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在敲门。(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
敲得很轻。
敲门的人好像生怕屋里的人一有所动静自己就要吓得立即拔腿而逃一样。
这个时候还太早,屋里的人通常还在休息,但是敲门的人咬着牙,非叫开门不可。
他的脸崩成青白色,青筋贲突。
他虽然敲得很小心,但也觉力道太轻,除了自己怕是连蚊子都听不见。
他下定决心,以最极限的力度敲下去。
就算扰闹了里面的人,被砍断自己一只手,也比延误了这条消息而丢了性命强。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说开就开。
一人多高的大门,开得没有一丝风动,开得比拉开一扇抽屉还要轻巧。
他霎时不及,敲门的手几乎要打到开门的人身上。
他脸上的青筋马上就几乎要裂开来。
门里是一名老人。
其实他年纪也不算太大,不过五十来岁的样子,对于一个老当益壮的武林高手来说,这个年纪实在算不得老。
但他那一张脸,有着太多的沧桑皱纹,太多的坚忍与敛藏,太多的过往,无论是谁,只要有了太多的这些,看上去都会让人觉得老。
尤其是在自己儿子的尸首前。
连心情都是苍老的。
——为什么死的是我儿子,不是张三李四王五赵六?
——为什么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老天爷还是要带走他,莫非自己真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那就让我死吧,二地不过是喜欢玩玩女人而已,用得着死吗?
他为了不让儿子风头太盛,太过招惹,甚至不惜放弃了创建大好基业的机会,这些年韬光养晦,保守成规,就是怕儿子成为有心人的目标,“天地门”虽然不大,在江湖上名气也不够响亮,但至少能让二地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活下去。
可是现在二地仍叫人给杀了。
这世上总是这样,死的都是小奸小恶,或是正义善良之辈,真正的“大仁大义”,大奸大恶之人总能够长命百岁。
他站在那,就和摆在堂中冰棺中的李二地一样,死气沉沉。
“老幺”巫九元也不知道这位门主的表情到底是伤心?还是愤怒?亦或是其他的什么。
哪怕巫九元跟随他多年,仍然不清楚这个人下一步的反应,心里的想法,以及会采取的行动。
他现在都还摸不透门主的脾气。
——领袖们常常大喜大怒,琢磨无常,无非就是要让人产生莫测高深,讳莫如深的感觉,进而让人心生敬畏吧。
不过巫九元知道门主一向都很信任他。
他把他当做自己人。
——再可怕,再残暴的人,只要还肯信任朋友,信任手下,那么这个人就还不是个无道的人。
因为巫九元只知道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不该问的,不该想的,他却不放心思在里面。
他绝不随意猜度门主的心意。
这就是最合格的手下。
好像今天这个时候,大家也一致认为由巫九元来通报门主,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一走进来,立刻就切明前来的目的。
“门主,找到人了。”
门主已料到他所指何事,立即道:“是谁?”
“莫归途。”
“不归路上不归人的莫归途?”
巫九元道:“应该是他。”
门主脸上的皱纹忽然像一滩死水里的水波一样微微掀动了一下:“应该是?”
巫九元额上立刻就有冷汗。
他静默了半晌,才用很有把握的语调道:“就是他,就是莫归途。”
门主这才转过身,坐在太师椅上,并伸出一只手示意:“坐。”
“谢门主。”
巫九元深吸一口气,坐定,这才补充道:“少门主被害的当晚,有人看见了凶手,前几日我和‘铁执令’招乃书找到了那个人,根据他的描述,经过调查,证实了杀少门主的人确实是莫归途。”
门主沉下脸,缓缓道:“他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巫九元马上道:“是,但也是一个该死的人。”
门主道:“他是该死,但不是现在。”
巫九元不明白门主的意思,莫归途杀了门主的独子,门主却说他现在还不能死,他不明白,但他也没有问。
他不回答,是因为他知道门主还会说下去。
门主果然又问道:“我听说他最近有些麻烦?”
“是,他的同门师兄,也就是现任的‘不修门’门主童不老,到处在找人要杀他,以前并没有听说他俩人有过冲突,所以这次所为何事还不得而知。”
“我还听说,童不老曾用莫归途在‘怡心院’的相好玉蝶来逼迫莫归途露面,但是中途给人破坏,还死了几个人,结果后来便不了了之了。看小说最快更新)”
巫九元一脸佩服的神情,这个老人自从痛失爱子之后已经数月未踏出房门半步,却似乎对江湖上近日里发生的大小事情了如指掌。
他是怎么知道的?
