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宫边际,漫无目的的云气随意舒展飘荡。
“吼吼!——”野兽的嘶吼叫声一阵阵如同闷雷一般在云霄上喧闹着,头顶天幕的裂口中依旧滚滚如同泄洪般落下九曲银色长河翻腾着冲进藤人大军,片刻间淹没吞噬了一大片,其中银白雷电海洋作为幕布的背景上,一点点的墨绿色一经沉没,就再难复现,而在一边,与汪洋的雷电海洋分庭抗礼着的,是一片燃烧着空气的广阔火海,火红色的火焰像是极端扭曲的飞禽类爪子,左右撕扯着银色雷电洪流的分支,像是两军交戈,厮杀阵阵,异常猛烈。
火海边缘,四麟华舆的影子在雄雄的火焰里若隐若现,愤怒的吼叫声不息地传出。
“麟儿!”宫雨冷漠的声音颤巍巍地从舆车内传出,“冲出去,只是个影子!”。四麟得令,仰天长嘶,啸声悠扬雄浑,“吼!”它们整齐地向前踏出一步,全身上下的火焰汹涌向前冲去,势头之在,已经比刚才不知强上几倍。
四麟之前,业已变得虚幻的人影不堪如此冲击,瞬间在这场雄雄烈焰里幻化成虚无,四麟的身影里从烈焰中猛地冲出,冲散一切迷雾。其中一头麟兽猛地向下踏去粗壮的蹄子,片刻间,还在下方剧烈拼斗得难分难解的银龙与火龙呜咽一声,齐齐崩溃,身子在刹那碎裂成无数的流光与火焰,游散于广袤的天地。
“吼吼!”四头麟兽齐齐长啸。宫雨端坐于舆车之内,放眼望向前方,一个堪堪容得下一人的空间裂痕正在慢慢愈合,其中冒出的流光也是更加夺目璀璨。只是那几个人影,却是已经无处寻觅。
“麟儿!”宫雨冷冷地下令,只是语气里,多少仍满是压抑不住的不甘与愤怒。
“吼吼吼!”四麟长嘶,它们抬起头,像是深呼吸一般把坚挺有力的胸膛显露出来,仿佛为了蓄力,数个呼吸后,他们的胸膛才再不复有扩大的迹象。
“哗!”四麟猛地甩下头颅,对着前方的空间裂痕,口中喷出纯青色的火焰,烈焰一出四兽的大嘴,立即汇聚在一处向着空间裂痕欢呼着奔去,其势之威猛,竟是将所过之处的空间也撕裂出一条条细密的裂痕,下一秒,纯青色的巨大火龙吞噬下溢出流光的空间裂痕,龙尾摆处,空间荡漾出一片片褶皱,终在弦断之时,一个巨大的空间裂痕豁然睁开。
其中,夺目的流光正静静地如同流水般流淌而出。
洛川,它打算流向何处,以这样平静安然,随意优雅的姿态,看来是不长的旅途;但也许是很长长的旅途,因为已经行得很久很久,心绪业已平静下来也没准。顾臣紧抱着Vermoon,右臂上——全身上下都泛着酸痛火辣的涟漪,像是光晕一样一圈圈地在身体表面扩散,刺激啮噬着神经末梢。但尽管如此,他依旧照着全力奔跑着,紧紧搂着已经抱了——保护了很久的女子。头上脚下,四面八方都是温润的流光,像是流淌的长河,脚下每用力踏下一步,都会传来坚定的支持力。看来这些石板比它们看起来要坚实许多。顾臣望向前方,视线越过幻的身影,看到得却是因为望不到头而干脆被缩小成了绚丽的一个小光点的隧道尽头,他暗叹了一口气,虽然极力想要压抑住呼吸的声音,但剧烈的喘息声照旧不屈不挠地在沉默的奔跑中张扬出来,极是突出——虽然谈不上是刺耳,顾臣意识到时倒是再不便收敛下浓重的喘息声。
再想如何挽回,不如看好以后的方向。
幻领先,顾臣居中,后面随着娜,闲月躲在巨大的黑袍下,像是鬼魅般紧紧跟在最后。隧道里除了急促不息的脚步声外,就只有呼吸声,无一人有说话的意思。
是太安静了些,安静得,好像我都成了只会疯狂奔跑的行尸走肉,顾臣深吸入一口气,养在口中细细感受了番,已经没有自己刚才吐出的腥气,但还是有些难受的味道,他皱着眉,还是太安静了点,顾臣深深吐出一口气,让奔跑中的肺尽量放空,从身体里涌出的血腥气味令他又是心生烦躁与紧张。
