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酒馆只是农家别居,加上此刻瘟疫横行,客人并不多,酒馆内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被所有人听见,是以方士一出声,苏文便当即成了焦点。
魏旭三人闻言霍地站起,脸色不怒自威,颇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气势。
苏文伸手一摆,示意魏旭三人稍安勿躁,先由自己处理。他疑惑地站起身,面向方士,脸色微微凝重,一言不发。
脑中思绪飘飞,苏文觉得这方士针对自己实在有些太过突然。
两人素未谋面,即便假设是王允派过来的人,到得此时人数相差无几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如此恶意相向,连起码的伪装都没有。
还是说……
凝眉瞥了眼屋外,这酒馆四周窗门大开,却也并未有任何风吹草动,这使得苏文愈发奇怪地看向方士。
说来很久,实则苏文的举动只在几个呼吸之间,一旁公孙止见得方士突然口吐恶言,脸色忍不住一变,生怕方士坏了自己的事情,略显尴尬地解围道:“兄长何出此言?莫不是最近又想到一些奇闻怪谈?怎地凭空入了痴,将小弟的好友得罪干净?”
“奇闻怪谈?”方士瞥了眼公孙止,见得公孙止对自己挤眉弄眼,立刻心领神会。
他心知自己太过唐突,然则观之眼前书生的面相,却又着实令他遍体生寒,侧目之间,倒也忘了向苏文道歉。
“益昌何故如此?”方士身后围上来的三位儒士之中有人疑惑道。
却不想,又有人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凝视着苏文的脸,随后扭头向那方士寻求确认:“益昌,可是那……”
方士闻言立刻摆手打断同伴说话,微微尴尬地环顾了一圈酒馆,点头拱手道:“在下方才失言开了个玩笑,多有得罪之处还请阁下赎罪。若不嫌弃,还请内室一坐,在下也好为阁下压惊赔罪。”
苏文疑惑地皱眉,公孙止心思敏锐,附耳小声道:“博宁赎罪。我这兄长一身相术尽得老师真传。往日里不少同窗都被他评头论足,褒贬不一,外加上他性子倨傲,因而颇难被人认同。”见得苏文望过来,公孙止苦笑一声,拱手道:“方才着实是兄长无心之过,止敢以名誉起誓,我这兄长绝对不会对你们有任何企图。如若不然,便让三位壮士惩罚我等。”
“相术?”
苏文微微一怔,顿时来了兴趣。
相术的起源,可追溯到三皇五帝时期。其真正有史册记载则是在春秋战国。其中最为有名的故事,便是相士吕公看了刘邦之后,便将女儿许配给他,刘邦也不负众望,成为一代开国皇帝。
其后,到得三国,自医学上出现扁鹊的望闻问切诊断法,相术也借鉴过来,得以从简单的观形发展为观气色判吉凶。
要追溯起来,苏文前世就曾对此产生过兴趣,并且接触过这方面的人物。然而这些人到最后不是滥竽充数,便完全是个江湖骗子,所以到得后来,苏文倒也淡了心思。
此刻听得公孙止说起,苏文起了心思,不由多看了几眼方士。
他刚欲出口应下,却突然听得身后魏旭问道:“不知阁下师承何处?某家身在并州,也见过不少相士。”魏旭说着,面朝方士露出白牙,森然笑道:“然则那些人多是沽名钓誉,骗人钱财的江湖骗子。某家还曾记得,当初就曾奉命抓捕过几名徒有其表的相士。”
“你!”方士闻言,哪里听不出魏旭的讥讽之意,顿时脸色通红。
那方才被方士打断话语的儒士亦是怒火中烧,“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等岂是那等沽名钓誉之辈!何况,先师教诲在我等心中永不敢忘,阁下以己度人,好不要脸!”
“魏大哥以己度人?”酒碗重重敲在桌上,李黑擦了擦嘴角,寒声道:“那便拿出证据来!如若不然,某家定要叫你们好看!”
“来就来。还怕了你这黑脸!”那儒士捋起长袖,脸上酡红一片,显然是喝多了酒,加上怒火攻心,一身胆气上身便欲上前与李黑大打出手。
“诸位且慢动手,且慢动手。”一旁公孙止苦笑不已,将那儒士拦住,见得店家与小二哥走上前来,挥手将他们遣走,说道:“诸位来此一遭,可是喝酒吃肉?若是吵闹起来,坏了心情,对诸位亦是不美。不如听我一句,先到内室一谈。”
他说着,脸色愧疚地走到苏文身边,小声道:“说来惭愧。在下如今这境地,怕毁了恩师名誉,也不敢在外人面前说这些。不过,我等确确实实乃郭泰郭林宗之门生!几位若是不信,大可去界休一趟,与恩师遗孀确认此事。”
郭泰郭林宗?
苏文面露疑惑,瞥了眼魏旭,欲言又止。
听得公孙止说起,似乎那郭泰郭林宗很有名气,可是苏文掏空记忆,却并未对此人有多少印象。他忍不住心中苦笑自己始终是孤陋寡闻,对三国并不精通,免不得便有些意兴阑珊,心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闲下来走走看看,了解一下正史野史小说传记中都不为人知的大牛能人。
“什么,尔等乃……”苏文正想着,魏旭三人突然面庞抽搐。
魏旭一改方才的心高气傲,略显局促地拱手道:“莫不是那名震京师的林宗公?”
