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脚背磕得生疼,苏文踉跄几步瘸着腿稳定下来。
脸上粘稠温热的血珠滚动,他浑身发冷,脸色苍白地将视线从贯穿何润小腹的环首刀刀柄移到何润的脸上。
何润虎目圆睁,不甘、惊愕、愤怒……种种情绪交织在他脸上,待得模糊的视线看清苏文脸上的惊恐,他喉咙沙哑地发出几声如同野兽的吼声,难以置信自己居然将死在这种人的手上。
苏文的心脏抽搐几下,呼吸不知不觉沉重。
如果真的说起来,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看到有人死在他的面前,并且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死在他的手上。
当初来到这里,听得柴房门外两名护卫的交谈,他至少明白敌我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地步,心里做了准备,何况脑子里还有些神经质般的情绪想要发泄,于是便在冷静与疯狂的状况下毫不迟疑地干掉了两个。
可是毕竟天黑,那两人的死状他没有看清,何况衣服上染了血,刺激着他集中精神适应血腥味,反而忽略了自己杀人的事实。
往后又被任红昌的柔情,以及逃跑和伤势吸引了注意力,到得逃出生天,又在戏志才的帮助下恢复伤势,他才认认真真地考虑过这个问题。
死人,在这里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在乱世中,多多少少接触到的内容当中都有血腥味存在。
苏文定位的自己也是适应到这个环境之中。
但到得此刻,浓重的血腥味灌入口鼻,眼见何润双眼血红,面有不甘,苏文忍不住恶心欲呕,内心犯罪感作祟,使得他身躯战栗起来。
“何管事……贼子,老子跟你拼了!”一声怒喝,紧跟着一道冷风在身后刮过,苏文愣愣地扭头,正好听到一声马匹希聿聿作响,一把长矛将眼前的人捅了个透心凉。
“某家在此!尔等焉敢造次!”爆喝声响起,震得整个酒楼似乎都在摇摇欲坠。
苏文被喝得回过神来,心中一动,咬牙转身,猛地握住刀柄,将环首刀抽了出来。
何润身受重伤,被苏文这一抽刀,小腹上的豁口鲜血涌泉,瞬间染红了衣衫。
他伸手向前,试图抓住苏文,却不想苏文侧身,挥绣将刀砍来。
苏文收刀,背对何润,感受着后脑勺一片粘稠,听得一声厚重的倒地声响起,面色苍白地大吼道:“贼将已死,你们还不束手就擒?如果反抗,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谁敢再动!”魏旭抽出长矛,将那个已经死去的护卫挑了出去,下马喝道:“都给我抓起来!”
酒楼门口顿时闯进数名衙役,将死了何润斗志丧失的一行人统统绑了起来。
“博宁!”直到衙役将余孽都用绳子缚住双手,张辽才松开一直想要扑上来的任红昌,任红昌几乎几步就扑到苏文怀里,嘤嘤而泣。
刚刚的一幕,差点就要吓得任红昌昏厥过去。她生怕苏文真的惨死在眼前,如今见得一切尘埃落定,抛开矜持紧紧拥抱住苏文。
小姑娘的情义一直浓厚,苏文能够感受。他深吸了几口气,伸手拍了拍任红昌的背部,“没事了。没事了。”
“傻大个……”张辽也跑到跟前,抬着头有些愧疚地看着苏文,“我来迟了,让你受惊了。”
苏文摇头,伸手揉了揉张辽的脑袋,“你做得很好了。我没事,阿泛也没事,你已经完成的很漂亮了。”
离开酒楼的时候,苏文其实就安排了张辽去寻找衙门里的人过来帮忙。
早在进入阳曲,苏维就发现阳曲很平静,百姓安居乐业,街上也很少有乞丐行乞。这种种景象都说明了这里的统治者很英明。
随后苏文问了张辽,听得衙役们都是在真心帮衬张辽,在苏文两人出现之前,包括年廓在内,都没有因为张辽年幼有丝毫的主观印象作祟,心中就想到要去县衙搬救兵。
只是问了县令名字,张辽说阳曲县令名叫丁卯字君卓,苏文也颇为遗憾此人不是自己熟悉的三国大牛,随后便苦笑着暗自自嘲自己孤陋寡闻,英明的统治者并不一定都会在史册之中留名。何况,史册称“汉”,这里却是“楚”,两者终归是有区别的。
“壮士好功夫!”身旁魏旭牵着马走到苏文身旁,竖矛拱手,待得苏文望过去,见魏旭看向自己身侧,这才意识到什么,看向不知不觉站在自己身侧的一名大汉。
此人熊腰虎背面庞清秀俊朗,大冷天穿得不多,肩上背着包袱,沉默着冲魏旭拱手算是打了招呼,便将视线定格在苏文手中握着的环首刀上。
“多谢阁下出手相救。”苏文递过刀,魏旭早已派了衙役捡回刀鞘,大汉沉默着接过,目光柔和地看了眼魏旭,随后收刀入鞘,放进包袱,瞥了眼苏文,默不作声地和苏文擦身而过。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魏旭挺身拦住,粗犷的脸上呵呵笑着。
“高顺。”大汉回了一句,脚步一摆,绕过魏旭一刻不停。(Ps:啊啊啊啊,这里好想这样写:“高顺。”大汉回了一句,咧嘴一笑补充道:“字富帅。”可惜不能,唉。)
“阁下等等……”苏文一愣,立刻瘸着腿踉跄着追上。“你是高顺?”
