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歆月自嘲的扬唇，她一直都不愿意相信皇兄对她只有利用没有亲情，但在这一刻她对皇兄的一腔热血终于凉了，凉了一个彻底。“皇兄与他母后，到底流淌着一样的血，骨子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皇室的人总是如此薄情，为何你却非要例外？”李延心口发闷，狭长的眼眸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抚摸着桌面的手指却微微有些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她是个例外吗？赵歆月学着他的样子抚摸眉骨，微微挑眉轻笑，“我也是薄情人，你没发现吗？”
“没有。”李延仰头看向房梁上雕刻着的牡丹彩凤，眸底闪过一丝绝望。“月月，等我，等我成了舞阳王，我就……”我就怎样，他没有继续说，但他相信赵歆月能听懂他的意思。
赵歆月抚摸眉骨的手一顿，旋即笑靥如花的点头，“好啊，待你成了舞阳王，我定送你一份大礼。”
我不要什么大礼，我只想在你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可这样的话，李延便是被人刀抵住咽喉，也断然说不出口。“好，我等着。”
只是李延不知道，这一等就是两年，等来了各藩王的互相拆台，等来了大乾硝烟四起，等来了赵氏皇室的濒危凋零，最终他也等来了赵歆月准备多时的大礼，可那份大礼却不是他想要的。
白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将李延送到门口，目送李延翻身上马，挣扎片刻追了上去，低声问道：“李世子，殿下待您如何？”
望着白樱欲言又止的眼，李延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俯瞰白樱一字一顿的问：“你想说什么？”
“奴婢想问，如果将来殿下有危险，您会不会拼尽全力的帮她？”白樱知道这些话不该她问，可她真的很担心殿下，很怕殿下再次成为陛下手中的矛身前的盾。
李延抬眸看向凤舞宫的方向，似喃呢似乎轻叹：“如果她要，我的命随时都是她的。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了，祝您一路顺风。”白樱退后一步，恭敬的对李延行了大礼，恭送李延离开。
舞阳距离南阳并不算近，但回舞阳之前，李怀瑾顺道了去了赵歆月的封地景阳，但他没有进城只是在城外的十里坡静静的看向景阳主城的方向。
“为何不进城？”杜源站在李怀瑾身旁，面有忧色的问。
李怀瑾看着景阳主城的方向，轻笑着摇头，“她的臣子不会愿意见到我的。”
“为什么？”杜源听得一头雾水，长公主的臣子为何不愿见到李怀瑾？这其中莫非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望着一根筋的杜源，李延很好奇他是怎么爬上守城军统领这个位置的，难道说现在的守城将领已经不需要长脑子了？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李怀瑾淡漠的挑眸，与他对视一眼指着景阳主城道：“你略懂风水，从风水上看景阳在整个大乾的地图上像不像一只沉睡的龙头？”
李延了解李怀瑾的性子，知道他从不说多余的话，闻言已经立刻抽过王钊背后的大乾地图，找到景阳的位置认真的比对了一下，还真有点龙头的感觉。“我记得景阳曾经是先皇的封地，景阳素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前有南阳后有香江，进可攻退可守，先皇为何要将这里作为月月的封地，而不是传给陛下？倘若景阳在陛下手中，他若是想要削藩岂不是能事半功倍？”
李怀瑾迎风而立，任由凉风吹起他过耳的细碎短发，“想不通？”
“倒也不是，据闻先皇不喜欢赵真，若非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他根本不想将皇位传给他。”李延摇了摇头，好歹他也在京城为质子那么多年，有些事就算他不刻意去打听，依旧能听到许多辛秘。
“你错了，先皇不是不喜欢，而是厌恶。”李怀瑾扬唇一笑，仿若紧闭的青莲终于开了，虽然缓缓绽放却依旧令人心醉。
厌恶？李延有些错愕的看向李怀瑾，他不怀疑李怀瑾的话，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先皇只赵真一个儿子，为何会厌恶他？”
“你可知先皇为何子嗣凋零，只有赵真和歆儿两个孩子？寻常人家尚能多子多孙，为何皇室却只生这两个独苗？这其中藏着什么，你可有想过？”李怀瑾扬唇轻笑，神色间有些淡漠，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冷冽。“当年若非沈家与张家斗得难解难分，李家又坚定的站到歆儿身后，歆儿这条命一样留不住。”