“快速奔跑的时候,不要放空呼吸,体育老师没有教过你么?”Vermoon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她的口气,听起来似乎不是专门为了说这话而备的,她说这话,似乎仅仅是想引起顾臣对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顾臣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怀抱里的人。
Vermoon的脸颊上,已经满是泪水。顾臣居高临下地看着,能够看到的仅是她显得平静但是哀伤的侧脸,眼角的泪水如同涌泉一般不住地流出,浸湿她两边美丽却已经满是凌乱的鬓发,一行一行的热泪顺着她漂亮的脸庞滑落,像是雪崩一般,流过她的鼻翼,流入她的唇畔之中。
她在哭,她哭的样子,也好美。顾臣心上恍惚,速度不知不觉得放缓下来,直至听见后面人紧凑轻微如坠入空谷般的足音后,才倏然惊醒。顾臣慌忙加速飞奔起来,只是目光,依旧垂着注视着怀里的Vermoon。
“赛月,你——”顾臣不知所措地嗫嚅着,却是说不出话,只是下意识地,又抱紧了她——好像一开始是Vermoon颤抖着手想要攀紧顾臣的脖颈,少年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抱紧了她。
Vermoon紧紧缩在顾臣怀抱里,身体轻微地颤栗着,从她侧脸上,顾臣只能看出说不尽的哀伤与泪水,却是怎么也看不出有何愤怒恐惧之流的意思——但她在颤抖,为什么?顾臣心里问道,他感受到Vermoon柔软的身体摩挲着自己的胸膛,她好像要化成一团水似地柔软。
Vermoon紧环顾臣的脖颈,勉强可以看出存着颤抖迹象的嘴唇贴近顾臣的耳朵边,她低语道:“到闲月的前面去。”
是约,顾臣陡然回过神,是那个男人,但是闲月他——顾臣眯了眯眼,目光移过去对上Vermoon的视线。
看到的,是一双已经充满平静的悲伤的眼睛。
Vermoon久久地盯住顾臣的眼睛,没有一丝移开的意思,目光里的坚持与决绝,一时束缚住了顾臣的思维,又一个刹那,顾臣反应过来,他抬起头,看了眼前头幻的背影,吐出一口气,吹起Vermoon头上略显得有些凌乱的长发。
“嗯。”顾臣应了一声,Vermoon这才安心似地靠上顾臣的肩头,她的下巴支颐在顾臣的肩膀上,温润的呼吸喷吐进他的衣领之间。
只是过往的风已经凌乱,将这微弱的感觉也一并虏掠而走。
顾臣往后一瞥,眼角对上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暗藏的凛冽与表面上的柔媚完美融合在一起,令人心生可以亲近却难以逃脱的忧惧感。顾臣回过头,抱紧Vermoon,脚尖猛地一点石板板面,倏然间,顾臣的身体蹿入半空,下方,娜的俏影幽然飘过。“闲月大叔,让个位好么?”顾臣招呼一声,身体又是飞速落下,闲月放缓速度,让顾臣落地。
“嗒嗒。”顾臣脚尖一触石板板面,立即飞奔起来,追上前头奔跑着的俏影,只是宽大的披风包裹着少女的身体,却是怎么也看不出动人的曲线。
闲月随在顾臣后边,似是疲倦地叹了口气。
娜有意向后瞥去一眼,目光里,暗含着莫名其妙的笑意。
四人,又是以同样的频率沉默地奔跑起来。
