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迢安一直没醒。
太医院的太医们,一批又一批地出入卫国公府,神情严肃。
整个卫国公府压抑得紧。
下人们哪怕是走路都不敢用力,生怕触了哪个主子的眉头。
好在,阖府上下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昏迷之中的长公子身上。
松宁阁,药味弥漫。
床边,年迈的卫国公隐忍着怒火:“这都第四天了,迢安为何一直不见醒来?”
“老国公息怒。”太医抹了把额头的汗:“按理说,沈大人应当醒了。
他现如今的模样,更像是自己沉湎在梦境里,不允许自己醒过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卫国公发须皆颤:“什么叫他不允许自己醒来?
他堂堂卫国公府嫡长公子,沈家未来家主,他不醒来想干什么?
沉湎在梦境里?他念了近二十年圣贤书,莫不是连现实梦境都分不清了?”
太医劈头盖脸挨了一顿骂。
等骂完,卫国公才道:“我不管你用任何法子,都要让他在今日内醒过来!
若醒不了,你这太医也别当了!”
太医:“……”
他可真是冤枉至极!
他今日只是轮值而已,被临时派来卫国公府,怎么就要丢掉差事了?
太医硬着头皮:“在下只能试试给沈大人扎针了,若实在醒不了……
若他再不醒,还请国公爷另请高明!”
“你……”卫国公除了担心孙儿外,还有几分恼羞成怒。
太医深吸了一口气,叫人端来清水给他净了手,开始施针。
屋中气氛紧张,屋外也不例外。
燕如玥打发走了各院来探听消息的人后,松了口气。
侍女站在她身旁:“夫人,您累了一上午了,回去歇息片刻吧?”
燕如玥却置若罔闻:“松宁阁……”
侍女不解:“夫人,怎么了?”
燕如玥问:“公子的这座小院,一直都叫做松宁阁么?”
侍女是她的陪嫁侍女,对卫国公府中的事自然也是不清楚的:“奴婢不知。”
“不知?”燕如玥端然而站,神色平静:“不知道,你不会去找府中老人打听么?
打听不到确切的消息,你就不必再回我身边伺候了。”
侍女惶然,瑟瑟道:“夫人息怒!奴婢这就去打听……”
燕如玥道:“半个时辰。”
侍女连滚带爬地离开。
燕如玥又抬起头,望着牌匾上苍虬有劲的三个字。
“若我记得不错,长公主府里,也有一个院落的名字带了‘松’……”
燕如玥目光透过忙碌的人影,落在隔绝房间内景象的屏风上。
那是一扇翡翠屏风,屏风上雕刻的,是两行诗经里的句子——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来人。”燕如玥唤了侍女:“去取我的拜帖来,我要去一趟长公主府。”
侍女惊疑:“可是夫人,公子不是在禁您的足么?”
她话音刚落下,便被扇了一巴掌。
燕如玥的贴身侍女开口:“公子一直不醒,夫人担心他,用得着你来多嘴?”
那侍女话都不敢说,只能捂着脸,含着泪去取拜帖。
……
长公主府,鹿鸣院。
今日,燕琼和燕兰琢依旧是一大早就过来了,用了早膳,便叫上温庭瑞去书房一起抄书。
他们说温知虞的字太漂亮了,反倒让她别碰那些书,更别动笔抄,免得到时候字迹相差太远,礼官又要说三道四。
温知虞深以为有理。
京中的流言,越发甚嚣尘上。
索性,他们关起门来抄书,虽然有几分自欺欺人,但胜在耳根清净。
甚至,鹿鸣院的气氛比几日前已经好上了许多,侍从们都会在院中玩雪了。
为了逗小逢春玩,侍从们在廊下堆了许多白白胖胖的雪人。
鹿鸣院的雪不够,还去其他院子运了不少来。
抄累了书,抬头便能瞧见满院堆积着的雪人,别有一番趣味。
打破这份平衡的,是个不速之客。
温知虞正低头写着字,浅杏就急匆匆来报:“郡主,不好了,卫国公府来人了!”
她的声音从走廊上传来,有些大声。
书房内,温庭瑞、燕琼和燕兰琢齐齐抬头往院子里看来。
温庭瑞惊道:“怎么了?沈迢安不会是死了吧?”
“庭瑞。”温知虞转头轻斥了他一句,起身:“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慢点说,谁来了?”
浅杏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拜帖递给温知虞:“是沈夫人来了。”
沈夫人?
温知虞问:“燕如玥?”
浅杏用力点头:“人已经在府门外的马车上了,等着郡主回话呢。”
温知虞:“……”
终于来了。
她可是等了足足两日呢。
她收起拜帖:“你亲自去一趟门口,把沈夫人请进来。”
浅杏有些担心:“要不,郡主还是在前院见她?”
前院侍卫都在,安全足够有保证。
谁知道沈夫人是来干嘛的呀?万一,她是因为郡主和沈大人的流言,跑来找郡主撒气的呢?
浅杏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温知虞淡声:“我现在在禁足期,就不去前院了,你直接把人带来吧。”
浅杏浑身一震:“奴婢这便去!”
她得想个法子,查探一下那位沈夫人有没有带伤人的器具才行……
这样想着,浅杏步伐变得匆忙起来。
与温知虞的平心定气不同,温庭瑞知晓燕如玥要来,简直如临大敌。
他书也抄不下去了:“不是,这个时候,沈家的人跑来做什么?
来的人,还是沈迢安的夫人!”
“难道是来找郡主嫂嫂麻烦的?”燕琼问。
“郡主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沈夫人没道理找郡主麻烦。”燕兰琢分析:“兴许是有别的事。”
温庭瑞活动着腕关节:“我们得防着,万一她扇我姐耳光,我一定要她好看!”
燕琼道:“得把椅子搬开,让她坐得离郡主嫂嫂远一些。”
“万一她拿茶水泼我姐呢?”温庭瑞问。
“那隔扇屏风?”燕琼问。
“屏风好!隔着屏风,就万事大吉了!”温庭瑞如醍醐灌顶。
“我去搬屏风!”
温知虞:“……”
她除了好笑,更多的是动容。
但是,隔着屏风不敢见人,岂不是显得她心虚,此地无银?
温知虞开口制止:“你们不必这么如临大敌,我有分寸。
我相信,沈夫人也会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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