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落日如黄。
贤妃坐在怡蓉殿的庭院中,皱眉烧掉了只有短短几行字的字条。
「音儿,再去看看陛下来了没有。」
音儿刚要点头去看,却听见宫门外似乎有脚步声。
她当即将地上燃烧的纸灰用脚扫进了一旁的花丛中,然后为贤妃捶起了肩膀。
贤妃此时也听见了逐渐清晰的脚步声,立马扶额故作忧愁的神态。
音儿提声道:「近日贤妃主子操劳后宫大小事务,身子都累垮了。」
「无妨,为陛下与皇后殿下分忧本就是后妃之本分。待会儿陛下来了,你万不可胡言乱语,知道吗?」
「可主子这样劳心劳力,陛下却不知道您的付出,对您实在不公平啊。」
「陛下忙于彻查厌胜一案,本就殚精竭虑,我又如何能再给陛下心里添堵呢?」
「何时会给朕添堵啊?」
靖帝一身明黄色的服饰在这萧瑟的庭院中显得格外晃眼。
可即便穿得再龙马精神,也掩盖不住他脸上的疲惫。
「妾参见陛下。」
「婢子参见陛下。」
「免礼。」
靖帝向贤妃伸出了手,贤妃温柔一笑,起身将手搭了上去。
「方才听音儿说,贤妃近日劳累,把身子都累垮了。与朕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妾身不要紧,音儿不过是心疼妾身罢了,陛下无需挂怀。」
「其实来的路上,朕也听说了。太子妃有了身孕,东宫上下护得跟宝贝似的,凡宫中一应名贵补药似流水般送进了东宫,甚至比朕这皇帝过得还滋润。」
靖帝语气颇为恼恨。
「妾身知道,陛下最不喜欢骄奢Yin逸。不过太子妃怀了嫡皇孙,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难免欢喜过了头,待皇孙出生,自然会收敛些的。」
「如今只是怀孕便这般奢靡,将来出生可还得了?」
贤妃给音儿使了个眼色,庭院中便只剩下了靖帝和贤妃二人。
她缓缓走到靖帝的身后,为他捏起了肩膀。
「其实后宫之事,妾身尚可应付得过来,陛下无须为此烦心。」
「倒是近日坊间与皇城中皆是人心惶惶,都说翎王妃是祸国殃民的妖女。陛下定是想起了从前的清昭仪,是以为此而烦心不已。」
贤妃一语中的,说中了靖帝最为烦心的事情。
当年是他故意放走了清昭仪,还弄出了什么化鸦飞走的事情。
本以为众人会渐渐将此事淡忘,不曾想天道好轮回,他放走的左君清居然收了湛星澜为徒。看書菈
不仅教会了她一身本领,甚至还与她一样,因厌胜之术而被世人怒骂为妖女。
一念之差,害了一对师徒。
靖帝如何能再让历史重演呢。
「贤妃深知朕心。当年的清昭仪,如今的翎王妃,朕都不相信她们会是所谓的妖女。」
「陛下仁心。其实,想要彻底打破流言,妾身倒是有个好主意,只是……要委屈翎王妃了。」
「是何主意?」
「当众对翎王妃施以脊杖之刑!」
靖帝登时脸色大变,「什么!」
「妾身知道此法偏激,可若非如此,天下人如何会相信翎王妃只是肉体凡胎,并无化鸦飞走的本领。」
贤妃见靖帝犹豫,便福身行了个大礼。
「妾身愿亲自前往宗***,问问翎王妃的意思。」
靖帝思量再三,长舒了一口气。
「准。明日辰时
,贤妃前往宗***代朕审问翎王与翎王妃,不得有误。」
贤妃嘴角微扬,道:「妾领旨。」
翌日辰时,贤妃得了靖帝的圣旨,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宗***。
谢世林一路为她指引,直至走到「宗正狱」前才停下。
「贤妃,翎王与翎王妃就被关在里面。」
「知道了,谢宗正卿候在外面就行了。」
「是,若贤妃有任何吩咐,吾等随时领命。」
沉重的大门开启,贤妃便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只是这里牢房众多,贤妃只能挨个寻找。
「幸好我随身带着银针,否则你这腿又要废了。」
「澜儿妙手回春,乃为夫之幸。」
「若日后夫君再这般不爱惜自己,澜儿便不救你了。」
湛星澜娇嗔道。
「多日不见,还以为麟儿与星澜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想竟也过得自得其乐。」
两人被这温柔而突兀的声音吸引了目光。
湛星澜赶忙跑了过去,激动的扒着铁围栏。
「贤妃?你来了!」
贤妃点点头,拿出钥匙解开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锁链。
她一进牢房,便握住了星澜的手。
「星澜,我有话与你说。」
「贤妃,坐下慢慢说。」
三人落了座。
还算宽敞的牢狱里瞬间变得热闹了些。
贤妃看着湛星澜,缓缓说道:
「星澜,我这几日一直按照你的计划行动,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湛星澜点点头,说道:「见到贤妃至此,便可想见计划执行的还算顺利了。」
说罢,她便和傅玄麟一同向贤妃行了一个大礼。
「麟儿,星澜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傅玄麟认真的说道:
「贤妃一向与世无争,如今为了救我们与母妃而卷入了这场是非之中。贤妃大恩,我与星澜无以为报。」
「麟儿言重了,这些年我一直得过且过,虽然日子过得清闲,但内心始终不安。如今若能将你们和溶月救出来,也算弥补我心中的歉疚了。况且阅馨能有这般安稳幸福的生活,多亏了星澜从中谋划,是我该感激你们才是。」
