又是重现浮现在眼前,各种细小琐碎的事件一个接着一个地占据着大脑。
不要回头张望。
幻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顾臣面露绝望地眨了眨眼,他咬紧牙关,猛地一甩头,将大脑里各种纷繁的异相甩出脑海,顿时,精神暂时恢复清明。顾臣深吸一口气,眼睛望着前方,无尽的远处,依旧是阴暗与点点星光的景象,丝毫没有改变,没有变得更近些,也没有恶作剧地退去。
我是在原地踏地。他意识到,浑身不由得颤栗,顾臣摇摇头,摒弃如此的妄念。他抱紧Vermoon,头开始慢慢地转向后方。
看到:
一条笔直的空间褶皱追在身后,横亘前后的时空,左右望不到边际,褶皱另一边,已是尽数崩塌毁灭的空间,仿佛是万里沙场上一字排开的千军万马飞奔而至时挟带而来的滚滚沙尘,气势汹汹,褶皱如同涟漪,怒涛大浪汹涌而来,扑向冗长蜿蜒的海岸线。
这空间波浪来得悄无声息,却紧紧跟在顾臣脚后跟,它们所过之处,无不崩塌溃灭,毁坏殆尽。
死神,追随在身后,无声无息,仿佛带着最阴毒的诡计。
顾臣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脏漏跳,随即以更加快速的心律博动起来。
幻,你不地道啊,怎么不事先说明一下,不是不能回头,是只能向前跑。
只能向前,没有商榷的余地,而且这一条路,要憋足气地一直跑到底为止,没有中场休息。
顾臣惊骇万分地回过头,深深喘息,他抱紧Vermoon,脚尖猛地踏下,身势,立即飙飞起来。
“月,”顾臣低声说,声音有些颤抖。
“嗯?”
“我很感谢,你把身材保持地如此之好。”
耳边,无风律动,只有点点的星光化为一束束的流光飞速退去。顾臣向前飞奔,不止不息。周围的阴暗,仿佛凝固了一般未发生一丝变化。
已经很久。
“我们到得了头么?”顾臣低声问,只是口气,却近乎于自言自语。
Vermoon蜷缩在他怀里,不发一言。
“我们,已经到了。”过一会儿,她说。
“什——”顾臣掉了语言,眼睛下意识地闭上。
一束刺眼夺目的光芒,倏然出现在前方,片刻间,眼前,豁然开启无限的光明,像是天堂的圣光,迎接两人。
顾臣抱紧Vermoon,低声说了句“抓紧”,纵身跃入那片光明之中,身后,漫无边际的空间波浪紧追上来,眨眼间,无声无息地毁灭了这整片奇怪的空间。
漆黑凝结于光明上的一点,这片时空,彻底消失。
顾臣紧闭着眼睛,又是踉跄地向前飞奔去几步,下一刻,他感到脚掌传来柔软的触感,只是身势把握不住,他抱着Vermoon,齐齐跌倒在地。身体撞上地面,却是未觉得多少疼痛,因为这地面,很柔软温婉。
闭着眼,感受外面刺眼的光芒渐渐退去,顾臣趴着,感受时间的流逝,他转了个身,将Vermoon搂进怀里,许久,那夺目的光芒终是彻底消失,顾臣依旧闭着眼,双手抱着Vermoon,脸上,有细嫩柔软的触感,他仰躺着,身体下面的地面,也是柔软至极,顾臣贪婪地深吸一口气,清冷的风挟着温馨的青草味涌进胸腔。他的嘴角,露出一丝宽慰的微笑。
顾臣睁开眼,碧蓝的天空出现在头顶,飘乎不定的浓密愁云游荡在苍穹之下,鼻息之间,是泥土与青草的味道,北方寒风的清凉味道也是泌入胸怀,身边,几丛好奇的青色草叶伸过来,抚摩着他的脸庞,传来酥痒的感觉。顾臣抱着Vermoon,坐起来。他看到,整个世界,都是青色一片,漫无边际的草原仿佛只有自己两人的呼吸一般幽静沉寂,悄无声息的风抚过草原,波浪隐现。顾臣的视野,不禁为之豁然一扩。
他们躺在不知是何处的草原中央,无边无际的草原,哪里都是中央。只有两个人,还有亘古长存的天地,风声为伴,青葱一片,阳光慵懒地斜射至此,此外,再无其它。
“是草原。”顾臣自言自语,他望向远方,依旧是青色的一片,与天相接,低头看向怀里的Vermoon,她也睁着眼睛,仔细认真地注视眼前如此宽广的草原。
“是草原。”Vermoon确认似地道。
天地苍茫,草原辽阔,人影即使不蜷缩起来也显得如此渺小,阳光透过云层,懒懒地斜射下来,抚摩整片草原,好像在讨求赞美似的,风声呼啸,却不粗暴,凛冽中甚至带了情人抚摩般的温柔情怀。
一切,都显得如此静谧安详,如若圣境。
人在其中,唯显得多余。
顾臣深吸一口气,让整个肺灌满清冷随意的风,他砸砸了嘴巴,味道还不错,顾臣心想,嘴角微笑。Vermoon安静地靠在他肩头,睁着眼睛凝视远方,青草碧连天,像是要写尽这世间的一切韵味。
