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至已过,临近小寒,但节日的气氛此时依然很浓,街头两旁的店铺早已停业,各自庆贺,时不时便能看见一条条狗被牵到门口当头一刀,血水留在门口辟邪祈福,随后拖下去煮狗肉。
李黑眼观八方,脚步匆匆,在大街小巷绕了几圈,随后又出了北门,自南门而入,又在大街小巷绕了几圈,在临近城门的一处酒馆马厩之中骑上马,冲出城门。
马鞭急挥,他浑然不顾身后官兵的呐喊,躲进一处林子拴住马,随后一阵疾奔,绕过山路山涧,在一处破观里停了下来。
“先生。”他大口喘着气,对着私下无人的破观喊了一声。
苏文领着任红昌杜伊笑着自一尊神像背后出来。
将手中的一条狗腿分给李黑,苏文嘴里咬着狗肉,接过信看了片刻:“是吕将军的信。”
四人半个月内,狼狈逃窜,盖因犯了命案,惹得忻县衙门、薛家一阵追捕,期间自然少不了黄巾贼的报复,但总算是性命无忧地逃到了冀州常山。
实际上到了常山这一块,衙门方面的追捕反而弱了下来,丁略毕竟只是一县县丞,权力不大,而且其中吕布、荀氏也在运作,除却榜文还在起着让民众识别戒备的作用,这方面的威胁几乎算是消失了。
当然,常山各处的衙门其实也收到风声,近半月内,混世魔王的名头在一些江湖游侠口中也算得上是鼎鼎大名,但衙门反倒不想去管,反而将混世魔王的噱头传的到处都是,让那些江湖人士对苏文几人动手——这年头能做上官的毕竟不是无能之辈,借刀杀人这一招也不算新鲜,即便是杀不了,将苏文四人逼出管辖范围之内,对那些官府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而如果真要说起来,事实上最让苏文感激棘手的反倒是这些江湖人士。并州常年战乱,也是武者碰机会上位的一大去处,官府下了榜文,自然少不了赏金,一些所谓的忠良之士,便会冲着这个机会而来。这其中除却为了名声与赏金,也有不少对付杜伊的。一个女流之辈武术却近乎化境,惹得一些各怀鬼胎的人找上门来,不算什么稀奇的事情。
这段时间以来,苏文与吕布一直有通信,期间也与戏志才有了一次信上的来往,主要也是询问陈群的具体位置,得知之后,反倒不疾不徐地带着一帮江湖人士在常山兜起了圈子。
“信上说的与以往差不多。除了寻求我们的位置,就是暗中派人过来。这封信是几天前寄过来的,信上说已经到了常山郡附近,那么离这里也就不远了。”苏文看罢信,回去佛像之后将信放入火堆,随后消除痕迹,对几人招招手,“走吧……”
他脚步顿了顿,拿起桌案前的几把刀,看了眼面不改色的杜伊:“还行吗?”
女子如今实际上伤势颇重,半月之前,除却左边腰眼被九节杖捅了一下,内伤也有一些。随后还未调理恢复,一路来到此地,又与一些江湖人士打了几次,肩膀、右小腿、后背……虽是以逃脱为主,但零零总总已经有了不少伤口,然后又碰上了几天大雪,似乎也有发烧的趋势。
杜伊摇摇头,苍白的脸颊浮起一个欣慰的笑容。她当日与颜琪等人对打,实际上叫苏文念诗也是为了补偿她多年的相思之苦,却不想等来了一首道别诗,此中滋味,或许也只有她能够深刻体会。但醒来之后,发现苏文并未抛弃她,苦是苦了一些,心中反倒觉得一片柔软。
一旁任红昌扶着杜伊,轻轻咬了咬牙,神色有些疲惫,但什么话都没有说。事实上除了杜伊,苏文与李黑也有伤势。杜伊曾有一次被众多江湖人士纠缠住,李黑又明显挡不住,苏文拼着手臂被捅,才与李黑将一个落网之鱼斩杀,那几天苏文的精神一直不好,小姑娘便暗自落泪细心照顾,谁也不知道她承受了多少压力,但她也一直忍着,小小的身躯里一直只有一个念头,便是那句白首不相离。
苏文点点头,将刀分了下去,看了看头顶豁口处的天空:“这地方其实不错。(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避雨避雪都好。不过还得跑一下。上艾毕竟离新兴郡近一点,吕将军派兵应该是快到了……哈,事情闹这么大,大家能活着都不容易。荀氏应该也有所动作了……再撑一下吧。”
说到这里,苏文又免不得叹了口气。这句话早在十天前第一次说起,随后反反复复被提起,差不多也过了振奋气势的效果,他拿出来反复说,眼下也只是一种心理暗示。亡命天涯的日子他前世曾憧憬过,浪迹天涯,一剑傍身,但武艺不精,也没有大批手下,此刻倒是觉得自己曾经的念头就是幼稚,他甚至有些后悔离开木芝村。