巫九元当然不会问,他只会回答。
“确有此事,当时参与此事的人都是童不老的心腹手下,包括铁剑三,暴风道人,‘好好公子’常纯纯等人,这些人都有些斤两,本打算莫归途露面之后,就地围杀的,谁知道莫归途没来,这哥几个倒全给应无错一刀一个全了了账了。后来童不老就再也没派过人去‘怡心院’了。”
门主沉吟了一阵,沉声道:“是童不老没再派过人,还是你没再去‘怡心院’?”
巫九元一愣,忽然觉得就坐不住了,连忙起身,低头应道:“属下有错,确是属下没有再派人手去‘怡心院’调查,这是我的疏忽。”
门主抬手招了招,示意他坐下,接着道:“那么现今‘怡心院’到底还有没有童不老的人在周围埋伏,你是不知道了?”
巫九元只得老实回答:
“是。”
“二地就是为了这个叫玉蝶的女子而死的吧?”老人忽然问道。
巫九元很小心的回答:“这个叫玉蝶的女子原本是‘千杯少’李大江的熟人,因为少门主几次去‘怡心院’找玉蝶,都被李大江干涉破坏了,少门主不想惹事,所以才暗中摸清了玉蝶的动向,打算在外面等她,谁知道不知从哪冒出来个莫归途,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可怜少门主就这样。。。。。。。。”
说完,他还重重的“唉”了一声。
“你不用替二地说好话,他是个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吗?”
老人站起身,走到李二地的冰棺前,轻抚棺木,神情落寞。
巫九元看着老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门主自小无父无母,于是也就无名无姓,后来不知在哪里学得一身本事,闯出名号,但他却从来不肯给自己一个姓氏名字,儿子出生以后,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和自己一样是个无名无姓的人,才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李二地。至于他自己,只有一个江湖上的称号,并且这个名号也早已废弃多年不准提起了。
他只有一个身份,就是‘天地门’门主。
巫九元曾经亲眼见到过有人错口叫出了门主以前的绰号,并且刚说出一个字,门主已经猛狮般扑过来,一把拧下了他的脑袋。
他明明可以有实力一争天下,但是为了这个儿子,硬是埋首隐忍了二十多年。
到现在,天地门仍然是个不甚有名的旁支别派而已。
可是李二地还是死了。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谁也不能挽回的事实。
——败了还可重来,失意了还可以重燃斗志,再战江湖,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千古不变。
人的感情呢?
是不是也是失去了就不能再回来?
离去的人,还会不会再回来?
答案是:
会的。
玉蝶站在‘怡心院’的阳台上,一眼就看见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一柄灰色的剑。
剑是灰色,人也是灰色。
他的身影,投在长街的暗处。
他的影子也是灰扑扑的。
玉蝶却是红色。
她的衣服是红色,头上挂着的一排灯笼是红色。
她的眼也是红红的。
她倚在栏杆上,遥遥的望着他。
红色的暖光从灯笼中照见她的身影轮廓,柔和得就像一位思恋凡尘的仙女,千古以来,每位这样真情凝盼过的少女,她们远去的情郎有的去了还能回来,有的,去了就不再回来。
不归路上不归人。
——莫归途,你终于还是来了。
她红着眼睛看着他,笑中带泪,仿佛在说:
——你来了,我什么都没有说。
他也看着她,远远的升起无限怜惜,
——我来了,连累你了。
他也笑了,借着略带酒意的踉跄脚步,几乎就要唱出一首悠远哀伤的曲子。
一阵风起,吹得他衣袂猎猎飞舞,周围的人们纷纷掩住了眼睛,低头躲避灰沙。