“正是。”公孙止谦恭道。
“失敬失敬。”魏旭当即面露苦涩,“某家该死,竟是犯浑对先生不敬。先生要打要杀,只管过来,某家绝无半点怨言。”
这场景,顿时令得苏文更加疑惑。
往日里,魏旭对士族可是丝毫不感冒,公孙止与那方士等人既然都是郭泰的门生,并且谈吐之间亦表露出郭泰名声不菲,那么,郭泰也必然是一士族中人。然而,魏旭当初便言明自己被贬阳曲实则是与士族之间起了冲突,何曾想到,他而今居然摆出了如此低的姿态。
见得苏文面露疑惑,魏旭适时解释道:“先生或许尚未遭遇变故之前,也对林宗公有所耳闻。今日恰逢林宗公的弟子门生,某家便说上一说,往后先生当上主簿,少不了也要与几位林宗公的弟子打上交道。”
魏旭神色恭敬,喟然叹道:“林宗公家世贫贱,少年好学,年纪轻轻便博通典籍,精通音律。他偶尔游于洛阳,得遇当时正值河南尹的元礼公,元礼公惊为天人,继而成为莫逆之交,而林宗公也凭借才学被封太学生之首,为“八顾”之一。他……”
“等等,你是说‘八顾’之一的太学生郭泰郭林宗?”苏文忽然讶然道。
“先生知道?”
苏文苦笑一声:“怎么可能不知道?”
听到魏旭谈及“元礼公”,苏文若是再不知晓,便有些太过无知了。
毕竟,他前世对三国有些喜好,其中的典型代表人物自然了然于胸。
李膺,字元礼,颍川名士,东汉著名学者,政治家。据记载,此人生性高傲,交友不广,与其交好的皆是诸如陈寔、荀淑等名流。
自然,苏文能够记住他并不是因为他才学出众,实则是因为此人接连两次经历党锢之争,并且还于第二次党锢之争被捕入狱处死,为党锢之争的代表人物之一。
而“八顾”之一的郭泰郭林宗,只不过是顺带着记过的事情。
倒不是说其人才学得不到苏文重视,实则是三国时代,在人们的印象里皆是刀光剑影尔虞我诈,又因为罗贯中一本《三国演义》自黄巾之乱开始描绘,在苏文的心中,自然而然便忽略了这些朝代交替之前的朝野斗争。
不过这时候,苏文脑海里关于郭泰的记忆倒也慢慢浮现起来。
郭泰郭林宗在第一次党锢之争开始之期,被誉为“八顾”之一,言行之中能以德行导人,官府召辟,皆不就。他有识人之能,不过虽然褒贬人物,却不危言骇论,分寸拿捏得十分准确,因此,党锢之列并没有他的名字。
后来党锢之争爆发,无数士人遭到陷害,郭泰因而心灰意懒,回到家中闭门教授,短短时间便有弟子千人。随后到得建宁元年(168年),太傅陈蕃与大将军窦武被宦官所害,郭泰惜才痛哭,并对江山社稷报以绝望,与次年年方四十二岁之际抑郁而亡。死后四方之士纷至沓来,皆来会葬,又有当世大儒蔡邕为其撰文。
若是仔细回想,这郭泰绝对算得上是一大牛,但是他的识人之能源自相术,却是苏文始料未及的事情。
“如此便好。这下子误会便都解除了。”听得苏文说话,公孙止暗自吐出一口气,“若是阁下不嫌弃,便与我等一起坐下来谈上一谈。也好让兄长为你赔罪。”
“赔罪说不上。”苏文看向方士,摇头打趣道:“这位兄弟既然将我描绘成妖魔鬼怪,必然是有些依据的。对于相术,我也有些兴趣,几位如果不嫌弃文这‘妖魔鬼怪’,要不先进去一坐?这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我这只妖魔鬼怪被这么多人瞧着,当真是有些不太自在。”
“噗……”魏旭李黑陈平闻言大笑起来。
公孙止愣了愣,与错愕的方士几人面面相觑,失声笑了。
“刚刚都是误会。阁下若有雅兴,那便内室一聚!里面请!”苏文无伤大雅的玩笑,使得方士释怀不少,当即盛情邀请。
苏文挥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便与方士等人齐齐进入内室入座。
“温宇温益昌。”方士温宇给苏文四人倒上酒,又端起酒碗,一脸愧疚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阁下息怒。”
“苏文苏博宁。”苏文端起酒碗小抿了一口,目光扫视其他三名儒士,坦然道:“不胜酒力,还请各位见谅。”
“好说好说。博宁大可喝茶,不必太过拘束。”
温宇笑了笑。
他心中有事,倒也失了礼数忘记介绍他身旁三位儒士,脸色挣扎之间,举目望着苏文的脸颇为踌躇。
见得温宇欲言又止,苏文给自己倒了杯茶,小抿了一口漱口,随后笑道:“益昌兄弟大可不必如此。我知道你肯定有话要说,不妨敞开了说。”
“如此……在下也不再作儿女姿态。”温宇尴尬地笑着,脸色忽然一变,满脸肃然地问道:“敢问博宁,你可是已经死了一次?”
苏文,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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