Vermoon闭着眼睛,下巴扣在顾臣的肩头,左手环过他的右肩抚上顾臣的肩胛骨,右手搂住他的脖颈,安静地蜷缩在顾臣的怀抱里。她的睫毛轻微却又不容置疑地颤抖着,挂着的泪水像是清晨呈现在荷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四壁上的流光在泪珠里折射成钻石般的光泽,分外迷醉人心。
她幽幽地睁开眼,看向顾臣的身后,闲月沉默地紧随着。
藏在黑袍连衣帽下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闲月缓缓抬起头,黑袍下的脸容渐渐显露出来,虽然迟缓却充满决定,仿佛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抬起头。蓦然间,一对明亮的眼睛在黑袍下露出,怔怔地对上Vermoon的视线,眼神认真,似乎是想把深藏在自身体内的勇敢传递给Vermoon。
Vermoon与闲月对视良久,却是无一言相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彼此。
忽地,在一片沉默除去呼吸之外的漫长隧道里,传来一股剧烈的地震波动。四人,同时顿下脚步。只是Vermoon与闲月之间的对视,却是仍旧未被打断。
幻抬起头,转过身,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漫长无尽的隧道两端。
“嗞嗞!”又是一股巨大的地震波,四人脚下的石板不安地剧烈摇晃起来,整条隧道,在刹那间扭曲起来,像是被拧成麻花状的铁管,无论从里面看还是从外面看,都是实实在在的扭曲感,有什么不可阻挡并且想要发泄怒火的力量缠了上来。
要把求生之路,一点点地捏碎。
“吼吼吼!”滚滚音浪挟着巨大的能量灌注入隧道之中,音量彻底成了难以忍受的梦魇,吼声来回飞速回响,回音跌宕起伏,像是交响乐的高氵朝。
幻抬起头向后望去,视线越其余三人的身影,看到隧道尽头处,一点青绿色的光芒正飞速地逼迫,到了模糊可辨处时,才看清是一头火龙的龙首,嘶吼着向着这里追来,它庞大的身躯彻底塞满了整人隧道,以至于四壁上的流光中露出一条条的裂痕,把隔离在外的无尽漆黑放了进来,青绿色的火龙一路高歌猛进,裂痕的走势甚至比它还快还要汹涌,只是片刻间就蔓延到不过百米远处。
“嗞嗞!”扭曲撕裂的刺耳声音从另一边传来,幻回过头,看向原来的前方,不远处,空间轰然崩塌,在一片看了都觉得纠心后的痛苦扭曲后,前方的隧道空间,彻底崩裂成虚无,漆黑的影子一闪而过,一团青绿色的火焰猛地冲了进来,填补了隧道前头的空间,其势之勇,甚比莽夫。
前后之路,已经尽数被断。四人,彻底被因在这仅剩下的一段隧道之内。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像是决定下来要炙烤生灵的九幽冥火,温度抓住四人的身体,再不放手。
“真是没有想到啊,”幻赞叹地说了一句,他苦涩地笑了笑,转头看去,正对上娜藏在衣领之中看过来的惊诧目光。
“你还笑得出来?”娜省不了讽刺,只是声音,到底有了些压抑不住的颤抖。
幻以近乎于好奇的目光打量娜,苦涩之意尽去,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只是因为什么而感到有点头的必要,从他的表情上似乎看不出来。
“除了微笑,人生没有再好的态度。”幻再次点点头,嘴角带着笑意,他最后上上下下扫视娜的身体,抬起头前后观望起来。
Vermoon终于是像是忍不住似动了动身体,她蜷缩在顾臣怀里,不安地蠕动了一下身体,连带着目光,也是寻问似地透出疑惑。
约怎样了?