然后他抽出插在口袋中的手,将包袱在背上绑好,并且解开了绑住剑柄的带子。
大风带起了灰沙,也带动了周围的人群,人群一动,便突出了当中隐藏的几个暗影,莫归途立刻就发现了其中的诡奇。
他们都是人。
他们都是不相干的人,有卖鸡蛋的,有撑开伞匆匆而过的,有小孩子,有包裹着头巾的老奶奶。
他们都在移动,但是比周围的人移动得快,移动得迅速。
他们的目的是包围莫归途。
很快,莫归途的前,后,左,右都是敌人。
他看见卖鸡蛋的扣紧了手中的鸡蛋,手背青筋暴露,撑伞的抓紧了伞柄,连指甲都陷进肉里,小孩子的手伸进腰间,仿佛在掏弄什么东西,而那个老***秘密就藏在她提着的篮子里。
他们都要置莫归途于死地。
可是这里是“杀戮王”的地盘,也是“四海武宫”所统辖的最热闹,也最繁华的一条大街。
闹出的动静太大,就会影响这里的生意,影响了生意,就是断了雷暴的财路。
也就是断了自己的生机。
雷暴的确是要对莫归途动手,但在银子面前,雷暴显然更看重后者。
所以只能暗中行事,不可惊世骇俗。
反正他们也是暗中行事惯了的人。
莫归途轻声冷哼,脚步不停,一直朝“怡心院”大门走去。
他早就料到雷暴和童不老的人手会在这里等他,所以他特地选择从大门光明正大的走过来,这里闲人太多,反而会令众杀手缚手缚脚。
事实上,他和玉蝶相遇的后巷才是重兵所在。
没人相信他会如此大胆从正门而入,所以正门只有象征性的几个人。
可是他已经来了。
他一来,这里的人就只好动手,虽然他们的心理是极不情愿和无奈的。
莫归途也动了手。
他的手一招,那个拿伞的人手中的伞不知怎么就到了莫归途的手里。
那虽看起来是一把伞,但其实是一把剑,藏在伞骨中的剑。
这时候,刚好有一枚鸡蛋朝莫归途飞过来,砸在莫归途的伞面上,又反弹回去,回到它的主人那里,那人的脸都绿了。
莫归途的伞柄再回头一顶,又敲在小孩的手腕上。
小孩怀中的匕首就抽不出来。
只有那个老奶奶,把手飞快的伸向手中提着的篮子里去。
那里面是淬毒的暗器。
见血封喉。
莫归途仰首望天,天黑暗而沉。
忽然有一道夺目晶莹的亮光闪过,让人以为是天上的闪电。
玉蝶站在楼上,她也看到了这美丽的光。
流星般美丽的剑光。
她看见过着剑光,就在那后巷里,在她娘的坟头前。
她曾经无比期待的剑光。
她也曾在夜里的灯下细细把玩,甚至凑上脸去观摩,去赞叹,去崇拜这不可一世,无可捉摸的剑光。
她实在不敢相信,这傲绝世间的剑居然就藏在那灰暗陈旧的剑鞘里,就如同他的主人一样令人意外和惊喜,她看着它,注视它,接触它,爱抚它,分享它的热情和寂寞,只到它的主人忽然从后面抱住出神的她,用他的“剑”刺中了她,与她融为一体。
玉蝶想到这里,觉得脸颊都烧得**起来。
一念至此,她忽的转过身,相忘于江湖般的走进楼里。
短暂的相忘是为了长久的相濡。
她的脸也是红的。
她整个人都是红扑扑的,一股脑儿投进浴池里。
她要好好的洗个澡,化上妆,她要把最美丽的一面展现出来。
——只有绝美的容颜才配得上绝世的剑光。
剑光一闪而逝。
黑暗又成了黑暗。
黑暗中没有人。
浮云掩映,云之上的月亮隐隐欲出。
地上,只有几根手指和一个竹篮。
莫归途已经大步踏进了“怡心院”的大门。
他一走进“怡心院”,雷暴就第一时间知道,得悉了。
这个消息传到他耳中时,他正狠狠挖着自己的鼻孔,用他的中指。
“他居然还敢来?果然是不要命了!”
雷暴卖力的在鼻孔中掏弄,仿佛里面能挖出金子来。
“半部经“欧老二就垂首站在他身侧,毕恭毕敬。
莫归途出现在“怡心院”的时候,欧老二正在干一个女人,这女人他垂涎了很久,终于在他软磨硬泡,手段尽施之下得手了,他觉得这简直是天赐的艳福,正当两人交缠**,抵死缠绵之际,就接到了这条消息。
他立即,果断,毫无犹豫的抽离起身,连那话儿都顾不得擦一擦,就这样粘湿乎乎的一把塞进裤裆里,夺门而出,飞身上马,快马加鞭,一路风尘的赶到总堂,毕恭毕敬地站在雷暴身边。
他连额上的汗都来不及抹去。
他一脚才踏进堂内,雷暴就劈头问他:“莫归途是不是来了?”
