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但仍旧一步不停，在林子里穿梭，将剩余仅存的火把点起来。
这叫草木皆兵。
张庆元并不明白这些火把怎么会让那些人觉得是很多很多的人。但听着山道上此起彼伏的惊叫声，余光扫过山道，慌乱的人群马匹沾了火，在地面滚动哀嚎，到处都是抱头鼠窜的人群和慌不择路的马匹，他明白一系列的计划，真的都被博宁哥言中了。
哀嚎声很重，重得张庆元浑身冷汗，感觉不自在，他点起最后的一根火把，扫视了一圈自己的杰作，随后将手中的火把插到树木上，看了眼下面的人群，逃到草丛里。
“他们要杀我，所以要死……我得活下去，我不能死……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情况，我必须适应……”
他走到苏文身边，却见得身边的年轻人瞳孔映着火光，目光发怔，口中喃喃有词。
“博宁哥？”张庆元叫了一声。
身旁的年轻人突然浑身一个激灵，低头看到他，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
苏文额头布满汗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方的火光使得周边的温度上升。
他将张庆元搂在身边，目视山道下遍地火人火马奔跑几步，又栽倒在地，挣扎辗转，口中哀嚎声不断，随后扭过头，看向远处那些慌乱逃跑原路返回的人群。
“啊！”
那边响起几声轻微的马匹栽倒声，随后混乱的队伍更加混乱。苏文咬了咬牙：“用绊马索断后，还能留下几个……可惜了，如果人再多一点，前尾都顾，或许可以把他们全歼了。”
张庆元抿了抿嘴，歪着脑袋又看了眼底下早已不再动弹的一些人和马，随后脸色徒然苍白，闻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烤肉味，忍不住倒地吐了起来。
山道上那些人早已面目全非，有些身上犹自还有火苗燃烧，但都死了——就算没死的，也只剩下一口气，在浓重烟雾之中等着火焰了断生机，又或者被烟雾堵住口鼻，闷死在其中。
砰！叮！嘭！
远处一阵混乱，兵戈相交，火星激射。
偶尔响起几声魏旭陈平李黑的大吼声，张庆元仰头看过去，还能看到自己的父亲背着猎弓，拿着斧头在人群中劈砍，浴血奋战。
“我们走！”苏文突然说道。
张庆元一抹嘴巴，点头站起，但身子却有些发软。
苏文扶着张庆元走了不久，走到早已备在树丛里的三匹马旁边。
这三匹战马是魏旭陈平李黑的坐骑，考虑到山道狭窄，旁边又多是山林，是以苏文并未让几人上马战斗，而是备在一旁，准备造势。
此时每匹战马的马尾上都绑着几根枝叶繁茂的树枝，苏文冷眼望着远处的战场，与张庆元松开缰绳，随后抽了几下马屁股，三匹马顿时希聿聿几声暴嘶，沿着山道飞奔起来。
马蹄疾奔，马尾荡漾间树枝扫过地面，扬起无数灰尘。
“张让兄弟！快！”苏文边跑边喊，随手在地上拾起两把剑，一把捏在手中，一把交到张庆元手里。
两人一阵疾奔，隐藏在林子里的张让一下窜了出来，咬牙蹬脚，翻身上了疾奔中的一匹战马。
马匹疾奔之中，张让差点被甩了出去。
他稳住身子，有惊无险地啐了一口，拉住缰绳策马向前：“魏旭兄弟速速后退！我等前来相助，还不给我等留几个人！”
“放屁！某家杀性正起，一群软蛋，交给我等几人足矣！”魏旭当即大喝，手中长矛一刺，展臂横扫，将两人捅飞了出去。
“援兵来了！快走啊！兄弟们，照顾好我家娘子，我叫苏……苏轼！记住我，我叫苏轼！一定要照顾好我家娘子……快跑！快跑！快……啊哟……”一声大喊在林子里响起，听不清是谁，但被拦住的十余人皆是大惊失色，争先恐后地突围出去。
“尔等走得掉吗？”张让沉着脸纵马飞奔，俯身挑剑，有几人顿时被挑飞了出去，倒地不起。
“不好！中计了！”有人看见三匹战马的尾端绑着树枝，顿时反应过来。
“此时才知，已经迟了！”陈平长矛直刺，将那人捅了个透心凉，随后哈哈大笑，与李黑呈围合之势，立于那些人后退之处，将此时余下的近十人包了饺子。
“张大哥先去休息，这里我来！”张让下马，支会了一声张奎，横剑飞奔，与魏旭齐齐冲入人群之中。
张奎砍得手脚无力，浑身浴血，却从未如此酣畅淋漓。
他本是个庄稼人，此时被逼到如此程度，却也知道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于是乎，此时纵然是有些乏力，但一想对付一群逃命之人又有何妨，返身又冲了进去。
陈平李黑一瞧，皆知道此时正是这些人穷途末路，搏命之时，于是稍稍开了个口子，为张奎做出掩护，又杀了回去。
“我等留在此处，陆琪快走！”一大汉看出形式，当即喝道，手中长剑一挑，将张奎劈来的斧子挡了回去，甚至怒急发力，还将张奎整个人推出圈子，随后持剑飞奔，目眦欲裂：“张让，纳命来！”
“令狐钱，你若率众投降，我家先生饶你不死！”张让提剑相迎，口中喊道。
