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阳光明媚,立冬过后第二天清晨,本是喜庆的氛围余热未退的时候,但此时,木芝村上上下下,却都像是浸泡在冰块当中,冷意自脚心蔓延,直到将脑子冻到麻木,彻底失去头绪。
众人目光之中,苏文从袖子里拿出手帕擦拭掉血迹。
他想了一下,随后抬起头,看着张琦他们,声音轻缓而无力,与其说对着众人在说,不妨说是在自言自语:“逼我,干什么一定要逼我?好好学习……好好做人,管别人这么多干什么?你们就一定要逼我,逼我乱来,逼我这样那样。”
他顿了顿,将手帕随手扔掉,站起来走到张奎身边,抬剑拍了拍他的脸,看向张琦任清:“别人说上几句话,你们就屁颠屁颠跑过来说,被人拿着当枪使,还以为顾全大局?”
见得张琦任清神色难堪,苏文冷笑一声:“我本来没想做出这种事情来。本来有红昌在,我想着就是跟她一起到外面走走看看,这个世界很大啊。你们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活着,难道不好吗?”
他说到这里,一把抓住张奎的衣襟,声音再次拔高:“可是就是你们这些傻子!有事没事送上门去给人玩!他们要红昌,要我死,你也去帮!你有没有动过脑子?你想过没有,假如我知道了,你就得死,你们全家都得死!我不会放着有人要我性命不管的。所以……我知道了!所以你和你们全家都得死!”
“饶……啊……”大腿再次中了一剑,张奎咬得牙关作痛,哭着看着苏文,虚弱地颤声道:“博、博宁,孩子是无辜的,孩子……哼……”大腿再中一剑,张奎闷哼着道:“你捅我吧,你捅我,我还是要……要说。这件事,跟孩子……孩子没有关系,你、你放过他,放过……”
啪!苏文一巴掌甩过去,甩了甩有些痛了的手,鄙夷道:“你看我有这么傻?他爹死了,我再让他活着,十几年后武功大成,找我报仇?”
“博宁,这……”
温宇在旁有些畏缩地出声道。
他看着苏文,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居然开始害怕自己出声那剑也会捅上张奎的大腿。
从设计这次事件的开始,再到过程上的安排,一系列杀鸡儆猴的动作看上去都有条不紊,但到得此刻,他才忽然发现,这个筹划者本身已经乱了套。
从开始的装疯卖傻,再到此时张奎浑身是血,这一切虽然有些越界,但尚且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然而,如今听得苏文与张奎讨论孩子死不死的问题,温宇就忍不住有些担忧,担心苏文情绪上来,这形势也会再次走向他无法把握的地步。
苏文瞥了温宇一眼,面无表情,随后面向人群,抬剑指着张奎,寒声道:“他昨夜出去告密了。告诉谁?又告密些什么?你们不知道的。我今天不做这种事情,你们不可能知道,就算知道了,有人泄露了,相比之下,也肯定只相信他,不会相信我。”
他走上几步,大喝道:“我说的对吧?你们这群垃圾!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是不是只会相信他!只会相信自己觉得可靠的人!一群从来不会用脑子思考的家伙!我不骂,你们根本不会醒过来!”
“我这次回来,衣服变了,装扮变了,连性格都变了。你们嫉妒!嫉妒我比你们好!你们这群人,就是见不得人好!所以猜忌,急着要把我赶出去!不会想着别人好的由头是什么,不会思考自己怎么通过光明正大的手段也变成这样,除了猜忌,除了用些下三滥的手段,你们还会什么?还会些什么?”
声音沉默片刻,上百人依旧沉默,冷风一吹,绚烂阳光下众人的脸色皆是开始变幻。
有人深以为然,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沉默不语,有人脸色惭愧……
一张张脸,苏文悉数看在眼里:“这一次,我就是要把他推出来,把他推出来给你们看!谁是真正的背叛,谁又是真正的无情无义,让你们自己看明白,听明白!”
“我这次回来,不是说我要回来。而是跟红昌约定在这里。”苏文说到这里,点头道:“没错,她失踪了,我跟她失散了。为什么?因为王司徒底下那帮人穷追不舍,急着要把她抓起来。”
“王……”任清瞪大眼睛,却又立刻闭上嘴,目光担忧地看着苏文手中的剑。
杜伊捂住嘴,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这一次,苏文没有再折磨张奎,扔掉剑,指着任清道:“没错。就是王司徒。就是他要把红昌抓起来。我也不夸大其词地说我费了多少劲把她救出来。这里头还牵扯到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但是,就是因为这帮人,我才到了现在这种地步。忙上忙下,帮人筹划,替人卖命……都是因为那群狗贼!”
苏文吸了口气,指向张奎,又指向人群,怒道:“可是你们!你们看看自己!不懂就不要说,不懂还给我指手画脚,甚至还有人告密泄露我的行踪!叫人来杀我……荒谬,荒谬至极!凭你们,也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了解!人家玩权谋,你们也往上面撞!你们玩得过吗?你们有多少条命可以玩?”
