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喧嚣在这一片骤然爆发。看小说最快更新)
随后无关人等或是止步不前,或是慌忙后退,惊骇、沉思、疑惑……许多村民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幻莫测,显然是在分辨双方之中的话语有多少可信度。
苏宅的木门被砍得砰砰作响,三十余人被堵在门口,冲进去,又有一声怒吼爆起,将人都挤了出来。
有人摔倒在地,被同伴践踏惨叫,有人大吼着挤开人群,又冲了进去,乱哄哄的一片之中,一声“砰!”的沉重大门破裂声爆发出来,半个门板被踢飞,女子持刀飞跃,弹腿连续三脚,门板啪地一声脆响,被踢成两半,不少人顺着台阶滚了下来,哀嚎一片。
然而,就在门板被踢飞的瞬间,那名女子从单手握刀换成双手,不退反进,手中刀芒化为匹练,刀光闪过辉耀,一颗头颅冲天而起。血水溅到女子的脸上、身上,她面不改色,原本这就是一个横劈,头颅飞起之时,她扭身顺着刀刃方向,曲腿一个猛力拉伸,将这一刀持续下去。
拦截的棍枪刀剑被劈成两节,惨叫声连成一片,包围圈前激溅的血水、破碎的兵刃宛若泼墨一般绚烂刺目,女子收刀,缓了一口气,目视前方,眸光冷澈。
这一幕诡异至极。
几名站在前排的薛家护卫抵着身前同伴的身体,那些身体前一刻还挥舞着兵器,这一刻却突然失去生息,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自己的双手、身体之上。
有几具没了头颅,鲜血在脖子上喷涌,背后的人被吓傻,随后凄厉地大叫几声,推开尸体,发了疯一样地向后退去。
薛亮站在后方目瞪口呆。望着浑身被染红的女子,原本娇颜明媚的容颜沾满了血滴,包裹发丝的头巾血红,薛亮双腿一哆嗦,倒在地上。裤腿湿润一片,一股难闻的骚味蔓延开来。
护着几位老人退到后方的任汼咽了口唾沫,心中有种做梦一般的荒诞感涌出,而早已退到远处的几位老人饶是经历风雨,此时都不由脊背发凉。他们回想往日里与这女子的相处,如梦初醒般,才发现过去记忆之中温婉平和的女子竟然蕴藏着如此惊心动魄的力量。
孙奎微眯着眼眸,如同鹰隼般直视杜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开口道:“来人,去把那金小牛找来。”开口之后,在任清张明几位老人的诧异目光之中,布满皱纹的脸上稍稍露出尴尬的笑容,将茶壶收进袖里:“诸位……咳,此事有诸多疑虑,不如找金小牛对峙一番,如何?”
“你说甚呢?没听见。二弟,你大声点啊。”孙查不满道。
孙查干笑几声,任清不免多看了几眼孙查与孙奎,随后对任汼和一旁站着的几个年轻人吩咐下去,刚欲开口,便听见前方突然再次响起兵刃相交的声音。
众人扭头看去,只见得八名方士手中各持兵器,与杜伊战成一团。期间听得杜伊开口:“李黑,你莫过来,护在博宁和红昌身旁。江湖伎俩,你这般兵卒无甚大用。”随后再不言语。
站在院内的李黑苦笑,苏文却是浑身战栗。
就是这个了!
