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已过,萧长恭的伤口终于结痂大好,薛青河也总算把萧长恭放出了屋子。
只不过赶来探望萧长恭的人却又一次吃了闭门羹,因为萧长恭一早,就带了人马出城。
猎雁。
消息一传出来,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宰相府的方向。
那一日马场,萧长恭可是亲口说过要提亲的。
可那穆婉宁毕竟只是个庶女,许多人都以为萧长恭是一时冲动之言,没想到堂堂镇西侯竟然真要娶一个庶女为正妻。
这可让京城中多家嫡女恨得牙根痒痒。
镇西侯回京还没三个月呢,怎么就让那个庶女捷足先登了?
虽然镇西侯传言嗜杀又阴晴不定,可是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庶女做侯府夫人。
倒是六公主知道后拍手称快,“让她们酸吧,自己不敢嫁,又不想别人嫁,酸掉她们的牙才好。”
七月二十四,在萧长恭与皇帝约定的日子,大齐皇帝的第一份做媒礼出宫了。
礼分两队,分别由皇帝与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带领,前往萧府和穆府。
穆府这边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叫寿喜。
穆府迎圣旨早已不是第一次,一切都有条不紊,穆鼎整冠束带身穿朝服,跪下接旨。
“……朕听闻爱卿家有爱女,名约婉宁,正值议亲相看之时。朕有爱将,萧氏长恭,位列侯爵,年龄相当、智勇双全,实为良配。特赐半块双鱼佩,以期良缘。”
同一时间,镇西侯府同样大开中门,摆了香案,恭迎皇帝圣旨。领头的,自然是皇帝身边的德胜。
这样的安排,既是表达皇帝的重视,也是因吴采薇之事,以作补偿。
“……听闻爱卿意欲成家,朕心甚喜。穆府有女婉宁,聪敏灵秀,蕙质兰心,相貌出众,兼有才学,可为良配。特赐半块双鱼佩,以期良缘。”
这双鱼佩由上好的羊脂玉制成,晶莹圆润,呈太极阴阳鱼型,单看像是一个大大的逗号,合起来便是一个圆型。
寓意阴阳合合,圆圆满满。
穆府里,寿喜直接把半块双鱼佩交到婉宁手里,婉宁虽一直知道萧长恭要给她惊喜,但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惊喜。
皇帝亲自做媒,还送了礼,这份荣耀,哪怕全京城也是独一份的。日后成亲时晒妆,绝对能吸引所有人目光。
另一边萧长恭接到玉佩,当即就挂在了腰上,与婉宁送的荷包一左一右,虽然看着有些滑稽,但奈何正主喜欢。
既有了皇帝御赐的玉佩,萧长恭也不耽搁,和德胜客气了几句,把人送走后,就让萧安再次清点了一遍礼单,直奔穆府。
所谓择日不如撞日,皇帝做媒的日子,提亲正好。
而且不必找什么媒人了,他自己亲自提。
于是穆鼎刚带着全家人把寿喜送走,人都还站在府门口没进去呢,就看到了萧长恭戴着面具得意洋洋的骑马而来。
再看马上绑着的,分明就是一对大雁。
穆鼎气得直咬牙,知道你小子心急,但也没见过你这么急的。
要不是婉宁还小,怕是这会儿来的就不是马车了,而是花轿来抬人了。
“让他去正厅侯着,谁给不许去招呼他,今儿我非跟他摆摆老丈人的谱不可。还有,鸿岭、鸿渐、鸿林,你们一会儿都给我到正厅来,非得让这小子知道,宰相府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好娶的。”
穆鼎说罢,袍袖一甩,回了后院,留下一院子人面色古怪,待穆鼎走远后,穆鸿渐第一个憋不住,直接笑出声来。
随后就是满院的大笑,就连有些古板的穆鸿岭也是藏不住的笑意。
虽然提亲时应该是长辈在场,兄弟在场不合规矩。但是嘛,按规矩这提亲也该是媒人来提的,可没有男方正主亲自来的道理。
既如此,双方也别讲究那些个虚礼了,直接过招吧。
两个大舅哥,一个小舅子,再加上一个老丈人,四堂会审,这下热闹喽。
却说婉宁在后院,听闻萧长恭竟然直接就来提亲了,也是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欢喜,那个人可是在各种意义上都把她拉出了火坑,给了她未来的希望。
如今,这未来离她又更近了一步。
“檀香,墨香,我们去厨房,听爹爹的意思,将军有的等呢,咱们给他做点茶点送过去。”
墨香上前扶住婉宁,此时婉宁的脚虽然走路无碍,但墨香还是不敢大意。。
檀香也在另一边扶住,只不过嘴巴上却不饶人,“姑娘放心,大将军身体好着呢,就算是饿上几个时辰,也饿不坏的。”
“说不定将军一听姑娘要给他做吃的,他就饱了呢。”
婉宁作势抬手要打,“看我不打你这个口无遮拦的丫头。”
檀香装做害怕的样子,往墨香身后躲去,婉宁也就绕着墨香去伸手,主仆三人一时间就在院子里打闹了起来。
“咳咳。”
听到有人清嗓子,三人都停了下来,发现竟然是周氏,檀香、墨香立刻行礼,婉宁也行了一礼,然后赶紧走到周氏身边,“祖母你怎么来了?”
周氏板起脸,“看看你这样子,都有人来提亲了,还像个野丫头似的,还有你这脚大好了?”