凭借口舌,再配合淼叔等人,起码这两个女孩子不会受苦……
这个念头也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思量过,苏文倒也只能暗自苦笑,随后无言地迈开脚步,握紧刀柄,带领几人自破观后门离开……
不多时,破观口徒然间出现一群江湖打扮的人。脚步阔阔,背后刀剑傍身,还有五名手持长枪的年轻人与这些人分隔几丈,默不作声。
“便是这里了。”那群人中,领头的络腮胡中年人得意道。“一些微末伎俩,也以为可哄开我等,当真可笑至极。”
“这里?”有一精短打扮的年轻人朝着那些持枪之人哂笑,向前迈步。
一名持枪的年轻人突然上前,枪尖一指:“我们来。”
“夏侯兰,少他娘废话!一路跟到这里,你还有脸说?念在昔日情分,我不想欺你。但尔等不要得寸进尺!真以为爷爷手中之剑不敢对尔等动手?”那名年轻人破口大骂道。
“韩龙,你爷爷授你本事,是叫你报效国家。而今你是非不分,却妄图迫害忠良,实乃为虎作伥!”夏侯兰说着,提枪上前,另一年轻人同样亦步亦趋,默不作声地长枪斜指。
但便是如此,令得韩龙面色一凝。
那年轻人相貌堂堂,威仪不凡,年纪不大,但体型却颇为硬朗魁梧。他自身后四名年轻人之中跟随夏侯兰出来,昂首阔步,自有一番一往无前的气势。
“为虎作伥?那混世魔王不知杀害我多少同僚,手上命案还少?哼,你不就是想讨好童渊吗?少在这里说些冠冕堂皇的言论!即便你们救了他,就会被童渊收做徒弟了?”
“这是机会。夏侯兰若能成,我便帮。”那年轻人一脸坚定,提枪再次走上几步。
“赵云……”夏侯兰颇为羞愧地唤道。
“……赵云,你我难道便不是兄弟了?”韩龙气愤道。
“是。”年轻人长枪一点,枪尖在地上划出一条线来,“但从此之后,你我便是楚河汉界。你要杀人。我便要救人。此前甘叔曾经带话,那混世魔王对他有用,你又不是不知?如今却自欺欺人,私自带人出寨,试图凭借混世魔王的人头去博得贪官青睐……韩龙,这条路你自己选的,犯了甘叔,便是与我们过不去。我不会看你坏了甘叔的大事。”
“你……好!甚好!如此,便休怪我无情无义!”
赵云长枪一抖,眸光冷冽:“来战!”
“给我杀!”韩龙手一挥,自己却冲进破观。
一群人抽出刀剑,在中年人“赵云,夏侯兰,恕我等无礼了!”的叫喊中,朝着五名年轻人杀去。
赵云长枪一横:“枪阵起!”五人转瞬迈开步伐,形成一锥子型攻击阵型,赵云一马当先,长枪舞起,杀进人群。
人群顿时战成一团,这些人显然都极为熟悉,各自失去说话的兴致,唯独刀剑与长枪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不绝于耳,赵云左突右扫,带起叫声无数,随后与那中年人战在一起。
“赵云,韩叔不想伤你。我知你与韩龙所言都是气话。尔等都是村内的好苗子,又何必与我等厮杀?”中年人持剑挥挡,磕开长枪,随后游弋周围,与赵云游斗起来。
“甘叔胸有乾坤,韩叔莫非不知?韩龙此举,便是尔等平日里纵容所致。而今他寻了歪路,若让甘叔知道,下场如何,韩叔当真不知晓?韩家虽精通刺杀之术,于甘叔而言,又有何区别?”赵云提枪追击,突然一击横扫将身后的年轻人扫了出去:“夏侯兰,你去追。小心韩龙。”
夏侯兰咬了咬牙,点头冲进道观。
“赵云……”
“多说有益吗?”
枪剑相抵,赵云一脸倔强,“韩叔,战吧!”
中年人闭眼叹息,身形突然跃开,随后收起长剑,自袖中拿出一把短匕,“小心了。”
长枪一抖,枪出如龙,赵云大步迈开,冲了上去……
“也不知道这次又会是些什么人……见了‘大鹏手’崔烈、‘金钱貂’邳院、‘霸刀柳’柳三……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高手……”苏文随手砍掉前面的树枝,啧了一声,“不过都没有杜伊杜女侠厉害。”
“哈哈,先生,某家好歹是学了一些反侦查的手段。这一路上也精进不少,或许没有人也说不准呢?”
“然也。”杜伊瞪了眼苏文,“还嫌我们伤的不够重啊。”
苏文兴趣乏然,侧过头道:“你相信吗?怎么可能没有人。半个多月,要不是咱们警惕性高,那些以为不可能的事情早就要了我们的命了。不要天真了,杀的人还少么?就是有点累啊,真希望吕将军天降神兵,然后再来一些有名气的高手,什么常山枪王,北地刀王之类的……置之死地而后生,那种感觉别提有多爽了!”