闲月静静地盯着Vermoon的眼睛,身后,是一步步飞快逼近的青绿色火龙,炽热的高温已经快到人类难以忍受的地步,只是闲月,淋浴着这滚滚的热浪,却像是享受春风般默然无语。
你在害怕寻问?
Vermoon摇摇头,目光里满是平静与哀伤。她说:“告诉我,约,怎样了?”
“他在摇篮里,伤得很重,只能待在摇篮,我不能把他带出来。”闲月冷着声音,不带感情地说完话。
Vermoon默默地抬起头移开目光,她对着头顶的流光,吐出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笑意。如是片刻,Vermoon垂下对,再次缩回顾臣怀抱深处,靠上他的肩膀,额头贴着顾臣的脖颈,安静地闭上眼睛。
我意识你终究没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我不敢寻问哪怕一丝你的迅息,为什么直到现在,我才会问?约,我真得好累,约,我累了。
“那你有办法?”娜紧张地问幻,披风下的身体倒是没有失态地发抖,声音也平复到寻常状态,其中的柔媚感,似是天生地一般再度隐约可辨。
“这,当然有,不过,有风险,”幻看着前方愈渐逼迫的青绿色火龙,热度已经快超出接受的能力范围,他眯着眼,额头上的汗水哗哗流个不止,“我们要分开走,四个,都分开,四麟绑在一起,只能追其中一方,当然,如果运气好,宫雨也有可能放弃。”
“女人陷入情沼,要退出可是很难的。”闲月的后边,突然发言,“幻,微步分路,我们各自分开,”他顿了顿,沉着声继续,“我先留下挡住四麟一段时间。”
“能行?”顾臣转过身,怀里的Vermoon如若置身事外一般安静闭着眼睛,没有一点反应。闲月看过来,目光对上顾臣的眼睛,忽地一笑,“有何不可?”闲月撇着嘴角的弧度说道,他皱了皱眉,手慢慢从怀里抽出,一根金黄色的棍子出现在他手掌上,“给,小子。”闲月的手微扬,金黄色的影子在空中一闪而过,顾臣跃起身,一脚踢出,接下了那道金黄色的影子。
好烫,戴上后的第一感觉,顾臣心里暗暗惊叹,他安然落下,脚尖点地,看向闲月。
闲月微笑着看过来,点点头,“出去后,到隳都之都,以你自己的名字领房间钥匙,我会来找你。”
顾臣惊奇地看着闲月,终究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闲月点头,不再理会顾臣,他转过头,看向幻,“幻,微步分路。”
幻点了下头,口中沉声地道:“这次,我会开启五条洛川支流,每人自选一条,有进无出,不准回头,否则罗得的妻子可要成榜样了。”幻言罢,看了眼其余三人,三人都是点点头。幻似地满意地微微一笑,他移回目光,看了眼四周,脚下步伐首先虚幻起来,仅仅是片刻后,身形也变得模糊不定。
“吼吼吼!”隧道两头的嘶吼声愈来愈来狂暴,灼热的气浪翻腾着涌过来,就欲择人而食。
顾臣瞪大眼睛,额头上已经是布满汗珠,他的呼吸同刚才一样的沉重,但喘息声已经不值得一提,耳朵里灌满了巨大嘶吼声的余音回声,整个脑袋充斥着想要爆开的冲动,他只想幻能够快些开启洛川支流,只是眼前幻那虚幻的影子像是刻意要考验他的耐心一般久久不肯停下来,直令眼睛泛花生痛,周围灼热的气浪像是发了情的畜生撕咬扑打上来,缠在身体上像是要融化掉身体,融化掉灵魂似的。
热,越来越热了,顾臣心里想,他看向眼前,幻的舞姿已经快到看不清本体,虽然炫丽,但此刻却未有一丝实效体现出来,喔,快些快些,顾臣心里焦急地喊着,他心里恍惚,忽地怀里的人蠕动了一下,触动心脏。顾臣下意识地低头看去,Vermoon蜷缩成一团,侧脸看去只不过是脸色泛些正常的红晕而已,表情似乎也很平静,只是呼吸,与刚才相比有些急促,两片精致的鼻翼翕合不息,像是渴求着什么,不过紧紧抿着的嘴唇又像是在倔强地压抑自己的心曲,顾臣感到手臂上已经满是汗津津的液体,黏黏的,是汗水与血液的结合体,顾臣横抱着Vermoon,在如此高温下,与她后背与双腿相接触的手腕上传来的,却是清凉的触感,不仅是手腕接触处,Vermoon半边身子贴在顾臣怀里的触感,一样传来凉丝丝的感觉,丝毫没有受到如此高温的影响。