贤妃说罢扶起了他们。
她将近日发生的事情粗略与他们说了一遍,而后十分担忧的看向湛星澜。
「星澜,我其实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贤妃请讲。」
「你当真要当众受脊杖之刑吗?脊杖之刑无比严酷,稍有不慎便会伤及性命,如此做实在太过冒险了。」
傅玄麟闻言蹙紧了眉头,「什么脊杖之刑?」
「星澜没与你说吗?她让我向陛下提议,说当众让她受脊杖之刑便可攻破她会妖法的传言。」
贤妃一脸疑惑的看着使劲给她打眼色的湛星澜,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傅玄麟一把拉住了湛星澜的手,质问道:「贤妃所言可当真?」
「额……」
【敖瑾这个家伙怎么传话传半句啊,后面明明还特意强调了,万万不可让傅玄麟知晓她这一步计划的。这下完蛋了!】
「澜儿不说话,便是默认了?」
傅玄麟的语气不重,但充满了心疼。
湛星澜正了正身子,小手拉着傅玄麟的手说道:
「玄麟,你相信我,我有分寸的。贤妃,你说对吧。」
傅玄麟捏着湛星澜的下巴,把她向贤妃求助的小脸给掰了回来。
「脊杖之刑轻则卧床,重则残废身亡。澜儿此举是以命做赌注,为夫不准!」
「夫君放心,澜儿是惜命之人,绝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的。到时澜儿就要天下人知道,澜儿并非什么妖女!」
「可……」傅玄麟望着湛星澜坚定的小脸和她水灵灵的大眼睛,顿时就心软了,「澜儿有几成把握不受伤?」
「八成。」
湛星澜的确没有十成的把握。
计划到目前为止都算顺利,可好运气未必会一直跟着她。
她垂下眸子,沉沉道:
「澜儿这八成把握,是相信水能载舟。剩下那两成,则是害怕水能覆舟。澜儿相信,天下百姓终究是良善之人居多,只要他们肯为澜儿求情,澜儿便能保住这一命。」
「既然澜儿心意已决,那为夫便陪澜儿一起。」
傅玄麟宠溺的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夫君!」
「你我夫妻,自当同甘共苦。若澜儿不同意,为夫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去。澜儿,考虑一下?」
「你又威胁我。」
「是啊。」
傅玄麟理直气壮的说道。
湛星澜咬了咬嘴唇,忿忿说道:「怕了你了,我们一起去就是了。」
贤妃见两人如此甜蜜恩爱,心里却不由得为他们担忧起来。
当日下午,靖帝不情不愿的下了旨意。
讣告很快传遍了京城。
「明日午时,翎王与翎王妃于皇城前当众受脊杖二十。」
邓伯本想去宗***给自家三娘子送些肉脯什么的,谁知半路得了这消息,便立马跑回了明国公府。
「不好了,国公爷!」
湛伯峰一眼就看见了邓伯手里的肉脯,当即皱眉问道:
「怎么了?连肉脯都不准送进去吗?这谢世林亏得还是老子的门生,在官场混出了个耿直不阿的名声,实则就是不通情理!臭小子!」
湛伯峰骂得欢实,邓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不行,老子找他算账去!」
「哎呦,国公爷,不是谢宗正卿的事儿。是……」
湛伯峰见他支支吾吾的,急忙问道:「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是陛下下旨,明日午时在皇城门前,翎王殿下和三娘子受刑脊杖二十!还说要百姓都来围观,让百姓们都看看咱们三娘子是不是妖女!」
「你说什么!?」
湛伯峰二话不说立即朝皇城而去。
可等到了皇城门口,守门的侍卫怎么也不让他进去。
靖帝知道湛伯峰会去见他,所以提前下旨不准他面圣。
湛伯峰气得发抖。
当初他不肯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嫁入皇室,靖帝非要下旨赐婚。
现在倒好,他女儿没享几日清福便多番遭难,如今还要让他的心肝受脊杖之刑,他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占据上风,他一定会一路杀到靖帝面前好好质问一下为什么要打他女儿!
然而就在湛伯峰叉着腰,对着皇城大门破口大骂之时,一匹骏马飞驰而来。
「圣阑王?」
「明国公,您也是为星澜……领王与翎王妃受刑一事而来?」
湛伯峰吞了吞口水,气呼呼的说道:
「是啊,可这些小兔崽子不肯让我进去。圣阑王,我知道你对澜儿有情有义,可此事圣阑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为何?」
湛伯峰骂了一通,也稍稍泄了火气。
他瞪了一眼那两个守门的侍卫,便把满脸焦
急的闻人琢拉到了一边。
「如今澜儿声誉受损,旁人也不知圣阑王与澜儿从前的关系,若圣阑王贸然为澜儿求情,只怕会雪上加霜。」
「可我不能见死不救。纵然不能与星澜在一起,我也不能让她受半点伤害。」
「圣阑王痴心一片,老夫深感欣慰。只是为保你二人清誉,最好不要贸然行事。若圣阑王有心,不妨去问问波弥王与珈凝公主。他们与你身份一致,若一同出面,或可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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