婉宁听完,知道周氏这是关心她并不是生气,心里转了个,顿时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祖母不说还好,这一说还真疼了。”
周氏立时紧张了起来,“快快,司棋你赶紧扶四姑娘进屋去。”
司棋是周氏身边的姑姑,离着最近,赶紧上前扶住婉宁。
婉宁看到周氏着急,立马换了笑脸,“嘿嘿,骗您的。”
周氏拿手指点了婉宁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还是笑出了声来,“你啊,真是一刻也不肯消停。”
一众人进了屋,婉宁亲自给周氏端了茶水,“祖母若是有事,为何不叫人让婉儿过去,何苦亲自走一趟。”
“你还说,我还不是为了能让你少几步路,谁知道一进院子,就看到你们在这儿闹,早知道这样,我就先让你在府里走上几圈,再去我那里。”
婉宁心里感动,上去搂住周氏的胳膊,“我的祖母最最最最好了。”
周氏故意扭过头去,“马屁精。”
有了周氏在,婉宁自然是不能去做什么茶点了。
结果就是萧长恭在正厅里枯坐了一柱香的时间,就只有一碗早已凉了的茶水,更没人招呼他一句。
萧长恭不由有些纳闷,往常自己来,府里人可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是因为自己今天还是带着面具出门的原因?
因为伤口刚结痂不久,所以薛青河还是让萧长恭戴面具出门。
反正萧长恭自己也戴习惯了,有这个面具,他的很多表情都不必费心的掩盖。而且很多时候他都不用故意摆什么威风,就能让手下人听话,方便得很。
更不要说,这副面具,还有另外一处不为人知的用途。
可是以前来府里,他也是戴着面具的啊,为何今日这般冷淡?
“安叔,你说……这穆府是什么意思?”
萧安劳神在在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我的少爷啊,你这是要娶人家女儿,而且陛下刚做了媒,你连气都不让人喘上一口就上门了,穆大人此时,怕是把我们打出去的心都有。”
萧长恭哑然,“有那么严重?”
“少爷你想,日后若是穆姑娘给你生了娇小可爱的女儿,刚刚长大,还没及笄,就有人上门提亲,你作何感想?”
萧长恭想了想,如果有一个像婉宁那样娇小可爱的女儿,奶声奶气地喊他爹爹,然后就有人不开眼的要提亲……
“我看谁敢,我打断他的腿!”
安叔笑咪咪地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当年他刚有女儿时,也是这样想的,哪知……唉,算了,过去那么多年的事,不想也罢。
“长恭说得好啊。”穆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萧长恭说想要打断他自己的腿,心里觉得舒服多了,总算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萧长恭和萧安赶紧起身见礼,就是穆鼎的话,萧长恭实在不好接茬,只能站在那里赔着笑。
随后穆鸿岭、穆鸿渐、穆鸿林一一上前给萧长恭见礼,然后双方分宾主落坐。
“镇西侯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么?”
萧长恭赶紧站起,“岳父大人,小婿今日前来……”
噗的一声,穆鸿渐被茶水呛住,直接从鼻子里喷出来。
穆鸿岭抬眼看房梁,一脸的无奈。
父亲说要给萧长恭下马威,还把他们兄弟三人拉来当陪衬,结果人家上来岳父大人也叫了,小婿也自称了。
什么下马威,压根没理会你这一茬。
穆鼎早就在书房里领教过这一招,这一次算是见怪不怪。
“既然陛下都说镇西侯是小女的良配,那自然就是的。不过么,婉宁与家母感情深厚,家母也想多留她几年。不如这样,等婉宁满十八岁后,再成亲如何?”
此时穆鸿渐已经用小厮递来的手帕擦干净了脸上的茶水,听了父亲的话,一脸幸灾乐祸地看向萧长恭。
嘿,要比脸皮厚,你萧长恭真还不够看。我爹是谁?那可是皇帝都称赞的千年老狐狸。
萧长恭也有些傻眼,这事儿他本以为都板上钉钉了,结果钉子是钉了,最后一榔头竟然支到了四年后去。
萧长恭算是彻底领教到了当朝宰相的厉害。
萧安赶紧上前,躬身一礼,“相爷勿怪,我家少爷的确是心急了些,但也是一腔诚意,今日前来,除了表达求娶之意,也是为了答谢穆府在危急之时,对侯府的援手之恩。”
“穆姑娘年龄尚小,相爷想多留几年也是人之常情,婚期一事全凭相爷做主,侯府绝无异议。”
穆鼎点点头,这话说的才像那么回事。他倒不介意萧安的插话,萧府现在只剩了萧长恭一根独苗,萧安虽是仆人,但却是亦亲亦仆。
而且那日里萧安捧着牌位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触动。
萧长恭赶紧接话,“是是,这一次着实凶险,若不是有婉……穆姑娘,小婿能不能挺过来还不好说。”
穆鼎又是一阵无奈,合着小婿两个字顺口是吧,还没完了。
穆鸿林从进屋开始,就一言不发,但却一直仔细观察着萧长恭。
虽然他脸上的面具骇人,但是每每提到婉宁时,目光里都流露出一丝温柔。不像方尧那厮,每次看到安宁,眼睛虽然放光,却放的是财光,不是柔光。
有萧长恭这样的人照顾自己的三姐姐,他这个当弟弟的也算是放心了。
当然他不放心也不行,皇帝的做媒礼已下,这事儿容不得反悔。但知道一直关心自己的姐姐有了良配,总归是让人高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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