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玄幻奇幻 > 一梦一江湖 > 第六章 一世江遥

?    &nb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虽穿着草鞋,脚丫仍是可以感受到地面浮上的热气,甚至有些发烫。因为离地的空气都已有些难受的扭曲起来,更何况是人呢。

    空气是急躁的,人的心情也难以平静如水。小乞儿在无人的街道上加快了步伐。转过两条街,折出小巷,路过城内的布告栏处。此时这里自然也没了往日聚众议论熙攘的人群了。倒是有几只不知炎热的鸟雀,若无其事地立在布告牌上,头不断左右瞧看,似是为这一片地难得的宁静感到好奇疑惑。但它们一看到小乞儿走进,便又迫不及待地收起瘦长的腿,“噗嗤”一声展翅飞走了。

    布告栏是江湖中不可少的传声筒,也是普通百姓了解江湖轶事的途径,毕竟刀光剑影、血肉纷飞的生活离他们那么近,也那么远。他们不愿卷入江湖的纷争喧嚣之中,但同时又向往侠士义行、劫富济贫的生活。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命运完全有可能会因为这上面的一纸黑字而发生动荡,甚至可能妻离子散。可这就是他们所要承受的生活,卑微而又缺少能力的生活。他们对于此是别无选择的,因为即便他们不愿承认但是他们也已是江湖的一部分,只是卑微得令人容易忘记。

    小乞儿停了下来,伸长脖子朝布告牌上望去。上面只是贴着一张画有一头像的图纸,瞧着格式倒像是一纸悬赏文书。小乞儿仔细看时,上面赫然写着“武林悬赏令”。

    “对了,这人极有可能便是方才酒店内那几人口中的恶贼了。也便是他杀了洪老英雄一家人的。”小乞儿暗想道。他如此猜度,不觉又向前走了数步。不觉“哇”出声来。画纸上的那人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甚是清朗俊秀。倒一点也看不出如此的风流人物,竟然惹上一生的腥臭味。连小乞儿也在心中暗叹可惜,世上倒有如此好看的人,只是竟落入了人间。

    离了布告栏。一弯三转,曲折回到破窑,将碗放在一旁。眼光下意识瞧了瞧墙角根处。那个不速之客仍未离开,仍然躺着原处。

    小乞儿感到有些奇怪。“难道这家伙搞到什么好酒不成,能一醉数日。”他心中思忖道,“若是如此,当真要向他讨要些来,一充抵借宿一夜的费用,那倒是极妙的。”自己想着竟乐了起来。

    “朋友。朋友。”他如此唤了数声,不见回应,此时才发现那人似乎连鼾息声也不见。对于一个酒鬼而言,尤其是一个已经烂醉不堪的酒鬼来说这是极为不寻常的。小乞儿此时有些见慌。

    “莫非倒是醉死在我家里不成。”小乞儿暗叫不好,缓缓踱步向前,费力将他的身体翻转过来。所幸那人胸中尚有起伏动静,人还活着。但小乞儿仍是“呀”的惊叫起来。因为这一翻身,居然将右臂空荡处看得真切。这人右臂被人齐根削去,伏卧时以为右臂藏在草堆中,不料是这般情况。纵是小乞儿自诩天不怕,地不怕,也着实吃了一惊。

    伤口处已做了简单的包扎处理,白布紧紧缠住平整的伤口,但那条白布显然是从他自己所穿的白布衫上撕扯下的。血早已止住了,不过草堆里染了些颜色。

    但更惊人的是他的那张脸,赫然便是公告栏上的那一张。分明的棱角,英俊的面庞。小乞儿惊倒在地,忙朝外爬去,待惊动的心从新平复,方慢慢扶着墙站了起来。可他并未一下子就矫健的站起身,他的双腿仍在不由自主的发软打颤。

    那人脸色煞白毫无人色、嘴唇紫青。并于近处可隐约听到腔内齿牙相颤之声。倒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的模样。小乞儿壮大了胆,踱步进前以手探额。额头烫的吓人,并有缀满的滚滚汗珠。果然是发热高烧。他赶忙重新用稻草将那人身体盖住,只露出头部、手腕以及小腿部。接着又快步朝水井的方向跑去,用取来的冷水将仅有的几块破布浸湿附在那人裸露出来的身体部位上,以是他不至于被身体的高热所烧坏了。然后坐在一旁的草堆上歇息,眼光总不离那人清俊的面庞扭曲的模样。

