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隳都之上,天空之城,行宫之内。
任何一个房间都在默默忍受建成之日起就遭受到的非人待遇,它们始终沉默地看着怀里的人的诸多幼稚表现,这颗坚硬顽固的心从来都是作好了任人宰割的决心,所以它们如沉默的森林一样,不惊讶于一切动静,只冷眼旁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Vermoon娇媚至极地靠在蹇丘的怀里,曲着的双腿伴着身体的颤抖而左右摆动,她使劲地捶打在地板,捶打着蹇丘的胸膛、手臂。Vermoon偏头看向一边,蹇丘断了一指的右手掌出现在眼,她伸出食指,直愣愣地指着蹇丘的残掌,笑容凝固片刻后,又是发出一阵凄绝至极的大笑。
宇震左右来回反复地将视线从宫雨移到Vermoon身上,又是转回来瞪向宫雨,内心的震惊与错愕已经收敛好了。
这两个都被组织里的人称为煞星的女人,一向冷傲得很,现在竟然都是陷入了如此疯癫的境地,这难得一见的场景,在宇震心里激起的,却不仅仅只有震惊与错愕,他也忍不住想笑,他忍不住不去想这番场景里的深藏的喜剧味道,只是情势的严肃,却不是可以露出笑容的时候。
“小午,拿四支镇静剂来!”他对着空气喊道,还愣在玻璃房间内的助手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转身跑进一大堆设备中间,片刻身影消失,片刻又是出现,一个小型的药箱挂在他的肩头。他奔出玻璃房间,宇震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支针静剂,快步走到宫雨身边,也不蹲下,俯身直接将针头轻插入还在左右挣扎的宫雨脖颈之中,可是针头刚要接触到宫雨的皮肤时,她胡乱挥动的手好像在指挥着口中发出的尖叫声一般又是腾挪跌宕着打开了针管,宇震直起身,双眼锐利地盯着宫雨,她舞动的两只纤细手臂荡漾开一片片纯白的舞带影子,宇震瞅了老半天,左右不能下手。他舔了舔嘴唇,脸色上陡然浮现出毅然决然的表情。
“宫雨!”一声大喝,陡然炸响,整个房间,顿时陷入片刻的死寂,所有人的动作,齐刷刷凝固在那一个瞬间。
宇震瞅准时机,手指上的针筒飞速地旋转,高扬的手臂飞快落下,针头精确旋转到发射位置后猛脱手而出,飞离宇震的指间束缚,一举入宫雨的锁骨下的肌肉之中,宇震按上推柱,慢慢地推送注射器,动作一丝不乱。
仅仅片刻,宫雨安静了下来,目光呆滞地盯着身前的地板,身子一动不动。
Vermoon因为被蹇丘紧紧抱住,行动相对简单安全些。不过三分钟,整个房间,再度恢复到初起的那种死寂之中。
宇震大大地放松呼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色干净的手帕擦掉额头的汗水,他忽地感到一双冷冽的目光在看自己,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偏头看去,洁正移开视线。
这个少女,从刚才起就一直冷漠至极地站在角落里,她的脸色没有一点儿发生过变化,到底是怎样的心境,才能做到这点?组织这些年大肆搜罗年轻优秀的情众,将他们训练成一等一的杀手,到底有什么目的在?
