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一梦一江湖 > 第七章 徒步相随

?    脚步声绝处,已经进来两人。正是青铜帮的俞觉航与江大佑。这俞觉航生性狡黠、有些头脑。见血案发生数日,连天的全城搜捕毫无成果,料定对头不是早已出城,便极有可能混迹于城市最不起眼的所在,向人打听了城中三教九流的情况,今日正好经过破窑,探身入内察看。

    对于江湖人士而言,最是忌讳身份问题。若有人对其有一言一句的辱没之语的话,简直是不共戴天,要提刀相向的。他们自视甚高,往往只会出现在恰当合适的地方,而这种地方又绝无可能是现在俞江两人来的地方。就好像一位绝世的仙人永远不会涉足脏乱噪杂的人间一般。那就是身份问题。

    可现在俞江二人却分明站在了破窑里,往四下瞧看。他们原本可不必如此,这破窑若不是遇见了瞎子,简直就可以一眼望尽。四面颓败斑斑的墙壁已是摇摇欲坠,似乎只是在延续着一口气的生命。就在左侧墙角根处堆了一些杂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正吃着碗里讨来的饭食,这时眼前一暗,才方觉面前已经多了两位不速之客。

    “你们是什么人?擅自闯入我家,不知道主人在进食吗?”李江遥朝俞江二人高声嚷道。

    他们本来只是在李江遥脸上一扫而过,一个小乞丐又怎会落进他们的眼球呢。但此时他们却不得不抬眼瞧一瞧眼前傲气的李江遥了。

    “你家?主人?”江大佑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这狗窝竟也能称得上是家。”

    李江遥却不理会他们的刻薄嘲笑,居然站起身上前要将两人推出去。嘴中还嚷嚷不休道:“你们都给我出去。”

    但两人仍是在笑,仍是站在远处纹丝不动地在笑。李江遥哪里推得动,一来他年少力怯,二来江湖中人怎会没有些硬桥硬马的功夫么。

    推了半天不见动静。江大佑旋即用手一推,李江遥倒向后连退数步,一个踉跄坐倒在墙角。他似乎明知不敌,甚至懒得起身与他们理论。但嘴中仍是喋喋不休,像极了长舌妇站在街头叉着腰怒骂的样子。

    俞江二人也不与他纠缠,任他自个胡闹。两人快步在破窑中寻了个遍,每一处的草堆都用利剑刺了刺,除此破窑内真是无藏身之所了。俞江二人在确认无人后方转身离去。虽然他们寻到了这里,但显然谁也不愿再这个地方作过多的停留。确实,像他们这种穿着打扮的人,在这里太过招摇刺眼了。他们本不属于这,若非为了寻找李玉涛,想必他们此生都不会涉足此地吧。

    但他们毕竟来了,又匆匆离去。也不管身后李江遥谩骂的声音有多难听。他们实在已无法忍受这里的一切,包括无赖泼皮的小乞丐以及杂乱脏臭的一切。

    约莫两人去得远了,李江遥扶住墙刚欲起身。破窑门外又出现两条身影。看时正是当日在酒肆与俞江二人险些斗在一处的血衣门杨木敏和李梦林。

    李江遥心想:方去了虎,又落入了狼群,真是倒霉。索性不起身,仍旧坐定,待他们来搜。

    只见二人并未转身入内,而是循着俞江的路径跟了过去。但听风中杨木敏说道:“这俞觉航倒是聪明,能想到这种地方。”一句未完,人已行得远了。

    李江遥又等了半响,见无人再来,方站起身,忙拨去身后依靠的一层杂草,竟露出一块深褐色的木板来。移开木板,里面倒又有一片洞天。

    说是洞天,倒真是一方天地。不大而窄的洞穴中,幽暗潮湿,微微透着凉爽。这本是李江遥因热得无法,而炮制出来的以在夏日躲暑避热的地方,颇有天子皇帝夏季里的避暑山庄的意思。

    既然这洞穴是李江遥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李玉涛便只是蜷缩身体,满挤在洞穴中,甚至连微微翻动身形也是困难。

    李玉涛小心地移了出来,坐定后笑道:“这次你又救了我一命。”

    “这本没什么,大家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挡。”李江遥学着江湖人士的口吻轻描淡写说道。

    “兄弟?”李玉涛一怔,随即展颜笑道,“对。大家都是兄弟。”

    他将“兄弟”一词说得格外音重,却显得有些陌生,似乎已经好久没有使用过这个词语了。

    论起年龄,李玉涛过于李江遥一个生肖轮回有余。怎么说也可算是李江遥的叔辈了。他倒好,居然直接称起兄弟来,李玉涛生性不羁,不拘小节。两人一大一小,倒是“兄弟,兄弟”叫得亲热。

