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屋,软绸红缎,披挂堂前。
跨进内室,隔窗上的喜雀缠枝贴花,长案上三大盘摞高的吉果,无不章显一对新人婚后的浓情密意。
长纱红幔,轻轻绕过架子床。艳丽的大红喜字被上,占喜端坐在侧。绯衣秀巧,淡淡的浅晕笼住纤腰圆肩。随着脚步越近,占喜沉静如水的心湖,顿起波澜。交握膝上的手,不自觉攒住几分。
“喜儿……虎儿……吃饭了。”赵寅大步踏来,撩起占喜面上的红盖头,把碗筷递过去,“灶上煮的大肉,吃两块,可香了。来……虎儿,阿哥给你拿了糕饼糖块儿。”
房中此前闹过一回,开了席,各人走的走,散的散。占虎怕占喜有事要帮,便一直陪在身侧,不曾离开半步。
“方那碗甜汤下肚,现下还不饿。虎儿,你要用些吗?”
小家伙咬咬牙,盯着赵寅手里半包糕饼,半会儿才应:“嗯。”
“留些下来,其他的端出去吧。”
占喜拨出小半碗肉饭,又将糖糕全留了下来,招呼占虎去小几上用。
“放着。我还有两口吃完就过来带虎儿,你若累了先歇歇。今日爹请了好几个人过来帮忙,无需操心家里。”
抬眸看去,顶上面容一如往常,俊逸霁然。要说不同之处,较分别时更为细润。想来,赵有才下足功夫,把他好好拾掇了一番。
占喜暗忖:果然是要成亲的,说话且成熟许多。半年来,赵寅虽时不时显现出来的小儿心性,大多时候越发稳重了。
“我出去了,你歇着。”赵寅揉揉在旁咬糕的小家伙,满目兴然,“虎儿……照顾好喜儿,回头阿哥带你玩。”
“好,你去吧。”占虎虚握手里独剩的三块糕,塞了两块去占喜嘴边,“阿姐,你吃,同我们先前吃的味道一样,可好吃了。”
“阿姐肚里还胀呢,虎儿自个儿吃吧。”
“哦。”
三块糕,几张吞下。占虎咂咂嘴,似没吃够,歪着身子朝门外看了好些时候,仍是没等来说去去就回的赵寅。
红盖头被掀开,占喜也没再带回去。她起身动了动僵直的脖子,收拾屋里乱摆的物件。铺盖被面,能用的放着,近日用不到的,全数收进绛色樟木壁橱里。
占虎回头看见占喜忙碌的身影,跟着后头跑过来,走过去,好不热闹。
“虎儿也出去玩吧,莫跑远了,回头该找不着人。”
“嗯,我去看看阿爷晌午饭用完没,阿姐有事唤我。”
“晓得了,你自去。”
得了允许,小家伙顿时如出笼的鸟儿,撒开欢地往门外跑。
外院里,集了不少来吃席的小子。捡来地上未燃尽的小爆竹,一点一扔,而后哄堂大笑。占虎在屋里时,趴在窗上看了好几回。这下终于出来,还不赶紧挤过去,一同凑凑热闹。
爆竹铺陈开来,延伸至赵家院外半丈远。碎红的纸屑,像是一处天然地毯,静静卧在村道上。
占虎跟同村里岁数相差不大的几个小人儿,一路摸索着寻到半手掌之多,堆堆弄弄。土里插些,院门上挂些。引了信子就跑,没来得及的,被炸了个措手不及,却又死死抿住唇,不敢喊叫亦或哭着找爹娘。
风卷着尖刺的冷意迎向面门,桌边众人禁不住打了几个寒战,纷纷心生退意。却又不舍不下还未吃完的菜,各个僵持不动。
“这天冷得,嘴都要张不开了。我看啊,我们还不如各自挑了几样拿回去,吃着方便,也暖和。”
“谁说不是。”
桌上的菜,吃得七七八八,且不说零星的肉末汤汁,毕竟掌勺厨子做出来的,就是拿回去热了伴饭,也能叫人香迷糊咯。
“大柱儿娘,你同意了?”
见性子最刁钻的妇人都同意了,其他人哪里还有意见,纷纷拿出早备好的油纸包,将碗里剩下的菜,分捡分捡装进衣里。裹着寒风,向主家打了声招呼走人。
推杯换盏间,离散席也不远了。赵有才倒尽壶中最后一杯酒,举在身前。微微勾动唇边笑意,向桌上几人道谢。
“今日多谢诸位前来参加小儿的婚宴,再敬大家一杯薄酒。”
说罢,赵有才仰头喝完,其他人也跟随一饮而尽。
杯落,占老二‘咚’一声,滚下了凳子。方桂兰听到动静瞥去一眼,又转头看外屋外。眼下,她只顾心疼院里那几桌上快被倾扫一空的菜,哪还记得要把人扶起来。
坐在旁边的汪远看不下去,指着脚边的人,喊来赵寅,“赵家小子,快……你二叔吃醉了酒,快把他抬进房里歇歇。”
“姑爷,你帮我看着你二叔,我去去就来。”方桂兰再等不急,几步冲出去,直奔那几个分菜的妇人。未近身,便大声叫骂道:“你们要不要脸,光吃不说,还要拿家去。就凭掏的十多个铜板,叫你们多吃两口肉,已是天大的恩赐。赵家且还有人在呢,快把你们手里的东西放下。”
喜庆的氛围,被方桂兰三言两语破坏殆尽。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宾客,面上顿时精彩纷呈。
不少妇人斜眼看去,嘴里低声嗫嚅几句,不情不愿的将打包好的菜放回桌上。性子执拗的,也不怕事,当即啐了回去。
“哟,你又是哪位。主人家还没发话,你倒上蹿下跳,是做猴戏给咱看啊?”
“我是喜儿娘家二婶,哪是不相干的。这菜,要拿也合该我拿,你们偷偷摸摸,招呼也不打一声,不是明摆着抢东西。”
“呸……赵猎户大方,摊上你这么个不知礼的亲家,也是瞎了眼。”
“你这个恶婆娘,说什么。看我不撒烂你的嘴。”
方桂兰捋起袖子就要冲过去,被杨树沟的几个汉子挡住。
“好好的大喜日子,犯不着大喊大叫地纠缠。屋里一大帮人看着呢,不说你自个儿的面子,亲家的面子总要顾。往后,总得走动的。”
同方桂兰讲究面子,不如直接用利益打动她来的快。两相比较之下,她还是觉得时不时来赵家打个秋风来得值,便不现为难那些妇人。
她一摆手,似是施舍般,神情鄙夷道:“拿走就拿走吧,我侄儿还舍得起这几个菜。”
“呸……没面没皮的货色,也敢在赵家充脸子。你们没见寅哥爹那幅要吃人的样子,有她好受的。”
“呵……谁说不是,他的性子,向来冷淡。单看伤了桂花娘的那一箭,也知不是个轻易能惹的。”
“最好撒烂那贱妇的嘴,省得不干不净的放屁。”
几个相携离开,把那方桂兰从头到脚,贬得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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