洁握着指间笔直垂下的锋利匕首,刀刃上的鲜血一滴滴落下,与地板相撞发出极细微的清脆乐音。她似乎是在倾听这一声音,而且是很入神地倾听着这一悦耳动听的声音,这声音不能为外人所道所闻,它只存在于少女一人的心里。洁的目光笔直地盯着身前瘫坐于地板上的Vermoon,她身上的冷漠,与整个房间,整个行宫,整个天宫一齐构成了一组梦魇般的恶魔乐章,她身上的冷漠是与这里整个环境融合在一起的,分不开,一旦谁离开了谁,都将失去震慑人心的威势。就如同深居于山林中的猛虎,一旦离开了深林,它的威势将不复存在。
但这个少女的力量似乎并不止步于此,她还有深深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力量,宇震心里默念着,他看着洁的容颜,到底还是忍不住喟叹少女的天生丽质之姿。
真是一把精致清美得令人窒息的匕首。
宇震看得入神,洁却抬眼再度看来,冰冷的目光惊得他立时清醒过来,逃回到沉重滑稽的现实之中。
冷静下来的两个人都呆滞了许久,目光里泛着空洞的神采,这样的死寂虽然不是突然而来,时间一久却一样令人难以忍受。宇震垂着头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蹇丘抱着Vermoon的身体,静静地安抚她浑身的颤栗。空气中,好像突然从外面跑入了一层冷气,鞭人肌骨。
某时,宇震抬起头,缓步走向宫雨,在距她还有几步之遥时,神色平静,眉头已经松开,恭敬地行了一礼。
“情副大人,你现在能否理解我说的话?”宇震轻声问道,身后的四人,纷纷投来注视的目光,压在他的背上。宇震顿觉心生出有些凝滞的感觉。
宫雨怔怔地盯着身前的地面,她瘫坐在地板上,与Vermoon一样浑身间歇性地颤抖不息。
她点点头。
宇震露出欣慰的浅笑,随即脸色严肃地说:“宫雨大人,请原谅我刚才对您的无礼。另外,我已经拟好计划的下一步,稍作了些许改变,但绝没有违反研究会的原则。”
宫雨点点头,表情依旧呆滞,她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宫雨大人,原来计划里决定在接受者身上种下醉生根以保证交合过程中受精的成功率,但是现在考虑接受者已经怀孕,而无论是种下醉生根或是打掉——”
“不要!我不要!不要!”Vermoon一听到“打掉”这两个字,嘴唇剧烈颤抖着冒出言辞激动的话语,口中一下子就涌出一大串字词,确是跳得所有人心中一跳。
宇震偏过头,看了Vermoon,她的俏脸上满是苍白,但眼睛里,已经冒出了些许神采,昏沉的意识正渐渐地从镇静剂的欺骗之中苏醒。只是她说得如此大声,倒是真真正正地把宫雨惊得浑身一颤,情副的眼神中,同样恢复了意识的光芒。
宇震不理Vermoon的反应,转过头继续接下去说,只是这会,他尽可能地避开了所有有关胎儿的词。
“如果再让接受者服下醉生根,可能会经由中间的这个结缔之物间接伤及母体,而大人提议的,更是会伤害接受者的身体,这些都会降低交合的受精成功率。”宇震语气冷峻地说道,他顿了顿,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以研究会的名义决定,直接将接受者送入下一程序。”他说完这句话,就静静地站在一边,既不理宫雨的反应,也不理Vermoon的反应。
然而许久,根本就没有有回应他,无论是宫雨还是Vermoon,抑或是蹇丘,洁,小五。他就这样一个人说完这番话,又陷入独属于他的沉默之中,但宇震似乎没有觉得多少尴尬,这一切的平静,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再不能激起他内心的波澜。
但是,这个没有回应的世界,多少给人太过冷漠的感觉吧。
宇震心中恍惚地想道。
“哼!”宫雨的胸腔里喷出一声苏醒般愤怒的低鸣声,她显然也是以这样的口气在回应宇震。
“就这样结尾么?”宫雨缓缓地站起来,而伴着她站直身体,那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姿态顿时又显现了出来,一股熟悉冷傲瞬间冲击上所有人的心脏。
“是的。”
“那要是一次不成功怎么办?”宫雨低着头,嘴角的微笑已经不见,她冷眼盯着Vermoon的长发,瘫坐在地板上的女子依旧没能完全苏醒过来。
“可以多次交合,最终成功为止。”
“什么!”蹇丘脸色剧变,抱着Vermoon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Vermoon浑身一颤,脸上的神采,算是再度回归。
“不……不要……我不要……”她低声无力地呢喃着,手突然抓向蹇丘的双臂,死死地抱在怀里,她的眼神不再呆滞凝重,而是充满地恐惧地抬起来,对上宫雨别具深意的目光。
