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正阴暗灰蒙。
周围潮气阴湿,他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翻身继续蒙头大睡。
然而就像睡梦中被人打了一拳一样,他立刻惊醒过来。
然后,免不了就愣住了。
窗户不再是充满了金属气息的沉重黑百叶窗,屋子也不再是格局规模庞大又宽敞无比的办公室。
木窗、柴房,像极了影视剧里面的场景。
神色微微恍惚,他想要掀起身上的棉衣,但今日的意外似乎特别的多。看着身上破破烂烂的棉衣,棉衣底下隐约可见一双冻得绛紫的双脚,他方才有些回过神来警惕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子。
腰酸背痛,四肢乏力。这绝对不是睡久了的表现。浑身上下好似散了架一般,分明是被人打过的症状。
“何逊……”他龇牙冷哼道。自己遭遇这样的状况,除了何逊,他实在找不到任何的其他人有企图让他沦落到这种境地。
自己分明是要退位让贤了,没想到他还是想赶尽杀绝。趁着自己昏迷,把自己带到这种荒郊野外,手段之狠辣,饶是他都感到心寒。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一个新的问题。自己的嗓音明显有了变化,沙哑而稚嫩,这可不是一个沉稳的老男人应该有的声音。
他抬起手,手也不是自己的。
微微错愕之后,他开始正视自己所面对的状况。
柴房,不是这个年代应该有的建筑结构。他打小就是农村人,这一代农村里的柴房怎么样他是知道的。但是这种混合稻草的土胚房,还多以木板为支架,这种建构却是没有的。何况这柴房虽然看似普通,在他看来,却好像总透着几分异样的诡异。
揉着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站起身,他放下手,却是发现身下的一滩血迹。
这血迹早已干了,这时他才发现棉衣后背也是黑紫色的血迹斑斑,瞧得人身体发寒。
但更令他感到错愕的是他的头发。他难以置信地抓过自己的后发,杂乱又打结的长发完全可以披到胸前。
“这……”他张了张嘴,猛然想到了什么,环顾周围找着镜子。
“嘶,这天冷的。”柴房门外传来个声音,他身子微微一僵,眉头也皱了起来。
虽然能够听得清晰,但却绝对不是本地的方言。尤其是声音之中偶尔传来的几声铿锵声,倒像是斩马刀的响动。
“哎,孟尝二人跟在司徒大人背后有酒有肉,就你我兄弟二人在这里吃苦……说起来,那小娘子姿色非凡……嘿,倒是一个痴情种……”
“然也。不过……哈哈,那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嘘,此话不可再提。要让司徒大人知道……王司徒曾言:小娘子有此姿色,担当大用。日后便是成为家中小姐也有可能……”
“那这房中之人……”
声音轻柔而沉闷,尤其是冷风灌入窗口,遮掩起来,倒像是两人在远处小巷梦呓。
他再一次眨了眨眼睛盯着稻草般的长发发愣片刻,随后将棉衣的袖口捋起,打结固定在手肘上方,又把长摆卷起裹在膝盖以上。
随意地看了几眼,终于在角落找到一双破旧的草鞋。轻微地啧了一声表达不满之意,却也勉强穿在冻僵的赤脚之上。
小心翼翼地搬了个板凳放在窗户下,他站起身顺着窗户爬了上去。
这身子也不知道经受了什么,即便这窗子不高,等到整个身子悬在窗口,他已经浑身发颤,汗如雨下。
土胚墙在力道之下悉悉索索抖落着泥沙,望着屋外的幽暗,远方一片烛光如星火般在寒风中闪烁,他竟一时恍惚,手一脱力,摔了出去。
树叶枝桠噼里啪啦断了无数,野猫也惊吓地尖叫几声窜了出去。
待得他想要爬起,透过窗户,柴房门猛地被踹开,而迅疾的脚步声也已经飞快接近。
“梦彦,那小子跑了。”
“跑不掉。”
兵器锵然,矮树丛瞬间被践踏。
他躺在树丛里挣扎着起身,四肢酸痛,只是稍稍爬起又撤了几步倒在树丛里。
“哪里跑。再跑此刻便取你项上人头。”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目光透过树丛定格在远处的黑影里。随后渐渐沉下呼吸,保持静止。
脚步踩着树丫快速接近,剑刃在前面砍出一条路来。
声音越来越近,待得踩到他冻僵的脚的时候,他这才使劲挺腰,抬脚踢向来人的小腹。
“娘的,不知好歹。”
一脚踢歪,踢中来人的大腿,那人怒喝一声,剑刃在眼前划过一条弧线。
他扭身一滚,抬腿又是一脚。
身子滚过枝桠刮得浑身生疼。
“嘶……”小腿中了一剑,他额头冒汗,但好歹踢中了对方的裆部。
“无耻……”
噗!
