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原浑身冒起一阵寒意，原本内心的坚定在苏文的层层分析之下土崩瓦解。
瞧着苏文的背影，王原竟觉得此人比王允还要厉害万倍！
王允是何人？那可是当上了司徒的人。
在王原心中，占据此等职位的人无疑算是人中龙凤。然而，听得苏文不紧不慢地分析出他如今的形势，这种行迹王原即便是在王氏府邸中也少有听闻，他免不得便将苏文与王允比较，随后便得出了这样令他惊愕的答案。
他咽了口唾沫，心脏如擂鼓般怦怦直跳。
苏文转过身，叹息道：“看来你是真的忠诚了。那么就好好享受……”
“等，等等！”王原大呼道。
苏文微微一笑，“你改变主意了？”
“我……我真能无事？”
“我不能保证。”苏文摇了摇头，“我不会跟你说只要你做了就一定能够安全。凡事都有意外，我无法保证我所说的一定都会实现。不过只要你好好做，并且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那么保你活命，并且让你和你的亲人团聚过上好日子，这是可以肯定的。当然，若是你做得不好，自己暴露了，你的下场可能就会很惨。这个可能，便要看你在王家是否拥有地位了。”
苏文沉吟片刻，说道：“王原兄弟，我也不骗你。你要不配合我，就是我的敌人。现在的情况已经到得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们亡的地步，我不会手下留情，顶多帮你选择是体面的死还是死得凄惨一些。可是人都是有家人的，即便是没有亲人，没有妻儿，起码心中也是有个牵挂的。这年头，真正了无牵挂的人早就都去跳崖解脱了。即便为了你自己的性命，你也要好好考虑一番。王司徒做的这件事情，到底算是一件恶事。若是你家娘子被人觊觎，你又视若珍宝，你会怎么做？所以，还请王原兄弟慎重一些。
王原顿时面色赧然，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苏文好一会儿。半晌后，终于叹息道：“先生，请指我一条明路吧……”
“明路说不上，大家都是为了活命而已。”苏文见尘埃落定，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摆手笑道：“魏大哥，替王原兄弟松绑吧。”
“先生……”
魏旭膛目结舌。何曾想到，严刑拷打居然还不如人家的嘴皮子来得厉害。短短片刻便令王原倒戈，此等能力，魏旭自然是五体投地佩服不已。
只是这王原毕竟是俘虏，若是敷衍苏文随后伺机而动，魏旭怕发生意外，便出言提醒了一声苏文。
“魏大哥放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王原兄弟既然说了，那么我们便要信任他。可不要寒了王原兄弟的心啊。”苏文说着，蹲下身自己动手帮王原松绑起来。
待得双手双脚绳索尽断，王原揉着手腕，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文，心中又敬又畏。
苏文看上去丝毫没有防备，坐到王原身边，笑着问道：“敢问王原兄弟，这些犯人之中可有要好的兄弟？若是有的话，便一起谋回出路。如若不然，刀剑无眼，恐怕会在无意间伤了自己人。”
“……有一弟兄，乃原之表亲，若是先生允诺，原愿替先生说降他。(本章节由网友上传&nb)”
“如此便好。人多力量大，到时候行动起来，也好有个照应。”苏文点头，又问出了王原兄弟的姓名，看向秦悦说道：“秦兄弟，劳烦你去把人领来。神色自然一些，可别被人看出来破绽。”
秦悦目睹苏文说服王原的整个过程，心头感觉到苏文的不凡，早已对苏文心悦诚服。听得苏文嘱咐，当即起身拱手称诺，离开了房间。
“阿泛。稍后等秦兄弟将王原兄弟的表亲带来，便由你与王原兄弟一起说服。”苏文忽然站起，抬头看了眼窗外，“如今天色大亮，高大哥那边恐怕也有了动作。我得先行离开了。”
张泛顿时愣住，倒是未曾料想苏文竟会将余下的事务留给他处理。早上出门的时候，苏文和高顺的交谈张泛也是清楚的，苏文有离开的想法不足为奇。可是要他独当一面，张泛忍不住面露难色，略显拘谨地说道：“博宁大哥，我恐怕难以……”