说到这里,苏文斜眼看了眼温宇,皱了皱眉。
温宇头皮发麻,虽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苏文,但刚刚的举动,明显是有些让这年轻人不满意了。
苏文坐回椅子,声音终于平缓下来,目光扫视人群,淡然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你们先掂量掂量自己到底有多少能力,再想想到底应不应该做。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不会平白无故骂你们。可是有些事情做到过分了,就真的让人看不过去。”
“偷了我家的东西,我也不追究了。你们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过了今天,谁要再来烦我,我真敢动手弄死他!”苏文脸色冰寒,跨坐在椅子上,自有一番气势:“别以为我说的是假话。你们不信,我也没叫你们信。不过等晚上那帮人想着趁夜偷袭,等我抓到手里了,你们可以问问留下来的活口。他们到底是谁,又来自哪里。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再让我知道出卖我的,自己考虑清楚后果。”
他站起身,看向张奎:“至于这个人……我毕竟要住在这里,杀了他,多多少少影响氛围。今天就暂时绕过他一命,也给你们一个交代。不过,有些话也事先说明白,我给你们面子,你们也给我面子。大家住在一起,乡里乡亲的,平白无故别陷害人家。谁要是想要钱,想要好日子,可以来找我。我或多或少能帮的,都会帮上一些。”
他向前做了几步,挥挥手,又朝人群前方道:“让一让。”
随后脚步一顿,说道:“这些话我就撂在这里。说实话,我现在根本不认识你们。等回过头,你们再去告密也好,住在一起和我打打闹闹也好,我看得见,也自然会投桃报李。至于是烂桃子还是好桃子……”苏文看向任清:“送你们一句话,好自为之!”
寒风席卷,吹动上百人的发梢,随着年轻人一行人离开,这积压下来的压迫与沉闷却毫无消退的意思。
任清脸色尴尬,想起昨夜撂在苏家的话,目送着苏文几人走远,沉吟片刻,忍不住笑骂道:“竖子,摆明了跟我抬杠!”
张琦瞥了眼任清,回过头去,即便是数丈之外,依稀能够听见此时年轻人正和身旁的好友说着话:“你出声干什么?出声干什么?自己人啊,你支持我……你一出声,跟我唱反调,我气势就弱了,懂不懂道理啊,还读书人呢,温氏子弟呢……”
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沉思着扭过头来,看着一言不发的张奎,再看向有些愣神的张奎妻儿,甩手一挥:“还愣着干什么,给张奎松绑!”
随后不耐烦地转过身:“乱七八糟,丢人都丢到哪里去了……”
见得张琦走人,几人心知肚明,这张奎和张琦不算嫡系,但至少也是一个族谱上的关系,这种事情发生,对张家整个家族的颜面来说,都是一种巨大打击。
任清朝着身后的苏廷张明挥挥手,跟了上去,脚步停了停,看向苏廷道:“只怕……苏家有气运到了。”
“乱弹琴!此子胆大妄为,没被赶出村子就不错了。还气运?气运个屁!妄动私法,被追究下来,可是要坐牢的。”苏廷说着,斜眼瞧着头顶的明媚阳光,不由会心一笑,双手负在背后,径直向前走去。
“还给我来这一套。”任清苦笑,与张明对视一眼,皆是摇摇头,挥手一同跟了上去。
直到人群慢慢散去,杜伊双手捧在胸前,看着张奎一家被人冷落,被人横眉,看着那些村民或是沉思或是厌恶的脸,看着张奎一家狼狈失落的脸色,忍不住回过头,又看向苏家宅院。
几道人影悉数进去,杜伊眺望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扑哧一声,缩着脖子掩嘴笑出声来。
“小姐。”
杜伊看向小婵,笑容一收:“恩?”
“你笑什么啊?”小婵眨着眼睛不明所以。
“笑有人恩威并施啊。”
“什么啊?小婵不懂。”小婵嘟着嘴,指向杜芳:“杜芳也不懂的。”
杜伊会心一笑,眨着眼睛凑过去:“不懂啊?”见得小婵眨了眨眼睛,她努了努嘴:“不懂就不懂咯。懂有懂的好,不懂也有不懂的好。”
“小姐啊。”小婵不满地撅嘴,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你其实认识苏家公子对吧?”
“都公子了。小丫头想什么呢?”伸手往小婵额头一戳,杜伊笑着跑了出去,边跑边张开手,闭着眼睛面向阳光转起圈来:“不告诉你。反正啊,他们还要追他,那就说明红昌至少没死,要不然,他早就追过去报仇了。”
“他们,他们是谁啊?”小婵沉下下巴,看了眼杜芳,见得杜芳一脸迷糊,哼了一声,跑了上去:“小姐,小姐……告诉小婵嘛,你说啊,你快说啊……”
寒风吹动,大槐树哗哗作响,有叶片落下来,被风席卷,在地上纷纷扬扬,与女子共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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