他前所未有地激动,胸腔内兴奋与恐惧并存,一手持矛地坐在石桌旁,双手握紧握得发白。
这八名方士多数持着从薛家护卫手中夺过来的刀剑,只有颜琪舞着九节杖,八人被杜伊拦在门外,站在窄小的台阶上里,却依旧配合默契,天衣无缝。颜琪一马当先,九尺来长的九节杖与刀锋锋刃碰撞不断,其余七名方士则见缝插针,在杜伊与颜琪对抗之时,挥着兵器劈砍。
杜伊坚持没多久,咬牙连续劈砍,将颜琪逼退出去,随后退让几步,抬脚将脚下的尸体踢向其他方士。与此同时,她一手拉住另外半边门板,血滴布满的额头青筋显露,挥臂猛地一拉,门板带着泥沙脱落,大风呼啸而起,向着颜琪猛砸过去。
颜琪喘气如牛,持杖捅向门板,眼角却突然抽搐几下,挺腰仰头,脚步后退飞快,避开眼前劈开来的刀光,随即“啊啊啊!——”大吼起来,九节杖徒然一转,捅破门板,伸脚向后墙一抵,向前撞去。
杜伊闷哼一声,腰部被划开血花,她顺势脚步连迈,旋转一圈,反手持刀挥了过去,刀锋砍在门板之上,她连续抬膝磕在门板之上,随后一手按住门板,脚步一转,飞身撞过去。
此时闪避早已来不及,颜琪被撞飞出去,将身后的七名方士撞散。
门板尚在空中之时,杜伊一脚踮起,将手中早已砍卷了的刀飞了出去,顺势抓住九节杖杖头,猛地一抽,弹腿凌空一跃,在刹那间将九节杖舞得如同天女散花一般。
双脚落地,她后退几步,大口喘息着,看了眼腰眼的伤口,随后曲腿抬杖,将破了大门的苏宅护在身后,孱弱身形,宛如巍峨山岳一般岿然不动。
一名方士捂住脖子动弹不得,那柄飞出去的刀此时正卡在他的脖颈上,鲜血兀自涌出。在此期间,还有两名站在一起的方士也瘫倒在地,血水自心背流淌在地,没多久就汇在一起,形成了一汪小滩。
短短几招之内,却成了巨大破绽,转瞬之间夺走三人性命。
苏文持着矛跑了出来,口中关怀道:“师父,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杜伊蹙眉:“别乱叫啊。我才不收你为徒。”
“要不我来?你教我几招?我现学现卖,可能也能大杀四方。”
杜伊想笑,但牵扯伤口反而令她脸色苍白了几分,“别来扰我!生死之时,你还有心玩笑?你若真是闲不住,念首诗给我听听,就算补偿我的。”
“念诗……”苏文愣了愣。他以往便一心一意专心事业,即便有心附庸风雅一下,多半是唱上几首抒情歌博得一片掌声。时代不同,流行的自然不同,此刻叫他念诗,他是在这段时间看过《诗经》之中的不少诗词,但只是涉及,还未到背诵的程度,于是便掏空脑子想了起来。
也在这时,一名方士唰地扯掉身上的道袍,露出一身精干筋骨,“贱女人!老子宰了你!啊啊啊!——”脚步踩在地上溅起一地泥沙,他持刀飞奔,大步流星。
九龙杖如同长枪点地,沿地向前,杜伊步伐轻盈,突然挑起九龙杖,随后九龙杖如同活了一般,随着杜伊手腕的扭转腾挪,一直在那方士胸前点动,一寸不离,一尺不退。
“百鸟朝凤枪!”颜琪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快救三弟!”连同颜琪在内,四名方士纷纷手持兵刃冲了出去。
杜伊不退反进,右手持杖一振,刺穿那人胸背,随后左手夺过那人手中刀柄,“呵,你既然知道百鸟朝凤枪,却不知断水刀,可笑——!”双手持刀,杜伊健步如飞,突然一声娇吒,挥刀反手,迎着三名方士而去。
“有了!”苏文突然呼道。
“快念……”杜伊动作微微一滞,开口之后,这一刀气势反而弱了下来。但她有恃无恐,持刀劈开一人攻势,随后一往无前,与另一人长剑相抵。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刀势一弱,女子闪身抽出战圈,面向苏文怒吼道:“苏博宁!”随后咬牙切齿,挥刀进了战圈,攻势却骤然变急,恍然疯魔一般弹跳两米高。
“我怎么了?好好的……嘶,要不换一首?”
身体下落,踢腿、劈刀,将三人踢飞,又与颜琪打在一起:“念!”