听到这里李延还有什么不明白，皱眉问道：“张家如此肆无忌惮，就不怕惹怒先皇和沈家吗？我记得沈家的人，每一个都是疯狗，不咬死对手绝不会罢手。”
“你是说沈青玄吗？”李怀瑾挑眉一笑，静静的看着脸露尴尬的李延，笑着调转视线看向别处。“沈家咬不死张家，张家也动不了沈家，彼此僵持着而已，其他世家看风站队，到底因为赵真是太子，而皇后一党更胜一筹些。不过如今天下大势重新洗牌，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这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李延单手拖着腮帮子，指腹轻轻抚摸过眉骨，轻笑着问：“赵真如今已经是天下之主，张家的女儿也成了新的皇后，有张家的支持他的皇位稳如泰山。”
“稳如泰山？你在说笑么？”李怀瑾嘲讽的扬了扬手中的削藩令，看得李延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过来。见他已经明白，李怀瑾也不再多说，转身上了马车，见他还站在原地沉思，挑眉笑问：“不走吗？”
“走！”李延想通了其中的缘由，强忍着对马车的厌恶抬脚上了马车。他实在是没法喜欢上坐马车的滋味，若不是李怀瑾临行前找姬朝歌借了南阳王府宽大沉稳的马车，他怕还得再被马鞍颠几天才能抵达舞阳。
秋风萧瑟，秋雨潇潇，沈青玄踩着满地的残红而来，没有举伞就这么一路淋着雨走进凤舞宫的庭院跨过门槛。“殿下，青玄来看您了。”
“青玄，你是来辞行的？”赵歆月正在奋笔疾书，闻声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旋即又低头将手上的信件继续写完。“你先坐，待我写完再与你细说。”
望着赵歆月细腻白皙的侧脸，沈青玄缺了一块的心口好像瞬间被人填得满满当当，荡漾着令人心醉的满足。他的殿下总是这么优秀，总是这般令身边的优秀儿郎趋之若鹜，她总是能找到最好的，以前是京城第一人李怀瑾，如今是天下第一美姬朝歌。“殿下在写什么？”
“等我写完再说。”赵歆月没有抬头，行云流水的写完最后一笔，放下手中的紫毫玉笔，将信纸拿起来轻轻吹干。“这是我新改进的兵器，你带回景阳让他们勤加操练，将来攻城时能减少许多伤亡。”说完抓过桌上所有的宣纸递过去，一脸骄傲的示意他好好看。“如何？”
沈青玄知道她对兵器机巧有着近乎鬼才的天赋，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往这门道中深入研究。认真翻看着手中的宣纸，沈青玄越看眼睛睁得愈大，最后瞪着滚圆的虎目看向她，惊讶道：“殿下打算做多少把这样的弓弩？”
“凡我景阳兵士，最好能做到人手一把。”赵歆月皱眉想了想，异常认真道。“我与秦治那老贼早晚一战，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与其等着他来算计我，倒不如暗中筹谋主动出击，干干净净的灭了他。”
这话惊得沈青玄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倒抽一口凉气的问道：“殿下是要挑起秦阳与景阳的战端？”
“秦阳与景阳？就他也配？！”赵歆月挑眉冷笑，清冷的眸中满是嘲弄，她是厌恶憎恨秦治，但那种老贱人还不配她来动手。“秦治与张玉真的事一直都是皇兄心底的一根刺，怎么利用好这根刺逼着皇兄主动对付秦治，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利用赵真去对付秦治？沈青玄皱着眉思索，良久才笑着拊掌，欣慰的看向她道：“你长大了，终于懂得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了。”
“是石头是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兄既然只当我是棋子，我这颗棋子总该发挥点作用才不枉费他的煞费苦心。秦治一心想替张玉真报仇，我又何尝不想灭他九族慰藉父皇母妃的在天之灵。既然已经是死仇，哪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服就战，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赵歆月漂亮的眼眸中满是熊熊火焰，她已经不再是当年柔弱可欺的幼女，也不再是心无城府的遗孤，既然皇兄执意要做薄情人，那她又何必被多情扰？
沈青玄意外她的成长，好像就在一夜之间，她就从昔日躲在他怀中哭泣的小女孩，成了手持长戟身披战甲的女将军。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长大了，而他欣慰的同时也有些落寞。“月儿长大了，舅舅现在便是死了，也能安心面对你母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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