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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中卢植伙同几位同伴笑谈迈步而出。
“卢侍中,今日那曹议郎可颇为刚烈。又是说起那‘甲子’之事,看来也是觉得事有蹊跷,倒是一人杰,这几日辞旧迎新,陛下的心情也是不错的,却敢直言进谏,坏了陛下心情,呵,这份气魄……”
“此子性子如此,委实不简单。何曾想到犬父虎子,着实忠烈耳!若是大楚多些这等人物,江山无忧……”
“侍中……嘘,隔墙有耳。”
“怕甚?这天下还是陛下的,有何不可直言?”打扮端庄,耳鬓斑白的卢植眉宇之上闪过一丝厉色,旋即轻叹一声:“罢了。诸位,暂且别过吧。”
随后拱手道别,上了马车。
马车上,卢植自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凝神盯了半晌。
这封信早在三日前便到了,此前便悉数阅过,但时至今日,待得一切新年的事务尘埃落定,他方才有空将这件事提上行程。他沉思许久,捏紧了信,喃喃道:“师兄啊……着实为难我了。这要我如何与王司徒开口?”
脸色踌躇不定,他似是下了决定,拉开帷幔道:“陆明,去司徒府……”外面应了一声,感受着马车转弯所带来的惯性,眯眼沉思了半晌,突然又道:“罢了,回府。”
车外是一些贩夫走卒、商铺林立,新年刚过,这洛阳城一片生机勃勃。这座古城,历经夏商周楚数千年沉淀,底蕴与民风,自是有贵为皇城子民的德行。
马车到了门口,卢植进入府内,夫人与几位小妾自厅堂出来,上前为他整理衣冠。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闭目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这几日,朝中无事,我决意去一趟并州。路途遥远,恐怕我不在,陛下会听信谗言。”
“夫君……真要去那儿?并州常年战乱,可不是个安生地方……”
“是啊,姐姐说的是。夫君,你那师兄性子刚猛,过往不就听说他得罪权贵,随后贬职不就吗?妾身觉得……”
“你们莫多言。这事可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卢植正了正衣冠,将信拿在手中,拆开来,凝神又盯了一会儿:“此等胡文,可传后世,着实是功在千秋。即便是我与伯喈公、文先公(杨彪)几人校勘儒学,也多有不如。此子虽得罪王司徒,但品行德性都非同小可。他不要功名,偏生要师兄解他厄难,心性却也不是寻常人可比。那王司徒素来家中歌姬舞姬众多,好些女子便是我也知道来历不明,但都屈就于他。然则而今逆党作乱,若是害了这等人杰,我也看不过眼……这几日,你们安生呆在家中,闭门谢客,我走这一遭,也好让王司徒知道此子分量。”
话语里颇具不容置疑的威严,他顿了顿,招手示意一小妾去嘱咐行李的事情,随后道:“王司徒性子外柔内刚,我本欲去他府内,唯恐他一转身就去抓了那人。此等人杰,即便我看在眼里,也是觉得如今去忻县走一遭颇为值当。何况那人不日即将成亲……恩,便以此由去向陛下说辞一番。若是有可能,叫他进京,为陛下效命,也是一件好事。”
“夫君……”
卢植轻拍了拍几位妇人的手,劝慰道:“不必多言。稍后我便前去面见陛下。近几日安生呆在家中,太丘公一些人多有动作,怕是要除恶惩奸,我不在这里,尔等便不要多管闲事,以免牵连进去。”
“知晓了。”
换了一身打扮,卢植坐上马车,匆匆出了门,前往皇宫。
而另一边,荀府内,一行人也在忙上忙下,准备着临行的行李。
书籍、火盆、毯子……一件件地往马车上运,马车里,陈寔披了裘皮大衣,一旁烤着火盆,手里捏着两封信,皱纹布满的脸上时不时浮起一丝玩味。
这封信祖父早已看了不下十遍,陈忠坐在一旁,笑着接过外面护卫递进来的几卷竹简,无奈道:“祖父,没过几日便要看到了,何必再钟情于几封信上?”
“这长文倒与志才同样心性。一封接着一封,看了着实有趣。不过孝先,你怎么看?这孙奎与博宁,可是有所隐瞒?季长公(马融)门生……可是非比寻常。若是这胡文真是他所创,也是理所当然。倘若真是博宁所做,却是老朽太过托大,收他为徒。还有这《三字经》……嘿,你若有他几分学识,老朽甚是欣慰。”
陈忠讪然地揉了揉脑袋,方要开口,一旁荀彧、荀采坐了进来。
“那管亥带上了?”两边打了招呼,陈寔点点头,开口道。
“带上了。便是要他见见那人……而今在府中吃好喝好,管亥倒也有些松口了,但此人气节不凡,虽是认可我等,却也不做那背信忘义之事。”荀彧笑答道。
“江湖人……道义在首,难免的。”陈寔似是想到了什么,哭笑不得道:“倒是令老夫想起博宁……着实怪异。明明是个茂才,却偏生要做江湖人。”
荀彧便尴尬地笑了几声,心中总觉得这苏博宁的事迹太过匪夷所思,他更加乐意认同孙奎藏拙的事实,一旁荀采看在眼里,抿嘴问道:“太丘公,你说,这胡文当真是那苏博宁独创?还是说,真乃这孙奎想出来的?”