“不是还有王原兄弟在吗？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任何事情都只有尝试过才能发现自己合不合适。我相信你。”苏文走过去拍着张泛的肩膀，俯身靠在张泛耳边轻声道：“休得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聂家儿的风采，可不是只有文远的事情。再者，你便甘愿让他孤军奋战了吗？”
张泛顿时激动地脸色通红。苏文对他栽培的心思，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泛定当完成博宁大哥的吩咐！”张泛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苏文欣慰一笑，看向魏旭说道：“那魏大哥便在这里照拂一下王原兄弟和阿泛，等一下若是还有其他主意，你们几个商量一下便可执行。大方向上就按照我刚才所说的内容，让王原兄弟策反几人作为内应，小的方向，你们要是不懂，就听听张泛怎么考虑。时间还算充裕，我等等还会回来，到时候也可以告知于我，大家一起定出一个主意来。”
“恩。先生去忙。”魏旭哈哈大笑：“我可不会小瞧了张泛贤弟，能有先生如此，还有文远小兄弟才思敏捷，张泛贤弟必定也是能人。”
“这可使不得，泛只是一……”
“哎。”魏旭摆了摆手，“贤弟莫要客气。比起我等武夫，你们这些有真才实学的人总归是要厉害的。某家昨日夜里也曾听闻你乃聂家后裔，虽是乡间传闻，可总归是要有些根据，不可能平白多了这种传闻。事无不可对人言。某家虽痛恨匈奴，然则大丈夫要么名垂青史，要么遗臭万年，令先祖聂壹的为人，魏旭亦是敬仰已久。”
“多谢魏大哥赞誉。”
见得魏旭颇为看好张泛，苏文笑着嘱咐几句，便在门外的衙役陪同下出了牢房。
……
天色大亮，城巷里的鸡鸣犬吠不绝于耳。阳光颇为和煦，孩童们也被唤起了精力，欢笑着在路边奔跑穿梭，笑骂声此起彼伏。
衙门口一片祥和。
来来往往背着包袱的行人，拿着篮子眼观八方的赶集妇人，路边摊子凉棚里的水汽蒸腾，还有一阵阵扑面而来的面香，勾勒出阳曲民生安泰的一个角落。
宋宪歪着脑袋趴在桌子上，一双眼睛四处扫视着，偶尔会看上一眼热情招呼着客人，一身早已乔装打扮过的高顺，见得不少人都往那边的摊子走，愤愤地嘟囔道：“也不给我来一碗，填饱了肚子好办事嘛……”随后舔了舔嘴唇又看向另一家生意不怎么好的面摊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下，起身跑到正忙着煮面的母亲身旁。
“娘，生意都被那边的摊子抢去了。”宋宪指着高顺那边偷偷地说道：“要不我去捣乱……”
宋宪说了一半，妇人宋氏便板起脸，用手指狠戳了一下宋宪的脑门，一双眼睛颇为羡慕地瞥了眼高顺那边的摊位，随后目不转睛地瞪着宋宪。
宋宪垂下头有些愧疚，却还是反驳道：“可是我们没有多少配菜，比不过别人啊……你也看到一个早上这边也就来了五六人，还是因为我们价钱便宜才凑合着吃的。”
宋氏使劲摇着手，脸色十分懊恼。显然是对宋宪颇为失望，她咬牙气愤地重拍了几下宋氏的屁股。
“娘，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你别生气，我只是说说而已。”宋宪捂着屁股求饶道。
宋氏起伏着胸口，狠推了一把宋宪，指着桌子，示意宋宪安分地坐在那里。
宋宪“哦”一声，颓唐地坐回位子。
“昨日酒楼的事情可曾听说了？那场面……”
摊边突然有两人经过，宋宪听着，心中一动，连忙起身冲宋氏喊道：“娘，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见宋氏皱眉，宋宪挠了挠头，“放心，你不允许，我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就是听人在说昨日发生在城西酒楼的事情……我去听一听，不会闹事的。”
宋氏点了点头，又打着手势示意宋宪小心一些，宋宪点了点头，就跑着跟了上去。
跟得进了，声音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那小二哥平白遇到一场无妄之灾，被人割了耳朵，实在是冤屈至极。”
“谁说不是。幸亏县令大人贤明，体恤百姓，还请了医师治疗。可是丢了耳朵……唉，真是窝囊！”
“这又有什么办法？王氏……”