“呃……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眼前刀势骤然转急,颜琪闷哼几声,脚步直退,双手被震得发麻,性命攸关之时,却也只能咬牙坚持,挥剑连连抵挡。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
铛!剑被磕飞,颜琪喷出一口鲜血,滚了出去。
“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要逃!李黑兄弟,拦住他们三个……应景的来了,你不是断水刀吗?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噗!鲜血激溅,杜伊跪在颜琪身旁,双手拄着捅穿颜琪的刀的刀柄,垂下头,大口喘气,娇躯也剧烈颤抖起来。
“姐姐!”任红昌一下跑了上去。
苏文边跑边看了眼李黑那边追杀着三人,跑到近处,看见被任红昌翻身过来的杜伊泪流满面,耸着肩膀抽泣。汗水、泪水混合着血水,将女子姣好的容貌弄花,看上去颇为狼狈。
看到苏文走过来,杜伊颤声道:“博宁……纵然到了此时,你还是要这般直白的伤我吗?呵,我,我……”声音虚弱,她情绪激动,又有伤口流血,片刻后就晕了过去。
“姐姐,姐姐……”任红昌抱住杜伊痛哭,“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苏文愣住,张了张嘴,旋即懊恼地啧了一声,“难道我是文盲?没记错啊……这明明不是一首诀别诗啊。啧,似乎是送别的?”
啪啪啪!
掌声突然响起,苏文侧过脸,便看见平日里对他冷眼相待的孙奎神色呆滞地鼓掌。他身前地面有用手写的字,远远看去,便有一股清隽之气。
孙奎蹲着身子,嘴里嘬着壶嘴,手指连连点动字,随后摸了摸下巴,斟酌片刻,即便是泥尘沾了下巴上的胡须也浑然不觉:“此诗……不似玩笑所作,却又与歌诗有所不同啊……开篇倒是直言不讳,‘乱心’、‘弃我’,皆是直抒胸臆,有所感悟……只怕是杜娘子想岔了,这表面看似为情所困,可内里却蕴含长久苦闷,苏博宁如今又失忆了,失忆之后……博宁,你是为王司徒所困扰,老夫可说的对否?”
孙奎抬起头,苏文愣了愣,坦然道:“这诗不是我写的。”
“不是你写的?”孙奎皱眉。
“对,不是……”
“那此诗叫什么名字?”
“呃……太长,忘记……叫《扁舟行》。”苏文随口胡诌道。“李白写的。”
“他们没有人了!没有人可以保住他们了!杀啊!来人啊!杀了苏文!杀了这个杂碎!”
吼声响起,苏文霍地转身,薛亮歇斯底里地大笑着,指着苏文张狂地大叫。
“杀啊!他敢抢我的女人!夺我未来的村长位子!杜娘子是我的!村长位置也是我的!快上,快上啊!哈哈哈,杀了他!”
苏文沉默片刻,皱眉看了眼薛亮,随后从地上捡起一把刀,缓缓走了过去。
“博宁!饶他一命吧。”张琦在身后喊道。“他已经疯了。饶了他吧。要不然……”
“苏博宁,你若敢动手,你绝对走不出这个……”
“啊!这是什么?血,血啊,救命啊,救命啊,爹,娘,救我,救我……”薛亮捂着小腹上的伤口,随后又抱住刀柄,哭叫着,苏文轻拍了拍他的头,“乖,别怕。忍一忍就过去了。你只不过睡一觉,睡过去以后,醒过来就会发现自己有好日子过了。有糖吃,有车坐,有电脑玩,还有美女KTV酒吧……什么都有。不哭,男子汉大丈夫,不哭啊。”
“酒吧是什么啊?爹。”
“就是酒楼,那种大酒楼。莺吟燕舞,美女如云。”苏文语调轻柔,抬手指了指天空。“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吧……别想伤口,不痛的,你不想就不会痛。”
“可是真的好痛啊。”
“听话,睡觉。”
“哦。”薛亮躺下来,闭上眼睛片刻,随后又睁开眼睛,虚弱地说着什么,他动弹几下,开口说着话,渐渐的,什么都不会说,也不动了。
苏文吁了一口气,站了起来,“长痛不如短痛。有他在一天,薛家的家主就会多恨一天。他死了,他们只会恨我一个。张伯,任大哥,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至于这个人……”目视方才出声的范增,苏文持刀走了上去,“要么死,要么走,我不会让你在这里跟文德文远作对的。村子里发生这么多事情,也等于是洗了一次牌。那就洗得彻底一些,我心中也放心得下。”
“你、你想干什么?!”范增连连后退,惊慌地看着苏文。
苏文淡然地笑了笑:“帮你啊。”
“你别过来!”范增推翻一旁的一堆柴薪,脚下却被人一下绊倒,随后便感觉后背中了一刀,抬起头,脸色错愕,“你,你,庆……”
“是非不分,为虎作伥,博宁哥不杀你,我也杀你!”张庆元脸色苍白,咬牙闭上眼睛,连续数刀劈下。
“庆元,你……”苏文一把拉起张庆元,张庆元抹掉脸上的血水,一脸坚定,“博宁哥,杀人要坐牢的。你若死了,我当将军又有什么意思?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们要走的。”
“我们也要走的。”
苏文愣了愣,笑着揉了揉张庆元的脑袋:“调皮。还不快去收拾,马上出发!”
