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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旁沉默着，雪缨给我的那个香囊，其实应该是她绣给面前这位男子的，香囊是双面绣工，里面有八个秀丽的小字，“同凤怀翼，香染瑾袂”，里面恰恰暗含怀瑾二字，所以，我在洗香囊的那天就明白了雪缨心中所属。
“对不起，小缨，一切都是我的错，你想杀我我没怨言，可，可你不该对爹爹也……”
“我为什么不该？瑾哥哥，你是知道的，爹爹自从看见我对你好，就开始嫌恶我，明里我还是长风家的大小姐，可暗里爹爹只当我是个不知廉耻的小贱人，反正我是他抱养的，除了照他的安排做事，顺他的意，我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自己的快乐，我所谓的小姐生活，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剥夺掉，再把我像野狗一样撵走，本来，我还是可以忍耐下去，可是，连你也变了，变得听他的话，疏远我，冷落我，就好像我是一个彻底多余的人，我恨他，也恨你，我不要自己再寄人篱下，你们欠我的，我全部都要一一索回！你看，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哈哈哈……”
“雪缨！他没变，他没有疏远你，冷落你，他只是另有苦衷！”
雪缨的狂笑和泪流满面，让我不忍心再隐瞒下去，冒着又被白衣男子发飙的危险，脱口而出。
“苦衷？什么苦衷？瑾哥哥，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白衣男子痛苦地低吼：“阿阑！我要杀了你！！”
就知道会这样，我叹道：“怀瑾兄，事到如今，就别再瞒着雪缨了，她心里只有你，与其两个人都痛苦，还不如彼此敞开心扉，我想，我想雪缨其实也不会嫌弃你的”
雪缨看看我，又看看白衣男子，慢慢地走上前，伸出了双手，颤抖地朝白衣男子脸上抚摸而去。
白衣男子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触摸到自己，“小缨”，他哽咽地说，“小缨你站远些，我会把你吓住的”
“不会，我不相信，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害怕”，雪缨固执地坚持。
白衣男子长叹一声，松开了雪缨的手，缓缓取下自己的人皮面具……
“啊……！”，和我上回的惊恐不同的是，白衣男子这次取下人皮面具，换来了雪缨凄厉无比的惨叫，在石屋中回荡不休。
虽然已是第二次看到那张可怕的脸，恐怖的感觉仍然刺激每根神经，雪缨想必也被吓坏了，只是她更多一份感情上的摧毁。
“对不起，小缨，我吓倒你了，别怪我，小缨，我真的不想的”，白衣男子绝望地重新贴好人皮面具，眼神中有一种死去的灰暗。
雪缨半晌才含泪摇头：“怎么会这样，哥，你怎么会这样了？还有你的腿，你不能动了么，哥？”
“是，小缨，我再也不能像从前，背着你去山上采花，去为你摘四月里最新鲜的樱桃，和你一起在莲花亭比剑，我现在只是个彻头彻尾，没用的废人。”
“所以，所以你一直躲在这里，不肯见我是不是？那每天出入园子的怀瑾又是谁？”雪缨哭着问道。
白衣男子默默地在卧榻边按了按，侧门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静立在白衣男子身旁看着我们，正是我曾经见过的那个假怀瑾。
雪缨呆呆的，用手指了指：“为什么他变成了你的样子，而你又……啊，我竟然一点都没发现他不是你！天哪！”
“缨小姐，在下原名小牛，从小父母双亡，是跟一个年老的姑姑住在乡下长大的，后来突然有一天，大管家找到了我们，说我长得很像一个人，就把我带到这江庭城，收我为义子，改名玄若安，再后来，大管家带我去见了老爷，老爷那时双眼已盲，就领着我在园子里转了一圈，很多人看见我，并未问我是谁，反而称呼我瑾少爷，于是我便被留了下来，留下来以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玄若安局促拘谨地解释着，手指把衣角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可是，天下怎么会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呐，而且，你说你在乡下长大，却连气质也跟我的怀瑾哥哥不分上下，你，你们，还有爹全都是骗子，只把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哥，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雪缨气得娇躯颤抖，几欲昏阙。