如此沉默地沉浸在草原温柔的怀抱里,二人谁也不理会谁,谁都将自己幽闭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安静来得自然而然,将两人的灵魂隔离开来,各自游弋于宽广的草原上空。
顾臣抬眼望着远方的天空,不见有什么飞鸟的踪迹,只有浮云飘来荡去,清风裹挟着芳草的香味,滋润着疲倦困顿的身体和灵魂,一切都很安逸,没有暴力血腥的味道,万物都在享受阳光的味道,静静在时间里守望着自己的方寸世界。他发着呆,胡思乱想许久,忽地,搂着Vermoon的手臂上传来一束冰凉,这冰凉的感觉一闪而过,紧接着,手掌上传来的是温暖柔软的肌肤触感。顾臣心里惊奇,正要偏头看去传来Vermoon的声音,平静得很,却不容人不照做。
“别看过来。”她说,“把你的手移开,脱一件衣服下来。”
顾臣感受着手掌上细腻的肌肤触感,心里大概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他抬着头,目不斜视地移开手,转个身站起来背对Vermoon,踩上松柔的青草地,他脱下宽大污秽的外套,说:“不嫌脏?”
“嗯。”Vermoon在背后应声说道。
顾臣向后递过衣服,被Vermoon接过,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
“可以了。”Vermoon的声音传来。
顾臣呼出一口气,也不转身,径自坐下,躺到草地上,他睁着眼睛,仰望苍天,Vermoon披着自己外套的后背出现在眼角。她依旧坐着,似乎还无法使出力气的样子。顾臣偏过目光看过去,Vermoon的背影晃了晃,身体在慢慢上升,看样子,她是在试图自己站起来,即使整个轻微得颤抖个不息,却实实在在地一点点试图站起来。顾臣斜视着Vermoon的背影,颤抖不息却是倔强地坚持着,外套下摆下面,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腿,也在不安地颤栗着,紧紧抿在一起,小腿肚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的双足踩在草地上,青白之色立辨,清楚分明。只不过,Vermoon曲着两条腿妄图一举站起来时,身体摇晃了一下,却终是无力地瘫坐倒地。
“还是不行么?”顾臣收回目光,看向头顶的苍天,轻声问道。
“嗯。”Vermoon大口大口呼吸着,气息急促。
顾臣坐起来,起来转身来到Vermoon身边,他单膝跪下,视线平视过去,看向Vermoon苍白的侧脸。
“我们要走了,休息得差不多。”顾臣的目光望进Vermoon的眼睛,引来她的对视,“闲月要我去约好的地点。”
Vermoon沉默了片刻,点点头,目光里多是无奈,她移开视线,由着顾臣横抱起自己。顾臣的外套宽大,穿在Vermoon身上刚好及膝,不过她里面再没有多余的衣物,顾臣有些担心地说道:“这么冷,忍受一下,这里距隳都之都应该不远。”Vermoon沉默地点点头,嘴角闪过一丝微笑,她靠上顾臣的脖颈,再不言语。
“微机,我的微机,在外套右边口袋里,麻烦拿出来。”
Vermoon伸出手在探入外套口袋一阵摸索,取出一只纯黑色机身的微机。
“确认我们在哪里,隳都的方向在哪里。”
Vermoon颤抖着双手,寒冷的风,似乎让她有些难以忍受。片刻,地图调出,投影在空中。
“南偏东七十七度,距离四百六十公里。”Vermoon颤抖着声音说道。顾臣看了眼投射在空气里的三维地图,点点头。
“这么远,这条支流可够悠长啊。”顾臣低叹一声,抱紧Vermoon,他抬眼看向东南方向,启动轻身匕,瞬间身边外围笼起一层金黄色的防护罩,二人的身体飞离地面。
“要走了。”顾臣低声对着Vermoon说道,Vermoon靠在顾臣肩头,点点头,长发摩擦着他的肩膀。
顾臣御起轻身匕,身形一晃,消失不见,一束黑影,趁着阳光,驰向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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