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丫鬟点头道：“贵妃娘娘和老夫人在旁边院子里说话呢，说请您悄悄过去，有几句话要和庶妃娘娘说。”
江云暮仔细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丫鬟，她穿着侯府下人的服饰，应该不是宫里来的人，不过既然贵妃娘娘和老夫人在一起，或许就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吧。
“那你稍等，我和我们王妃说一声。”江云暮刚要站起身，就被那丫鬟拉住。
“贵妃娘娘说，请庶妃娘娘悄悄过去，不可惊动其他人。”小丫鬟看了眼戏台，“娘娘说是有宫里的消息，要单独告诉您。”
孟菀和几名贵女坐在戏台正前方的席位，江云暮则是和崔侍妾还有其他的侯府侍妾坐在角落里，隔着一段距离。
“宫里的消息？”江云暮转了转眼珠子。
“是，”小丫鬟说道，“是晋王殿下带给您的。”
江云暮心中虽然有些怀疑，还是跟着那丫鬟出了院子。
她想着今日侯府中贵客来来往往，应该戒备森严，不会有人铤而走险才对。
主桌上的宋怀珠看见江云暮的衣角消失在月亮门处，便转身朝旁边的曹嬷嬷勾了勾手指。
曹嬷嬷躬身附耳过来，宋怀珠低声嘱咐了几句，脸上浮起一个得意的笑。
戏台上正在唱一出《满床笏》，热闹的丝竹声压过了席间众人的说话声。
“姐姐可是在酝酿什么妙计？”宋怀瑜凑过来问。
“母亲出的主意，给那个乡下女人一点颜色瞧瞧，”宋怀珠笑望着戏台上，团扇掩口，“母亲还说，你这事儿行的实在鲁莽，不过既然已经做下，宋家自然会为你兜底，这几日你就回娘家避一避，不要回东宫了。”
“那怎么行？我忙活这么久，眼看着李照要死了，”宋怀瑜搅着碗里的葡萄酥酪，“我怎么能不回去瞧一眼？”
宋怀珠侧首瞪了她一眼：“就算有皇后娘娘罩着，你也小心些，贵妃娘娘可不是吃素的。”
“我怕她？”宋怀瑜冷哼一声，“父亲在北境为国掌兵，她敢把我怎么样？”
“罢了，”宋怀珠摇摇头，“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
一曲《满床笏》唱罢，戏台上突然开始唱《还魂》，宋怀珠立刻变了脸色，疾声问道：“谁点的曲子？”
戏台上的乐曲声骤停，席间众人神色各异。
宋怀珠是继室，之前那个世子夫人死了，而且这些年来还不时有传闻说那位世子夫人不甘心，定远侯府常年闹鬼。
常与侯府来往的人都知道，什么《牡丹亭》《长生殿》这些曲目都是侯府的忌讳，但也有些人不知道忌讳。
齐王府的一个庶妃站起身，颤着声道：“是……是我点的。”
“说你蠢都是抬举你！大喜的日子，点这种曲子？”齐王妃杜氏冷哼一声，又朝宋怀珠抱歉道，“怀珠，是我管教不严……”
宋怀珠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妨事，我是不喜欢听，你们喜欢就点吧。”
“我们也不喜欢听，”齐王妃杜氏立刻手指着那庶妃呵斥道，“给我把她拖下去，关进柴房里！”
这庶妃名叫姚小凤，当初齐王就是为了她才惹上徐家，被皇帝斥责禁足，再加上此人进了王府后颇得齐王宠爱，杜氏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寻着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王妃饶命！饶命！”姚小凤毫无反抗之力，就因为点错一首曲子，直接被关进了柴房里。
未央宫，坤仪殿。
青铜大香炉中今日放的是檀香，大殿中空气冰冷至极。
李聿一袭绯色锦袍，站在大殿中央，朝罗汉床上的女子拱手道：“母妃，吉祥已经带着人去了东宫，您再不去就……”
“我去了又能如何？”裴贵妃扶着扶手微微直起身子，虽极力保持镇定，拿茶盏的手却还是微微颤抖，“你既然知道吉祥去了东宫，就该知道你父皇旨意已下，任谁说都是无用的。”
“难道咱们就见死不救？”李聿急得在殿中来回踱步。
“昨夜，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皇后此番有备而来，偏你四哥无能到被人从内捅刀！招招见血，根本救无可救！”裴贵妃悲愤道。
一个是太子的枕边人，一个是从小服侍太子的内侍，两人同时举报太子和乱党有牵连，文昭帝如此多疑的性子怎么可能还留着这个太子？
“也并非四哥无能，而是……”李聿话说到一半，没接着往下说。
自从廖家为裴家顶罪出去，太子就失了助力，后来虽然裴贵妃让宋怀瑜嫁给太子，想着让宋家助力东宫，可却没想到是为东宫引入了一条毒蛇！
“聿儿你记住，对待有异心的女人要手起刀落，切莫心慈手软。”裴贵妃此时后悔、心痛至极，只是不能表现出来。
“那个宋怀瑜，我绝不会轻易饶了她！”李聿看着香炉上的烟气眉梢微跳，周身上下散发出浓烈杀气，“我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饶了她，她不是自诩一身傲骨？本宫就亲手拆了她的骨，”裴贵妃双目含泪，红着眼眶冷笑，“以为有皇后罩着，转身就能跳上齐王的船，本宫就让她瞧瞧，骨头被碾碎后还怎么跳。”
李聿知道她母妃说到做到，绝不是说着玩的，心气稍顺：“那四哥呢？他怎么办？”
“放心，你父皇不会要他的性命，”裴贵妃低头抿了一口茶，就听见一个内侍跑进来禀道，“贵妃娘娘！太子殿下……被废了。”
裴贵妃手中茶盏发出颤抖的撞瓷声，但她并未将茶洒出来。
“太子如何？”李聿大声问道。
“回殿下，太子殿下被封为洛王，陛下命他三日内启程离开东宫……迁往洛州。”内侍回答道。
“退下！”裴贵妃重重放下茶盏，内侍便低头退出殿外。
“母妃，咱们要不要去瞧一眼四哥？”李聿看了眼殿门外。
太子刚被废，此刻的东宫一定是墙倒众人推，他不敢想象一向光风霁月的四哥现在是什么光景。
裴贵妃一手撑着额头，美目微阖，半晌才掀开眼帘道：“聿儿你过来，母妃有件事交给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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