挺身夺剑,几乎是一气呵成,抽剑拔出小腿,他灌劲向前一捅,腥浓的液体立刻洒在了面庞。
浓重的血腥味让他恶心欲呕,但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梦彦。”几乎只是片刻,另一人已经赶了过来。
那人看到同伴半佝偻着身子,微微错愕地喊道:“梦彦?”
脚步微微一顿,却又立刻靠近。
那人拍了拍同伴的身子,却不想同伴的身子瞬间向他倒去。
“梦彦!”那人大喝一声,抽剑向前。
但一柄长剑首先贯穿他同伴的身子在他身上刺出一个小洞。
“竖子,尔敢!”那人被同伴的身子压着后退,踉跄着倒在地上。
他咬牙使劲挺身,将两人按到在地。
噗!噗!噗!
长剑贯穿两人数次,血浆迸射到他的脸上,直到身下两人在长剑抽离之后动弹不得,失去生息,他才坐倒在地大口地喘息。
血腥味入口,他又咳嗽了几声。随后摸了摸两人的身子,将他们怀里的钱袋和腰间的玉佩全都收进怀里。
随后他站起身,听了听响动,便用剑自尸体的衣服上割了几块布条裹在刺痛的小腿上。
“此地不宜久留。”他说着,竟是苦笑了起来。随后又捂着嘴巴呛了几声,抹掉被刺激出来的眼泪,拄着一把剑在阴影处行走。
这具身子本来便虚,经过这种场面,便是有些疲软无力。何况此等大起大落之事也被他遇到,虽说他隐约猜到一些现下的真实处境,但心中难免觉得荒谬。只是这些念头太过飘渺,此刻他唯一应该做的只能是逃命。
要是让人发现,依照这样羸弱的体质,即便是脑子有余力,恐怕也难以应付。
凭借意志在阴影处蹒跚而行,他能够感觉的到小腿疼痛,血流应该是没有止住。他也管不上发炎、感染的问题,他深知此刻便是凭着这股疼痛刺激晕晕沉沉的意识,若是过了这个阶段,他便要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啊……”忽而一声尖叫声传来,旋即又立刻停止。
他身子一僵,飞快奔跑起来。
托剑向前冲刺,却不想前方那个声音突然柔柔弱弱地抽泣道:“博宁。是你吗?”
他脚步一顿。对方却立刻冲了上来。
“是你。真的是你。博宁,红昌终于等到你了。”
身躯被抱住,一股清香飘入鼻息。饶是他经历太多风花雪月,也不由心旌摇曳。
“博宁。你、你……”任红昌红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干呕了几声。
“你认得我?”他紧了紧手里的剑,小声问道。
“博宁,你怎么了?”
