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上魏旭颇为客气地称着苏文“先生”,还牵过了毛驴,与小张辽玩玩闹闹。大概是了解了高顺话少的性格,魏旭倒也一直主动给大家介绍着一些街上的情况,又说一些阳曲和其他县的对比产生的优点,倒也没有冷落了谁。
苏文已经脱去了沾血的衣服,换了一身新的。不过即便浑身清爽,却依旧令得他感觉不自在。他看向张泛,见张泛听着魏旭所说的人文风情,又时不时目光躲闪地看向自己欲言又止,笑着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有。”张泛缩了缩脖子,有些心虚。过了片刻,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看了眼其他人,将苏文拉到身边,紧张地问道:“博宁大哥,你是如何知道我与文远乃是聂家后裔?这事我谁也没提,即便是文远如今都还不知道呢……”他说着,目光古怪地打量着苏文,“而且今日碰到你,任娘子都说你忘却了记忆,怎地却突然知晓了这种事情?莫非是乡里传闻的一般,开了天眼,学到了黄老之术?”
黄老之术,是战国时期的哲学、政治思想流派,尊传说中的黄帝和老子为创始人。它始于战国盛在西汉,假托黄帝和老子的思想,实际上却是道家和法家的结合,还兼并阴阳、儒、墨等诸家的想法。
历史上西汉的“文景之治”便是依凭黄老之术治世,才拥有了太平盛世的局面。
不过黄老学到得东汉,又发展出了黄老道。两者之间最大的区别便是前者属于政治范畴,而后者却典型的带了宗教风采,属于神仙学的范畴。
若是不考虑“楚”和“汉”的不同,又不考究《三国演义》带了多少真实性,到得如今,南华老仙、于吉、雅帝左慈、张鲁应该算是后世三国迷们所熟知的黄老道四大代表。
这时候正是各地方士层出不穷的时候,张泛有这种想法也是自然,尤其是读过《六韬》,知晓上古神人的神奇之处,那黄老之术究竟如何他不知晓,但却觉得苏文一改以往的憨厚,变得如此明智果断,便是受了黄老之术的影响。
“天眼……迷信。”苏文苦笑着摇头。在他的印象里,黄老之术便是黄老道这一脉的,充满了色彩。就好比雅帝左慈所掌握的房-中术,其实是延年益寿的正道,但到得后世,却也曲解、自发脑补成了一种邪淫之道一般。
“你可以这么认为吧。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苏文含糊其辞地说道。叫他解释穿越这种反科学的事情,这比任何事情都要难。他想了想,目视着周旁行人的惬意笑容,话锋一转,道:“不过说起来,你今天对抗那个死人的样子和一开始遇见你的时候不一样。”
张泛张了张嘴,腼腆地说道:“是博宁大哥说的话刺激了我……君非王恢,我亦不是先祖。博宁大哥一句话,我便觉得体内热血澎湃。只是如今匈奴时常犯我大楚边界,当初先祖造成的怨怼至今仍有人引为谈资,不想博宁大哥如此赞赏,我心中激动,就那么没头没脑地去了……”
他看向在魏旭面前,拉着任红昌的手,一脸老气横生侃侃而谈的张辽,心中宽慰地道:“如今文远年少便博得赏识,我才敢带着文远抛头露面。也幸亏当初遇到了博宁大哥,文远由此成绩,博宁大哥和任娘子实乃我聂家再造父母……先祖胆识过人,只是遇错了人。今日博宁大哥挺身而出,又说了那番话,我就觉得,泛与文远能遇到你们,遇对了人,是聂家之幸。”
苏文苦笑着摇头:“是你们的命。不用这么抬举我和红昌。”他说着,有些古怪地看了眼张泛。张泛用“再造父母”隐晦透露出来如今对任红昌的态度,苏文听得出来,只是这小子这样的年纪有这种急智,在历史上却只是一个傍上好弟弟的软骨头,这让苏文愈发觉得此中有什么猫腻。
“文远年轻,还需要人多照顾。不过等到他成家立业,你今后又有什么打算?”苏文问道。
张泛愣愣地看了眼苏文,苦笑道:“原本若是文远出人头地,我自当护他后方安危。只是如今,又何来打算一说?文远的公文被毁了,王司徒又是朝堂之上的大官。我等兄弟二人出身寒门,身份又自是敏感,能不惹麻烦自然不惹麻烦为好。”
他叹了口气,沉声道:“只是可惜,原本还以为能够光耀门楣,甚至改回聂姓,却不想遇到了这种事情。”
“是我……”苏维心中恍然,对张泛的气度由衷的敬佩,张嘴还欲道歉,却不想一旁有人柔声赞道:“小小年纪,有如此心性,大丈夫也。”
张泛心中一惊,见高顺不知何时站到身后,脸色顿时苍白,却也懂事地拱手施礼,“多谢阁下赞誉。”
“未得允许偷听,是顺失礼。”高顺还礼道歉。他目睹了张泛挺身而出面对何润的整个过程,见得张泛年少却不惧恶霸,心中倒有几分好感。而今听得张泛此等年纪就有改回姓氏的宏愿,也是钦佩不已。“大丈夫有凌云壮志。顺以为,即便豪强林立,寒门难以博得出身,但有此心性,终成大事。”