“我不清楚，小姐，姑姑回乡下以前听说也是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所以教了我很多礼仪和诗书学问”，玄若安惭愧的低下头，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你去吧，这里没你的事了”，长风怀瑾反而慢慢镇定下来，把雪缨拉近了自己身边。
“小缨，别哭，是我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也是我的报应，爹让我永远不得见天日，我心甘情愿受罚，只是苦了你，我的小缨”
“你犯了什么错，爹为什么要让你生活在地下不见天日，告诉我，哥，告诉我吧”
“三年前，在窎渊，爹中毒而导致双目失明，是我下的毒！”
“啊！”，不仅是雪缨，就连我也大吃一惊，这对儿女真是疯了，一个下毒，一个弑父。
“从小我就觉得爹很偏心，他最喜欢的只有走失的明瑾，我在爹的心目中，从来就没被重视过，我甚至还曾嫉妒过明瑾，暗暗觉得他的丢失真是件大好事，最好永远也别回来。三年前，爹跟我说，如果我跟自己的妹妹有染，闹出不伦的丑事，将永远失去当长风家掌门的资格，正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天，一个神秘人给了我一叠信，我一眼认出那是母亲的笔迹，因为爹的书房里还有不少母亲遗留的诗稿，我从小就十分佩服母亲的才情，自然对她的字再熟悉不过，四、五封信上，母亲皆在细诉父亲对她不好，在他们数年的婚姻中，多如路人般冷落不堪，母亲的信在我心中引起共鸣，使得我对爹更加不满。后来，神秘人又在深夜到来，我问他是谁，他说是母亲的朋友，我便求他看在母亲的份上帮我，他给了我一包毒粉，说是不会伤及父亲的性命，却能让我坐上掌门的位置，到时，我想怎么都可以，我被自己的恶念缠绕，终于昏了头，将毒粉下在父亲的茶中，结果后来才知晓，那毒其实厉害无比，根本无药可解。爹当时已是很危急，我追悔不迭，忙于补救自己犯的错，先是运功帮爹逼毒，后来又亲自为爹吸毒，爹保住了性命，我却也同样中了毒，就这么一次糊涂，导致爹双目失明，我自己也弄成这副模样。爹好转之后，追查下毒的人，我向爹承认了，爹这才告诉我，原来长风家已经卷入皇权之争，我的行为无疑将会使长风家被对手彻底铲除，为了迷惑对方，爹和大管家商议，找来了玄若安，在表面上替代我当上长风掌门，而由我在暗地里组织反击的力量，现在证明爹是对的，玄若安的替代至少为我们赢得了三年的时间做准备。”
“这么说，你还是心甘情愿为爹做事的了？”雪缨凄凉地笑着：“就算这样，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不见我，你完全可以跟我像现在这样讲清来龙去脉，我不是个不懂事的女子，何至于一错再错到今日田地？”
“小缨，虽然我被葛道长挽回一条性命，但我已是废人，你也看见了，这副样子，叫我如何能见你，生活在这地下，尽管是被爹罚，我自己本身也无法走出去见到阳光，你瞧我穿得这么厚，那是因为我全身的溃烂，一经风就会更厉害呀，除了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小缨，我已没有过多的奢望了。”
“自己真正的幸福？”雪缨的泪掉个不停，“瑾哥哥，你觉得没有了你，我还有幸福吗？”
长风怀瑾不语，眼中也盈满了泪。
“不过，今天我总算知道了，瑾哥哥并没有放弃小缨，还是喜欢小缨的，对不对，这样小缨就知足了，今天，小缨很幸福，真的！”
“小缨，小缨，我对不起你！”，长风怀瑾痛苦地把头埋进了雪缨的双手中。
“哥，别这样，你的苦，小缨都明白，我只想问你，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娶小缨为妻吗，还愿意背小缨上山采花，给小缨摘最红最大的樱桃吗？”雪缨轻抚着长风怀瑾的背，无比温柔地问道。
“我愿意，我愿意！”，长风怀瑾连声答道：“如果还有来生，我会娶小缨做我最美的新娘，我会在自家门前给小缨种一地的花，然后陪着她一起在花丛中看月亮，数星星，我要给她我所有的爱，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妻子，我们一起一生一世过平静甜蜜的生活。”
“我也是，哥”，雪缨扶起长风怀瑾的头，将他拥抱入怀，像哄孩子一样说：“我会每天给哥洗衣做饭，再给哥生一大堆白白胖胖的小子丫头，白天我们教他们读书认字，晚上我们全家一起在月光下，数星星，捉萤火虫，一起玩笑嬉闹，让他们快快乐乐地长大，你说好不好？”
“好！”，长风怀瑾在雪缨的拥抱下声色哽咽。
雪缨微笑着，慢慢拔下自己的头钗，“那我们来生再见吧，哥！”
“别！”我发觉雪缨情形不对，惊呼出声，然而已经晚了，雪缨的头钗从长风怀瑾的背后，狠狠地刺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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