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不怕你伤心的话，咱们皇位上坐着的那位陛下，根本就没想过他能活着回到京城。在他的心里，他李怀瑾只不过是个项圈，一个能套住殿下的项圈，倘若有朝一日这个项圈失去了作用，你猜他还会留他到几时？”
沈青玄喝了一大口酒，舒服的吁了口气，见李延满眼心痛的看着李怀瑾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他明明没有教过他们心慈手软，为何他们却养成了一副慈善的心肠？
李延心里很不舒服，好像之前被赵歆月打的一拳现在才开始疼。“他说的是真的吗，陛下存的是让你死在其他藩王手里的心思？”
“放心，我会让他失望的。”李怀瑾没有否认，赵真其实是个心思很单纯的帝王，他做的很多事情都能让人猜到他的意图，甚至是他下一步的动作。“我之前的提议，你接不接受？”
沈青玄知道他在问自己，笑着对他举杯，“那我们就比一比谁速度更快。”
“静候佳音。”李怀瑾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笑着与他碰杯，两人相视一笑仰头将杯中美酒咽下。“桃花酿果然香醇。”
没有人知道，在这座并不起眼的小小别院中，一件足以惊动所有藩王的惊天密谋已经达成一致。在沈青玄与李怀瑾举杯的瞬间，李延甚至已经看到在不就的将来，诸多藩王是如何的人人自危、谈虎色变。
秋雨萧瑟，打得满庭院的梧桐树落了一地残红。李怀瑾和李延来的时候，赵歆月正蜷在贵妃榻上欣赏满地落红，见两人打着油纸伞踩着残红而来，莫名的红了眼。
“歆儿。”隔着珠帘，李怀瑾站在台阶下轻唤，“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辞行？”赵歆月从贵妃榻上坐起身，捏了捏眉心疲惫道：“你要去哪里？皇兄让你游走每个封地颁发削藩令，你还没做完他不会放过你的。”
李怀瑾微讶的看着她，凝视着她俏丽清瘦的侧脸，若有似无的轻叹：“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如此，便够了。”说完转身离开，淡青色的衣摆翻飞，扫过地上的残红仿若走在了赵歆月的心上，不多时便只剩下一道青色的背影。
“怀瑾！”赵歆月变了脸色，心一阵钝痛，好像有谁在拿着钝刀来来回回的割。她急忙翻下贵妃榻，光着脚往外追了两步，却没能唤停他的脚步！“李怀瑾。”
李延站在原地没有动，静默的将她着急的模样尽收眼底，在她光脚想要往外追的时候，拦住了她的去路。“回去吧，你怀着身子不能着凉，你便是追上了又能说什么，你与他早已经天河两岸、此生不复。”
是啊，她就算追了上去又能说什么？挽留吗，如今她又有什么资格挽留他？赵歆月颓然的坐在潮湿的台阶上，望着自己光洁如玉的脚趾，满脸苦涩的扬唇，不知道是在问李延还是在问自己，“为什么？”
李延没有说话，上前一步将油纸伞举过她的头顶，默默的站在她的身旁，哪怕替她挡去片刻的风雨也好。许久之后，他才轻声道：“明日，我会与怀瑾一起走。”
“你也要走了吗？”赵歆月猛地抬头，惊讶的望着李延，半晌才苦笑着点头，“也是，你都来了这么久，是该回去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兵符拿回来了吗？”
“那已经不重要了，怀瑾下一站是舞阳。”李延没有明说，但他知道以着赵歆月的聪慧，她定然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舞阳？”赵歆月漂亮的凤眸慢慢睁大，好像第一次认识李延似的静静的将他望着，许久才笑着颔首，“预祝你们马到成功，若有需要尽管对青玄开口，景阳的兵力随你调用。”
这句话无疑是将整个景阳都推到了李延的身后，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李延没想到她对自己如此厚重，甚至不惜用景阳的兵力来支持他夺权，瞬间心里好像被人塞了一个火炉一样，暖得他差点掉出眼泪。
“你待我如此恩重如山，我回报不起。”李延强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哽咽，心底一直漏风的缺口终于被填满，满得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满足。
赵歆月扶着他的胳膊起身，光脚走回暖和的大殿，坐在绣凳上任由白樱为自己洗脚穿上鞋袜。“我了解你，你并不是贪心的人，若非你父王做得太过分，你也不会出此下策。不过说句实话，其实早在你回舞阳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世子到底是世子，离王位只有一步之遥但也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到，可惜当时你一心想与亲人团聚没有听懂我的暗示。幸好你现在终于想明白了，权利只有紧紧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才能让人安心。去吧，我会让青玄暗中协助你，祝你马到成功。”