这件说不出名堂的衣服质地果然好啊,顾臣心里喟叹一声,脑袋却已经快被烤得泛糊。
幻的动作越来越快,却还没有停下来,大功告成的迹象。
顾臣近乎绝望地闭了闭眼,他一甩头,甩去额头上的汗水。
“记住幻的话了么,选定就别回头,只管一头扎进去猛跑,知道么?”闲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臣偏过头,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他勉强打起精神,闭上眼睛静息休养。
冷静冷静,过热的正常反应而已,冷静,慢慢来,一切都慢慢来,一切都能在掌控之内的,静下来,好好享受这最后的安静呼吸,静,静,静……
娜依旧没有解下披风的意思,即使如此之热,似乎也没有达到令她难以忍受的地步,她只是认真地看着幻的表演,安静地调整呼吸。
现在,无非是等待而已。我已经守望多少次了,这次不成难道能影响到我?
她藏在披风下的眼睛,缓缓闭上。
闲月回头看了眼身后已经愈近至不过百步之遥的距离,他移回目光看了眼前方,那头的青绿色火焰也已经近到眼前。
“呼,火烧眉毛了啊,”闲月暗叹一口气,他看了眼依旧工作着的幻,眉头沉下来,“那四头畜生成长倒是快。”闲月张望了次,心思飞速地旋转,倏然间,不及见他露出如何表情,身形在原地虚晃了一下,片刻后,在隧道的两头,同时出现了闲月的身影。
成镜面对称,一边的伸出左手,右脚退回一步,另一边的就伸出右手,左脚退回一步,镜像里的手,高高张扬起来,手臂之上,泛起了晶莹洁白的光辉,这光辉瞬间在闲月身前形成一道纯白无瑕的屏障,火龙的嘶吼声,青绿火焰的炽热高温,滚滚扑面的热浪,顿时被阻隔在了另一边。
这中间隧道里的世界,竟然在一刹那变得如此静谧、牢不可破,仿佛人间至境,已经到来。
感应到外界的变化,顾臣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向前方,瞥见闲月坚定得如同是保护孩子父亲的背影,心神恍惚中,竟是陷入忘我之境。
“开!”一声断喝,陡然在隧道里爆响,倏然惊醒了顾臣。
视线看去,三条漆黑的裂痕慢慢在四壁流光上出现,只是片刻,三条漆黑的隧道口,出现在眼前,左边一条,右边两条,望入其中,根本没有方向感,一片漆黑,好像是被一块黑布从里面蒙蔽住了的洞眼。
“噗!”幻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无力地坠下跌倒在石板上,膝盖一触地,未及抬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背后的衣襟本已经殷红发黑得一片,现在前胸补上后,倒是对称公平了些。
“快走!废话记住了么?”幻困难地抬起头,对着娜与顾臣声音喑哑地说道。他的脸色,是失尽血色的苍白,满是苍白,像是出棺不久的新尸。
想不到啊想不到,四麟的成长如此之快,竟然已经拥有如此强大的能量,我开启三条支流竟然费了这么久长的劲。
顾臣看着幻,心里莫名地惊跳起来,他移开目光,看向闲月的背影,目光里露出迟疑。
“顾臣,你快走,到刚才说好的地点。”闲月的声音悠悠传来,听起来似乎抵抗火龙的进攻不费吹灰之力一般。
顾臣的眼皮不由自主地猛跳了一下,他再度偏看了眼幻,对上他肯定的眼神,决绝地点点头,尔后,他转身,再没回头地一头扎进了漆黑的隧道口之中,黑洞吞噬下顾臣后,数个呼吸间已经缩水成拳头大小,再过了会,彻底消失,无影无踪地消失,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留恋的意思。
“那你呢?”幻抬头,看向娜,她依旧一副保护自己不受世界视线强暴般地躲在披风里,不言不语。
沉默了片刻,娜抬眼,视线掠过幻,投向闲月的背影。
“你要我先走?”