宫雨沉默着,嘴角浮起一抹弧度,她慢慢走近Vermoon,盈盈地蹲下,两人的目光,相去不过一掌之距。宫雨仔仔细细地欣赏着Vermoon的容颜,伸出手温柔地托起她的下巴。
“你很美,赛月,美得,连我都有些嫉妒了。”宫雨贴近Vermoon的耳朵,柔声细语,她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上Vermoon那精致的耳垂,凑上去轻咬了一口,“我放过你的孩子,你该怎样感谢我?”她邪笑地退回身子,嘴角浅弯着一抹弧度,对着Vermoon送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奇怪的是,听着如此温柔恶毒的话语,Vermoon内心的恐惧,却是渐渐消退而去,最终化为无形无影的平静心绪,但这样的平静只持续了片刻,而后从心底涌出来的,是无穷无尽充满怨毒诅咒的忿恨。Vermoon松开紧抓着蹇丘的双手,慢慢伸出,一点点接近宫雨的脸颊,最终,在二人近乎默许的沉静之中,她的手温柔地抚上了宫雨的脸庞,轻轻地触摸着宫雨倾城绝世的容颜。
“那你是不是,还要我感恩戴德地好好谢谢你才能满意?”Vermoon平静地说,语气里竟然听不出一丝一毫的讽刺。
可是是她话里的怜悯与鄙视,却令宫雨猛地瞪大了眼睛,脸色极度扭曲起来。
“你的出身,注定你只能是个这样的女人了,它注定了,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可怜而懦弱地在镜子前,才找得到自己。”Vermoon的嘴角扬起一丝浅笑,笑意里,有藏不住的怜悯与轻蔑,深藏着的只带着侮辱性的本质,立即让宫雨止不住地颤栗起来。
“你是个可怜的人,你知道的吧?”Vermoon的笑意加重,弧度更深,宫雨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忽地,情副猛地站了起来,倒是令蹇丘心头猛然不安地一跳。
“洁,带下去,实验没有成功,不准放她出来!”宫雨冷峻的脸上这时却又浮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她阴沉地瞪了眼Vermoon对上来的视线,纤手凌厉地一挥。一直都是冷漠静立地在一旁看着所有好戏的洁此时缓步上前,从蹇丘的怀里取走Vermoon的身体,一言不发地扶着她转身离去。
蹇丘没有阻拦。他只是脸颊有些抽搐,也许是因为断指带来的剧痛。
Vermoon,却是出奇地平静,任由洁牵住手,转身一步步走去,向着前方漆黑的走廊,向着前方未知的目的地。
她的脸色,平淡如常,静得和身边的洁一样,从她们的表情上看去,好似亲近要好的姐妹。
“蹇丘,”宫雨的视线从洁与Vermoon二人的背景上收回来,还未转过头,口中就先冰冷地叫住他的名字。她偏头,真正地看过去时,蹇丘却还未反应过来,他的目光奋力地追着Vermoon的身影后,就一直没有收回。
我刚才,就是用两条手臂抱着她的么?感觉好像是梦一样啊。
“蹇丘。”宫雨冰冷的声音从现实里传来,粗暴地惊碎他的幻梦,蹇丘浑身一颤,神色慌乱地抬起头,惴惴不安地转过身看向宫雨。
“我的习惯,你是知道的吧?”宫雨轻轻一抬手臂,一道银光在空中闪过,高高地飞起,笔直地在蹇丘的眼前落下,“锃”的一声,插入了地面之中——是一柄精致的匕首,刀柄上的裸女图案十分美艳动人,栩栩如生。
蹇丘低头,目光怔怔地盯着那柄还兀自发抖不息的匕首,忽地,他颓然地跪下,脸色已经是苍白至极,不是因为恐惧,只是简单的苍白,样子倒像是太过于紧张所致。
“是,大人。”他深深地垂着头,语气颤抖地道。
宫雨瞥了他一眼,脸色平静得有些冰冷,她转过身,一步一步缓缓地离去,留下一个俏丽的背影。
宇震望了片刻宫雨的身影后,转头看了眼还对着地面上那把匕首喘息不已的蹇丘,对着一旁的助手说了句,“小午,把包扎用的纱布与消毒酒精拿过来,准备好麻醉剂和——”
“不用了。”跪着的蹇丘低声打断他的话,插在地板上的匕首已经停止了抖动,他却还没有行动,这时,他说完这句话后,伸出左手,握上出匕首,“锃”地一声将它拔出,带出些许破裂的地板碎片。蹇丘直直地伸出右臂,闭上眼,表情扭曲得厉害。
他高高地扬起左手,匕首在他的指间飞快地旋转起来,某时终是如陨星一般狠狠地落下,袭向右臂的根本。
新鲜湿热的血液,冲破了束缚,如激流一般喷出,蜿蜒如一条虬龙,腾空飞翔。
(https://www.tbxsvv.cc/html/30/30218/8614593.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