“嘘。你不要命了！你当你是那苏文苏博宁么？若是被人听了去，说不得你我二人就要被抛尸野外了。”
“你可不要吓我。哪里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碰到？”
“那也说不得。”
“……罢了罢了。我不说这些……只是那苏文苏博宁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怎地会与他们碰撞？而且孤身一人，面对他们丝毫不惧，甚至最后手刃贼首，不是说他只是一书生吗？”
“哪里有这么玄乎！我听一兄弟说了，当时是有人在旁挡了一剑，要不然这苏博宁早就血溅当场了。不过若是我，碰到有人在眼前血流不止的，恐怕早就腿软了。这人倒也硬气，硬生生抽出刀来，把贼首砍死了。”
“嘿，都住进衙门里了，有此气魄倒也在意料之中。”
“最不可思议的便是此处了。魏贼曹居然挺身而出，委派衙役助这人抓了不少贼众。只是而今连年大人都销声匿迹了，怕是有一场大风雨要席卷阳曲了。”
“哈哈，你倒是一副多愁善感的模样。这等事情哪里轮的到你我评头论足？好生吃饱喝足，等事情来了，往屋子里一躲，干我们屁事？”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壮士，请，某家请你吃酒。”
“壮士个屁！走走走，闲来无事……”
宋宪停了脚步，目送两人进了一家酒店，撇了撇嘴又按着原路跑了回去。
苏文苏博宁吗？此人当真有这么厉害？
他边跑边默念着，只是想到与高顺的计划，心头对苏文愈发好奇了。
“娘。”待得回到摊子，宋宪帮着宋氏将刚煮好的麦面端给客人，又趴在推车上说道：“我有一主意，不知娘有没有兴趣听？”
宋氏疑惑地看向宋宪，旋即露出一个嗔怪的眼神。
“娘，我说正事，不是偷鸡摸狗之事。”宋宪嘟了嘟嘴，指着另外一家客人不多的面摊子说道：“而今我们这里生意这么少，那边也一样。不妨我去和那边的叔父谈一谈。我们两家摊子合并起来。”他看向高顺那边，肯定道：“虽然可能依旧比不上那家的生意，但摊子大了，生意也会多上一些。到时候钱财对半分了，比如今这般定要好上许多。”
宋氏顿时错愕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宋宪。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以往时候，宋宪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却不想，刚到了阳曲几天，儿子竟然已经有了主见，懂事不少。
吾家孩儿长大了！
宋氏不由泪眼模糊，将宋宪搂在怀里。
见得母亲喜极而泣，宋宪不免赧然地垂下了头。这主意可不是他出的，只是觉得时机到了，才提出这么一说好瞒过母亲。
宋宪这么说出口，宋氏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虽然心中有些犹豫，但如今家中实在揭不开锅，若是与另外一个面摊子联合，未尝不可解决了温饱问题。于是便欣然点头，推着宋宪出去。
宋宪咧嘴一笑，告别了宋氏，便找到了那家面摊子。
“叔父。小子宋宪有礼了。”宋宪拱手道。
“何事？”
李潜正忙着煮面，见一少年过来，神色露出几分不耐，但瞥了眼高顺那边，脸色又舒缓了不少。
“如今你我两家面摊子都被那边抢去了生意，我便想着，叔父能不能和我们家合在一起？若是两家面摊子并在一起，摊子大了，客人们自然……”
宋宪还未说完，李潜就眼前一亮，打断宋宪的话说道：“你是说两家面摊子合在一起？如此甚好，今日也不知怎地，平白没了心情煮面。若是你们想匀了我们的生意，我便做个顺水人情。我也累了，到旁休息一会儿。章忠，帮着这位贤侄去帮忙挪一挪他们的摊子。”
“多谢叔父。多谢叔父。到时候钱财必然会一人一半，我们不会多要的。”宋宪连连拱手，虽然也听出了李潜的话语过于迫切，其中必有隐情，但想到娘亲知道两家合并之后露出来的笑靥，心中亦是感觉欣喜。
他告别李潜，领着小二打扮的章忠来到摊子和宋氏详谈，自己却看向高顺那边的摊子，像是要将高顺的面摊子打败一般，重重地挥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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