“半部经”欧老二不假思索,立即就说:“刚刚已经到了‘怡心院’。”
雷暴就开始挖鼻孔。
他没有再问其他问题,因为他还在等一个人。
这个人已经来了。
这人很矮小,很瘦,眼睛里透着邪光。
最古怪的是他那撇山羊胡子,别人都是向下长的,他的却向上翘起,活像嘴巴上长了一根**。
他的鼻子,嘴巴,耳朵都是尖的。
冷。
沉。
他一进门,雷暴就问道:“情况怎么样?”
“莫归途不是偷偷摸摸来的,而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而入,结果我们埋伏在后面巷子里的人马全都白忙了一场。”那猴精似的人说话极有条理,“正门只有几个人,除了‘杀派’的小毒龙以外,其余的几个全是童不老的手下,结果自然是拦不住他,给他进了‘怡心院’去了,现在兄弟们已经把‘怡心院’围死了,就等您来定夺了。”
“嗯,想不到这家伙虽号称不怕死,倒还有些小心思,看来江湖传言也不可尽信。”
雷暴四平八稳的坐在太师椅上,斜靠着身子,一只手托着腮,兜着下颏看着眼前的两个心腹手下,隔了一会才道:“你们知不知道,童不老为什么要杀莫归途?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欧老二没有回答。
他觉得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不太合适。
他望向身边这个人。
雷暴身边最得力的狗头军师,也是“四海武宫”最擅长心计的人。
——“鬼觉”上管知书。
这个人目前在“四海武宫”很是得力,正值当权,雷暴身边的高手调度,几乎全都要由上官知书来统管安排,要论辈分,尚有“北斗王”屠破军,“广诸王”游惊龙两位武护法,算上“血玄机”古艳阳,“魔道”蓝星子等几位长老,虽然都是“四海武宫”举足轻重的人物,但是最受雷暴重视,重用的,还是这“鬼觉”上官知书。
上官知书的脑子里总有用不完的阴谋,诡计,虽然他从不动手,但是嘴皮子动一动,就可以杀死很多人,杀伤力比起上述这些人来还有过之无不及。
欧老二看向他的眼神,既有点好奇,也有点嫉妒。
以上官知书的狡黠多诈,欧老二认为这个问题最好由他来回答。
雷暴也是如是想。
他也在看着上官知书。
上官知书一脸平静,朝雷暴一拱手,道:“我不知道。”
欧老二浑身抖了一抖。
他怎么可以这么回答?!
这算什么回答?!
雷暴浓眉如火,一霎间几乎就要烧起来:
“你说什么?”
欧老二急道:“上管先生,你好好想想清楚,最近‘不修门’的动向,是不是可以让你推断出什么的。。。。。。。”
上官知书仍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道:“现在的所谓推测毫无意义,就算童不老真有什么想法,真正实施起来也不一定全能照事先的安排行事,所以咱们捕风捉影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对事情并无什么好处。”
“唔。。。。。。。。”
雷暴刚要暴烈起来,这时整个人又忽的平静下来。
“那么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上官知书眼里闪着贼油油的光:
“不是我们要怎么做,而是看别人怎么做。”
雷暴不做声,若有所思。
欧老二立即适时的替雷暴发问:“上管先生的意思是。。。。。。。。。。。”
“我们不是要知道童不老到底为了什么来针对他的师弟吗,那么最直接有效的方法,不是我们自己去调查,而是由他们师兄弟去面对面解决,咱们只要盯稳了,盯住了,自然就会弄清楚。”
雷暴的浓眉突然就如火焰般竖起来:“童不老这老小子,付出这么大代价,请了‘杀派’的人还不算,连我大哥都给他请出面来,让我助他一臂之力,他若是没有所图,仅仅是为了私怨,断不会惊动这么大。”
上官知书也道:“这便是我一直留意的地方,以童不老自私的个性,没有好处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除非这件事有巨大的利益,他才会不惜一切,所以要摸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就只有看莫归途自己了。”
欧老二犹豫道:“宫主,咱们已经答应了你大哥要帮童不老成事,若是放人的话会不会引起你们兄弟不快。。。。。。。。。”
“唔,这也是个问题。”雷暴显然有些不甘心。
“他会走的。”上官知书忽然道:“他能来,又岂会没有本事离开。”
他看着雷暴,很沉着的道:“咱们只需要给他制造一点机会。”
欧老二的眼睛亮了:“如果后库房那儿有一点火头的话,咱们可就要抽调很多人手去那儿的。。。。。。。。。”
“这事就教你老二你去办。”
雷暴忽然打了个哈欠:“莫归途,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本事吧。”
他桀桀的而笑,就如同捕猎之前先要睡上一觉的狮子。
“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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