闲月的背影沉默着。
娜皱了皱眉,目光看向幻,她看了眼幻嘴角依旧流出来的鲜血,面无表情地说:“你我走后,他要如何出来,出口仅剩两个,必有一人留在这里,等——”
“未必是等待毁灭。”幻接过娜的话头,嘴角露出满是血污的微笑弧度。“我留下,你走。闲月与我一起离开。”
幻说得随意,却是坚定得很,坚定地,以至于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走,我和闲月一起走。”娜同样认真地说道。
幻望进娜的眼睛里,其中的认真与深意,似乎已经超出了幻的理解范畴。
仅仅是片刻的沉默后,被突如其来的笑声打破。
“哈哈,我,我该说些什么好?”闲月忍俊不禁地失声笑了出来,他的身体因为笑而抖动起来,建起的屏障也跟着抖动起来,一丝丝被隔绝在外界的炽热与狂暴能量泄漏进来,如未关紧的窗户在半夜漏风一样,令人不快难受。
“哈哈。”幻反应过来,也是忍不住笑起来。
娜平静地看着两个男人间的无聊玩笑,嘲讽地露出一丝弧度。
“幻,美女与你之间的选择,还需要我明说出来?”闲月朗声笑着说道,声音里,因为带着故作的认真而更加可笑。
幻表情一怔,旋即无奈地摇摇头,低声笑了几声,他站起身,看了眼娜,回头看向闲月。
“尽量活下来。”幻收敛尽话里的玩笑,平静地说。
“嗯,这畜生还没有令我真正感到恐惧,”闲月依旧以岿然不动的背影说着话。
幻回头又是瞥了眼娜,转身刚欲踏入隧道时,闲月的声音又是响起。
“幻,直接回去治疗身体,这里的事情,已经完结。”闲月顿了顿,又是补充了一句,“都由我来解决。”
幻偏头看向闲月的背影,嘲讽似地一笑。
“这些年,由你解决的事情那可太多了。”幻轻笑了一声,丢下这话,转头钻进漆黑的洞口,毅无反顾地。
这四壁流光的隧道里,只剩下闲月与娜二人。
“不觉得你跟得有些过分了么?”闲月轻笑着说,“也许可以说得上是有勇无谋了。当然,你要留下,我没有再多的话。”
娜沉默地只管盯着闲月的背影,一言不发,隧道的扭曲状态越来越严重,屏障另一边的反应也越来越激烈暴躁,闲月的手臂似乎也开始有些轻微的颤抖。
许久,娜说,平静地。
“你身上,有我感兴趣的,我不能在这种时候放手。”娜踏在一块石板上,转了个身观察周围的环境,“而且,天宫不大的,我消失的事情很容易就能被宫雨大人知道,那时,各种猜测与证实将会一一进行,我既然已经下定决心离开天宫,没了你,这往后的路,又有什么意义呢?”
