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若是死了呢?”
郑瑜裴的身躯,僵住。
他愣了半晌。
他终于松开了元鲤鲤,从床上爬起来,往外走,步伐仓惶。
“驸马……”元鲤鲤唤住他。
“你别胡闹!”郑瑜裴厉声喝道,“你想害死我?我若是死了,你岂非守寡?”
“驸马,我没有骗你。
陛下确实说过,你若能痊愈,他就会立你为太孙妃,封你为皇贵妃。
我父亲,会把我赐给你。”元鲤鲤道。
郑瑜裴脚步微顿。
他站定脚步,缓缓回头看她,眸子里充满了疑惑。
元鲤鲤咬唇,泪盈眼眶:“驸马,咱们俩的身份悬殊,我配不上你,请你另选贤良淑德吧。”
郑瑜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容凄惨,眼角滑落一滴泪。
元鲤鲤见他哭了,连忙扑上去,抱住了他。
他把脑袋抵靠在她的肩头。
他的力度很重,压在元鲤鲤瘦弱的肩背上,几乎把元鲤鲤压垮。
元鲤鲤疼得皱眉。
他哭了很久。
元鲤鲤的衣裳,都沾染了他咸涩的泪。
元鲤鲤哄他:“我们先吃饭,好吗?你饿坏了。”
郑瑜裴却仍是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
元鲤鲤叹息。
她不敢乱劝他。
这位驸马爷脾气极差,元鲤鲤知晓自己不能刺激他。
他这些日子总是在发烧。
元鲤鲤照料他,费尽周折。
今晚,她也累了。
她打算先回屋休息。
她走后,郑瑜裴一个人坐在床上,目光幽远望着帐顶。
他的思绪,渐渐飘远。
他已经忘记,当初是怎么跟元鲤鲤结识的。
他和元鲤鲤,是他在京郊遇到她的。
她是个姑娘,孤零零站在山脚下。
山脚下种满了槐树。
这是个夏季,槐花开得很艳丽。
她穿一袭鹅黄色绣百蝶穿花裙,梳着简单发髻,鬓发斜插一支蝴蝶钗,耳朵上坠着明晃晃的红鲤鲤耳环。
郑瑜裴骑马路过,停在她身边。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鱼鲤。”
“哦。”他道,语调淡漠,“鲤鱼的鲤,鲤鱼跃龙门的跃,鲤鱼翻身做鱼龙,你叫鲤鲤啊。”
元鲤鲤仰脸看他。
郑瑜裴也静静俯瞰她。
四月末的风徐徐吹来,撩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的眼睛很漂亮,宛如浸润在水银河里。
她的眼睛,像极了她母亲。
母亲长年生活在深宫里,养得精细娇嫩,眼神清澈,眼瞳里映衬着漫山遍野的槐树。
“是。”元鲤鲤乖巧应了声。
郑瑜裴微讶。
这丫头胆怯、懦弱,却并不畏惧他。
她眼里没有半分恐惧和退缩。
郑瑜裴突然觉得她挺好玩的。
“那你家住哪里?”郑瑜裴又问她,“你为什么跑到这山下来,是迷了路吗?”
“我在这座城池里生活,我爹爹姓宋,他是朝廷的大官,管着京畿安危。
我娘亲是宫里司膳司的厨子,我哥哥是太医院的御医。”
她娓娓道来,毫不隐瞒。
郑瑜裴微怔。
他沉默看着她,半晌不言语。
她的话,令他震惊。
“……原来是大户人家的闺秀。”郑瑜裴说。
他没有追究她撒谎或者编造的身世。
他只是觉得,此刻的元鲤鲤特别美好。
她笑着,眼底盛满了阳光。
她说她的家人时,她的表情特别甜蜜,仿佛找到了归宿。
郑瑜裴的心,莫名其妙疼痛起来。
他的手按在胸膛上。
这股子疼痛很强烈,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捂住这个地方,却又舍不得放开,只得强忍着。
他不敢看元鲤鲤。
她笑容恬静温暖。
郑瑜裴突然觉得,她就是那盏灯。
他曾经失魂落魄的时候,她出现了。
她就是他的救赎。
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郑瑜裴不由自主,伸出双臂,把她揽入怀中。
她软绵绵的,轻轻靠在他怀里。
郑瑜裴浑身颤抖起来。
“驸马?”元鲤鲤感觉到了他异常,推了他一把。
郑瑜裴却越搂越紧。
“鲤鲤,嫁给我吧!”他喃喃道。
他想,她应该不讨厌他。
她也许会同意的。
郑瑜裴心里雀跃。
他的双臂箍得元鲤鲤喘不过气来。
她挣扎。
她不知道,她这样挣扎,让郑瑜裴心里的火焰越燃越炽。
“驸马......”她喊他。
郑瑜裴没理睬。
元鲤鲤吓了一跳,再次推他,用力很大。
郑瑜裴猝不及防,被她推了开。
元鲤鲤跌落在地上,膝盖磕破了皮。
她疼得眼泪簌簌滚落。
“驸马!”她哽咽喊道。
郑瑜裴冷冰冰看着她,脸上没有半丝怜惜。
他甚至有点恼怒:“不准喊我驸马!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元鲤鲤眼里蓄着热泪,嘴唇抿紧了。
她委屈巴巴盯着他。
这副模样,惹人心软。
郑瑜裴也心疼了。
他蹲下身子,帮元鲤鲤擦拭了血迹。
“......还有没有伤?”他低声问她。
元鲤鲤摇摇头。
她刚刚撞了下草丛,膝盖磕破了皮。
“我带你回府。”郑瑜裴又说,“你跟着我,我保证你平安无事。
你若是不肯走,我就把你扔下。”
元鲤鲤犹豫了下。
她想起昨夜他的威胁,他说要杀了她。
他是有点可怕。
“你不是说要娶我吗?”元鲤鲤道,“既然要娶,那么你应该护着我。
我不要跟着你。”
郑瑜裴愣了下。
他似乎没考虑过娶妻之后,应该怎么对待她。
元鲤鲤也没指望他会娶她,所以不存在什么婚姻需要考量。
她就是随便一说。
果然,郑瑜裴不答。
元鲤鲤从袖袋里取出帕子,轻轻包裹好膝盖。
她抬头,眼里含雾,柔软得能拧出水。
郑瑜裴的心跳得厉害。
“我送你回府。”郑瑜裴说,“你不用担心我会欺负你。
你这般可爱,不必担心被糟蹋。
你若不愿意,你可以喊人过来。”
他把她当小女孩哄骗。
元鲤鲤却道:“我愿意。”
郑瑜裴诧异看着她。
她竟然同意了?
他有点不解。
他的视线,又移到元鲤鲤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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