    “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他们会找到这里,恐怕他日还会有人来寻”李江遥说道,“今日被我们侥幸躲了过去,但一个人总不会时刻有着好运气。况且城内也并不安全,倒有各色的江湖人三三两两都在寻你呢。”

    李玉涛当然知道如今的处境堪忧,但也苦于没有良策脱身。他初时无忧,似对生死不再执着。而后又皱了皱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李江遥似乎看不懂一个人对待生死的情绪竟能在转瞬间,如此起伏。李玉涛抬眼看了他一眼,突笑道:“江遥,我自有脱身之计,你不必挂虑。”

    说着向前跨出几步,忽又回头拱拳道:“今日就此别过,他日相会,为兄必与弟把酒言欢、逍遥快活。”他说完,转身就要往破窑外走去。

    李江遥见此情状如何不明白李玉涛的用心所在,极为感动。世间竟还有人为自己的安危着想,眼眶不觉红润,忙上前拦住李玉涛的去路。

    咋时,心念电转。“有办法了。我有办法了。”李江遥欢欣嚷道。忽又收住欢颜小心说道,“只是要大哥受些委屈。”

    “大丈夫死且不惧,哪怕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李玉涛豪言道。

    路上行人不多,大都是江湖客。三两成群,随处转悠。这两天旅店客满为患,来了太多的习武之人。像是来淘宝一般。也难怪,如今出了洪门惨案,凶手仍是逍遥法外,谁又会放弃这一战成名天下知的机会。

    对于江湖而言,名声始终是绕不开的诱惑,甚于生命。即便你已是成名多年的豪士俊才,又怎能敌得过“更上一层楼”的快意呢。来的人都将宝押在“凶手仍在城内”的猜度中。说到底,无人知晓凶手此刻待在何处,倒真是一场博弈。以生死为赌注。没有人不小心谨慎,也没有人选择放弃。因为这便是江湖的常态,放弃了便是放弃了整个江湖。

    不过最为开心的,莫过于旅店老板了。不仅标准的客房全部住满,甚至连柴房都有人落脚。这一次可真的是挣了个盆满钵溢了。这两天可没人见过老板愁眉不展的样子了,若有,也是后悔不该将原先闲置的空房转租他人。

    日已西斜,人们的黑影不得已被拉得狭长。从一处阴暗的长巷中,走出两个一大一小的乞丐。小的搀扶着大的。他们走的并不快,但也不能称得上是慢了。那大乞丐头埋到胸前,脸上有乞丐特有的泥垢,看不清长相,身体无力地靠在小乞丐的身上,若是无小乞丐的搀扶,只怕一阵风就要将他整个人掀翻了。

    来的正是李玉涛和李江遥。

    老板正在忙活,见李江遥走来,忙笑道:“臭小子,怎么总不见你来,我有些酒水于你。”

    李江遥倒有些吃惊,难见老板如此主动热情。只得停了下来,放开李玉涛,解下腰间的酒葫芦进了酒肆。老板瞧了一眼店外的李玉涛,用手一指奇怪道:“这外面站着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他说话声音不大,但店里的人都已经听在耳,便纷纷将眼光打在店外李玉涛的身上。

    李江遥连忙拿起注满酒的葫芦跑到店外扶住李玉涛说道:

    “这是我爹。我们前些日子才相认的。因此你不认得。”他说着话,故意晃了晃李玉涛右臂空荡荡的袖子,继续道:“我爹年纪大了,又断了一只手臂。今后我要好好孝敬他了。”

    这是李江遥的机灵。他见近日全城搜索并未专门找断臂的人,似乎他们也不知道李玉涛断臂去手之事。这固然有些奇怪,但此时却可以此消去众人的疑惑。

    江湖中人几日也是疑神疑鬼,唯恐失了机会。初时听店老板的话,竟也起疑。且李玉涛故意将清秀的脸庞涂上泥迹,更有欲盖弥彰的意思。正欲盘问几句,顿时被李江遥的一句话消了疑惑。既然是残废,又怎会是凶手呢。能够办下如此血案的人绝不会是残废,也便绝不会是眼前的这个乞丐了。况且众人多是见过画中人的。清眉俊目,虽是图画失了几分人气,但眉目间流转的一股风流仍是跃然纸上。众人无不啧啧称奇,如此稀世俊秀的人并定是爱美不容丝毫玷污的人,甚至有可能是个有洁癖的人,总之,他必定对自己极为苛刻挑剔的。因此也就不可能是眼前这位拙臭不堪的人物。

    李江遥说完,扶着李玉涛缓步往前,心中忐忑后的欢喜尚未退却。只听店内一声音道:

    “且慢。”