“是的。以小见老,你看看文远现在的年纪,就有这样的成绩,还怕以后会没有机会?”苏文拍了拍张泛的肩膀,安慰道。“而且你也不差。不要因此丧失信心。机会都是自己创造的,不是别人给的。别人给了机会,始终有掣肘,如果自己闯出来的名堂,那别人就会对你以礼相待,就算到了以后,还是能够掌握主动权。”
“然也。”高顺点头。这时候,他也忍不住正视苏文。
说起来,高顺一直对苏文保持戒心其实是因为苏文年纪在四人当中最大,但在酒楼之上却第一个说先跑,这种缩头缩脑的表现使得高顺看轻。
而后苏文虽然去而复返,但第一印象始终给了高顺一些偏见。
但到得如今,听张泛说起苏文对张氏兄弟的赏识与照顾,他又转念一想,这才发现苏文才思敏捷、心思慎密,实乃大丈夫所为。
“傻大个,你们说什么呢?”见得三人围在一起悉悉索索地说着话,张辽耐不住好奇心,拉着任红昌跑了过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毛毛躁躁,手都要断了。”任红昌揉着手腕,拍了拍张辽的脑袋气愤道。
“你不好奇啊?眼神一直往这里瞟。知道的便知你和傻大个两情相悦,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家的姑娘不知羞……啊……任娘子,我错了,我错了。掉了,要掉了……我以后耳朵听不得了便全是你的错。你得养我一辈子!”
“你作死啊!”任红昌放了手,一脸羞赧地瞪着张辽,撅嘴骂道:“小不正经,满口胡话。”
“我不是胡人,说不来胡话。”张辽捂着耳朵赶紧躲到苏文身后,露着白牙一脸笑嘻嘻地说道:“倒是任娘子说来说去‘满口胡话’、‘你作死啊’,真没劲。山野村姑。”
“张文远!”任红昌恼羞成怒,撅着嘴张牙舞爪地跑过来。小姑娘此刻娇柔之中带点彪悍,面颊红彤彤得渗出血来,秀色可餐至极。苏文见了,颇感有趣,不免笑着搂住张辽的肩膀,揉了揉他的脑袋,“别闹了。”
“傻大个放手,啊……任娘子,我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好痛啊,饶命,饶命啊。打死我,往后都不说这件事情了。真的,真的不说了。”苏文这么一拖延,张辽的耳朵顿时被任红昌揪住,痛叫着求饶。
在外人面前,任红昌也不敢恣意妄为,松了手,愤愤道:“没点正经。”
“嘿嘿。”张辽笑了笑,见任红昌狠瞪过来,又连忙憋了回去。
“哈哈,文远兄弟倒也有趣。”一旁围过来的魏旭大笑道。
“那是。”张辽拍拍胸脯,“我以后可是郡吏了。总要有些手段的。你们看啊,刚刚任娘子还一脸心惊胆战,生怕傻大个死了。现在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苏文微微一愣,望了眼看向自己一脸羞赧的任红昌,见张辽自卖自夸,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张辽的脑袋。
他居然真的是在照顾红昌的情绪……
苏文有些难以置信。这张辽也太懂察言观色了。
“文远,休得胡言!”张泛脸色一紧,黯然道:“我等如今没了公文,如何上任?你也不要再妄想。”
“兄长哪里话?”张辽不为所动,跑过去拍了拍魏旭的臂膀,“魏大哥说了,我还可以上任呢。再说,你想一想,公文是用来作甚?是用来传达消息的,也是我到了那里的拜门帖。至于任命的事情,连县衙里都有记载,到得郡太守的府上,还能查不到吗?”
“不错。”苏文恍然,其余人也纷纷点头赞同。
“文远长大了。”任红昌笑着赞道。两人相识多年,见张辽智慧不凡,任红昌心中自是宽慰。
柳暗花明,张泛自然高兴:“对啊,这种事情肯定记载到册子里的。文远,你说的太对了。”
“那是。文远文远,兄长,我们取这个字的意味不就是在夸赞我学问广博……唔唔……”张辽颇为无耻地说着,苏文实在听不下去,冲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
“真不害臊。”苏文苦笑道。心中的违和感却是越来越强。若是以后那个重情重义性子沉稳的关二哥遇到这样的张辽,还会这么惺惺相惜么?
“你别忘了。现在我们最大的阻碍是祁县王氏。可不是你能不能上任的问题。得罪了王氏,即便你上任了,恐怕依照他们的势力,你照样会吃苦头。”苏文放开手,板着脸告诫道。
“是了是了。而今的问题在这里。”张辽也是恍然,情绪立刻有些失落,一张小脸苦恼地紧皱,碎碎念地咕哝道:“什么王司徒,沽名钓誉……还祁县名士,颇有侠义之风。欺世盗名!迷了世人眼球!”