    他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了。至于那人的病只能自求多福了。像他这种人是不配用药的,小乞儿每每生病也不过多喝些水,附上冷布以降温而已。幸运的是这样的情况竟也不多,他确实很少生病,身体虽不壮硕却难得的健康。这并不是说他未曾与死神擦肩而过,而是他能活到如今确实是少有的幸运。

    这时他还奇怪,为何这人受了如此重的伤,昨晚却还喝得烂醉。其实那不过是他自己身上的酒气罢了。喝酒的人总希望别人也是嗜酒之徒,这样总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豪情惬意了。小乞儿倒像是冲着这酒的份上才做了这一切,如今他早已不似初始那般恐惧惊怖了,倒觉得眼前的这人有几分亲近的意思。

    不觉肚中“咕咕”直响,方想起自己一天才只吃了一块半的馒头。他拿起碗里的馒头叼在嘴上,半扶起那人,倾着碗里的流液对着他的嘴。那人本能地咽了几口便不再吃了。小乞儿又将葫芦中的酒送了几口。才将嘴里的馒头啃完,并吃完了碗里余下的食物。

    第二日晌午时分,那人方渐渐醒来。

    小乞儿从外面回来,见他睁眼,道:“你醒了!”

    那人将他只是一乞儿,也没甚警惕心,应了声:“嗯。”

    小乞儿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展颜笑道:“还好。烧退了。不然我也没办法了。”

    “你,是你救了我。”那人问道。

    “我晚上回来就看到你躺在那里,后来才知道是生了大病。”乞儿说着,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示意他吃些东西。

    那人并不伸手来接,只盯着小乞儿腰间别着的酒葫芦。

    “还是先吃些东西吧。你不饿吗。”小乞儿关切道。

    那人也不接话,用手指了指他腰间,道:“里面有酒?”

    “有是有,可你大病初愈——”小乞儿担心道。

    “你不知道,我这人若有一分酒便有了一分气力,有十分酒,纵是天皇老子也是不怕的。”那人不待小乞儿说完,忙截口道。

    “你想得倒美,这酒我得来不易。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才凑上一葫芦的吗?”小乞儿故意沉下脸道,“不过借你喝上几口倒也无妨。”说完接下葫芦,递了过去。

    那人拔掉葫塞,用手一倾,酒水如银河飞瀑般倾注而下。灌得他满嘴都是。小乞儿伸手去夺时,酒已去了大半。

    “你——”乞儿又恨又悔道。

    “小兄弟,多谢款待。”说着话,那人借着酒劲站了起来。大病初愈仍是有些虚弱。

    “你最好别出去。”小乞儿抿了口酒,说道,“现在城里到处都贴着你的画像,我听说武林各派也相约要找你报仇呢。你现在可是很值钱的,最好还是不要乱动的好。”

    “哦,洪成死了?”那人证实问道。

    “这你应该比我清楚吧。”乞儿盯着他说道。

    “那你又为什么要救我,我的命现在不是很值钱吗。”

    “我现在确实需要钱,但同时我也懂得分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小乞儿煞有介事道。

    那人一脸的不相信,反问道:“你能分辨好人,坏人?”

    “当然。”小乞儿自信道,“会喝酒的便是好人,不会喝酒的便是坏人了。”

    那人一怔,随即大笑出声。

    小乞儿不服道:“你笑什么,难道不是吗。”

    那人突然沉下脸道:“你告诉我,洪成是好人还是坏人呢。”

    “他不曾与我喝过酒,我并不清楚。”小乞儿回答道。

    那人向前走了几步,又牵动伤口只得又坐了下来,继续说道:

    “你这小孩倒比别人高明许多。事有好坏,人有善恶。他人说是好人,便是好人了吗。他人说是坏人,也一定就是坏人了吗。这道理虽是不深,但可惜懂得了却并不很多。你小小年纪倒占了一席。”

    小妾了将他疼痛,便又将酒葫芦扔了过去。那人接在手上也不客气,直接一口海喝而尽了。虽不过瘾,但也聊胜于无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了。”小乞儿问道。