苏文免不得有些震惊。
高顺,字不详,东汉末年吕布麾下中郎将。当然这些都只是苏文顺便想起的内容,要说最重要的,便是这高顺曾经统领三国较为出名的军队之一:陷阵营。
陷阵营,全军七百余人,有“将众整齐,每战必克”之美誉,甚至曾经击败过拥有关羽张飞的刘备军队,可见其实力非同小可。
苏文虽然不敢确信陷阵营是不是罗贯中杜撰的,但高顺最后为义拒降,被曹操所杀,却俨然证明这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高顺眉头一皱,扭头疑惑地看向苏文,显然是在好奇苏文的发问。
察觉到高顺脸上莫名的戒心,苏文有些不明所以。
“高顺是吧?兄弟,某家魏旭,要不……”魏旭说着,却被苏文一脸错愕地打断:“你是魏续?”苏文插嘴道,颇为古怪地看了高顺和魏旭一眼。
魏续,字不详,吕布帐下八健将之一,其姐乃是吕布小妾魏氏。在吕布被围困下邳的时候,魏续反叛吕布,抓了高顺投曹,迫使吕布兵败被曹操所杀,而高顺也为义拒降被斩。
说起来,这两人还颇有些渊源。高顺本是吕布帐下郝萌手下,后来郝萌反叛吕布,使得高顺也被吕布看轻,并且将高顺统领陷阵营的权力给了魏续。
所以,苏文听得魏旭介绍,心底里产生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先生认识我?”魏旭眼睛一亮。眼前书生胆识过人,并且似乎和丁县令有些关系。他出门之时,丁县令一而再再而三叮嘱他照顾好苏文苏博宁,此刻听得苏文如此一说,魏旭心头窃喜。
不过他想了想,苦笑道:“怕是先生认错人了……某家魏旭,是旭日高升的旭,不是续弦的续……”
“噗,魏贼曹,你也颇没良心。”一衙役在旁忍俊不禁,“魏功曹好歹也是你远房亲戚,怎么你的旭就是旭日高升,他的续就是续弦?”
“得了吧。刺史大人每次喊魏功曹,两人同时答应。实在是见贼曹碍眼,方才将他贬到这里。魏贼曹,你的心太小。”
“哈哈哈哈……”一众衙役皆哄堂大笑。
而一旁的旁观者在度过凝重氛围之后,也于此刻轻笑起来。
“竖子!爷爷稍后不回衙门收拾你,你真当爷爷好欺负!”魏旭笑骂道。
“不敢不敢。魏贼曹饶命。”
高顺嘴角微勾,心中倒是对魏旭的豪迈颇有好感。但终归是正事要紧。他想着,便迈步想要离去。
“高顺兄弟莫急啊。和先生一起去衙门里坐坐。咱两也好谈谈心,切磋一下武艺?”魏旭热情地说道:“兄弟武艺高强,亏得你在,要不然这里就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某家应当谢你。何况丁县令招才纳士,像是高顺兄弟这般功夫的,丁县令知道一定会好生招待你的。”
“不必。顺心领了。”高顺拱手谢道。
“兄弟留步!一定要留步!”魏旭见高顺武艺非凡,实在是心痒难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看向被俘的王家家仆一行人笑道:“兄弟。这些人终归是王司徒家中门人,你既然出手,免不得被人记恨在心。兄弟若是这样走了,旭心中却是担忧。不如等事情过去,让旭派人送你过去……还不知高顺兄弟欲往何处?”
高顺皱眉想了想。虽说他只是顺手出刀,而且心中并未对王家家仆挂在心上,可毕竟有了麻烦,过些关卡之类可能遇到王家刁难。于是拱手谢道:“那就有劳了。”
“哈哈。有劳什么。自己人。自己人。”魏旭高兴地笑道,环顾了一圈四周,歉声道:“各位乡亲父老。让尔等受了惊吓。旭代丁县令道歉。至于店家,损坏的东西,过些时候,县衙里会叫人来赔偿的。小二哥的伤势也会请郎中来看过。”
“多谢魏贼曹!多谢丁大人!”众人纷纷应道。
“那如此,便请大家散了吧。”
见得旁人纷纷散去,高顺也没了离去的心思,苏文疑惑地瞥了眼对自己颇为警惕的高顺,扭头看向张泛。
张泛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但呼吸依旧有些紊乱。
“博宁大哥。”张泛目光复杂地看着苏文,又瞥了眼挨在苏文怀里的任红昌。到得如今,他心中那些仅存的想法已经淡了很多。尤其是在目睹苏文被刀架在脖子上依旧气定神闲的说着话,口中称着“我家娘子”,这一幕颇为震撼,深深地印在张泛的脑海里。
“怎么样?”苏文笑问道。
“没事。”张泛目光躲闪着别过头。苏文脸上血迹斑斑,实在是与张泛心头以往的印象大相庭径。如今尘埃落定,他脑子里不由想着此时的一切都由苏文设计,心下也是不禁佩服,而苏文挥刀砍杀何润,也让张泛意识到眼前的博宁大哥再也不复以往的憨样。
“那就好。你做得很好。”苏文点头,鼓励道。
“我……”
“先生。要不大伙儿一起回去衙门?”魏旭指挥完衙役们将闹事的王家门人都带去县衙,匆匆跑了过来,说道。
张泛欲言又止,沉默了下来。
“多谢贼曹大人。”苏文沉吟片刻,目送着一行衙役的背影,说道:“请问这些人都要怎么审问?我能不能旁观?”
“先生对这种事情也有兴趣?”魏旭一脸意外,却没有忤逆苏文,连连点头,“若是先生不感觉粗俗,想看便看。而今某家领你们去县衙。”
“多谢。”高顺拱手。
“谢谢。”苏文也点头说道。他看了眼埋头只顾自己迈步的高顺,忍不住想问“你字什么?”,但终究是觉得高顺的态度古怪,只得按捺心头疑虑,一边安抚任红昌张氏兄弟的情绪,又和魏旭说了一声,跑到酒楼里洗漱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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