“恩。”张庆元点着头,苏文看了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张奎,拱手道:“奎叔,保重!”
“颍川再见!”张奎郑重地拱手,笑了笑,随后拉着张庆元离开。
“先生。”李黑铁青着脸跑了过来,“跑了一个,骑马走了。追不上。”
苏文倒吸了一口气,苦笑道:“算了,也就我们几个拖累,要不然你骑马过去,肯定也能追上。”
李黑嘿嘿笑了笑,“有马车,事已至此,我们也即可出发吧?”
“恩。”苏文扭过头,走到张琦等人面前,“张伯,任爷爷,二爷爷,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便不多留了。此刻便走。往后你们也小心些,最好和淼叔商议一下,换处位置住下。”
任清颇为唏嘘地道:“这个自然。博宁,路途遥远,多加小心。往后若是想家了,来这里,我会给你留信的。就放在我家地窖的酒坛里。你要留意啊。”
“博宁,我苏家就你一人……二爷爷老了,往后便要你一人闯荡了。偶尔回来看看,让二爷爷也抱抱孙子……你爷爷死的早,你爹你娘如今也走了,我,我……”
苏文拥抱了一下苏廷:“二爷爷,往后就将文德文远当做自己的孙子吧。多注意身体。家里的事情有什么都让文德文远来做。换了地方,如果粮食不够的,那就多琢磨琢磨,我话已经和任爷爷还有张伯说了,大家共享一下手艺,未必不能丰衣足食。”
苏廷老泪纵横,拍了拍苏文的肩膀,张琦上前,语带哽咽:“张伯就不说什么了。你们多保重……”
孙查凑上来,对苏文叹息道:“这是要走了?我都没个陪下棋的了。二弟棋品太差,就你小子还行。哦,对了,杜娘子其实人不错,别老弄得人家女娃子哭。读书人,多不体面,直接娶了不就得了。谁家小子有这福气啊?你还不知道珍惜。”
苏文哭笑不得,这边孙奎上前,仔细端详着苏文,将茶壶的壶盖递给苏文,“后生可畏,吾衰矣。若有厄难难以解决,去洛阳寻卢植卢子干。此人乃我师兄,早些年共同师从马融门下,如今该是尚书一职……唉,杜娘子而今有伤在身,早些出发,也好提前整顿,这里……便交给老夫吧。”
苏文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倒是未料到孙奎有这么大的来头,郑重地接过壶盖,拱手谢道:“那在下便替文德文远多谢奎公了。”
“走吧……”苏奎笑了笑,“这诗……甚好。博宁不必妄自菲薄。”
苏文愣了愣,随后坦然一笑,拱手与几位道别,将杜伊抱上马车,又拉着任红昌上马车,李黑挥舞缰绳,苏文站起来,挥手道:“诸位保重!”
“保重!”
马车驶出村口,渐行渐远。
突然间,村里追出两个人来。
“小姐!小姐!”
“小婵……”
“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了?都怪你,让你烧火这么旺,什么都没听见……呜,小姐啊,别丢下小婵啊……”
声音袅袅,回荡在天空之中。
(https://www.tbxsvv.cc/html/27/27539/9110750.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