“受了点伤,脑子很乱。”
“你……”
见怀里的姑娘身子颤颤巍巍,性子似乎有些娇柔无助、优柔寡断,他眉头一皱,“此地可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熟悉这里吗?带我去有河的地方,我得先处理一下伤口。若是能逃离更好。”
“这是酒楼,前门后门都有王司徒的随从把守。我是借由出来的。若是出去的久了……”任红昌顿了顿,却又立刻坚决地说道:“博宁,你随我来。快。”
他睁大眼睛看了眼女子的表情,但夜晚太黑,始终难以看清。不过一个女人总比几个男人来得容易对付,他若是没有猜错,这年月男尊女卑是肯定的,碰到一个会功夫的女人概率不大。
被任红昌搀扶着穿过一片小树丛,又钻过狗洞,远远的,终于响起了一声怒喝声。
随后远处近处的声音开始吵嚷起来。
“真麻烦。”他啧了一声,厌烦地说道。
“博宁,你、你走吧。我去帮你拖出他们。”任红昌听得响动惊了一下,急忙搀扶着他向前奔跑。“前方拐弯处有座山石,后方有个狗洞,你从那里穿过便能到河。记得,千万别回来了。代我照顾好我爹娘。”
“你不走?时间来不及吗?”他微微皱眉。“我不记得你的父母。你得给我认路。说起来,你我是什么关系?若是他们谈论的是你的话,恐怕你的父母如今也和我一个下场。”此处灯光终于照得身旁这女子影影绰绰,他隐约也能判断这女子相貌不凡,只是言外之意的红颜祸水,他是决意不会当面说的。
“爹娘他们……”任红昌愣了愣,旋即梨花带雨地小声啜泣起来。“是了,应该是了。若是我屈从,博宁和爹娘都会没事的。偏生,偏生……博宁,我该如何是好,我该如何……”
“便在此处!”有人大喊:“哪里走!”
“莫要伤了小娘子。要那贼子碎尸万段!”
“博宁快走。”任红昌搀着他再次飞奔起来。
他却提剑割了块布往旁道一扔,搂住任红昌咬牙闷头奔跑。
小腿撕心裂肺的痛,索性天黑,血迹应该得仔细观察才能辨别。他心中想着,却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待得两人到达狗洞,脚步声距离已经不到十米。
“博……”
“你走。”他冷声说道:“我还没有让一个女人为我出头的时候。动作快点。”
“博……”
“不要拖延时间,动作快。”他提剑向前,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伸手拍了下任红昌的后背,使得她躬身进了狗洞。
“博宁,我不要。不要丢下我,你……”
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便是一声落水声。
他提剑向前一挥,驱赶两名护卫的靠近。
用未受伤的腿踩在山石之上,他边用剑乱扫,边大声喝道:“那个女孩子对你们肯定很有用。我要是死了,你觉得她会独活?你们最好考虑清楚,这种事情你们能不能担当得起。若是只让我们逃脱,责任可不只是你们的,法不责众,你们只需要负小部分责任。至于抓人,一个弱女子和一个受伤的人还能逃到哪里去?”
两名护卫明显动作一缓,似乎被他的说辞迷惑。
“混账东西,妖言惑众!还不给我抓起来!有他在,还怕小娘子跑了不成?”
有人爆喝一声,两名护卫立刻反应过来。
他踩着山石已和墙头平齐,猛地双脚用力,便躲开刀剑,爬到了墙头。
“哪里走!”刚刚那人再次大喝。
他胸口碰撞墙头本便是闷了一口气差点窒息。这声响动尤其令他两耳嗡鸣,想要昏厥过去。
“给老子滚下来!”
长剑狠狠地扎进他的后背,他吐血不止,却借着这股劲翻身出了墙头。
“你等着,我如果还活着,定要你拿命来尝还今天受到的屈辱!”
噗通!
冰冷的河水灌入口中,他连咳嗽都来不及,便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昏迷过去。
隐约间,还听到墙头有人喊道:“给我追,区区两个……不识水性?留你们何用。追!莫要让司徒大人丢了颜面。”
(https://www.tbxsvv.cc/html/27/27539/8223343.html)
1秒记住官术网网:www.tbxsw.com.tbxsvv.cc.tbxsvv.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