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吹吹打打,大红花轿绕过齐山,越过河坝桥,走进杨树沟。
梢上残叶独挂,寒风卷动,零落飘荡。
未近赵家院门,便炸起震天轰响。一群半大小子,追在迎亲队伍后头,‘哦哦哦’的起哄,哪里还有两日前,被占喜吓跑时的慌乱。
占喜浑身一激灵,鼓膜微痒,刺得她不住朝后缩。区区方寸之地,哪容得人躲藏。稍偏头,就撞上健硕挺阔的胸膛。
壮硕的猿臂,半抱半揽着,替占喜挡下散落的灰屑。正想说什么,耳廓骤然被身侧一双温热的大掌捂住,炸声瞬时削弱不少。
“莫怕。”
占喜乖顺地抵在他胸前,一时忘了动作。耳下,是鸣如擂鼓的躁动,与她心口的动静如出一辙。
“乖乖,刚进门这就护上了?”
冯春生撑着挑担越过两人,不加掩饰地戏谑,使占喜本就绯红不退的面庞,更染几分羞态。怕别人再起戏弄之言,她抬手推了推,却没撼动分毫。
“你松松手,勒得紧。”
“哦。”
占喜坐在马上,挺直背脊,妄图消散众人只言片语中的调侃。
缓慢穿过院前围观人群,一步步由赵寅抱着进了赵家新屋。至此,她是真真正正的赵家人了。
赵寅父子向来不与村人走动,大多前来观礼庆贺的,也是看同占喜平日里的交情。
汪远作为村正,生怕赵家婚宴太过冷清,便挑了两样喜礼,拉了自家老小过来道贺。
汪大郎办差未归,却也早早备了份礼,托他爹娘一同带过来。几人进院便将手里红纸包裹的物件,塞进赵有才手里,一扬手道:“不请自来,望见谅。”
赵有才拱手回礼,侧身让人进屋,“岂敢,快请。”
有汪远打头,村里不好意思进门吃席宴的人,也纷纷掏出一把铜钱,亦或拿出早提来的喜礼,同站在门外迎客的赵有才道声贺,将东西放下后,便自发地坐上了桌。
占老汉被迎去上首,由村正坐陪。院里席面,满满当当摆了三大桌。十道菜,荤素各半,个个叠堆着冒出碗盘尖儿。
只待二位新人行了礼,一声唱喝,众人不约同的伸筷,朝垂涎已久的肉菜夹去。
大肉油润汤浓,不加任何杂菜。素食清爽,脆口解腻。两相糅和,吃进嘴里,说不出的畅快。
“你说赵家这宴席,置办下来得花多少银子。光每张桌子上这一大盘肘子肉,就不老少钱。还有这盘,昨儿我经过时,看着赵老爹喊了屠户从窝棚里拖出来的野猪。”
“嚯,不拿去镇子上卖了换钱,全进了我们嘴里。这席办得实在,几十个铜板花的不亏。下次再吃不知啥时候了,我得多用些。”
两个年轻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眼观六路讨论着各桌菜品,手里动作不见有所停顿。
院墙角,空出的一张小桌上,除开摆了大半桌的贺礼,还有两盘糕饼糖块。
眼皮子浅的妇人,今日收了性子,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做的太过。边与人说笑,余光时不时瞥过去,拎来满院跑的小子,指
使着过去拿上几回,原本满盘的糕点,不多时,只剩零零碎碎的几块。
眼瞧盘空了,来赵家帮忙的妇人,折身去屋里又换上一盘满的。方才未拿到的客人,顾不上塞了一嘴还没嚼尽的食物,赶忙搜刮了些藏进衣袋里,带回去给家里没来的幺儿吃。
里屋主桌上,占老二带着一家老小埋头猛吃,占老汉明里暗里提醒多回,偏他个人头猪脑的,听也听不明白。
灌了几盅黄汤,攀上汪远的肩膀吹虚起来。
“莫看我家喜儿岁数小,烧饭伺候人的功夫,放眼你们村里的小媳妇,没几个能比得上的。我大哥嫂嫂去的早,她自这么小……”占老二连打几个酒嗝,比个自己腰腹处划拉了道,“就来了我家。烧饭洗衣,养鸡下田,就没有她做不了的。亲家……往后家里有活,你尽管使唤了她去,千万别舍不得。”
汪远不动声色地挥开挂他肩上的手,举杯朝他敬去,“今日难道的好日子,莫多说,定多喝几盅。”
“那是,聘礼没留住,肉总要多吃些。回头看看没用完的,好给我装上带回去,也够本了。”
占老二吃醉了酒,口舌不清。半垂着头,找了半晌,才端起面前的杯盅,朝桌上一众敬过去,“喝……喝啊,空坐着干甚。”
“好了,少喝两杯。”占老汉见他蠢态百出,又看看一旁狼吞虎咽的方桂兰,轻呵道:“你管着些,再喝下去,非在人前出丑不可。”
方桂本就奔着赵家席面来的,她一双儿女且自顾自,哪里还有空闲管占老二。方桂兰踮脚半伏着身子,够来桌对面最远处的鲜美河虾,倒入大半进碗,“福顺他爹难道碰上回喜事,且还是自家的,多饮两杯也无可厚非。爹你就别拘着他了,让他喝个够。亲家……你说是不是?”
赵有才拧眉未应,喝尽杯中最后一口酒,压声对赵寅道:“你拿个干净的碗,捡些好的送去屋里给喜儿用。”
“哦。”
推开面前杯碗,赵寅去灶间拿了只大海碗,就着桌上的肘子肉,野猪肉,夹了大半碗。其他清爽小菜,赵寅一个也不落。
“好了,好了。这么点个人,能用了得多少,莫浪费了。”
眼见盘里肉去了不少,方桂兰顿时心如刀绞,忙跳下宽凳过来抢。
赵寅可不惯她,仗着人高马大将人隔开,又挑了几块大肉,扬眉轻哼。他早先就去灶房端了一大碗甜水汤圆过去给占喜姐弟二人填肚子,现恐吃不下。奈何他不惯占老二一家,故拿了大碗装菜。不吃,放着也好。
方桂兰急得上蹿下跳,偏拿赵寅没办法。忿忿退回座上,磨牙切齿地瞪过去,心里恶骂不止。
“要吃就闭上嘴吃,不想吃滚蛋。”
门外已有人听到动静,探头探脑地转身看了过来。占老汉再愤懑,也得顾全赵家与占喜的脸面,直冲脑门的火气,就这样生生压了下去。直胸前呼呼地粗喘,望一眼都觉嫌恶。
“亲家莫怪。”
“大喜的日子,一切以小辈为主。亲家阿爷,咱俩喝一盅。”
“诶,好……好。”
占老汉举杯,两人迎上,后又仰头一口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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