“博宁,免开尊口,嘻嘻……”任红昌笑了笑,眸子里却蕴着一丝紧张与压抑。
“不说就是了……”苏文望向前方。远处依旧是树林、山石、枯草,头顶阴霾密布,鸟兽沉寂,多少令人压抑。
他察觉到两女的情绪已经有些不对劲,其实早在几天前,包括苏文在内,几个人就有些不对劲了。长期处于这种单调并且压抑的气氛之中,每个人心中都藏了几分紧张、忧虑、提心吊胆,再加上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以及往日里眼前浮现的血光、尸体,若不是一直说话保持着几分冷静,或许早就崩溃了。
周围安静一片,苏文突然停下脚步,皱了皱眉:“你们听,好像有打斗声?从后面……小心!趴下!”
苏文扭头,神色一变。
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在树背上一踮,朝着杜伊刺来。
匕首在树荫之中穿梭,忽明忽暗,苏文拉过杜伊,挥臂格挡。
“博宁!”任红昌一声尖叫,猛地扑了过来。
苏文一推,混乱中只觉得手中触到一片柔软,但他也未有太多念头,将怀里的杜伊推了出去,随后朝着身影撞去。
左手前伸,随后传来一阵痛楚,很快的,与对面的人影撞在一起。随后被扑倒在地。
“先生!”李黑顿时反应过来,持刀向前劈了过去。
那道人影想退,但握着匕首的手早已被抓住,身体也被死死抱住。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望着眼前劈来的刀光眼中焦灼,但身体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锋过来。
“壮士手下留情!”
刀光突然一顿,韩龙大口喘气,近乎虚脱。
夏侯兰大步跑了过来,口中飞快道:“不知几位是不是混世魔王……呃,是不是苏文一行人?我是夏侯兰,来救几位的。此人乃我寨中人士,虽多有得罪,但罪不至死。而且我有四名同伴正与他的家仆缠斗,还望壮士留他一命!”
“夏侯兰……”苏文抬起头愣了愣,“你同伴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叫赵云的?”
“……阁下知道赵云?”夏侯兰一时好奇,但也知道正事要紧,连连点头:“便是他,他叫我来救几位,自己还深陷包围呢!”
“博宁……”杜伊起身,早已泪眼涟涟,一脚踢开韩龙,将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博宁若是左手废了,我叫你人头落地!”
韩龙神色颓败,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苏文。
“博宁,你,你……”任红昌捧着苏文被匕首刺穿的左手,红了眼眶,心乱如麻。
苏文痛得失去感觉,望见左手鲜血直流,咬牙拔出匕首,从包袱里拿出草药纱布随手包扎几下,站起来:“我没事。走,我们先过去。”
“博宁……”
“先生,他说他们是一伙的。”
夏侯兰当即收枪,解释道:“阁下可知道陈群陈长文?便是他叫我们来找你的。早在不久之前,我们就有心去忻县寻阁下。随后知道阁下犯了事,正往常山而来,便在这里等候。韩龙心生歹意,但我等皆是……”
“别废话。我知道了。”苏文迫不及待地上前拍了拍夏侯兰的臂膀:“带路带路。李黑兄弟,把那人给我带过来。杜伊红昌,咱们快过去。”
夏侯兰张了张嘴。他原本以为还要解释很久,却没想到才说了一句对方就接受了。
这人真是混世魔王……怎么如此好说话……
他这样想着,不免看了眼苏文鲜血渗出的左手,再不多言,领先带路。
回到破观,打斗声稀稀落落的响起,三名年轻人早已被众人持刀剑抵住脖子束手就擒,赵云浑身负伤,咬紧牙关与中年人对决,但显然体力不支,每一枪都被磕开,若不是中年人手下留情,只怕此时就已经命丧于此。
“赵云!”夏侯兰情绪激动,“还不住手!韩龙已经束手就擒!”随后冲上前,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赵云。
“你没让我失望。”赵云笑了笑,一头栽倒过去。夏侯兰怒视中年人:“韩叔,你……”
中年人神情复杂,收回匕首,李黑走过来检查了一下,“无妨。下手很有分寸,没伤要害。”
夏侯兰松了口气,抬起头:“韩叔,跟我们回去吧……”
“长得不错……不过没传说那么精神。很狼狈啊。”苏文凑过来暗自嘀咕了一句,随后笑道:“人在我们手里,他会听你的。”
那中年人却望望杜伊与任红昌,随后看着杜伊持刀挟持韩龙,拱手道:“断水刀传人杜伊?”
“你是……”
“家主韩奇。与童渊有些交情……姑娘,此事多有得罪,待得回寨,你可与雄付公(童渊的字)告状,我等自当受罚。”
“影子剑韩奇……师叔真在你们那儿?”
“姑娘可知道甘始?”夏侯兰插嘴道:“雄付公与甘叔交情甚厚,而今便在寨中等候。再过几日,或许彦公也会过来一聚。”
杜伊愣了愣,突然双腮微红,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苏文:“是他啊……”
“能信?”苏文问道。
杜伊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那便走吧。远么?我的伤口得再处理一下……”
“阁下放心,寨中尚有不少好的膏药,一定叫阁下恢复过来……不远,只需半日便到。正好赵云也要治病,大家马上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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