“青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他不能去舞阳。”李延心情沉重的走进室内，在她对面的绣凳上坐下。“他要去秦阳，怀瑾的意思是同时端了秦阳和舞阳。”
“同时？”赵歆月坐直了身子，突然觉得腹部有些坠痛，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阴测测的疼。“他胆子还是这么大，青玄同意了？”
“嗯，同意了。”李延没有隐瞒，他知道他们走后，沈青玄会亲自来向她辞行，到时候该说的不该说的，想必以着沈青玄对她的宠爱定会什么都说。
看来青玄和李怀瑾达成了协议，赵歆月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腹部的难受，对李延问道：“青玄人呢，他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不知道。”李延摇头，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瓦片落地的声音，接着一支飞镖便直射赵歆月！“放肆！”李延立刻从原地弹跳而起，一个飞身伸手接住了射穿珠帘的飞镖。
“你没事吧？”赵歆月依旧坐在绣凳上，身子动都没有动一下，静静的看向珠帘外的雨幕。“这种天气还来刺杀我，秦阳王真是用心良苦呀！”
潜伏在暗中的刺客一听这话，立刻对视一眼，见既然已经被发现索性拼个鱼死网破，纷纷亮出兵器从暗处跳了出来！
“蠢货！”赵歆月轻蔑的扬唇，玉手轻轻竖起，对着身后勾了勾，一直都隐藏在暗中的影卫瞬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眨眼间便见庭院中的刺客杀得片甲不留。“白樱，善后。”
“是，殿下。殿下，您歇着吧，这里交给奴婢就行。”白樱迅速提剑走了出去，见影卫留了活口，而那个活口竟然想要咬断后槽牙里的毒药自杀，立刻飞扑上去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下巴捏得脱臼。“想死没那么容易，还有几个活口？”
影卫迅速盘查院中的刺客，沉声道：“刺客一共十二人，只有三个活口，其他的全都死了。”
“有三个活口足够了。”白樱收剑入鞘，挥手命人将刺客五花大绑，强押着关进了凤舞宫最近才挖出来的牢房中。“清洗干净庭院，别让殿下闻到恶心的血腥味。”
赵歆月站在走廊上，望着庭院中忙碌的影卫们，没有回头也能猜到李延的脸上该有多震惊。“很惊讶？”
“确实，这些影卫是哪里来的？瞧着好像有点眼熟。”纵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他却因为太过震惊而不敢相信。
“和你想的一样，这些是只管皇室周全的炫龙卫。”赵歆月神情淡漠的叹了口气，转身凝视着李延的眼轻声道：“出嫁前，皇兄将炫龙卫的令牌给了我。你可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李延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浑身僵硬道：“他这是将皇室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可是为什么，历代皇帝都会将炫龙卫紧紧抓在手中，他为何要给你？”
“临行前，他对我说这是他唯一能为我做的事，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通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直到方才刺客来袭炫龙卫大展神威的那一刻，我才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要将炫龙卫给我。”赵歆月对着雨幕轻叹，她的轻叹中饱含无奈与沧桑。“我成了整个皇室的盾牌，炫龙卫留给我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只要我不倒，他与太子便平安无虞，有没有炫龙卫都没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李延听懵了，原本还以为赵真将炫龙卫给她是因为良心发现，可听了她的话才觉得不对劲，什么叫她成了皇室的盾牌？莫非赵真和他的父王一样，将她也当成了挡在皇室面前的靶子，任由那些刀光剑影往她的身上扎？
赵歆月抬眸看向他，嘲讽道：“听不懂？我和你一样，都是靶子。不过我这个靶子明显比你值钱点，至少我身前还有炫龙卫。你放心，有炫龙卫在，我不会有事，除非他们倒戈相向。”
“不会的，炫龙卫只忠于皇室，他们永远不会背叛。”李延下意识道，却见她自嘲的扯了扯唇瓣。
“你错了，炫龙卫只忠于皇帝，谁当皇帝谁才是他们的主子。你以为我之所以能调动他们是因为这块小小令牌吗？错了，那是因为皇兄命令他们保护我，听我的号令，若没有皇兄的命令，这块令牌连废铁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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