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蓝色的丝绸在梧桐树上随风飘摇。
当天夜里,便有第二封信塞进了贤妃的寝殿。
贤妃看过之后,照旧阅后即焚。
这一次,她的目光异常坚定。
两三日过去了,岳后的身子骨也恢复了七八分。
靖帝日日都来,这令岳后大为欣喜。
寇淮奉了旨意亲自来了立政殿。
「老奴给皇后殿下请安。」
「寇公公快请起,是否陛下有和旨意啊?」
岳后和颜悦色,语气却难掩得意。
寇淮甩了一把拂尘,身后的四名宫婢便一一掀开了紫檀木盘上的黄绸。
「陛下却有旨意,还特别吩咐皇后殿下大病初愈,坐听即可,无须行礼。」
岳后幸福一笑,脸上难得流露出小鸟依人的表情。
「陛下关怀至此,本后真是不胜欣喜。」
「陛下口谕。皇后殿下无辜遭逢劫难,而今凤体初愈,特赐四副天下独一无二的头面,以示安慰。」
「妾叩谢陛下隆恩!」
「老奴已将口谕带到,便不打扰皇后殿下修养凤体了。」
「寇公公且慢!不知关于翎王妃以妖术给本后施压胜之术一事,可有何眉目了吗?」
寇淮无奈道:「回禀皇后殿下,此事陛下已命人多方调查了,只是尚无实证,不能轻易定罪。」
「什么叫尚无实证!那个文寅的手上不是有湛星澜的亲笔书信吗?陛下不会是不想治湛星澜的罪吧。难道要等湛星澜像清昭仪一样化鸦飞走了才追悔莫及吗!」
「皇后殿下息怒,陛下定会为皇后殿下讨回公道的,只是尚需时日。」
岳后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出现在殿外的贤妃给打断了。
「皇后姐姐的身子还未好全,怎么倒与寇公公在这儿生气起来了?」
「贤妃?」岳后面色不善,质问道,「贤妃如今好大胆,竟然不经通传便擅自闯入本后的寝殿。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皇后吗?」
贤妃走到殿中央,行礼道:
「恕妾无礼,连日来妾忙于操持后宫一应大小事务,凡后宫之处都可随进随出。都怪妾忙昏了头,才会不经通传擅入皇后姐姐的寝殿,还请皇后姐姐宽恕。」
岳后不悦的瞪了一眼贤妃,又看了看一旁垂首而立的寇淮,立马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容。
「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替本后操持后宫如此辛苦,本后该感谢你才是,怎会怪罪于妹妹呢?快起来吧。」
「皇后姐姐宽容大度,是妾心胸狭隘了。」
贤妃说罢便直起了身。
她扭头看向寇淮,道:「寇公公,你怎的还在这儿?方才我去给陛下请安,陛下正找你呢,还不快退下。」
「是。老奴告退。」
寇淮给两位活祖宗行了行礼便赶忙退了出去。
没了寇淮在场,皇后也不装了。
遣散了众人出去,她便拉下了脸,没好气的说道:
「贤妃,你别以为你管过两天后宫就可以凌驾于本后之上。本后始终是皇后,而你不过是个妃子罢了。待本后痊愈,你迟早要把掌权之任交还与本后。」
「是,皇后姐姐说的是,况且皇后姐姐如今是陛下最宠爱的女人啊,妾如何敢与皇后姐姐相争呢。」
岳后对贤妃的阿谀奉承很是受用,她立马嚣张一笑。
「你知道就好。本后什么都不稀罕,唯独在意陛下。而今苦尽甘来,本后定会与陛下恩爱绵长,共守白头。」
「呵。」贤妃冷笑一声,满脸不屑
。
「大胆贤妃!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嘲笑本后,还是在诅咒本后不能与陛下长相厮守!」
岳后气得直拍座椅扶手。
贤妃福了福身子,说道:
「皇后姐姐息怒啊,妾不过是觉得皇后姐姐想得太天真了些。」
「陛下的心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属于过谁,前有清昭仪,后有我这个贤妃,陛下不过是在百花之中挑了一个还算喜欢的来宠爱罢了。」
「皇后姐姐不会到现在还对陛下心存希冀吧。陛下有那么多的妃子,可他唯一动过真情的,就只有白溶月。」
岳后的脸色愈加难看,她的心也像是受到了千斤重击一样,不停地剧烈颤抖。
「你胡说!本后与陛下是夫妻,陛下的心里只有本后!」
「皇后姐姐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吗?若陛下真的爱你,他怎么会到现在都不肯下旨赐死那个妖女,还有白溶月的儿子?这说明,他的心里还惦念着他和白溶月的旧情!」
贤妃刻意加重了「旧情」二字。
她和岳后同在宫中多年,最清楚岳后的痛点。
果不其然,岳后的眼珠子立马气得充了血。
她勃然大怒,直指贤妃骂道:
「你闭嘴!陛下怎么会对一个背叛了他的女人念念不忘!你分明嫉妒本后,所以才会来挑拨本后与陛下的感情!」
「哦?皇后姐姐不信,那不如看看这是什么!」
贤妃从袖口一下子抽出了一枚桃花锦玉翎的发簪。
而这一枚,正是湛星澜亲手所制,寻常人根本看不出是真是假。
岳后认得桃花锦玉翎。
因为当年靖帝为白溶月作美人抚琴图的时候,她就在现场。
她亲眼看着靖帝细致描绘着白溶月的一颦一笑,甚至连衣服上的一个小褶皱都不曾忽略。
可靖帝却怎么也不肯让她这个皇后入画……
岳后如鲠在喉,眼神里满是杀气。
她尽量遏制着自己怒火,一字一顿问道:「这发簪你是从哪得来的?」
「其实陛下一直都留着白溶月的发簪,只是碰巧被妾看见了几回。陛下虽有藏匿之心,可不慎从腰间掉落了出来,便被妾捡到了。」
岳后的心彻底凉了。
「陛下果真忘不了那个背叛他的***!即便知道***所生的孽种不是他的,他也甘愿为别人养孩子。他就那么爱她吗?」
贤妃见状乘胜追击,道:
「皇后姐姐,你以为当年陛下为什么要将白溶月封在蓬莱殿,既不追查也不赐死?」
「为什么?」
「因为陛下不愿面对啊。只有爱到深处,才会恐惧。若查出来私通是真的,那他所爱的白溶月就是真的背叛了他。所以,陛下是在保护她呀。」
岳后的心又受了狠狠一击!
