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古海心里着实忍不住惊讶,这般曲折多变的山路,若说阿宝记得住到还可以接受,但在三言两语的趣谈中,止师兄对于这百步九折的山中幽径竟然也是一样的轻车熟路,这到令古海不禁深深佩服。
二人一路登陟攀爬而上,走的尽是无路之路,近处的高大乔木到还看得清——榆、柏、松、梧桐、洪椿、桢楠……——峨眉既然被称为‘树都’自有其非比寻常之处——远处的树林隐隐约约,月光下不甚明了,行地越高越深,雾气也跟着愈加弥漫磅礴——月光之下倒是愈发显得朦胧,不过路途崎岖逶迤,看得最透彻的倒是路边丛生的低矮灌木与地衣等苔藓之类的植物。路途虽长,艰险之处倒是不曾多见,大概是止师兄已经避去了峭壁断崖之类的窄道,专挑一些适合人行的路线了。
不过时久了古海也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师兄,虽说我每次来的时候与上一次间隔多有数月,期间通向禅院的林中幽径也是屡次变更,但是这次的路线,我们已经走了将近两个小时,照以前的速度,多半应该到达禅院了吧,但现在却是连院门前的渡石阶梯都没有看到,会不会误入歧图了?”
一直默默走在前头的止师兄如若未闻,只是照例转身看看二人走过路,目光深邃,沉吟片刻后又是回过头继续赶路。
“止师兄?”
古海大踏前一步,与他并肩,再度轻声相问。
“嗯?哦!师弟,抱歉了,刚才在想些事情,一时忘了应话了。你说这路啊——”他越过一处断石,小心地伸手引过古海,“师父叫我体悟自性,我终日困守在屋内的时候,师父见了就罚我不准禅坐冥想,后来我终日隐遁山林之中时,师父又准我诵经了。我那时才觉了师父所言的性体不止于自身,我过往太拘泥于偏隅。所以每日修禅冥想,或是在其余时,我就会漫步山林之中,久而久之,心中自有路迹可循了,而且,就算我错了一步,小宝难道也会错?”止师兄在一旁安慰道。
“但为什么今夜之路尤殊漫漫?”古海还是疑惑。
“师弟,”止师兄顿了顿话头,又是意味深长地说道:“非路漫漫,是心不耐而已。”言罢他忽然纵声大笑,笑声伴着最后的“心不耐尔”在高峻的山间峡谷传荡开,暗夜里惊醒了众多无奈的眼睛。
味魂七公子从百米后的一处曲折之地显出身影——月下漆黑。他紧盯着视野里将要消失的两个身影,口中不由地喃喃道:“心不耐么……”
如何能耐。
他颤了颤,身形消失在原地,身后紧随而上数名黑影。
已是凌晨四时四十多分了。
古海走得已经有些气喘。若是以前的路线,虽说崎岖艰难些,不过至少距离短一些,不过止师兄既然选了这条悠长的行程,应该不是想让古海看看山人走几公里山路不喘气的本事,大概也是考虑到夜行不便——而且最有区别的一点就是:这一路上经过之处,一点流水的声音也没有听到。
难道止师兄对溪流瀑布的惧怕还是牢牢地盘踞在心底?