“还用你饶！尔等便等着王司徒举兵前来，将你们碎尸万段！”
当！双剑相抵，火星四溅！
当当当！
双剑绞在一起，令狐钱此前一番颠簸早已有些乏力，而张让却行有余力，举剑挑开数人的合击，口中大喊：“你可知道，我家先生要我前来，不为杀了尔等，实则是叫我来认人。认出一个，他就有办法叫你们家中妻儿皆粉身碎骨。可若是降了，便可安然无恙。你又何必执意对抗？”
“放屁！区区茂才，也敢危言耸听！”令狐钱二话不说，举剑劈砍。
张让闪身避让，抬剑急挑：“区区茂才？哼！区区茂才会以一人之力，在祁县逃脱？区区茂才，能使得何管事命丧阳曲？区区茂才……尔等自诩虎狼，又怎会在此狼狈逃窜？”
数个回合之后，令狐钱闷哼一声，被张让一剑挑中胸口，捂着胸口倒退。
“你若对家中妻儿还有眷顾，还不速速投降？”
“尔等不忠不义之辈，某家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令狐钱缓过气来，再次杀了回去。
“张让兄弟，与这些人废话作甚？待此战过后，我禀明将军，让他率领我等狼骑踏平祁县，岂不更妙？”魏旭眼珠子一转，长矛又刺穿一人胸背，大笑起来：“到时候，他们家中妻儿，逮住便杀，然后，哼哼……”
“嘿嘿，如此甚好。吕将军此时正值纳妾之时，我等多多进贡，还怕他挑不出几个满意的？”陈平冷笑连连，与李黑合击，将那方才被令狐钱指名道姓的陆琪捅死当场。
“狼骑吕布！”令狐钱与身旁几人大惊失色，他脸色巨变，色厉内荏道：“弄虚作假。陆琪已死，我等速速突围，分！”
场中余下六人皆暗自点头，分头突围。
“哪里逃！”魏旭持矛相迎，李黑陈平顿时会意，纷纷缩小战圈，想要将几人堵在其中。
“何备，你走！”令狐钱大吼一声，舍命扑向张让，张让避之不及，捅死令狐钱，却也被令狐钱抱着倒在地上，使得一人逃了出去。
缓过气来的张奎往前追去，那人翻身一剑，张奎手臂吃痛，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穿入林子。
“哈哈……逃出去了。张让，你等着，过不了几天，你们，你们都得死！”令狐钱狰狞一笑，呼吸急促几下，随后失了生机。
张让脸色难看地望着那人逃走，耳畔还有魏旭几人的爆喝声和那些被围之人的得逞笑声。
忽然，一声闷哼，那人的身影倒飞回来。
有一年轻人拉着一个少年显出身形。
那年轻人袖子被撕破，鲜血兀自从手臂流到手指，他手中已经换了一把刀，刀口有些鲜血，自刀尖不断地滴落到地上。
“逃？没有机会了。”他举刀向下一刺，被踢倒在地已经胸口被劈了一刀呻吟不止的何备，顿时胸口鲜血迸射，四肢动弹几下，全身散了力气。
“先生！”张让一把推开令狐钱的尸体，站了起来，脸色惭愧道：“让无能，险些让人逃出去，坏了先生的大事。”
“人都杀了，那些万一之类的话就不用说了。”苏文摇着头，随手拔出刀来，一步步接近。
那些被围之人当即变色，有人狠声骂道：“贼子！早晚取你狗命！”
“杀了。”苏文啧了一声，摆摆手。
魏旭持矛前刺，不上三回合，那人就倒在地上成了一具尸体。
“一，二，三，四。还不错。”苏文数了一下，冷笑起来：“投降不杀。前后无人，你们若是负隅顽抗，只会误了自己性命。”
“狗贼，受死！”
“杀了。”
陈平李黑顿时举起武器，将喊声之人捅死。
“别骂我。骂我我就当对我示威，我现在不喜欢这样。”苏文笑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在虚张声势，就怕自己意志不坚定。我再强调一下，现在没人，只有你们三个人，你们投降，没人知道，有一个投降，如果觉得不放心，另外两个我也能帮你杀了。”
“还不投降？”张让在旁喝道。他定睛看去，隐约记得其中有一人似乎在王家见过，但记忆尚不深刻，“你等为王氏办事，还不是为了一口饱饭吃。如今先生有大智大勇，尔等便以为王司徒真会为你们报仇？”
三人脸色变幻，皆是咬牙不做声。
“杀一个。”苏文再道。
一人应声倒地。
“我最后说一遍，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想要活命，就给我投降！要不然，杀了你们两个，我再叫上人去抓一些回来。好好想想家中父母妻儿，再思考一下自己为王司徒卖命值不值。混口饭吃而已，到哪里都有的混，可命只有一条，没了性命，忠义什么的都是狗屁！”声音冷冽，苏文持刀向前，一步一顿，一字一顿：“投降不杀！”
“我降！”有人扔了剑，脸色恐惧道。另一人脸色惶恐，看了眼投降之人，又看向苏文。
“你呢？”苏文挑了挑眉。
那人犹豫片刻，目光扫视身旁众人，扔出剑，颓唐道：“我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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