    “李玉涛”那人应道。

    “李玉涛”小乞儿重复道,像是怕忘了一般。

    “你不说说你的名字吗,那我可吃亏的很了。”李玉涛笑道。

    小乞儿一怔,接着目光无神,垂首低声道:“我从小就是孤儿,也没有名字。这里的人都唤我‘臭小子’、‘酒鬼’之类的。”

    他虽然怅然若失,不无神伤。但此时心中却分外温暖感动。因为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起他的姓名。他从未像此刻那样清楚地明了一个名字对于一个人的意义。那不仅仅是对于生命的符号,更似乎象征着这个世界对他的承认。这些却是他此前想都不敢想的。因为他只是为了生存,也仅仅只徘徊于生存,名字对于他根本毫无意义,甚至还不如一个馒头来得实在重要。

    “但我总不能也叫你‘臭小子’或是‘酒鬼’吧”李玉涛蹙紧双眉道,“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也好有个称呼,我叫起来也方便些。”

    小乞儿喜出望外,不敢相信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李玉涛说罢,沉吟半响,思忖良久方道:

    “就叫李江遥吧。你看怎么样。”

    “李江遥,李江遥——”小乞儿又重复了几遍,似乎他的记忆力并不太好,总怕将人的名字忘记了,接着问道:“有什么意思吗?”

    “江湖遥远。古人又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但愿你能独享平淡恬静,远离是非江湖。”李玉涛深情款款道。显见这是他个人的无尽想往。

    小乞儿并未听懂李玉涛说的话。但他仍击手而庆,笑道:“李江遥,好听,好听。我以后便叫做李江遥了,我以后便有了自己的名字了。”最后几句他似乎是用劲撕喊出来的,声音大得惊人。他边喊边跳,竟在破窑有限的空间里,来回跑跳了数圈,直到用尽了气,方停歇下来直喘着粗气,脸上也已是涨得通红。他显然高兴极了。

    李玉涛看着他笑,也跟着笑出了声。他已好久没听到如此天真的如从天隙间传下来的天籁,荡涤心灵,又牵惹他的回忆。

    他的童年或许比眼前的这个孩子要幸福些。那时全府上下都独宠这位淘气的小少爷。他在偌大的府院里与丫头、仆人、照看的奶娘玩起了捉迷藏,总令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那时尚可在母亲怀中撒娇打滚,在父亲臂弯里,抚弄他青秀的美髯。但一切都在十一岁那一年改变了。从天堂到地狱的巨变他经历过了。此时他不愿再多想下去,不愿回顾不堪的岁月。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宁愿彻底与过去决裂,包括他仅有而不可再得的幸福。但人生往往是游戏人的,你越想忘却的,必是你最刻骨铭心的。无论泪水是幸福或是苦痛。

    如此他不愿再想了,慢慢收起了笑容。李江遥察觉到他脸色的变化,还以为他有触动了伤口。关心道:“还疼吗?我再去讨些酒来。”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就好了。”李玉涛说着话,侧身躺了下去。他不想李江遥见到自己的脸。此时眼眶早已红润了。

    李江遥待他躺下,默不作声拿起碗,将酒葫芦从新别回腰间,径直出去了。

    日近昏黄,月亮也已渐隐在天际。小巷里弄的人家升起了袅袅炊烟,倒像彼此狼烟相应般紧迫。白烟一会便四散在空中,夹着醉人的饭香。李玉涛望着西山的落日出神,全身上下提不起一丝的气力来,便只有精神才能穿越时空,告慰他身体的无奈寂寞。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李玉涛喃喃吟唱道。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破窑外传了进来。一会儿李江遥奔了进来,他满脸是汗珠,速度虽不快,可已是用尽气力。

    李玉涛见是他,正要启唇开言。嘴唇微动,还未吐出一个字来,他倒急忙说道:“不好了,有两个江湖人士朝这面走来了,估计是冲着你来的。”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偏僻简陋,平时莫说是江湖人士了,就是一般的平民也很少涉足于此。这本来就只是一个乞丐窝。

    而且走来的两人,李江遥却是认识的,便是当日在酒肆内的青铜帮的门人。

    李玉涛闻言一惊,料想现下如此境况又如何与他们相抗。随即又释然起来,显得并不在意。

    但脚步声已依稀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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