“文远。”张泛脸色有些难看。
“童言无忌。”苏文看向魏旭说道。
“哈哈,无妨,无妨的。各位不用这么看我。某家可不是年廓那等下作之人。为了些许财物,便卖了自己良心。”魏旭说着,回过神来,催促道:“各位还是尽快前往县衙里吧,那里安全。如今我虽安排了手下去缉拿年廓等人。不过他毕竟是阳曲本地人。一来这大街小巷阡陌纵横他颇为熟悉;二来他为人不错,平日里与那些衙役都颇为交好;三来王氏毕竟是名门望族,在并州名声不菲,颇得人心。若是年廓要人掩护,在这时偷袭,我和高顺兄弟虽然能照顾到自己,但总会出现意外的。”
“也好。”苏文点头,“有劳魏大哥带路……对了,不知魏大哥字什么?”
“字?”魏旭摇头,咧嘴大笑:“我只是一乡村刁民,幸得刺史大人赏识才有了这个官职。哪里来的字?刺史大人倒是想过给我赐字,不过我没要,我觉得有字没字一个样。别人信服你,喊什么不是喊?若是不信服,用手中长矛令得他们信服。仅靠此等小节体现他人的敬仰,实在是穷酸书生的玩意。”
“不对。我觉得不对。”张辽摇头否认,仰着头思索道:“魏大哥,你想啊,你要是和人争执,大打出手的时候,别人报名又报字,你就报个名,气势就弱了。我倒是觉得有字好,若是以后出名了,我还要加个名号。譬如伏龙枪客……一报出去,某家伏龙枪客张辽张文远。多威风啊!既体现了我出众,又说明我武艺高强,如果当时带着剑把人打趴了,别人就会以为我用剑都这么厉害,枪肯定更为出色。一举多得啊!”
“哈哈。文远兄弟说的不错。”魏旭牵着毛驴连连点头,“这么说来,我也该有个字。的确很威风。对了,敢问高顺兄弟字什么?”
“无字。顺只是一寒士。”高顺颇为亲切地说道。这魏旭和他性格相似,不拘小节,靠手里功夫说话,高顺自然也不怕失了颜面。
“哦。这样啊。”苏文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听得高顺说起,也算了却心中执念。
说起来,如今他遇到的几位三国牛人,除却张文远性格使然,取了字,如同戏志才高顺两人都是不拘小节之人。
“哈哈。无字也无妨。刚刚兄弟拔刀出手,那功夫虽是片刻,也是了得。若是被刺史大人看见,必定会被招揽赏识。”魏旭笑道。“实不相瞒。刺史大人出身寒门,手下也多是寒门人士。有字无字并无太大关系。若是兄弟不嫌弃,待我禀报县令大人,让他推举你前往刺史大人身边……哦,话说回来,丁县令与刺史大人还是叔侄……”
“等等。”苏文突然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魏大哥,你是说刺史门下多是寒士?那他有没有任用名士门人?”
“这个自然。只是那些文人皆是纸上谈兵,不堪大用。我来之前,我等将士还与那些人吵过一架。若说起来,我也不像那些嘴巴不牢靠的衙役所言是因为家兄魏续与我姓名同音,而是因为打了人才被贬到这里避开那些责难。”
苏文默然。他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东西。
他想了想,又问道:“敢问丁县令是否与我相熟?怎么魏大哥也不怕县令责怪,直接杀了一个王氏家仆?那王氏毕竟是祁县士族吧?”
“咦?先生不知吗?我还以为丁县令早就与你相识……这就奇怪了,丁县令听得文远兄弟所言,二话不说便叫我来了。不怕先生耻笑,我这贼曹便只认得贼字,而且不是抓贼,而是住在县衙里吃喝玩耍,贼县衙的财过活。这等委任还是第一次。”
苏文顿时色变。
若真如魏旭所说,那么,他被算计了!
丁原是寒门出身,能够成就这样的位置,显然也受到过很多的名士刁难。说不定如今他手下地盘还有很多名门望族明面上虚与委蛇,暗地里搞小动作。
王氏是并州士族,尤其是王允在朝堂之上担任司徒,可见家世而今必然是如日中天。而换个角度,王氏也可以成为并州名门的代表。
如果丁原把王家扳倒了,那么他手下地盘上的名门谁还有底气招惹他?
当然,可能丁原没有这个想法。但他的家人一样是寒门出身,有人看得起丁原,却并不代表他的亲人在并州做官不会受到奚落。
这丁卯平日里从不叫魏旭办事,今天知道王氏来人,却请了这么一尊杀神过来。这种用心,苏文若是看不出来,那就有些智商堪忧了。
只是没想到,原本一桩简简单单的求救,居然变成了一场寒士和名士的阶级斗争,这让苏文颇为吃惊。
他想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心头只希望自己想多了……
Ps:抱歉,这两天遇到很多事情,尤其是连日的打雷打乱了安排。那天请假说昨天补上,结果打雷,然后我又累得慌,睡了一觉结果睡到第二天,无奈上班去了。今天也只有这么一章,算了字数,有五千左右,算是了却一些自己的心结。不过欠的一章还是会补上的,这个月是没可能了,我记着,下个月找个时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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