沉默,缠上闲月的身体。恍惚间,左右两边成镜像的闲月身体轻微地一颤,眨眼间,两边的闲月同时消失,下一刻,两束光芒在娜的身边汇聚成一体,闲月,安如磐石,如同一开始就如是的一样出现在娜身边。
“那么,准备好了么?”闲月低头,对上娜看过来的眼睛,“接受前所未有的冲击。”
“有把握逃脱?”娜看入闲月的眼睛里,那里面的深渊,在一刻吸引住她的心神,娜浑身惊颤,好不容易才逃脱出来,她移开目光,深吸了一口气,两边的屏障失了支持,摇摇欲坠地颤栗起来,随时都会破裂一般。
“有没有呢……”闲月看着娜垂下去的容颜,似是自问地喃喃说了句,他凝视娜的脸庞,目光里透出思索。
听着闲月的话,娜似是惊奇不已地抬起头看向他的表情,先不说闲月的表情,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已经明白得很了。
那么他的反应是什么?
娜看上去,见到的,却是闲月发呆式的表情。
“喂,”娜叫醒闲月。
“嗯?”闲月回过神,目光掠过娜的视线,却是再不对上。他转过身,留给娜自己的背影。
“轻身匕解封,你可有把握?”娜紧接着问。
闲月沉默着,两边,屏障的颤栗越来越强烈,隧道上下四周的扭曲越来越严重。
“待会,我们要在四麟反应过来之前消失,但有必要吸引住它的注意力,”闲月沉声说道,“你未必抵挡得了那种能量的冲击,所以一切都交给我就是。不过能不能跟上我的步伐,那就只能靠你自己了。知道?”
娜看了眼两边与四周的严峻情势,沉默地点点头,她似是很有信心闲月能感受到她同意地点头过了,此后就再没有多余的言语。两人等待着,等待着最终冲击的到来。
“嗞嗞”的碎裂声,像是被揉捏得皱巴巴的易拉罐般的隧道四壁,摇晃不定的脚下石板。
尖锐刺耳的嗞嗞声,极度扭曲的四壁,剧烈颠簸的石板,似乎是召示着世界末日的到来。
“吼唔!——”沉闷闷的嘶吼声隔着屏障依旧能够将其中深蕴着的愤怒与焦躁传达过来。
闲月盯着一边的屏障表面,虽然颤栗不息,但似乎依旧坚定,他冷着脸,表情藏在黑袍连衣帽里面,未露出丝毫。
“叮叮!”
“嗞嗞!”
娜紧张地看着一边的屏障表面,其上已经不可避免地裂开一丝丝蛛网般密集的裂痕,炽热的气浪泄漏进来,狂暴躁动的能量冲击一波一波散乱地涌入,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浑身上下泛起难受的束缚感与疼痛令她不由得皱眉。娜抬头,看向闲月的背影,她咬咬牙,走上前一步,贴近闲月的后背。
闲月瞪着屏障的表面,裂痕扩散的速度越来越快,下一个眨眼后,密密麻麻的裂痕满布屏障表面。
那边的力量,此刻却是平静下来,嘶吼声停歇,灼热的气浪也安分下来,开始慢慢流通,如妖魔般乱舞的青绿色火焰投射在屏障上的影子也静止下来。
一切,似乎都在屏息。
闲月深吸一口气,他感受到后背,有另一颗心脏在快速地律动。
“吼!”一声前所未有的嘶吼陡然从另一个空间传来,如要撕裂天地与灵魂的震颤力量从远处飞速地逼近过来。
“叮!”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仅仅是一瞬间出现,随即,如雷贯耳的尖锐鸣叫声音伴着滚滚而来的青绿色火焰从屏障后面冲破屏障涌现出来,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下一刻,青绿色的火龙吞噬闲月与娜,整条隧道,立即被扭曲撕裂,崩塌溃灭,只有青绿色的火焰,流转不息。
一束晶莹洁白的流光在青绿之中,倔强地冒出了头。
冥冥中,有低语声。
“龙渊,苏醒。”
下一瞬,一束纯白光芒从漫无边际的青绿色火焰中汹涌而出,直刺无尽的时空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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