    李江遥闻言一惊,难道有什么破绽?未及细思,转过身来。

    店内临街的一桌上,站起一人,偌大的一颗黑痣倒扣在鼻尖正中。远远瞧去,像是一只硕大恶心的苍蝇扑在更为恶心的物件上。

    李江遥见那人少爷打扮,身后恭身立着几位青帽长衫的仆人。

    “既然是你父子团结,怎么也归是一件喜事。本少爷倒忍不住要敬你一杯。”黑痣少爷说着话,拿着斟满酒的酒盅走了出来,他步伐虽快,杯中酒虽斟得满,但却绝无半星一点溅跃出来。

    李江遥却没瞧见他的功夫,只是盯着他鼻尖上的黑痣。此时身体摆动,宛如真有一只活的苍蝇在他鼻尖上舞动。若在平时李江遥绝对是要笑破肚皮的,但现在他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黑痣少爷伸手将酒递给李玉涛。

    李玉涛也不迟疑,接了过来。待要一口喝时,空中一记长拳直出。李玉涛本能一惊,方欲侧身锁拳、借力反击。电光火石间又静了下来。

    “啊!”一声惊叫。李玉涛手中酒盅不慎一划,顿时碎了一地,连杯中的酒都溅到了草鞋上。

    长拳快至李玉涛的脸颊,霍然提势上扬。

    众人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记耳光重重的落在了李玉涛的脸上,将他直接掴翻在地。此掌下势甚猛,李玉涛的嘴角边已泛出了血迹,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不识抬举。”黑痣少爷骂道,回身进了酒店,仆人递过一条丝巾,那人边擦拭手中的泥垢,边又嚷道:“还不给老子滚。”

    李江遥不明其中关系,待要发作。李玉涛说道:“扶我起来,我们走。”

    说着话,李玉涛、李江遥在众人的目光下,向街道尽头处的城门走去。在他们身前,红日收起午时的霸道,调笑过眼的浮云。

    李玉涛嘴角边的血污并未拭去,留下一条鲜长的痕迹。正像他们的身影,在城市里被拖得狭长一般。但他们的路却是往着彼岸的方向。

    出了城外,两人方显得轻松些。

    “那苍蝇鸟人真是过分,动不动便要打人。”李江遥仍在为方才的事情愤愤不平道,“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好看。”

    “他那是在试探我。”李玉涛说道,“显然他对我的身份还有所怀疑。”

    “试探?”李江遥并不懂其中的奥秘。

    “虽然如今我也成了残废。”李玉涛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臂黯然道,“但如此武功,又怎会避之不及。”

    “不过如果我接手反击,”李玉涛继续道,“便是中了他的圈套。一旦试出了我的武功,我的身份就也难遮掩的住了。”

    “哦”李江遥恍然道,“这么说你也是故意将酒杯跌落在地的了。”

    “正是。若不如此,岂不是叫他看出了我已经识破了他的伎俩。”李玉涛解释道,“只可惜了那杯中酒,确是好酒。我此刻鼻中仍旧残留着它的酣美醉人。”

    李江遥知道他酒意又兴,便将酒葫芦解下,扔了过去,说道:

    “那他是下不去面子才打你的了。”

    “这倒可能是出于那些自命不凡的人的心理。”

    “自命不凡的人的心理?”李江遥不解道。

    “自以为高人一等,自尊心极强。虽然明知敬酒是计,想必在他心中也是奇耻大辱。”李玉涛说道。

    “这等有财有势的人也是奇怪。”李江遥叹道。

    “越是有财有势的人,往往表面光鲜亮丽,实则终日惶惶不安,时有患得患失之感。”李玉涛不无感慨道,“至于自尊也是一样。”言罢又将酒葫芦还了回来。

    李江遥喝了几口,确是好酒。想必是近日江湖人士的慷慨惠存了。平时难有此等好酒有余的。想时又连喝了几口。

    “李大哥,如今你有何打算。”李江遥问道。他除了李玉涛的名字外,几乎可说对他是一无所知的。

    “我还有事未完成。”李玉涛回道,“我如今要往江州走一趟。”

    “江州!”李江遥道,“距离此间可还有数天的行程。”

    “你呢。”李玉涛反问道,“你此刻回去不见得安全,我又是亡命之徒,跟着我也是危险。且我一旦事成,恐怕——”他说到这竟不再往下言语了。

    “我有事要去江州一趟。”李江遥郑重道。

    “哦”李玉涛有些吃惊,追问道,“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什么事,但有些事一旦认定了,便是一辈子的事了。”李江遥说罢,竟若无旁人的大笑起来。

    李玉涛一愣。他实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人倒真是与众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卓尔不群了。登时两人放肆大笑,似乎从来也不曾笑过的人,此番要一笑补尽之前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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