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走上前，单膝跪到罗汉床前：“母妃请吩咐。”
裴贵妃拎住李聿的衣领，一字一句如醍醐灌顶：“入主东宫，君临天下。”
“母妃，父皇正当春秋鼎盛……”李聿并无多少意外，以母妃不畏艰难、从不服输的性子，哪怕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会放弃。
“聿儿！如今东宫无主，不知有多少杀气腾腾的眼睛看着我们母子俩，”裴贵妃抓住儿子的领口不放，“你若不答应，母妃死不瞑目！”
空旷的大殿中响起清冷而坚定的女声，没给人留下思考和商量的余地。
“儿臣答应就是了，”李聿的声音依旧平和，安慰道，“说什么死？谁敢动您儿臣头一个不答应。”
裴贵妃这才松开他的领子，拍拍李聿的肩膀道：“你去东宫看看照儿吧，母妃就不去了，你们兄弟好好聊聊。”
李聿去东宫见了李照，他的状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或许是打击太大，整个人浑浑噩噩如孤魂野鬼一般，甚至见了李聿也没几句话说。
李聿让人给李照请了太医，又安慰他说到洛州这一路上自己会打点。
“七弟，”李照握住他的手，“等我去了洛州，母妃就交给你照顾你了。”
“放心。”
兄弟二人并肩坐在清平殿门前最高的台阶上，看天边翻滚的卷云。
“其实我这一走，也未必不是好事，”李照脸上浮起一个浅笑，“我早就觉得，你比我更适合这清平殿……”
“四哥，”李聿皱了皱眉，低声道，“我为你守着这天下，等你回来。”
李照拍拍李聿的手背，微微笑道：“不必等我。你杀伐果决，才是天生的储君之姿，不像我……”
“四哥，那些害你之人，我不会让她们好过。”李聿道。
李照点点头，又道：“你四嫂和天儿的坟前，记得每年帮我去看看。”
“好。”
从东宫中出来，李聿刚出了未央宫，便看见马车旁边有个丫鬟装束的女子。
苏小月在马车前徘徊，看见他便快速迎上来：“王爷！”
李聿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只是沉着脸色看向驾车的内侍。
宫门前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虽然大多数人行色匆匆，可也难保不会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空谷心下一紧，连忙上前躬身行礼：“王爷，苏姑娘说有要事要见您。”
“你何时也会抗命不遵了？”李聿微怒的目光扫过苏小月，一甩衣袍坐进马车里。
苏小月心里咯噔一下，在马车帘子外边柔声说道：“王爷，上次您让属下去查太后寿辰那天的事，属下查到了。”
马车中安静片刻，旋即传来清贵低沉的声音：“进来回话。”
“是！”苏小月激动得两腮通红，麻利地上了马车，掀帘进入马车里。
女人抬头看向那正摇折扇的绯衣男子，似是想等他让自己坐，后者却连眼睛都没抬。
马车中安静无声。
李聿快速摇了两下折扇，烦躁道：“跟了本王两年，怎么回话还用本王教你？”
今日这个苏小月怎么如此招人烦？回个话磨磨唧唧！
“王爷，属下查到裴少连那晚来月满楼时领着十几名武功高强的暗卫，”苏小月这才跪到车板上，缓缓说道，“还带来一个身受重伤的女人。”
李聿摇扇的动作一停，眯眸问道：“可曾查到那女人叫什么？”
“好像是叫皓月。”
“皓月？”李聿捏紧了手中扇柄，“她现在哪里？”
苏小月又接着说道：“那女人来的时候就受了重伤，裴少连问了她几句话，没过多久她就死了，被裴家暗卫埋在北山脚下。”
李聿忽想起了什么事：“我不是让你今日去定远侯府护着她？”
“王爷恕罪！”苏小月朝他叩头道，“属下今日是去了定远侯府的，可方才突然收到消息，就来找您了。”
“你把她一个人丢在裴府？”
苏小月点头，又说道：“王爷放心，这大白天的，属下离开的时候，侯府里热热闹闹正在唱堂会呢，不会出什么事的……”
“苏冷，”李聿皱眉，黑眸中的不满已经有几分化作杀意，“你当暗卫几年了？也会犯这种错？”
“属下不敢了！”苏小月急忙道，“我们现在赶去侯府肯定还来得及，江氏不会有事的。”
“空谷，去定远侯府！”李聿朝车前方大声道。
“是！”空谷扬鞭策马，马车缓缓开动。
苏小月松了一口气，以为能和晋王乘同一辆马车去定远侯府，心中微甜，语气也变得温柔缱绻：“王爷，属下定会将功补过……”
“滚。”对面的男人忽然开口。
音量没有多高，苏小月却听得清清楚楚，当即觉得面上如被人打了一个耳光般疼。
“是。”马车已经开动，苏小月只好跳下马车，一个翻滚到路边，脊背在石头上差点撞断。
马车渐行渐远，苏小月忍着背上的疼痛缓缓站起，嘴角却带着笑：“只怕你现在去也晚了，你的心肝儿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侯府少夫人和她那个陪嫁嬷嬷说的话，她可是都听见了，她们要陷害江氏，说江氏谋害侯府小少爷，然后堂而皇之地把江氏打死。
定远侯府。
江云暮跟着那丫鬟走了许久，到了一座精致华丽的小院里，此时正是午后，院中服侍的下人寥寥无几。
“庶妃娘娘，你在这儿等候一下，奴婢进去通传。”丫鬟领着江云暮到了一间寝殿门外，便留下她在门外候着，自己走了进去。
江云暮在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丫鬟出来，不禁奇怪。
又等了一会儿，屋里忽传来丫鬟的惨叫声。
江云暮犹豫片刻，还是掀帘而入，却看见方才那丫鬟被人敲晕了，额头上正在出血。
“姑娘，你怎么了？”她叫了两声，见那丫鬟不醒，又环顾一圈四周。
旁边的睡榻上还有个两三岁大的小娃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白麻布，正惊恐地瞪着她。
“小少爷！”
“小少爷你没事吧？”
江云暮刚要说话，忽有四五个丫鬟婆子冲进屋来，围着那小娃一阵乱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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