一口淤血上涌,她便捂着胸口吐了出来。
「皇后姐姐,保重凤体啊!」
岳后侧伏着身子,满嘴是血的怒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知道了,你与白溶月情同姐妹,所以就来故意气我是不是!」
贤妃一步一步踏上高台,走近了岳后。
她缓缓蹲下身子,拿出帕子给岳后擦去了嘴上的血迹。
「姐姐误会了,妾是帮姐姐铲除异己的。」
岳后一把推开了贤妃的手,质问道:「你会这么好心来帮我吗?」
「如今翎王和纯贵妃大势将去,妾亦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你我做笔交
易,如何?」
「什么交易?」
「妾助皇后姐姐铲除孽种和妖女,事成之后,皇后姐姐向陛下请旨,册封妾为皇贵妃。如何?」
「你痴心妄想!皇贵妃之位举足轻重,更是位同副后,你想与本后平起平坐,做你的梦!」
「皇后姐姐别急着拒绝我。你好好想想,方才我与你说过的话。」
贤妃的淡蓝色的眸子凝望着岳后。
岳后的也在片刻踌躇之后深吸了一口气。
「好,本后答应你!」
先答应下来,等事成之后反悔就是了。
大不了,就杀了贤妃。
总之岳后的办法多的是。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陛下尽快处死他们?」
「这皇后姐姐就别管了,只要皇后姐姐记得兑现承诺就好。还有,务必趁着这次机会,牢牢抓住陛下的心。机会不等人,后宫又美女成群,皇后姐姐应该明白怎么做。」
贤妃微微一笑,美艳的容貌更添了几分阴狠。
她离开了立政殿。
踏出宫门之际,恰好章未晞捧着一个小匣子走了过来。
两人步履平稳,眼神交汇之时似有深长之意迅速流淌。
即将擦肩而过之时,章未晞欠了欠身。
「婢子叩见贤妃主子。」
「章司药请起。」
两人草草打了招呼便各自离去。
岳后吐了血,嘴里满是血腥味。
她不停的漱口,总算是淡了一些。
「咳咳,你来了。」
「婢子叩见皇后殿下!」
「平身,本后命你做的药你可做好了吗?」
岳后擦了擦残留着水渍的嘴角,脸色难看得不行。
章未晞欠了欠身,说道:「皇后殿下病体尚未痊愈,恐凤体虚不受补。是以婢子特意重新调配了驻颜丸的配方,以确保皇后殿下养颜美容之外不损伤元气。」
「到底是未晞忠心啊,处处为本后思虑周全。」
岳后勾了勾手指,示意章未晞过来。
「你一向倾慕明国公,如今他的女儿身陷囹圄,你就不想替她求求情吗?」
「婢子不敢!翎王妃蓄意谋害皇后殿下,乃是杀头重罪,婢子效忠皇后殿下,岂会为她求情。」
「很好。」
岳后邪魅一笑。
「你身居尚食要职,日后当谨言慎行,事必躬亲。」
「尚食?皇后殿下的意思是……」
章未晞抬眼试探的问道。
「采薇,即可传令下去,从即日起,司药房章未晞任尚食一职!务必让尚宫局好生为我们章尚食准备好升任宴,再赐章尚食白银百两,紫玉银钗一对,以示嘉奖。」
「是,婢子即刻去办。」
「章尚食,你这是欢喜得过了头,连谢恩都不记得了吗?」
章未晞连忙跪了下来,叩首道:
「婢子资质尚浅,恐辜负了皇后殿下一番期望。」
「你伺候本后多年,这是你应得的。快些谢了恩,本后还要服药呢。」
「是,婢子叩谢皇后殿下提拔之恩。」
章未晞叩了头,便捧着沉香木的匣子走到了岳后面前。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岳后服下了药,悄悄松了一口气。
「日后,务必每天都送药来,最好再研制一些更有助恢复容貌的药。本后一定要把陛下的心,牢牢拴在本后这儿!」
章未晞俯首道:「是,婢子谨遵皇后殿下之命。」
须臾间,她垂下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别样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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