“看这书信,长文似是觉得乃那孙奎藏拙,他毕竟是季长公门生,厉害是肯定厉害的……不过女荀也无需担忧,到时不就知晓了?老朽也有些迫不及待,想见见我这徒儿……可不要生什么变故才好。”
“还能生什么变故?”荀采凑过来,给陈寔轻柔地敲着肩膀:“家父也有兴趣。不过他素来性子淡薄,平日里便也不出远门。而今太丘公去这一遭,委实不该。”
“难说。若是大雪连下几天,我等可就错过大婚了……哈哈,你是觉得老朽这把老骨头走不动了?”
“哪里啊,采是觉得不值当。即便他妙笔生花,心思灵活,但如何值当太丘公亲自前往?有长文在,又有孝先过去,怎么能够麻烦太丘公呢?”她颇为心疼地劝慰道,语气恭敬不乏俏皮,对陈寔极为亲昵。
陈寔笑了笑,“不一样的。孝先长文他二人毕竟乃小辈,若是老朽不过去,只怕在王司徒心中,分量还不够重。不过你这一说,老朽倒是想起来了,那孙奎若是有学识,到时候也可叫来教诲尔等……对了,伯喈可向卢侍中打听过那孙奎何人?”
“尚未。伯喈公近几日一直与曹阿瞒说着什么……”
“哈哈,你也叫他曹阿瞒?”陈寔摇摇头:“被那两个小丫头带坏了性子。”
荀采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有趣嘛。这人很厉害。在陛下面前什么都敢说,方才公达还叫人传了消息过来,说他又谈及‘甲子’一事,还提及解除党锢呢。”
车外响起几声大喊声,马车里荀靖坐了进来,与一行人打了招呼,随后偏过头对荀彧正色道:“文若,你且注意了,若真是八弟,一定要将人带回来。”
“三叔放心。我知晓了。”荀彧点点头,荀靖便与几人道了别,下马又对着一大马金刀坐在马背上的大汉交代着什么。
那人抱拳说了几句,马车便开始缓缓开动起来。
陈寔又拉开帷幔,与荀靖交代了几句,随后坐正身子,与几位小辈随意地聊天。
马车在街道之上奔行,随后出了城,向着北方前行,路途遥远,众人看看书籍竹简,偶尔讨论一番,倒也不寂寞,但没过多久,车队便停了下来。
荀彧望望众人,随后下了车,没过多久,便一脸讶然地上来道:“是卢侍中。他今日出门。”
“哦?孝先,扶老朽过去……”
话音未落,卢植便上来了:“岂敢劳烦太丘公拜会,植可不敢当!诸位这是要去往何处?竟是连太丘公都在内。”
陈寔笑着拱手,“卢侍中……”
“此时不是朝中,太丘公还是直呼我名讳便可。”卢植笑着摇摇头。
“那老朽便不作那谄媚之事了。”陈寔豁达一笑。“小徒不日成亲。我便过去看看。子干这是欲前往何处?”
“新兴郡忻县。有一小友成亲,师兄寄信过来,要我去帮衬一下。太丘公可有耳闻,前几日上艾一带……”话语戛然而止,卢植咀嚼着口中“小友成亲”,也察觉到不对,望望身边,其余人脸上也都是一副古怪的表情。
车厢内,气氛不知不觉古怪起来,唯有火盆里木炭剧烈燃烧的爆响声阵阵不绝。
陈寔反应过来,首先笑了起来:“倘若子干所说的小友乃那创出‘阿拉伯数字’的苏文苏博宁,老朽倒是始料未及……我那小徒竟与你也有几分交情。”
卢植惊愕地看看陈寔,随后肃然起敬:“我还以为此子如何有这般作为,竟不想原来是太丘公弟子。太丘公着实了得,竟有如此徒弟。此子着实不凡啊……阿拉伯数字,《三字经》,委实有大家之风,气节也不容小觑。”
“哦?”荀彧皱了皱眉,“子干公何出此言?”
“莫非这些不是孙奎所创?”陈寔也是略感意外。任凭是谁,第一眼见到这般事情,首先想到的也肯定是一位资深渊博的老学究研究出来的,将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与一位马融门生摆在一起,这种不知不觉倾向后者的思维也是自然而然。
但两人的发问,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答案,也在这些话里,众人猛然意识到,那个性子古怪的年轻人心中藏着何等厉害的学识。
“我师兄?莫非太丘公不知情?不过,植可担保,此事绝对与我那师兄毫无瓜葛。他平素跟随师父学习古文经学,却惟独对数毫无兴趣,我知晓其性子,以往也不会外出游历,前年被权贵陷害,才罢了官,过起粗茶淡饭的生活。往常也从未听过他说起这些。而且师兄性子直率,在信中也与我早已言明,此等胡文乃太丘公小徒独自完成,连我师兄都对其赞不绝口。至于《三字经》,也是他心血来潮才透露给我师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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