古海虽然也有过不同的猜测,但似乎是隐疾的缘故,更有说服力。
天色愈渐清明,周身林立的百年参天大树擎撑起绵延缥缈的云雾。古海回头望去,月光在雾气里四散折射,更显虚幻不真。
已经进入云雾地带了啊。
止师兄回头确认古海有没有跟上,顺便又向更远处的来路瞥了一眼,以不可辨别的幅度点了点头。又是折身再度融入弥漫的雾气之中。
东方的天已经有些鱼肚白。二人一路紧凑的步伐不曾丝毫减缓。路随地势,视野多变。西北方是峨眉主峰,周边则醉卧着绵延不尽的巨龙身躯,云海在山间缱绻不清,疑似蓬莱。
“叮叮……”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幽幽传来。古朴厚重的竹节相击声在山间随风跃动,不绝如缕,这脆弱的声音在澎湃的山涛之中如逐浪的一叶扁舟,缥缈幽远。
古海的脸色不由得一喜,止师兄偏头笑着对他低言:“这渡石苑不就到了。”二人因为欣喜,疲倦的步伐也轻快了些,一路依迹而行,终于在绿叶掩映之中瞥见一座古朴庄重的林苑。
二人不减步伐,片刻便至苑门前。
古海抬头看向苑内,大门是大开的——无时无刻不是大开,全不设防——苑内的内景怡然,轩榭如林,楼台簇簇,有如蓬莱,遍植的古树有数种在尘间已是寻觅不见。林叶之中,隐约可见苑内的一座小寺庙。
“师弟,师父是直接让我领你上去,可不由渡石苑通报了,我们直接上渡石阶梯吧。”止师兄领着古海踏入林苑大门,直走无碍,间或涉桥,路上胜景,慢慢行来,身心的疲惫顿觉减轻不少。片刻间,已经到了林苑的后门,再往前,就是粗略修砌而成的石阶——渡石阶梯。在阶梯之前,还有一座凉亭静驻。
“止师兄,还是休息一会吧。”古海见到这个凉亭,还是忍不住说道,脸上多有无奈。
“也好,你以前陟阶以前,也是这样先在这阶前凉亭内静心片刻的吧?”止师兄停下脚步,点点头。
“嗯,是的。”古海二人遂折身走进凉亭之内,分席而坐。
一时无话。
古海心里将所要求教影忆禅师之事整理了一番,他在来时的路上未作任何准备。心里只道是烦躁,只想着如何逃避。不过这样的心态不能出现在师父面前,亵渎了清静,又是一罪。
古海休憩了片刻后,急促的呼吸也是渐渐调匀过来,高处气寒,吸入肺中时顿觉全身凉透,头脑清爽。可是也理不顺,心中的烦恼业障。
业尘难消。
百苍,难得的大雾天气,微白的东方幕布下,六龙旭日之轩车已经按奈不住出发的冲动。
“会不会下雨啊?”约似是自言自语,不过任天如何变,他现在的感觉就是:月上帝品澡房里的美女果然非比寻常,泡过热澡的感觉跟从温泉浴出来的舒爽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刚刚吹干的头发这会似乎又有些湿了,后颈可以感受得出来。这里的高处,还是有些烟雨的味道。
约独立在高耸怀月的月上柳梢之顶,云气在脚下飘荡,看不清地面的灯光——站得太高了啊——月上已经恢复成看上去是一幢直插云霄的大楼模样。百苍市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一切都还在为今天的工作养精蓄锐。
一个模糊的身影从约身后那片福尔摩斯式的浓雾之中走出。约感应得到,偏头瞥了一眼。于德源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
“下不下雨之类的,拦得住声魅的脚步?”
约回头,嘴角浮现淡淡的笑,望入云雾之下的街衢商埠。通宵的灯光有的灭了,有的,却是刚刚亮起。脚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
这座城市起得会这么早么?
约沉着声说:“等待日出吧,今天百苍大会有一场哀悼大会,就选在那个时候。这种虚假做作的模式,就以紧张刺激的追逐与逮捕来代替吧!”
于德源盯着约的背影,中间隔着的雾气似乎有些拉长了这段相去的距离,不过约的声音,却真真切切地传入了耳中。
“嗯。”
峨眉外峰之巅,是云海之上一处将沉未沉的孤岛,而山顶处,是一块完整巨大的石坪。
云海禅院,正坐落于此。
在古朴清静的寺庙檐头上,已经覆盖了指甲厚度的雪花,气温比之山脚,要冷上许多。
大门敞开着迎接飞雪的客堂内,隐隐有烛火的光芒飘出。姽婳娴静的少女,任肩头胜过雪色的银发垂落,她望着堂内供奉着的金漆大佛如来,似还沉浸在梦魇之中,口中低声自语自言地喃喃着:“佛祖……佛祖啊……”
陈菲转过头,似是感应到外面世界里的什么,目光穿过客堂的大门,穿过禅院的大门,望进夜还未央尽时的那片不可捉摸的云海之中,目光似乎看透了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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